陳坤:認清明星的本質,認清名利的虛妄

童年記憶,貧窮而自卑

我一輩子都記得那年夏天那個炙熱的傍晚。因為,那一天,爸爸和媽媽離婚了。

離婚在我們那個地方是比較少見的。小朋友因此不帶我玩兒,欺負我。於是心裡很自卑,希望有一個人站出來幫幫我。但是沒有,一個也沒有。

在我們家反目的時候,媽媽到菜市場撿那些爛菜,她掉頭髮,她半夜在房間里哭。有一段時間,大弟弟跟著我的爸爸和繼母生活,那時候他才10歲。我爸爸開一個修理廠,10歲的孩子每晚起來巡夜。一年春節,弟弟從修理廠走了3站地來到媽媽家,不捨得坐公共汽車。一進家裡,掏出一些零零碎碎的錢給媽媽說:「媽媽,給哥哥跟小弟買肉吃。」

19歲那年,我考上了東方歌舞團,我很滿足。第二年,一個跳舞的同事叫我陪他去考北京電影學院,我說我不感興趣,並且還要交幾十元的報名費太不划算了。他說他借給我報名費。

接到北京電影學院錄取通知書,第一眼看到的是8000元學費。我找朋友介紹到夜總會去唱歌,拚命去唱。臨近報到前幾天,還是沒攢夠。一個朋友的朋友無意中聽說了,主動借給我3000元,還說不用掛在心上。我永遠記著這個朋友。這種仗義的氣度,也很深地影響了我。

大學時代,生活壓力很重,每天晚上都去唱歌,總是缺覺,加上營養不良,看起來總是病懨懨的。有一年,許雲帆從東北老家回來,很不經意地扔給我一個袋子,表情很冷靜,「坤,給你的!我爸爸說這個好,我拿過來給你。」我打開一看,是一支細細的人蔘。現在那支人蔘還在我家裡,已經10多年了。

那時候很擰巴,明明負擔很重,卻不願意告訴同學,還故意裝出一副很高傲的樣子,實際上心裡非常脆弱、自卑。有個牛肉拌飯,8塊錢一份,我很愛吃,就是蹭。我蹭飯的方式還蠻驕傲的,並不是討飯吃的感覺,總是跟同學說:你請我吃,我下次請你啊。但我的下一次老是遙遙無期。

我們班史光輝有一次請我們幾個同學去吃銅鍋涮肉,那是我第一次吃涮肉,這麼好吃!但是我覺得總吃人家的不好意思,明明覺得涮肉好吃,卻不怎麼動筷子,忙著跟人家講話。史光輝三杯酒下肚,「啪」的一下把筷子一拍說:「陳坤!你必須把這一盤肉全部給我吃了!你要敢想其他的,我饒不了你!」

我大學時候很少早退,特別記得的一次早退,是因為趙寶剛導演拍《永不瞑目》的時候來我們學校選角。我想,這麼好的事怎麼能輪到我呢?所以我走了。

《像霧像雨又像風》是趙寶剛導演找我演的。當時所有人都覺得我演不了陳子坤,但是寶剛導演相信我。我命還是挺好的,總是在路上遇見貴人。寶剛導演說話帶刺兒,有一次說:「你啊,只能演這種小修表匠什麼的,少爺演不了!」當時刺激了我一下。我演陳子坤的時候,有一次穿少爺的西服,寶剛導演開著玩笑說:「你看你哪像少爺,你看陸毅,多有貴氣!」我就咬緊牙在那兒說:「你等著!」

一夜爆紅,眩暈又焦慮

好像是一夜之間,大家都認識我了。原來因為SARS的緣故,所有人都待在家裡不出門,而電視台都在放《金粉世家》。爆紅之後,給母親買了一套大的公寓,給自己也買了一套公寓,弟弟結婚再買一套房子。這樣的一個物質實現帶給我的衝擊無比巨大。我有點暈眩,同時也隱隱地焦慮。常常在想:要接哪部戲能讓我更紅,賺更多的錢。慾望佔據了思想,但那時,我並沒有意識到。

我十幾歲的時候是有計劃的:以後要分期付款買個房子,努力工作去還款,要去旅行,去吃好吃的,吃涮羊肉。突如其來的財富和名聲打亂了我從記事以來對人生的計劃,而且它們強大到足以消滅我作為一個普通人自我進取的希望和快樂。

我害怕好事,一到好事我就緊張。2003到2006年,我的內心一直都恐慌不定,每次離開家的時候就特別恐慌。我覺得現在擁有的一切都不屬於自己!有一天我開車在路上,突然間覺得特別害怕。那天回到家裡,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所有的銀行卡全部交給我的家人,把卡的密碼告訴他們,怕自己有一天會突然死掉。

男人好看,年輕的時候是敲門磚,在演藝圈、在生活當中都是這樣。雖然在戴有色眼鏡和世俗的判斷裡面,男演員長得漂亮就沒有演技。要不要為了證明在這個職業裡面是實力派,比偶像派高,我就把自己弄得很胖很醜,這曾經困擾過我幾年。

我剛成名不久,有一次參加一個國際電影節,在後台遇見一個很有地位的女演員。我上去很有禮貌地握手說:「你好,我是陳坤,很高興認識你。」那個女演員緩緩地轉身,輕描淡寫地瞟了我一眼,冷冷地「哼」了一下。我笑了笑沒說話,面不改色地往前走,其實心裡已經翻了好幾遍了。

那件事讓我記恨了很多年。那種刻骨銘心的憎恨和憤怒一直憋在我心裡,化成一種動力,催促我不斷地強大。幾年後,我突然發現理解了那個女演員。也許在她心裡,我是一個靠臉蛋成名的空架子。在明星的光環下,我想,最大的考驗就是榮辱。

我用了10年的時間和演戲這件事「和解」

有一天,我在外面談事情,一個不認識的人走過來想和我拍照,我客氣地說「現在不方便」。那個人一轉身,嘟囔了一句:「哼!不就是個戲子嗎?牛什麼牛!」我站起來沖他喊:「你說什麼?!」但那個人沒有回頭。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是跟「戲子」這兩個字過不去的。

《畫皮》之後8個月,我把自己關在家裡,認真思考和反省。我忽然發現,我從來就沒有熱愛過表演,但命運既然把我帶到了這條軌道上,我應該去接受它。從我出道以來,一直在演主角,從未體會過配角的狀態。我要去嘗試,去探究。《讓子彈飛》里的角色是我自己「爭取」到的。有一天我問姜文:「我這樣的偶像演員你敢用嗎?」姜文嚇了一跳:「這麼小的角色你來嗎?」

小時候面對媒體開不得玩笑,特別尖銳,那是一種貌似強悍的自我保護。現在會主動講自己的缺點。比如人家問我:「跟個子高的女演員拍戲,怎麼辦?」「踮腳跟唄。」

有一次,我們去香港給徐克的太太過生日,很多業內資深人士都到了,我能看見他們對老爺(徐克)的尊敬。我知道,這需要歲月來積累。那一天周迅也去了,我和小迅說:「我們老了以後也要這樣。」

2010年,成立自己的工作室「東申童畫」,推廣「行走的力量」,在行走中觀察與反省,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幫助他們的生活遠離痛苦,幫助他們的心態遠離灰暗。從那一天起,我真正從男孩變成一個男人。有一天我發現了,我長大了,強大到可以保護自己。然後我發現,我成為了小時候希望出現的保護我的那個人。

走到今天,我才真正認清了明星的本質,也認清了名利的虛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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