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用王家衛手法,寫浙江溫州江南皮革廠倒閉的故事?

因為最近這個故事改編成了一首很抒情的歌曲,但歌詞略顯生硬,感覺王家衛的風格會跟配樂很搭,想看看大家的腦洞。抒情版跳轉鏈接:網易雲音樂 聽見好時光


我叫阿飛,江南皮革廠的一名普通工人。我做著普通的工作,領著普通的工資。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什麼東西上面都有個日期,愛情會過期,盒飯會過期,連皮革廠都會過期,我開始懷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不會過期的。

其實我很愛跟皮革打交道。我常常對這些皮革說話,這些躊躇滿志、鋥亮光潔的皮革。也許每件皮革都會經過這個階段,見到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後面是什麼。我告訴他們,可能翻過山後面,你會發現沒有什麼特別。回望之下,可能會覺得這一邊更好。

畢竟世界就是這樣殘酷,未出道時意氣風發,一進社會,就灰頭土臉。

對我來說,我短暫而瑣碎的一生中,最灰頭土臉的日子,我記得很清楚,那是2011年4月18日,初春。

下午15點43分,工廠內有些悶熱,機器聲沉重單調,我站在流水線旁,手速很快,三分之二秒就能完成一件。

就在那時,大門被轟隆推開,車間主任氣喘吁吁地沖了進來。他面色慘白,語無倫次,張大了嘴,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都都都都他媽別幹了!老老老……老闆黃鶴跑了!」

我也跑了,跑到大門外,跑在春風裡,哭得像個傻子。

他曾經來視察廠房的工作,還跟我握了手。我受寵若驚,一個禮拜都沒再洗過。那是我們最接近的時候,我跟他之間的距離只有0.01公分,57個小時之後,我愛上了這個男人。

雖然我很喜歡他,但是始終沒有告訴他。因為我知道,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因為我擔心,說了就沒有再見到他的機會。

於是我努力地工作,拚命地工作,屢次被評為崗位標兵。我知道,只有這樣,我才能見到他。表彰大會上,他笑容可掬,摟著我的肩膀,欣快地與我合影。

我記得那一刻的我什麼也聽不到,只聽見自己的心在跳,不知他可有聽到?

在宿舍的那些日子,我常常夜深不眠,眺望窗外。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麼呢?煙抽得厲害嗎?牌局贏錢了嗎?又換了小妹了嗎?天開始亮了,今天的天氣看上去不錯,不知道今天的日落會是怎麼樣的呢?

我渴望與他比翼雙飛,浪跡天涯,做兩隻永世漂泊的無腳鳥,飛到死亡的那一天再落地。最好落在美國,加利福尼亞,放著《California Dreaming》的汽車旅館。我想,我會死得很安詳。

葉里藏花一度,夢裡踏雪幾回。

然而現實如此薄涼,他就這麼一走了之,徒留我黯然銷魂。他是王八蛋,他不是人。澀滯的酒一瓶接一瓶地下肚,回憶攪著胃酸湧上喉頭。傳說,有這麼一壇酒,名叫「醉生夢死」,喝了之後,可以叫你忘掉以前做過的任何事。我很想要這樣的酒。人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如果什麼都可以忘掉,以後的每一天將會是一個新的開始,那你說這有多開心。

聽同事們說,他是和小姨子跑了。他終究還是喜歡女人,喜歡言笑晏晏、花枝招展的女人。我無數次地注視他離開,加長的黑色林肯,后座永遠有雙高跟。

我開始幻想他小姨子的模樣。說來好笑,這是我第一次幻想一個女人。她到底是怎樣一個奇女子,能拴住他的心?她會抽煙嗎?身材豐腴嗎?搽什麼顏色的口紅?喜不喜歡穿旗袍?拎著什麼模樣的包?笑起來有酒窩嗎?

又下雨了。我的煙滅了。所有的記憶都是潮濕的。滂沱大雨之下,我覺得很難過,想起從前的日子,我放聲嘶吼。我決定了,要改變自己的性別,改變自己的容顏,讓他無法拒絕我。

不知是不是我太過樂觀了。我也無所謂了。沒有了他,我就像是沒了水的幼魚,沒了光的樹苗,生存都是奢望。

人生如棋,落子無悔。既約此誓,萬山無阻。

我查了查我的存款,不多不少,勉強支撐兩項手術的費用。我又望了望那堆錢包,那堆灑落一地、無人問津的錢包。

我把他們一個個撿起來,撣了撣他們衣服上的灰。他們蔫頭耷腦,乾癟無力。同是天涯淪落人。我苦笑著望著遠方。

「大甩賣!大甩賣!原價都是100多200多300多的錢包,統統20塊!」

委屈你們了,我輕聲地對錢包們說。我得存路費,我必須去找他。他是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慾念之火,我的罪惡,我的靈魂。

我選擇留在自己的歲月里了。

我曾聽人說過,當你不可以再擁有的時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讓自己不要忘記。

——十年後的下午,15點43分,對面咖啡廳里靠窗的那個黑色西裝的男人已經喝了第三杯卡布奇諾,我猜他也在等待什麼。你知不知道天快要轉晴,也許再過五分之一秒,你,就會愛上我。

黃老闆,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如果,我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一起走?

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是怎樣一種體驗? - 李震的回答

本文不過是一些台詞的無腦堆砌,多承諸位謬讚,鄙人惶恐不安,感激不盡,在此一併謝過:)

空間朋友圈個人微博可轉,公眾號已授權,謝絕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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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王家衛風格呢?我的理解是都市疏離感,由上海里弄神話引發的懷舊情緒,由不停錯過而產生的情緣糾葛。

互相試探,曖昧點到為止。一方面拚命隱藏自己,偏要對銀幕前的觀眾囈語式獨白。

王家衛電影里獨白是比較密集的,這種密集的獨白反令故事場景更加疏離,人物孤絕到難以接觸。與此同時,這些獨白的時態往往是過去時,好似鋼鐵森林裡的無名之輩,手握時間灰燼。

所以你不僅能在《重慶森林》的人流里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都市感,在《東邪西毒》里甚至也能感覺到。人們行色匆匆,殺手為糊口而賣命,中介人為糊口而營銷賣命,糊口就是終極目的嗎?未必,無糊口之虞的趙家人大燕國公主卻為感情問題神魂顛倒。

而洪七成名前原以為一分錢一分錢就能攢出個未來,最終也同樣選擇了帶著媳婦兒浪跡天涯。而在別人看來他才是幸運者。

說到底還是感情問題。

那些不停對你說話的人,實際上從來都不是真想讓你走進他們的內心。他們真正要與你分享的,只是各個不同的、對於時間的體驗,這時間是鳳梨罐頭的期限,是阿飛的明天,是周慕雲的某個過去,也是黃藥師的那壇醉生夢死。

所以這段王家衛式的江南皮革廠,我認為應該以時間開始:

如果人的一生有四季,我40歲前都是春天。40歲那年,我小姨子做了件好出奇地事。

我黃氏人稱龍灣區黃。也就是說,整個溫州龍灣區都是黃家的。

90年代那會兒還是設計師的天下。溫州人不安分,好闖蕩,我黃氏一門下海經商,辦江南皮革廠,實業興國。

別跟我說你人脈有多廣泛,社會關係有多複雜,輿論能力有多出眾。實業,三個字:資金鏈。周轉開的,繼續做;斷掉的,跑路咯。

你說這話對吧?

我40歲前生活美滿,靠的是改革紅利。江南皮革廠遂成浙江溫州最大皮革廠。

其實任何企業都能做大做強,只要它的老闆精通市場調查,善於打通終端網點,可以和經銷商談笑風生。

然而不幸的是,一個終年跑市場的銷售老總,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往往是發現當初喜歡的女人成了別人的妻子。

那天她老公過來敬酒,說這可是窖藏15年的陳釀,名曰「爭分奪秒」,喝了之後能讓你一天閏出不少時間。

我很奇怪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酒,就拒絕了,說我不喝酒。她老公問為什麼。

我說,話越扯越淡,酒越喝越閑。

婚禮那天她姐姐也喝醉了,「爭分奪秒」果然顯出了效驗,別人用十分鐘做成的事情,喝酒後兩分鐘就能搞定,於是她姐姐不停穿梭於酒桌,跑得比誰都快,不知道是酒敬別人,還是要灌醉自己。

當她姐姐第301次敬到我們這一桌時我做了一個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女人扶走。

在扶她回屋的時候她哭著喊自己真沒用,家底賠光,高利貸踹門,只好嫁妹妹抵債。

她何嘗不知道我跟她妹妹的關係。

那天晚上兩個分享同一段經歷的男女,相濡以沫,海誓山盟。

從此我原來的戀人,變成了我的小姨子。

當小姨子發現出嫁抵債也補不了虧空的時候,我妻子再次終日醉酒。江南皮革廠,家大業大,我開始了拆東牆補西牆,結果她娘家的虧空沒補上,廠里的資金周轉也變得舉步維艱。

工人們圍堵上門,打砸搶拿,原先100多、200多、300多的皮包,統統被他們以10元、20元抵債。

那天晚上小姨子一個人跑過來找我。她說你知道嗎,有一種女人一輩子只嫁一次,就是在她娘家破產的時候。現在我已經無所謂了啊,甚麼酒廠,其實「爭分奪秒」只不過是品牌策劃公司開的一個玩笑,你越覺得時間珍貴,就越不可能彌補虧空。而當你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的時候,這瓶酒卻可以為你製造逃避世界的時間差。

那晚上不記得我倆喝了多少瓶「爭分奪秒」,只是此後整整一年時間,黎明都未曾到來。

我夢見家鄉的江南皮革廠工業3.0了。

歡迎你來:

http://weixin.qq.com/r/AUT07DXE-GiDrXGP9xET (二維碼自動識別)


感謝 @Chuck張同學把這個答案錄成了語音。聲音好聽。
試聽地址:echo回聲 - 獨家3D音樂、彈幕社交,顛覆你的聽覺體驗

原文:
0
她對我說,她愛我。我不信。

1
我叫黃鶴,是一個皮革工廠的老闆。我今年三十八歲,不算老,也不算年輕。
廠里的工人都恨我又怕我,因為無能,所以他們表達憤怒的唯一方式就是不斷的打探、編排、傳播我的私生活。
其實又有什麼值得好奇的呢?我這個年紀的男人,但凡有點錢的,熱衷的無非是吃喝嫖賭。我們每日聚在一起吹噓的無非是又睡了幾個姑娘,誰的奶大誰的腿長。
他們都以為我和他們是一類人,因為我表現出了和他們同樣的開心,其實我自己知道不是這樣的。有時候我覺得這個世界真的變得很滑稽,以前我做皮革是自己喜歡,現在我做皮革是為了不讓自己挨餓,給不會珍惜它們的人用;以前兩個有慾望有激情的人極力逃避對方,現在兩個毫無慾望毫無激情的人卻極力想親近對方。
其實我自己知道不是這樣的。
但是,誰又會去好奇一個中年男人的內心呢?在他們看來,我只不過是一個臉上冒油,頭頂沒毛,肚裡是屎的齷齪男人。
也是,我本該是個齷齪的中年男人。直到我愛上了一個女人。

世間繁花遮眼,而她是最不該愛上的那個,所以我不能說。

有一個作家說過,如果打算愛一個人,你要想清楚,是否願意為了她,放棄如上帝般自由的心,從此心甘情願有了羈絆。我心甘情願把這種愛埋在心裡,我覺得這種沉默讓我高貴。

2
我開始玩一種遊戲,我在每一個女人身上收集她的特徵,在相似的女人身上尋求渺茫的安慰。
我睡過的女人,有的有和她一樣的眼睛,有的有和她一樣的嘴唇,有的有和她一樣的梨渦,我每次都送她們旗袍。
那些女人往往很驚喜,她們說我很特別,很少有男人送她們旗袍。其實那只是另一個女人的愛好。我很快就適應了這種生活,雖然有時只是逢場作戲,雖然有許多只是霧水情緣,不過沒關係了,哪來那麼多一生一世。她們畢竟不是她。
在我愛的女人面前,我退縮了。
我有錢,可以睡到我想睡的任何一個女人。可是唯獨她,我不敢褻瀆。
我今年三十八歲,不算老,也不算年輕。我有很多錢,可是我不敢去追我愛的女人,因為她每次見到我,都是低眉淺笑,叫我姐夫。
我多恨這聲姐夫,為什麼我先遇到的是她的姐姐?可能是命運給我們開了個玩笑。我不知道我們是遇到的太晚還是太早。
如果沒有今天,我們可能會一直這樣,無限的平行下去,沒有交點。

3
可是她今天主動約我到這裡。跟我說她愛我。
她顫顫地閉上了眼睛。我看出來了她眼神的閃躲,我不信。
我知道她其實愛的不是我。不過沒關係,我愛的是她。我知道我有妻子兒女,我不能這麼做。
可是我,我只不過是個普通男人。
是誰說過,這個城市,每個男人都是獵手,每個女人都是陷阱。如今獵手落入了陷阱。
況且有另一個作家說過,當一個男人決定和一個女人睡覺時,就沒有他躍不過的圍牆,沒有他推不倒的堡壘,也沒有他拋不下的道德顧慮,事實上沒有能管住他的上帝。
如果她要的是我的錢,那給她好了。我很高興能被她利用。

我知道這個劫我躲不過了,可能下一秒我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但這一秒,我還有退路。我沉默了。不管今後我們還有沒有機會,但這一秒,我是和她一起度過的,因為她我會記住這一秒鐘。
很多次我幻想過脫下她的衣服,但這一秒坐在她身邊我心裡卻猶豫了。
人生如戲,落棋無悔。一邊是生活,一邊是她。

過了許久,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
「姐夫,不如我們從頭來過吧。」
我猛的睜開眼,去他媽的生活。
我回身抱住了她,佳人慌亂,一時衣衫散落一地。
「你,還叫我姐夫?」


帶著小姨子跑一輩子,小姨子會不會很累。


------

那一天,我的所有錢包都變回了二十,而我卻變不回。


1:

我叫阿水。

因為一個人的離開,改名叫阿山。

我曾經嗜煙如命,他離開之後我就戒了。

那時候以為,抽黃鶴樓,就可以離他更近一點。


皮革廠關門之後,那些沒有領到工資的人們擁入工廠和他的住處,尋找可以典當的東西。

我帶走一幅畫,和一個水杯。

我把畫掛在卧房,畫上是兩隻仙鶴,一隻站在水裡,一隻飛到雲間。

那天晚上,我把名字改成阿山。


他帶走了他妻子的妹妹,十五歲,叫做彩雲。

離開前的那天晚上,我喝醉了。

他告訴我一個地方,可惜我只聽到下半段:

紫色的香椿放在左邊,青色的香椿放在右邊。

你可以賭,也可以買。

但要記得,餘生不長,別得到了答案,卻老得離不開那裡。


我很想知道那個地方在哪裡。

也許可以找到他。

可惜,二十八路汽車永遠只是繞著城裡跑。

我也沒有勇氣放棄一切,離開這裡。


江南皮革廠早就關了。二十八路車路過那裡,總有人在生了銹的鐵門前擺攤。

廣播播著關於老闆黃鶴的故事。

這時候我總想著喝一杯鐵觀音。

鐵觀音是黃鶴最愛的茶。


我拿回了黃鶴的杯子,每天都在裡面泡一杯茶。

也許這樣,杯子就不會知道他的主人已經離開這裡。

有一天,我接到一個電話。

我聽出彩雲的聲音。

她告訴我,黃鶴已經死了。

死在尋找答案的路上。


我忽然很想知道那個故事的上半段。

彩雲掛完電話,我心裡的那個傷口終於癒合。

它長出了疤,疤自行生長,層層疊疊出盔甲的厚度。

我的心再也不怕被刺痛,卻也無法抵達最柔軟的那個地方。

我知道黃鶴會回來,不管他活著還是死了。

他總是會回來的。


但可悲的是,就好像總是晚點的二十八路汽車。我知道它會來, 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來。

車穿過我和黃鶴一起走過的地方,穿過皮革廠的舊址,穿過有著各自名字的人群。

我不下車,一直來來回回,在城市裡轉。

我以為這樣,就能溫習所有的記憶。


我很久沒有跟誰說話,最近的一次,是在二十八路公車上。

一個老人。

老到幾乎走不動的老人。

手上拿著一份一個月前的報紙,和一封信。

十月二十一號的報紙。

我記得那天,是黃鶴離開的日子。


老人對著我笑,好像認識我。

到了終點,他說:終點到了,你不下車嗎?

我說,我想再坐一趟。

為什麼

找一些東西。


2


我撒過一個謊。

在離開那座城市數年以後,我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一個人,他的朋友死了。

我知道他很難過,從說話的聲音能聽出來。

他叫阿水。


姐夫離開那座城市,開始抽煙。

他說,這樣能更像一個人。

姐姐去世後,他把工廠里的所有錢拿出來,不聲不響,帶著我離開。

走的那天晚上,姐夫寫了一封信。

但最終沒有給那個他想給的人。


後來我終於知道,那個人為什麼叫做阿水。

只可惜鶴能到的地方,水總是到不了。

我們有個約定。我把時間給他,他就給我一大筆錢。

錢很多,多到可以去世界的任何國家。


在離開城市的第四年,姐夫找到一座種滿香椿的山丘。

三月的夜裡,有許多白鬍子的老頭老太太從山裡下來,挑著整擔整擔的香椿。

我們在門口等,天要亮的時候,他們把香椿擺好。

姐夫帶著我坐在一個老頭的面前。

老頭摸我的腳踝與額頭,說:十五年一個答案。

我同意了。


我不知道姐夫問了什麼問題,得到了什麼答案。

我只是好奇。

他心裡裝著這麼多問題,心會不會累。

第二天,我從床上起來,發現自己變了模樣。

一夜之間,我變成了三十五歲的女人。

但我有了許多錢,就可以去不丹,去那個站台。


有人跟我說過,有時候你到一個地方,看見一個人,總覺得那個場景,在夢裡見過。

那是夢眼。是另一個世界的你自己,在那輛列車上看你。


站在常年飄著濃霧的站台,異國的風有些冷,我手裡拿著一張照片,那是上車的車票。

姐姐死之前半個月和我的合照,那天是我的生日。


車來了,濃霧裡只有一盞紅色的燈在亮。

有人招呼我上車,領我到寫著我的名字的車廂。

他們早就知道誰活在記憶里,誰會上車。


我把照片放在車廂里的小櫥櫃。

掉下來一包紙巾。

我攥在手上,車開起來了。

車窗上,我看見記憶里關於姐姐的所有畫面。

從小到大,一點一點浮現。

畫面定格在我生日那天,櫥窗上的綠燈亮了。


我看到的平行世界裡,姐姐沒有從十八樓跳下去。

姐姐活著,我沒有跟著姐夫離開。

那個世界裡,我十五歲。姐姐二十七歲。

我看著他們幸福終老,生兒育女。

我拿起紙巾擦掉眼淚。

那個世界,沒有人叫阿水。


有人進來,推著飲料車。

他告訴我,可以拿手裡的眼淚換一瓶飲料。喝下它,就會忘掉在車裡看到的一切。

我可以離開這裡,但不能拿回那張照片。

我也可以拿眼淚換回那張照片,不用喝飲料,但要永遠留在列車上。

黑暗的走廊,盡頭有白光。

我選擇了後者。


這個世界總有人為了一個東西,為了一段不存在的記憶,永遠活在一個地方。


3


有段時間,我一直想起二十八路汽車。

這城市有八十二路車,二十八路有六十四班,總共七十一輛,三十九站。

千萬分之一的概率,十一年前,我和他相遇。


第一次見面,他手裡拿著一瓶鐵觀音。

後來,我也愛上了鐵觀音苦澀的味道。


他買過兩個杯子,一個留給自己,一個留給我。

那天晚上,我的妻子把他送我的杯子摔在地上,問了我一個問題。

我沒有回答她。


這是我的妻子這一生中問我的最後一個問題。

我看著她從十八樓跳下去。


後來,我知道了一個叫做答案集市的地方。


離開的那天晚上,他喝醉了。

我想道別,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告訴他這個地方。

答案集市。

那裡不收錢,只收一個人的時間。

四月的時候,有許多老頭老太太從山裡下來,賣香椿。

他們夜裡出發,提著青黃的燈。

天快亮的時候,把香椿擺在地上。

紫色的放在左邊,青色的放在右邊。

你可以賭,也可以買。

但要記得,餘生不長,別得到了答案,卻老得離不開那裡。


每個人都可以用時間,去買一個你想知道的答案。

我已經老了,所以我帶上彩雲。

還有一個原因。

牆上掛的那幅畫。


我在答案集市,問了一個我妻子死之前問過我的那個問題。

我得到了答案。

彩雲第二天離開那裡。


我選擇繼續留下來,因為有時候,一個問題的答案,是另一個問題的開始。


我告訴彩雲,幫我打一個電話給他,告訴他,我已經死了。

第二年,我見到那些賣答案的人。

他們摸我的腳踝與額頭,說,你不夠年輕,也許知道了答案,就沒命活過今晚。

餘生不長。


那天夜裡,我坐在床頭,寫了一封信。

時光兇猛地穿過我的身體。

皮膚開始起了褶皺,頭髮白了,視野漸漸模糊,耳朵也聽不清了。

但我知道了那個答案,就算看不到明天的太陽,又怎麼樣呢?

餘生長不長,與我無關。


我沒有死在山下。我想回到城市,再看一眼他。

我太老了,幾乎花了一年時間,才走出那裡。

我重新坐上二十八路車。

直到有一天,他上車,坐在我的前面。

他看著窗戶外的樣子,就像許多年前,我第一次碰見他。

我手裡拿著十月二十一號的報紙,和那封信。

終點站到了。

我問,你不下車嗎?

我想再坐一趟

為什麼

找一些東西。


阿水,我知道你要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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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集市:http://zhuanlan.zhihu.com/p/20687991

時光特快號:有什麼關於平行時空的故事? - 陳齊雲的回答

專欄里有更多有趣的故事:http://zhuanlan.zhihu.com/chenqiyun


本文根據真實黃鶴真實事件改編,非錄音版本。希望大家可以還黃鶴一個清白。黃鶴是結清工資的了的。請大家還黃鶴一個清白。

以下是真實的內容。

其實黃鶴還真是冤枉呀。結清工資還被罵!
官方的新聞。
2011年,黃鶴丟下經營近10年的企業,神秘消失,留下約3億多元的債務。浙江省銀監局和溫州銀監分局出具的一份關於溫州民企經營狀況調查顯示,黃鶴是受國際賭博集團引誘,參與大額賭博,欠下巨額賭債後外逃 。2011年4月8日,公司股東就出資結清了300多名員工的80萬元工資,「江南皮革廠」一事已妥善處理,工人工資已經全部支付。至於黃鶴去了哪,有沒有帶上他的小姨子,誰也不知道。另外,江南皮革廠是生產皮革的,一卷一卷的那種,不是皮包等商品。
飯局上聽來的坊間傳聞。
黃鶴跑路前,曾經跪下來求他岳父把工人的工資結清。他岳父答應了。結清工人工資。但是不管公司的外帳。
黃鶴是先給 江南皮革廠 全廠放假幾天。然後工人回來之後 發現廠關閉了(不是倒閉)。
江南皮革廠關閉前。廠子一直處於盈利的狀態。
黃鶴說起來比那些拖欠農民工工資的老闆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希望這可以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好讓更多人知道。

以下是我的改編。

一個人要賺到3.6個億,需要多長的時間?沒有人知道。有人可以毫不費力地賺到,但是對於某些人來說,卻需要花很長時間,付出很多的努力,甚至遍體鱗傷。我已想不起我發跡已經多久,我開始深深地感到寂寞。

有時候我覺得這個世界真的變得很滑稽,以前我努力賺錢只是想圖個溫飽,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賺那麼錢,生活有些無聊;以前兩個有慾望有激情的人極力逃避對方,現在兩個毫無慾望毫無激情的人卻極力想親近對方……也許,只有賭博,才能重新燃燒我的激情。賭是好東西!

創立江南皮革廠以來,我從來沒嘗試過花錢花到心痛的感覺!也從來沒有試過花人民幣不是看面額而是用厘米計算的架勢。在短短的兩個鐘頭里,我輸的錢已經從一厘米人民幣漲到了三厘米,我已經輸得夠快了,可我還是覺得自己輸的太慢了,因為我實在太有錢了,這點錢對了來說真是毛毛雨!算了回家吧,改天再找個花場玩個大的。

「姐夫。」
「呀,小慧也來了呀。」
「爸,小慧阿姨給買的變形金剛。」
「恩,拿回房間好好玩吧。」
「坐下來吃,小慧帶的豬油渣。有點以前的味道。」
「嗯。」
「對了,老公,我明天要去上海出差。兒子你放爸家吧。」
「行吧,明天早上讓媽來接。」
「那姐,姐夫,我先走了。」
「讓你姐夫開車送你吧,你老公又不在家。」
聽到「你老公又不在家」的時候,我想到了點什麼,可是也沒有多想。

開車的時候,我瞥了一眼小慧,曾經的小女孩已經長大成人。清新可人的小女人。
小慧進門後。我又想起我老婆提起他老公的事情。就去敲門。
「你今天有跟你姐說,你老公出差么?」
「沒,怎麼啦?」
「沒事,就隨便問問,你老公在哪裡出差呀」
「上海。」
「上海?今天去的?」
「嗯,其實。。。」
「你姐跟你老公?」
「嗯」
她一臉茫然,眼眶微紅,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我知道,其實她也很傷心。

我該怎麼做?找人做掉這對狗男女?恩,王八蛋,給我帶綠帽子。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我一定拿鐵鎚敲爛這王八蛋的JB。
我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小慧。好,你搞我老婆,我也搞你老婆。二話不說,貼了上去。親她。撕扯著她。
「姐夫,不要這樣,姐夫。」
小慧極力的推開我,苦苦哀求。
「姐夫!姐夫!」
我還是停手了。沒有繼續下去。我們都是受害者,又何苦互相傷害。
我呆坐在那裡。腦子一片空白,我從來沒有想到原來婚姻是這麼複雜,還以為一個人做的好就行了,可是兩個人在一起,單是自己做的好是不夠的。

我們兩個沒有說話,空氣間的死一般的寂靜
我突然哭了。眼淚不由自主的掉下來。然後嚎啕大哭。小慧也哭了。我們像兩個死了配偶的人,嚎啕大哭起來。
原來「所有的記憶都是潮濕的」這句話是真的。
我哭夠了,起身準備回家,我去洗了把臉,整理了下衣服。小慧也給我倒了一杯水。我冷靜了很多。這對狗男女的事情,我要從長計議。
「我先回家了。」
「嗯。好。」
「剛才對不起。」
「嗯,沒事。」
「一個人在家,要鎖好門窗。照顧好自己。」
這時小慧突然上前吻了我。

(此處8000字內容點贊後顯示)

完事後,兩人無話,我從後面抱著小慧,輕輕的啃著她的肩頭。眼神放空。我這樣貼著她。我什麼也聽不到,只聽見自己的心在跳,不知她可有聽到?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是邂逅的味道,我喜歡那個香水味,可我老婆早就不用了。
電話響了,是我老婆。
我還沒開口,我老婆那頭就傳來。
「你是不是又去賭錢了。家還要不要了。」
然後她就掛電話了。
我一句話沒說,一句話也沒機會說,一句話也不想說。
「看來,晚上得睡這裡咯。」
在2008年的5月9號,有一個女人給了我一個吻,因為這一個吻,我會一直記住這個女人。如果記憶也是一個罐頭的話,我希望這罐罐頭不會過期;如果一定要加一個日子的話,我希望她是一萬年。

「你老公又出差了么?」
「嗯,你晚上要吃什麼?我去打包。」
「都可以呀。你拿主意吧。」
「我想吃你。」
「哈哈哈,真貧。」

我也沒有想過。以前我只是想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開始的。現在我知道了,很多事情不知不覺就來了。我還以為沒什麼,但是我開始擔心她老公什麼時候會回來。最好是別回來。我知道這樣想不對。

輸掉3.6億的那天晚上。我去找了我岳父,我跪在他面前,希望他幫我把廠里工人的工資結清了。我岳父答應了。

我準備偷渡去西班牙。我打電話給小慧,告訴了她我要跑路的事情。她問我,我能否多買一張票,她願意跟我一起走,我拒絕了。事實上,我是多麼想跟她一起走啊,可不知道為什麼,我腦子裡的晶元卻對我發出了拒絕的指令……

其實愛情是有時間性的,認識得太早或太晚都是不行的,如果我在另一個時間或空間認識她,這個結局也許會不一樣。

很多年後我又回國,我知道了有小販把我的事情改編成了曲子流傳大街小巷。雖然我結清了工人的工資,卻被罵成了那樣。但是聽到這個錄音的時候,我沒有生氣。我多麼希望錄音的內容是真的。我多麼希望小慧那天真的被我帶走了。

小慧,如果上天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如果多一張船票,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如果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帶我走?

那些消逝了的歲月彷彿隔著一塊積著灰塵的玻璃看得到,抓不著……我一直在懷念著過去的一切,如果我能衝破那塊積著灰塵的玻璃,我想我會找回早已消逝的歲月。   

〈完〉


黃鶴不在的第十七天,想他


大家都這麼喜歡寫我的故事啊


講真,作為一名竭力避免二逼的普通青年,以前很少看王家衛的電影。

自從來到知乎,很多橋段,我都會背了


寫在前面,我知道這篇答案可能已經過了問題的紅利期,如果這篇答案能戳中你的一絲尿點,還請看官高抬貴手點個贊,碼字不易,咱們一起珍惜。

-------------------------------------------------下面是原答案--------------------------------------------------

曾經有個人,常對我說她想我,我從未回應過。

很多年過去了,我總期望著誰能再說一句想我,可沒有人再說過。

於是我找到那個人,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說,我想你。

她卻回答我說,不信。

一.

我叫黃鶴

浙江溫州人。

我父親是個地道的生意人。

家裡的日子過得不錯,都虧他經商有道。

街坊鄰居常誇他腦袋靈光會做生意,加上每次出門回來都會帶幾壇黃酒,久而久之都叫他老黃酒。

父親說:生意其實就是交換,人們通常只看到你換來了什麼,卻從來不管你失去了什麼。

從那時起,我就開始瘋狂的交換,用乾脆面里的水滸卡換別人的紅領巾,用紅領巾去小賣部換更多的乾脆面。用一整套水滸卡去換得她的心,用她的心換來好成績,用好成績換來優等生,再換來一所好學校。

不停的交換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失去的少,得到的多,人才會快樂。

我叫蕭然

浙江紹興人。

紹興有種黃酒叫做花雕,花雕封存的久了,便成了大名鼎鼎的女兒紅。

我卻被扔在了溫州最大的皮革廠門口。

溫州人講究門當戶對,丁家太太見我襁褓里的信紙字寫得好看,抱走了我

丁家小姐大我三個月,我便成了小姐的書童。

為了陪著小姐讀書,我隨了丁家的姓,沒有人把我當做丁家的人,我不過是小姐的書童,叫小姐一聲姐姐罷了。

丁家小姐從不當我是她妹妹,從小她就只覺得我是她的一個擺設,沒什麼用途的擺設。

當他塞給我一整套水滸卡的時候,我知道他並不喜歡我,只是為了能做他考試作弊的同謀。

就算如此,我也是開心的,對他而言我是有用的。

十二年後,他用唇堵住我的嘴,撥開我單薄的上衣時。

就算如此。

她也愛喝黃酒。

她說酒會越喝越渴,人才會喝醉。可喝黃酒不會渴,人也就不容易醉

大學畢業我回到溫州那天,喝了兩杯,她卻偏說醉了。

那天,我打翻了她臉上的紅暈,抱著她雪白的身體,一同墜入了染缸里。

之後,她越來越不忌諱的說想我。

可我卻從不口頭回應,只是吻她的額頭、鼻樑、還有嘴唇。

老黃第一次斟滿了我面前的酒杯說:玩玩可以,你的婚事我早有安排。

我搖搖頭,打翻了酒盅。

老黃抓了抓所剩無幾的頭髮。

把一張紙拍在桌子上。

我瞟過,只見到上面紅筆寫著肝癌,晚期。

我扶起了打翻的酒盅,斟滿、和老黃碰了杯。

丁家小姐結婚的時候,溫州大大小小的人物都來了。

老爺身邊圍滿了賀喜的人,都說有福氣,得了一枚乘龍快婿。

從我來到丁家,第一次見這麼大場面。

第一次見老爺這麼高興

第一次見小姐這麼漂亮

第一次見這麼排場的車隊

第一次見這麼豪華的婚禮

第一次做伴娘

第一次看見他做新郎

第一次覺得,這酒怎麼這麼苦

老黃最後走的時候扒著耳朵說

我這輩子最珍視的東西換來了你,曾經他覺得很不值,現在他覺得很驕傲。

我突然明白,有些東西是換不回來的。

母親因生我而死,沒了就是沒了。

我用丁然和老黃換來了最大的皮革廠和一個不愛的女人,我得到了太多太多。

用我的所有做交換。

有人問我,為什麼以前賭錢的時候只下一注,現在卻每次都要梭哈。

以前我以為失去越少,得到越多,人就會越快樂。

現在我失去多少,不管得到什麼,都不會有一絲感覺。

那天晚上我喝光了賭場的女兒紅,輸掉了整個江南皮革廠。

曾經有個人,常對我說她想我,我從未回應過。

很多年過去了,我總期望著誰能再說一句想我,可沒有人再說過。

於是我找到那個人,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說,我想你。

她卻回答我說,不信。

我對他說,這世界上有些人信命,有些人不信,可不管信與不信,都會被命左右。我信愛情,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會想你,我在乎的從來不是你信不信,我只在乎你想不想我。

許多年後的一天,我在一個喝不到黃酒的城市街頭,聽到路邊的夜市廣播里喊著:浙江溫州,最大皮革廠,江南皮革廠倒閉了,王八蛋黃鶴老闆吃喝嫖賭欠下了3.5個億,帶著他的小姨子跑了,我們沒有辦法拿著錢包抵工資,原價都是100多200多300多得錢包統統20塊、統統20塊黃鶴王八蛋,王八蛋黃鶴你不是人你不是人,我們辛辛苦苦給你幹了大半年,你不發工資,你還我血汗錢,還我血汗錢。

我攥了攥他的手,轉過頭,笑著對他說:「王八蛋,去買個錢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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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孤獨有關的48件小事 - 知乎專欄


廚房裡有煮好的飯,另外我還買了幾個杯子,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就都會被打破,所以我偷偷藏起了一個。當你需要那個杯子的時候,就打一個電話給我,我會告訴你放在什麼地方。我很想聽到電話鈴響起,但它始終沒有響起過,我開始懷疑是不是你的記憶出了問題。直到第二個春天,我知道,原來有問題的一直是我,所以我選擇了離開。

當我離開電話的那一秒,我聽到身後的電話鈴有所震動,可我是一定不會回頭的。我只不過想再聽聽你的解釋,聊聊你的夢想,既然你不給我機會,我也一定不會給你機會。


二月三日,立春。


原來大漠的背後,是另一片大漠。當穿過沙漠的人累了,就會聚集在一起,而落腳這裡就變成了城鎮。我以為我永遠都不會累,可看到高樓林立的那天,我知道,我要落腳了。也就是在那天遇到的他。墨鏡、短髮、還有一件白襯衣,他說:」有一種職業很適合你,既可以幫你賺點盤纏,又可以找尋人生的方向,你有興趣嗎?你呀,考慮一下,不過要快一點,你知道,肚子很快會餓的」。

我拒絕了他,因為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絕,最好的方法是拒絕別人。

他說我們一定會再見面,還說他會成為我一輩子的夢魘。

後來我終於知道他原來是一個老闆。而且,我也知道了我從來沒有關心的皮革原來可以被加工。肚子真的好餓,我想他是對的。人們想要生活,就總是會找到多種多樣的老闆。沒了這些老闆,工廠就會倒閉,而很多人都會挨餓。我不想跟他再見面,更不想挨餓。

一直以為我跟普通的農民工不一樣,原來飢餓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一樣。

三月五日,驚蟄


很多時候,一個人的性格,會影響他的職業。做這行最大的好處是不用做決定。該誰打磨,該誰調色、上色時間,別人早就決定好了。我是個很懶的人,我喜歡人家替我安排一切。到這一個月,我沒有再見過他,他也許說錯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上工的時候忘了給皮革調色,還是皮革越來越有感情。我一直都以為它很堅強,誰知道它會掉色掉得這麼厲害。一個人屌射的時候,你只要給他一包紙巾就夠了;但是一張皮革掉色的話,你就會被罵得很厲害。

他這天又出現了,跟車間主任說了兩句,車間主任就唯唯諾諾的走開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遷就我。遷就得一時,遷就不了一輩子,你這樣罩我是不會快樂的。

車間有些人用錢很快,有些人卻要精打細算,還要用作老家的開支。通常拿了錢看也不看的人,他們的錢很快就會花光。我的錢數得很仔細,因為我不會留在這裡太久。


四月十九日,穀雨


日記上的日期告訴我,我留在這裡的日子很長了。我好想再見他一面,只是很難。花什麼時候開是有季節的,他什麼時候到卻沒有人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勉強的,而你可以做的只有放棄。但我不想放棄,每個人都該堅持自己的信念,我信念就是再見見他。在別人來看也許是浪費時間,我卻覺得很重要。

其實從這一刻開始,我就不再是為了肚子留在這裡的。

我曾經愛上一個人,我想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歡我。我發現這個老闆很像她,我開始嘗試在他身上尋找答案。我不斷的嘗試,但他始終沒有回應。也許關於她的答案就像一個秘密,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但他卻是能夠觸及到的信仰。我不想讓他知道,因為我知道明白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每次他來車間巡視,我知道他心裡其實在想另一個人。我很妒忌他老婆,很想知道被他喜歡的感覺是怎樣的。


五月二十日 小滿


不久前,我遇上一個人,送給我一壇酒,他說那叫「牽腸掛肚」,喝了之後,可以叫你吐露心扉。我很奇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酒。我不想對任何人吐露心扉,於是我沒有喝,把它留在宿舍的衣櫃里。

這天,他專程來找我。因為今天很特別,我想如果他跟我說話超過三句,我就抱出「牽腸掛肚」與他共訴衷腸。

他說:「你為什麼想離開大漠?」

我說:「因為好奇。」

他說:「每個人都會經歷這個階段,看見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後面是什麼。可能翻過去山後面, 你會發覺沒有什麼特別,回頭看會覺得這邊更好。」

我說:「也許是的。」

他準備離開,我第一主動開口:「你想不想知道喝酒跟喝水的區別?」

「酒,越喝越暖;水,會越喝越寒。」他說。

於是我打開了這壇「牽腸掛肚」,其實在打開的一刻我就有了答案——「牽腸掛肚」只不過是酒販子跟我開的一個玩笑,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對一個人「牽腸掛肚」,就越容易相信酒的魅力。而,就在你打開那壇酒的一瞬間,你就知道你的心扉。

但我始終不曾聽到他的心事,只聽見自己的心在跳,不知他可有聽到?


六月五日 芒種


播種的季節到了,不知為何,我突然好想大漠。

這個時候她會在幹什麼?也會在想我嗎?有些人總是離開之後,才會發現離開了的人才是自己的最愛。

自從上次跟他喝酒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面。走的時候,他叫我送他回家。我已經很久沒有騎過摩托車了,也很久未試過醉酒駕駛摩托車,雖然我知道這條路不是很遠。我知道不久我就會下車。可是,這一分鐘,我覺得好充實。

而下一分鐘,我見到了黃鶴的老婆。坦白講,如果在0~10里給他老婆打分的話,我會給她打0分。那晚,喝了半壇酒。我終於知道他今天來找我的原因,從來沒有想到原來婚姻是這麼複雜,還以為一個人顏值高就行了,可是兩個人在一起,單是一個人顏值高是不夠的。

於是,我開始想她,我始終認為我跟她才是一對,因為她很難再找到跟她顏值般配的人。想她只有一秒,下一秒,我就想起黃鶴微醺的忠告:

櫻花只開一季,真愛只有一次。

如果只是寂寞,請不要愛人。


七月七日 小暑


我能直呼黃鶴的名字了,因為見過了他老婆,我成為最懂他的人。 

在從前,當他心裡有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會跑到深山裡,找一棵樹,在樹上挖個洞,將秘密告訴那個洞,再用泥土封起來,這個秘密就永遠沒人知道。而現在,我就是那個洞,一個比洞還懂他的洞。

但,他從來未曾進到洞里來,我也從未邀請過他。我很快就適應了這種生活,他一邊對我大吐苦水,一邊許諾高薪相待。有時只是逢場作戲,有時更像霧水情緣。不過沒關係,跟他接觸得越久,我的答案也愈來愈清晰——我翻過山後面,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回頭看會覺得大漠更好。

我覺得是時候離開了,我不知道當年洪七離開歐陽鋒的時候,歐陽鋒是什麼樣的心情。但我知道,我內心的一部分是留在了大漠外。

他說:「你決定了?」

我說:「決定了,我打算跟她從頭再來。」

他說:「薪水加倍,年底結清。」

這是他跟我說的唯一一句,不那麼文藝的話。我好恨他,我寧願他一分都不給我,讓我留下來。可他始終沒說,我想這世界所有的東西都有一個期限。秋刀魚會過期,肉罐頭會過期,連保鮮紙都會過期,對他來說,我不過就是一盒罐頭,到了年底,連我也會過期。


八月八日 立秋


如果按新曆算,今天該是奧運會。

離這盒罐頭過期不足半年。

他不再到處跑業務,而是將業務對準了國內市場。但業務並不景氣,跟我喝酒的時候,又撒氣打碎了幾個杯子。

「紅蜻蜓又欠了我們一千萬!」

「蜘蛛王的賬還沒有收回!」

「鱷魚皮的貨到處都在壓價!」

也許是因為跟你相處得越久,而人往往是越覺得熟悉,就沒有神秘。我不再覺得他的話語動聽……但現在我看著時鐘,我就告訴自己,我要從這一分鐘開始忘掉這個人。


九月八日 白露


也許是天開始轉涼了,皮革廠的生意也如深秋梧桐。

這讓我與黃鶴有很多時間喝酒,我想忘了他,但他卻偏偏提起。

他說:「那盒罐頭還有三個月過期,不如你到我家來一起吃吧?」

我不知道他是說我,還是說罐頭。

這是第二次見到黃鶴的老婆,我很後悔沒有多喝幾杯酒再上門。除了黃鶴的老婆,還有她妹妹,一個剛從凡爾賽回來的時尚lady,如果在五月遇見她,我會叫她阿May。可惜這是深秋,剛好秋天的單詞我不會。

多喝幾杯之後,黃鶴又開始摔杯子、罵廠商。他老婆業已習慣,扶著他進去休息了。為了擺脫我和阿秋兩人的尷尬,我學著講了一個笑話:「阿拉伯數字里的0碰見了8,0就對8說,你以為用一根帶子把腰給束起來我就認不出你了么?」

她說:「如果我把束腰繩抽掉,你還認識我嗎?」

我不敢回應,她說:「你也扶我進去休息吧。」

我沒有想到她說的休息就是真正的休息,整個晚上我看了三套加藤鷹,吃了三包可比克。當天差不多快亮的時候,我知道我該走了。在我要走的時候,我幫她脫了鞋子。我記得我媽說過,如果女人穿著高跟鞋睡覺,第二天會腳腫。脫鞋的時候,手滑過鞋,撫摸到她的腳掌——我想,從骨子裡,我應該還是喜歡女人。


十月二十三日 霜降


天氣說冷就冷,如同黃鶴對我、我們的態度。

黃鶴說:「這個季度的效益真不好!大家褲腰帶都勒緊點!」

黃鶴說:「這批貨賣完就發工資,還是雙倍!」

黃鶴說:「年底大家都有福利,全部去國外旅遊!」

我開始遺忘他三句以外的話,好像從來就只記得三句。有時候我覺得這個世界真的變得很滑稽——以前我穿過大漠,只想證明那一邊的景色更美,結果開始懷念大漠;以前我來到這裡上班,只想給一個人看,現在我上班是為了不讓自己挨餓,還要聽無聊的話;以前兩個有慾望有激情的人極力逃避對方,現在兩個毫無慾望毫無激情的人卻極力想親近對方……也許,只有酒,才能重新燃燒我的激情。但從那一分鐘起,我就徹底不想再喝「牽腸掛肚」了。


十一月二十二日 小雪


年底不遠了,黃鶴又出去討債了。

為了表示誠意,他特地留下了他的老婆。但沒有人對他老婆感興趣,因為現在的皮革廠員都只有一個目地,就是找回失去的工資。因為在大漠外,一切事物都離不開錢。

不想挨餓離不開錢。

一盒罐頭離不開錢。

阿秋的鞋離不開錢。

黃鶴去討債,需要多長的時間?沒有人知道。有人說他早就跑了,要求賣廠的貨抵工資。對於他們來說,皮革廠花掉了很長時間,付出很多的努力,甚至遍體鱗傷,不能一無所獲的離開。而有人還在堅持,我是唯一的那個。

因為有些話黃鶴說了兩次,當有些話被說了兩次,我就會當真。


一月五日 小寒


每個人都有被騙的時候,而每一次我被騙,我都會寫作。因為寫作可以將你腦子裡多餘的雜念擠出去,而讓我不那麼容易質疑我的智商。可工友不這麼想,所有的承諾都是虛假的。

黃鶴離開了,

阿秋也離開了。

留下他老婆一個人,還有一群為他賣命的人。我說過,不到最後一刻,我是不會放棄的。我告訴工友,最後給他一個機會,在午夜前他的電話沒有響起,我們就砸開倉庫,甩賣皮革,並且將他老婆和他的合影公諸於世。

我想給他一個機會,因為他說過——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


我從來都不知道,皮革廠的夜是這般的美麗。阿鶴說,他很難過。因此我抱住他,想用自己的體溫使他復原。

阿鶴的眼淚像卸去閥門的龍頭水,清涼,冰冷。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有些事情,總也不能料到。倘若料到了,便也無趣了。我只是不願阿鶴這般難過。

阿鶴說,男子漢,便如超市裡被揉搓的速食麵,苦楚藏在心裡,誰都發不現。只有當外面的包裝破掉後,才知道裡面早已成了碎屑。

我知道,我做不了阿鶴的粘合劑。

皮革廠倒閉後,阿鶴便像失了魂般,朝起不定,晚無歸時。阿鶴說,只有酒能使他沉醉。我多想做他的酒,但我不能夠。

這世界總有一些感情,只能埋在心裡,慢慢發酵。只是不太幸運,它們永遠不能端上桌面,被人品嘗。

我又抬頭望了望天空。阿鶴和我彷彿在天的倒影下,融為一體,又像斑斕的水色彩盒,不經意間重疊著。

阿鶴忽然抬起頭,說,我們走吧。

心頭的鹿彷彿被獵人捕捉,我輕顫著,問,只你和我么?

阿鶴點點頭。

漣漪般綻開的心,包裹著全身。

今晚的夜,果然美得十分。


《江南彼岸》

16號。陰。

她離開之後,天沒有晴過。我看著那隻掛在牆上的暗紅色外殼的老舊的時鐘,聽著它滴答滴答數著時間的裂痕。

也數著我心裡的裂痕。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她回來的那天。

我一直記得她被他拉扯著帶上車時回頭的那個眼神。我知道她不願意。她和他都知道,之後的生命將在逃亡中度過。

可她終究上車了。

很多人拿走了他留在空曠廠房裡的無數皮製品。換錢、換物、換自己失去的青春和自由。

他們問我為什麼不走。

我沒有回答。

我在想要是當時沒有來到這家廠子,是不是就不會喜歡上她。

天空開始下雨,沒開燈的屋子裡,黑暗在蔓延。

我打開收音機聽到那首歌,在恍惚中睡去。

再等等吧。也許,也許。

………………………………………………
看一下都是墨鏡王台詞的拼接,作為一個墨鏡的忠實擁躉,實名反對高票答案。我不反對開玩笑,但是我很煩用墨鏡的台詞濫改。墨鏡於我有著不一樣的意義,而且題目中說的是用墨鏡王的手法。所以我反對前排答案。


我是一名高跟鞋設計師,我的老闆已經失蹤120天了。我們的皮革廠,已經有100天,沒有聽到機器聲了。發生失蹤事件之後的一天零五小時八分鐘,我又來了知乎,不過這次,我沒有用電腦登陸。

那年,我還不是高跟鞋設計師,我遇到她,一個喜歡皮革的女人。

她送給我一雙鞋,她說那叫「恨天高」,說是穿上之後,你可以變成公主,也可以變成女王。我很奇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鞋子。她說女人最大的瓶頸,就是不夠自信,鞋子可以給女人自信,每一雙新的鞋子,就是一個新的人生,365雙鞋子,就是365個日出,以後的每一天將會是一個新的開始,那你說這有多開心。

然後,我就跟隨了她,因為她有365雙「恨天高」。她說她是中國「一代鞋王」。她可以讓我是「一代設計師」。

然後,我們去了溫州,因為那是中國的鞋都,那個時候,溫州已經有27個自有鞋業品牌,她對我說,不怕,也不過是製鞋工廠數千家。我們的高跟鞋與眾不同,我們賣去俄羅斯,那裡每個女孩子都有女王夢。

「我們要佔據俄羅斯80%市場份額啊」她每一天都在重複著這句話。
那個時候,我和她,我們穿上自己設計的高跟鞋,踮起腳尖走路,我們只是想走的美一些又遠一些。 人生有很多路都是一邊忍著痛一邊往前走的。她喜歡和我說,親愛的,穿著高跟鞋走好每一步,你才能知道換上跑鞋的時候,你要去哪裡。然後,我們再去設計跑鞋,賣去印度。

現在,她失蹤了,我終於知道,所謂「中國最年輕的設計師」只不過是她跟我開的一個玩笑。在我20歲之前,未曾見過什麼「高山」,沒想到人生最難翻越的,是高跟鞋。

很多人都說看不懂溫州,看不懂溫州模式。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不喜歡江南皮革廠的原因。

但也有可能是,我在設計高跟鞋的時候,本來想將我要表達的風格用過於王家衛那種隱晦的方式來呈現。 可是我的老闆說,「抄襲巴黎最新款吧,發布會上偷拍的照片已經發過來了,巴黎那邊還沒有上架,我們這邊,要快。」拍著我的肩膀她繼續說,
「你要知道,什麼東西的流行都會有個日期,馬丁靴會過時,柳丁靴會過氣,流蘇靴會過時,連愛馬仕經典之作都會過氣,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不會過時的?」

看都不看我,她繼續說,「多年之前,我有個綽號叫抄襲小能手,任何一個產品大師都會變成模仿小能手,看看馬化騰,只要你嘗試過什麼叫做出貨快來錢快。我從來不會介意他人怎樣看我,我只不過不想別人的高跟鞋賣得
比我好。」

我很快就適應了這種生活,刀為什麼有鞘,不是為了殺,而是為了藏。我為什麼要抄,不是不懂,而是太懂。從那一天開始,我只有眼前路,沒有身後身。高跟鞋,三個字,一天一天,抄對的,站著,抄錯的,倒下。只有站著的才有資格說話。

爆款只有一季,巴黎發布會偷拍只有一次。如果只是看看,浪費飛機票,也浪費發布會門票。

現在她失蹤了,帶著我養家糊口的半年的薪水。武林當中有這樣一句話: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有一口氣,點一盞燈,有燈就有人。我點亮工廠所有的燈,卻不見她的人。

人活在世上,有的活成了面子,有的人活成了里子,都是時事使然。而我,活成了傻子。

因為是傻子,我安慰我自己,沒消息就是消息。我一直想著以前,我一直等著她。

我們那個時候,最早的時候,與現代化的流水作業不同,我們是前店後廠模式,她又找來一些朋友,我們一合計就開幹了。儘管當時各項分工都不明確。

我很多時候都忘記了我是設計師,以為自己是會計,或者鞋模,或者攝影師,但就在物資極度匱乏的情況下,我們相親相愛。

廚房裡有煮好的飯,另外我還買了幾個杯子,我知道,人多手雜,用不了多久就都會被打破,所以我偷偷藏起了一個,到有一天我的老闆需要那個杯子的時候,她就會打一個電話給我,我會告訴她放在什麼地方。然後,我們的距離就近了。以前,一張皮,我只能裁出7雙鞋,和她關係近了,她指點一下,後來,一張皮,我能裁出8雙鞋。

那個時候,我的老闆工作,是負責貼牌的,貼的都是上海什麼廠、廣州什麼廠、或者香港什麼廠。我問她,如果,我多一張標籤,你會不會貼上溫州,她說,如果,你多一張車票,我就跟你走,我們去伊拉克,賣高跟鞋。

跟一個人合作久了,你的習慣或多或少會受她的影響。雖然我很熟悉也喜歡這種仿版設計和貼牌營銷,可是我怎麼也不習慣從別的皮革廠里也看到。好多人以為我們怎麼做,應該沒什麼朋友,其實做大牌高跟鞋仿版的都會有拉幫結派的朋友。

杯具來了,一場全球金融危機波及國內各行各業,在製造業最明顯的表現是訂單量急劇下滑,我們同樣未能倖免。究其原因,市場需求下降、巨大的環保壓力、銷售渠道的多元變化、成本上漲、人們的個性化需求等都在使我們的高跟鞋失去原有的光環。

於是,為了她,我要藏的東西就更多了。她給我打電話的時間也更多。我說,我們是不是可以轉型,向研發中心轉移,那是我的強項。可是,她說,也許你應該開始相信。 皮革廠真是無藥可救了。 高跟鞋也是。

那個時候,為了刺激國內消費,拉動經濟增長,國家出台了4萬億計劃,放貸成為各級銀行必須完成的任務。
如果企業不貸款,銀行會取消該企業以後貸款的資格。

我們也去貸款了。但當時是聯保貸款,我們沒有辦法。我們的高跟鞋開始不盈利、虧損、資不抵債。
一些外貿企業陸續遷走。原因是在越南這類產業鏈較為完善的國家建廠並不難,低廉的勞動力價格如果讓利給消費者也能使生意更好。

難道,我們要去越南嗎?我問她,她說,不去。我們不需要。
但是,她現在卻消失了。工廠還在,所有的鑰匙也都在,有時就算鑰匙握在手裡,也不一定會將門打開,就算打開了門,你要找的人,也有可能已經不在了。

我的老闆,失蹤以前,她也喜歡收集鑰匙和看夕陽,可惜她愛夕陽超過愛這串鑰匙,最後失蹤在夕陽里。

那個時候,我和她喜歡去XX,看人家的生產線,偷看人家的工藝流程,而今,我終於來到XX的生產線,我突然想起她,我覺得好難過,我始終認為站在這兒的應該是我們兩個人。我終於明白,有時站在原地也需要莫大勇氣。離開的人會丟掉回憶,而站在原地的人卻守護著回憶,自以為是的以為,一切還回得去。

我依然對高跟鞋充滿信心。至少高跟鞋是不可能消失的,買鞋的女人都會根據生活條件選擇買哪一個檔次的品牌,而在這樣的發展軌跡里,即便有一批高跟鞋倒下了,另外一撥也會頂上來。

可是,我的老闆,她失蹤了。人一旦離開,就只留下為別人製造的回憶。她曾經說過,如果有一天我走丟了,就在原地等著,她會來找我,現在是她失蹤了,我要不要在原地等她?

我是一名高跟鞋設計師,我的老闆已經失蹤120天了。於是, 我的回憶太多了,事實上,江南皮革廠只是溫州破產企業的一個縮影。可是,我每天都做夢,老闆失蹤、公司破產、員工討薪。
當然,我曾經試做另外一個高跟鞋的夢,然而,我卻失敗了,我終於明白,我的夢只屬於那個離去的人!我也發現,有夢原來是一件痛苦的事!

今天,有人來找我,讓我給她錄一段語音,內容是:「浙江溫州,浙江溫州,最大皮革廠江南皮革廠倒閉了……」

我錄了,掙了100元。我曾經愛上一個老闆,愛著高跟鞋設計,更愛著江南皮革廠。可是,有人告訴我,溫州有920萬人口,是浙江省人口最多的城市。但是單靠製造業很難支撐這個城市長遠的發展。還是不要愛了,忘了吧。

後來,我每天都去報廢的工廠車間,是因為我以為她在那裡等我,但我找不到她。我很想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歡高跟鞋,喜沒有喜歡過江南皮革廠,但我始終得不到答案。她的答案就像一個秘密,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我知道她不會再來,可是我還是再等。我在門口坐了兩天兩夜,看著天空在不斷的變化,看著很多皮革廠紛紛關門,我才發現原來我到鞋都這裡這麼久,卻從來沒有看清楚這片天空。


「這場經濟危機的盡頭是什麼?」我問看門的大爺。「另一個經濟危機。」大爺嗑嗑煙斗說。


《2046》

「我曾經愛上一個人,我想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歡我。我發現這個小姨子很像她,我開始嘗試在她身上尋找答案。我不斷的嘗試,但她始終沒有反應。在我最失望的時候我想過放棄,可很快我又繼續。慢慢的我開始懷疑自己,她對你沒有反應未必是因為它反應遲鈍,也許是因為原價100多200多300多的錢包你統統只賣20塊,到最後終於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勉強,而我可以做的就是倒閉。」

「那天,他問我,如果他有3.5個億,我是不是願意跟他走,我拒絕了。事實上,我是多麼想跟他一起走啊,可不知道為什麼,我腦子裡的黃鶴老闆卻對我發出了拒絕的指令…… 」

「其實愛情是有時間性的,認識得太早或太晚都是不行的,如果我在浙江溫州江南皮革廠認識她,這個結局也許會不一樣。」

《墮落天使》

「當你年輕時,以為什麼都有答案,可是老了的時候,你可能又覺得其實人生並沒有所謂的答案。每天你都有機會和很多人擦身而過,有些人可能會變成你的小姨子,所以我從來沒有放棄任何跟人磨♂擦的機會。有時候搞得自己頭破血流,管他呢!開心就行了。」

「我聽人講過,任何東西都會過期的。我不知這批200多錢包什麼時候過期,不過我想,倒閉很快吧。」

《阿飛正傳》

「二零一五年四月十六號下午三點之前的一分鐘你和小姨子在一起,因為你我會記住這一分鐘。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一分鐘的朋友,這是事實,你改變不了,因為已經過去了。我明天會再來。」

「我聽別人說這世界上有一種錢包是沒有腳的,它只能夠一直的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皮革廠裡面睡覺,這種錢包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江南皮革廠倒閉的時候。」

《重慶森林》

「我們最接近的時候,我跟她之間的距離只有0.01公分,57個小時之後,我愛上了小姨子。」

「我們分手的那天是5月1號,所以我一直當她是開玩笑,我願意讓她這個玩笑維持到永遠。從分手的那一天開始,我每天賣一個原價300多錢包以20的價格,因為錢包是小姨子最愛的東西,而5月1號是江南皮革廠倒閉的日子。我告訴我自己,當我賣完所有的錢包的時候,她如果還不回來,這段感情就會過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什麼東西上面都有個日期,王八蛋會過期,3.5億會過期,連農民工的工資都會過期,我開始懷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不會過期的?」

「在2015年的5月1號,有一個女人跟我講了一聲「我不跟你走了」,因為這一句話,我會一直記住這個女人。如果記憶也是一個錢包的話,我希望這個錢包不會過期;如果一定要加一個日子的話,我希望她是一萬年。」


王家衛:請放過我吧!


前幾天寫了發在公眾號上的。

我叫秋天,我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我過著普通的生活,吃著普通的飯,踢著普通的fifa。

有一天,我遇上了一個女人。她叫林夕。遇見她的時候,我知道她會是我以後的妻子。我們在路口右邊轉角處的便利店撞見,最接近的時候,我們之間的距離只有0.01公分,我對她一無所知。

她只跟我講了兩句話,她要跟我在一起,跟我一起開一家皮革廠就在四季如春的溫州。我告訴她我做不到,因為我很了解我自己,我不能對她承諾什麼。但我怕她說兩次,因為說兩次我就相信了。

我寧願做一日英雄,都不想成世做條蟲。

二十九號,二月二十九號,二零零六年二月二十九號上午九點前的一分鐘林夕和我在一起,因為我們都會記住這一分鐘,江南皮革廠開業了,這是事實。

我們的皮革廠叫江南,因為這裡四季如春。

我認為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林夕。我和她合作過三百二十一個星期,我們一起打造了當地最大的皮革廠。

跟一個人合作久了,你的習慣或多或少會受她的影響。雖然我很熟悉她身上的香水,可我怎麼也不習慣從別的女人身上聞到。

皮革廠開業的初期,所有的生意都是林夕早就決定好了。我是個很懶的人,我喜歡人家替我安排好一切,所以我需要一個拍檔,而林夕就是最佳的拍檔。當然,沒有人質疑我對皮革廠的付出。

我很快就適應了這種生活,雖然有時只是逢場作戲,雖然有人說我們只是霧水情緣,不過沒關係,哪來那麼多一生一世,愛,就是一生一世。

有人告訴我,我和林夕的感情是有保質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什麼東西上面都有個日期,秋刀魚會過期,肉罐頭會過期,就算比比吃的膝軟骨也會過期。皮革廠的財政大權掌握在林夕的手裡,我是領導,表面上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太過於樂觀了。過了沒多久,林夕消失了,帶著皮革廠的所有錢,3.5億。

我也沒有想過。以前我只是想知道,林夕是在利用我嗎?現在我知道了,很多事情不知不覺就來了。我還以為沒什麼,但是我開始擔心自己怎麼辦。我應該也化名逃走嗎,我想有點心理準備。

我曾經試著做另外一種夢,因為夢也是林夕。然而我卻失敗了,我的夢只是那個離去的人!我也發現,有夢原來是一件痛苦的事。我決定背下這個鍋,雖然我還是不相信林夕會帶錢跑路,我覺得她只是把我忘了,如果有一天她想起來了,她會來找我的。

很多年以後,江南皮革廠因為名義上的老闆——我的跑路倒閉了。我多了一個化名叫白鶴,其實任何人都能像鶴一般隨風飄去,只是我被人冤枉說帶著小姨子跑了。我都不介意員工們怎麼看我,我只不過不想別人比我更開心。只是林夕聽到會不開心的吧。

後來的好多次,我再次來到我和她見面時的那家街角的便利店,我想在這裡還能不能再次遇見林夕。我為了躲債變成了一個很小心的人,每次我穿雨衣的時候,我都會戴太陽眼鏡。你永遠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下雨,什麼時候會出太陽;就像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做夢,什麼時候會醒來。

很多年以後,我走在大街上還會聽見喇叭在空氣中充分的吶喊:「王八蛋老闆黃鶴帶著小姨子跑了,原價只要100多,200多,300多的錢包,通通只要20塊。」
我每次都會一笑置之,他們並不知道林夕的故事。可了解又怎麼樣呢?再了解的人也有你不了解的地方。

我再也沒有了林夕的消息,可其實沒消息也是消息。

又過了很久我才明白,為什麼皮革廠選在四季如春的江南。
因為這裡沒有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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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江南有家皮革廠,不大不小的場面,不多不少的工人,每天我們做出很多的錢包很多的腰帶,我們做了很多質量很好的腰帶,我曾看過很多人用它上吊。
我和她是在我上中學那一年認識的,我們倆這些年來相濡以沫,店鋪紅紅火火,賺了不少錢。但是始終過不了家人這一關。
很多年以前,當我終於不堪學校的生活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溫州的時候。身邊所有的人,除了她跟我來到這片散發著皮革臭氣的土地上,所有人都覺得我瘋了。但在我母親眼裡,她覺得是她把我從學校裡帶到了這片埋沒了無數年輕人的地方。
七年前的一個晚上,我伴著窗外的雨聲煮了一碗面,這碗面,我沒有撒蔥花。
她叫阿珍,最討厭的就是蔥花。我們的家周圍,種滿了蔥,住滿了愛吃蔥的人。
儘管所有人都反對我們離開家鄉來到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但是我們兩個在這裡生活的很快活。畢竟在這裡,蔥花的味道再也飄不進屋子裡面來。
這十年,我不知道我的皮革廠在北方居然有這麼多營銷店。這是我來到了北方才發現的。三年前,阿珍走了,阿珍說和我在一起看不到希望,她是一個渴望著被愛的女人。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得到一個家一樣的愛,在溫州,她說皮革的香氣讓她想起蔥花。
我來到這裡,拋下了我的皮革廠,我帶走了所有的錢,皮革廠這十年攢下的所有的錢。阿珍走的時候一分錢也沒有帶走,我不知道她會去哪兒,但是在她的最後一封信里,她說她現在能感受到北方的風。
在這做城市裡,每個人都顯得漫無目的。在溫州,這些人都有一個目的,做出最好的腰帶。
我看到那些店面上面寫著『老闆黃鶴帶著小姨子跑路了『 我笑笑,我沒有帶任何人,阿珍走的時候什麼都沒帶,我又能帶什麼。
她走了的這幾年,我一直在北方搜尋她的痕迹,從她走了開始,溫州以北,都是我的北方。
我累了,滿街上都是我的名字,滿街上都是當年上吊可以用的腰帶,再吃一碗面,可能我也要用到我自己的腰帶了。
走向拉麵攤
『一碗面,不要蔥花『吃面的女人說。


煩的要死,王家衛手法沒完沒了了。回答基本都是篡改台詞。


浙江,溫州。


廠子的名字,叫江南皮革廠。


老闆的名字叫黃鶴,大家都說他的名字很怪,他說裡面是有故事的,大家問他什麼故事,他不答,只是笑,笑完了就找我喝酒,一杯接一杯,直到不省人事。


我看著醉了的黃鶴的臉,胡茬密布,頭髮披散下來蓋住了半張臉,露出半邊嘴角,揚起一點弧度。


所以我想,他一定就像他說的,是個有故事的人。


我想我愛上了他,可我不敢說,我生的不像男人,但性格不像女人,我沒什麼學歷,來這只是想碰碰運氣。


五十多個人應聘他的秘書,黃鶴一眼便相中了我,後來我問他原因,他又笑。


只是順眼罷了,你長得不壞。


只是不壞么,我喃喃道。


他不答,我抬頭看他,發現他又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瓶酒,醉地不省人事。


黃鶴是個愛酒的男人。


我覺得愛喝酒的男人都像孩子,他們受不得這世界的紛擾,他們用醉態表達著無聲的抗議。


尋常的一個日子,我來到工廠,一片狼藉,他們告訴我,黃鶴經營不善,欠了錢,帶著自己的小姨子遠走了。


「狗日的王八蛋,工錢還沒給我們吶!」


我抬頭,發現發聲的車間工人老李,我記得,上次和黃鶴視察工廠,見到過他,他點頭哈腰
,馬屁如潮。


那時的他好像一條狗。


我沉默了,我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能說什麼。


然而大家憤怒的目光卻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我理解,我與黃鶴的關係的親密大家都看在眼裡。


他們要我償還黃鶴欠下他們的錢。


這個要求很不合理,可我答應了。


就當是…為了那個男人嘴角的弧度吧,我如是想。


「沒錯,姐姐,我這錢包就這麼來的!」
「您別走啊,給您便宜點,一百三個。」
「您看,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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