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電視劇《一把青》?

如何評價這部以白先勇先生同名小說改編的電視劇?
該劇與大陸相同題材相比有什麼特點或不一樣的視角?


這個答案實際上是一年多以前寫的,這幾天發現早就突破100贊了,成為了我知乎上第一個突破百贊的回答,謝謝大家的支持。

當時寫這個回答的時候是剛開始看,應該看了也就十來集的樣子,後面看完後只想哭,甚至不想寫下去了。但是看到大家有疑問,還有我覺得我自己的新的感受,我想做一個補充。歡迎大家給我留言交流。

我這篇文章寫的時候主要是對白先勇先生的原作和現在的電視劇做對比,那麼的確這兩個有不太一致的地方。例如朱青被學校開除的原因,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原著中朱青被開除的原因是因為郭軫太招搖。

有一次,偉成回來,臉色沉得很難看,一進門便對我說道:
「郭軫那小夥子越來越不像話!我倒不希望他是這樣一個人。」
「怎麼了?」我十分詫異,我從來沒有聽見偉成說過郭軫一句難聽的話。
「妳還問得出呢!你不是知道他在追一個金陵女中的學生嗎?我看他這個人談戀愛談昏了頭!經常闖進人家學校裏去,也不管人家在上課,就去引逗那個女學生出來。這還不算,他在練機的時候,竟然飛到金陵女中的上空,在那兒打轉子,惹得那些女學生都從課室裏伸頭出來看熱鬧。人家校長告到我們總都來了,成個什麼體統?一個飛行員這般輕狂,我要重重的處罰他!」
郭軫被記了過,革除了小隊長的職務。當我見到郭軫時,他卻對我解說道:
「師娘,不是我故意犯規,惹老師生氣。是朱青把我的心拿走了。真的,師娘,我在天上飛,我的心都在地上跟著她呢。朱青是個規規矩矩的好女孩,就是有點怕生,不大會交際罷了。現在學校把她開除了,她老子娘從重慶打電報來逼她回去。她死也不肯,和他們也鬧翻了。她說她這一輩子跟定了我,現在她一個人住在一間小客棧裏還沒有著落呢。」
「傻子,」我搖頭嘆道,沒想到聰明人談起戀愛來,也會變得這般糊塗,「既是這麼痴,兩人結婚算了。」
「師娘,我就是要來和你商量這件事,要請你和老師做我們的主婚人呢。」郭軫滿面光采對我說道。

那麼電視劇的處理是朱青因為父親被定為罪犯的原因不得不逃難,自己選擇休學然後辦轉學證明。後來決定留在南京想復學的時候,格瑞琴牧師告訴她她已經違反了校規,私自和飛行員定了終身,已經沒有資格回到學校了。

上面是關於評論中分歧點的回答。

——————————————我是分割線————————————————————

下面是我個人關於電視劇下半部分的感想,這次我決定分人物來寫。

師娘-秦芊儀

師娘是我認為最悲劇的一個人物,也是最真實的一個人物。

戰爭爆發後,師娘帶著小太太們留守眷村,面對著十一大隊隊員的不斷離世、小太太們的憤怒、共產黨對於眷村的政治宣傳(把她們的丈夫打為反動派、罪人),這種壓力是很大的,一開始師娘還能不斷的安慰別人,照顧其他小太太。但是到了後面我們可以明顯看到師娘開始崩潰了,甚至不如小周和朱青堅強,但是她還是在一如既往的支持著其他人。

到了戰爭末期,眷村基本上只剩下師娘、小周和朱青三個人的時候,我們明顯看到師娘再強撐。直到大隊長的回來,精神錯亂的大隊長壓垮了師娘最後一根稻草,師娘想的只有自己的丈夫,她不管其他人了(小周曾以為小邵死了,自己東北的老家也回不去了,怕自己也會受到審判,而師娘出身名門望族,家裡還有親人在,小周想要把女兒墨婷託付給師娘和大隊長,自己去認罪;但是被師娘拒絕了,她說大隊長精神錯亂了,害怕孩子,不願意幫小周照顧墨婷)。更不用說喪夫的朱青了。

師娘一開始的信念就是叔叔還在、家人還在,她可以帶著大隊長回家去,依靠親人,她還可以過著安安穩穩的生活。因為大隊長的精神錯亂和對隊友的愧疚,大隊長放棄了去台灣的資格(或者說因為作戰失誤失去了去台灣的機票資格,但我覺得大隊長還有這個資格,但是他害怕面對空軍,所以不願意回去)。所以師娘覺得自己還有能力帶著大隊長回老家。但是師娘出身於名門望族(可能屬於資本家階級或者地主階級),她的親人也逃難去了,希望破滅的師娘只能帶著大隊長想辦法去台灣,這樣才能避免迫害,畢竟大隊長曾經濫殺過平民。而沒有機票和空軍身份這時候難度很大,他們只能想別的辦法。

師娘其實很不幸,在她和大隊長逃難的時候,一個是大隊長精神還不穩定,另一個是兩個人能孤身上路。所以大隊長被抓了壯丁,雖然最後逃了出來,但是師娘還是被別的逃兵欺負了。這個對師娘而言是非常巨大的打擊,師娘這時候快崩潰了,但是為了大隊長強撐了下來。在船上師娘親手殺了自己的仇人,這個時候精神已經崩潰了,準確說,開槍的那一霎那是師娘的轉折點,師娘徹底變了。現在的師娘想的只有自己,只有更好的活下去

她換上唯一一件乾淨的紫色露肩旗袍,隻言片語也沒有對他說。她只是渾身顫抖著,站立在海上那艘開往台灣的航船甲板,彷彿又看到那個乾淨如初的自己。

但那個乾淨的自己不在「此岸」,永遠被留在「對岸」。那一晚的月亮很圓很大很亮,照著「對岸」的那個青春無瑕的自己。從那個時候開始,師娘就暗暗悲傷地想:日子過了,不會好了。

這裡順便說一下格瑞琴牧師,格瑞琴是師娘轉變的見證人,她在帶著學生逃難的時候幫助了師娘,並很無私的為師娘一隻提供幫助。但是她也是師娘最害怕見到的人,格瑞琴見證了師娘最不堪的一面、內心最有負罪感的一面,她的存在提醒著師娘不想回憶的事情和那個「骯髒的」自己,所以到了台灣哪怕她可以幫大隊長介紹醫生,師娘也是第一反應想逃開。

到了台灣後的師娘儘力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師娘、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她必須面臨艱辛的生活。而當年學歷的問題讓她處處受打擊。她強烈的自尊心又不願意接受小周的幫助。這時的師娘的心態已經開始病化。

叔叔的落魄是師娘的第一個崩潰點,師娘曾經以為叔叔一家可以幫助她,但是發現叔叔過得更不好,更需要幫助後,師娘很難過。一方面是無法通過叔叔的幫助給大隊長治病,另一方面是面對叔叔的困境自己不但不能幫忙,還不得不攆他走。

大隊長不斷失去工作、病情複發是師娘的第二個崩潰點。師娘要不斷面臨生活得重擔,壓力快把她壓垮了。

見到朱青後師娘到了第三個崩潰點,如果說小周還是恨鐵不成鋼的成分比較大,師娘這個時候的心態是比較難以描述了,她心痛也不願意麵對朱青,她覺得朱青已經不配作為一個曾經的小太太了。這裡的感受其實比小舟更強烈。但是因為過去的情分,她還願意幫朱青,只是沒有能力和心力幫了。而最後為了不被迫害主動舉報朱青。

其實師娘一直都是在為大隊長活著的,大隊長活著的時候師娘想盡一切辦法照顧他、扛起生活的重擔;大隊長死了,師娘也徹底崩潰了,一方面喚醒了她的愧疚,另一方面她也的確不想活了。她決定挽回自己的錯誤,用自己換朱青出來。但是她太天真,以為自己扛下一切就可以保住朱青,但是幸運的是她換回了朱青,也得到了後者的諒解。但實質上師娘很自私,只要大隊長活著就可以出賣別人,只有大隊長死掉後才想起來為朱青贖罪。

最後在小顧的幫助下師娘被釋放了,而且空軍遺眷的身份被承認,師娘最後一個人在空軍村老去,師娘其實是一個太溫順的女人,但是在丈夫不願再拖累她而自盡後,她沒有一同赴死。她活了下去,一直到髮膚褶皺,白髮蒼蒼。如果共死需要勇氣,獨活更需要魄力。
只是在出獄後的那一天黎明,天灰濛濛亮,她步履緩緩地重新走回台灣的仁愛東村,站立在與丈夫最後生活過的房屋前面,久久地凝望。門上貼了白色的封條,丈夫最後踩的運貨車也盤踞在院落中,與她對視相望。她的臉上看不出傷痕,然後她離去,走出眷村。

她經常去焦飛的機場回憶過去,也照顧焦飛,就像當年照顧十一大隊所有成員一樣。

可以說,最後師娘燒掉了大隊長的箱子,開始為自己而活,把日子過到頭。

師娘是一個值得敬佩的人,在面臨那麼多磨難之後還能堅強的面對一切,這一點值得大家尊重,人性的自私是無可避免的。

副隊娘—小周

小周實際上是相對而言受衝擊比較小的一個人。在小邵的保護下,小周的日子相對比較輕鬆,小周其實也是保持自己本性最多的一個人。

在最後,只有小邵活著回來(主要是還是沒有問題的回來)。小邵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帶著小周母女去台灣,但是為此也放棄了自己的初戀女友,導致對方最後在香港重病。小邵雖然因為十一大隊有污點而受到影響,但是他本人沒有太大的波及,一方面是把大隊長刻畫成了共產黨(也是舉報),另一方面按照小邵優柔寡斷的性格大家也都知道他做不出這樣的決定。所以在被調查之後小邵還是擔任了新的十一大隊的隊長,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保證了小周母女的生活。

台灣的小周其實承擔起了師娘的角色,她是新的師娘。一開始在安置營照顧汪影母子,因為十一大隊的榮譽去和安置軍官吵架,最後差點被關監獄,小邵好不容易才把她贖出來。這一段其實很好看,小周和小邵第一次像一對夫妻一樣,患難與共,兩個人雖然沒有愛情,但是有責任和親情,這時候才覺得他們是一家人。而且小周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被小邵說,他倆的角色第一次沒有是學長的妻子和學弟之間的不對等,這一段看上去特有意思。

後來她成為了真正的師娘,想辦法安置一個村子的人,心心念念給小顧和汪影牽紅線,不斷登報尋找師娘和朱青,想盡一切辦法幫助她們。

小周的故事裡面還有一段很有意思,是小邵飛任務失蹤,但是最後被成功救回來了。小周在醫院裡哭著打小邵:你死了我怎麼辦?我都那麼老了,我不要再一次當寡婦,你不能丟下我。這一次感覺他們徹底像一家人了,已經沒有相敬如賓的感覺,有的是細水長流的溫情。

見到師娘小周是開心的,她太想幫助師娘和大隊長了,他和小邵都用錯了方法,傷害了師娘的自尊心,這裡給他們最後關係的破滅埋下了伏筆。

見到朱青,小周的感覺是恨鐵不成鋼。見到物是人非的朱青時,喋喋不休地跟秦芊儀抱怨道:「以前我還在想,如果她會唱歌、喝酒、抽煙,會是什麼樣子,今天全看到了」。

如果說師娘的支柱是大隊長,那麼小周的支柱是女兒墨婷,後來又加上了小邵。為了這兩個人,她可以不顧一切。

小周的故事裡面還有一個點是小邵的前女友。小邵的前女友重病,自己一個人在香港無依無靠,輾轉聯繫到了小邵。小邵對前女友愧疚,不知道怎麼幫助她;但是又對小周母女有責任感,不願意讓小周傷心和煩惱。自己把信藏起來,決定迴避這個問題。直到朱青打醒了他,才決定坦白。

小周此時很糾結,一方面知道是因為自己和墨婷才讓小邵欠下了這筆債,而且當年也決定墨婷長大後就離婚給他自由;另一方面,因為長時間一起生活,小周離不開小邵,而且她擔心這回對墨婷有不好的影響,所以不願意離婚。最後小周決定用自己表妹的身份接小護士過來,讓小邵照顧她。雖然心裡很不情願,但是還是去做了這件事情。

舉報朱青的餿主意一開始是她提出來的,她以為小朱青去了美國不會受到影響,自己和師娘也可以自保,沒成想陰差陽錯朱青又一次成了替罪羊,再一次被兩個姐姐出賣。這個時候小周比師娘更決絕、更歇斯底里,因為她還有一個家要保護,可以說她背叛朱慶更徹底。

很多年後,朱青去了美國,秦芊儀去了天國,留下小周一個人滿臉皺紋。 她似乎有些失憶,不再記得那些掙扎的虛妄的難堪的人生。但她始終記得她有兩個好姐妹,芊儀啊,小朱青啊,不是說好了三人湊一桌打麻將的嘛,不是說好了蓋三間屋子一起住的嗎,你們都去了哪兒呀。

最後小周在墨婷和小邵的陪伴下離開人世,其實相對於其他人而言,他是最幸福的一個。他和小邵有沒有愛情我們不知道,但是最後兩個人真的相依為命,誰也離不開誰,成為了生活中的支柱。老靳愛他,小邵用一輩子照顧她、遷就她,其實小周雖然沒有感覺到幸福,但實際上他是最幸福的一個了。

汪影

汪影不是主角,但是我認為有必要寫一寫她。我覺得汪影在下半部的出現其實是折射朱青的另一種可能性。

在安置營,小周見到了汪影母子。實際上他們是十一大隊唯一倖存的家屬了。小周和汪影兩個人也放下了以前的偏見,守望相助。

後來到了眷村,小周用小邵的職位和威懾力幫助汪影找到一份教師的工作,而且一直在村子裡護著她,不讓她收到別的小太太的欺負。還心心念念的幫她牽紅線,生怕因為政策的變化把她趕出眷村,因為帶著一個病孩子的汪影是活不下去的。

但是汪影也是自尊心很強的人,她不原意接受別人的施捨,不願意和心理還有朱青影子的小顧結婚。她最後毅然地離開了眷村。

但是汪影最後也不得不淪落風塵,因為孩子生病需要太多的錢,沒有工作的他走投無路。而做風塵女是來錢最快的方式。汪影流利的英文也是她的資本,她勉強支撐著生活,直到孩子去世。後來也是陪伴朱青最多的人,她倆才是最有共同語言的人。

相對於朱青的醉生夢死,汪影活得很清醒,她知道這是自己的選擇,是無奈的選擇,必須活下去的選擇;也會躲著小顧,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落魄。她更會點醒小顧和朱青兩個人,讓他們不要當局者迷,最後也一直在和美國軍官溝通,想要知道小顧的下落。

小顧去世了,他的遺書里點名要照顧師娘和朱青兩個人。他好像沒有提過汪影。但是我想他應該會給汪影留下一筆錢(好像是出任務之前就把本來想給墨婷上大學的錢留給了汪影)。最後的汪影也沒有在做風塵女,並且她是可以直接聯繫上朱青的人(可能在朱青的心裡學姐已經比師娘和小周更親近,而且我想朱青可以得到在政府的職位也不會對她的處境坐視不管,應該也會想辦法匯錢),朱青給墨婷的信和結婚禮物就是汪影轉交的。

這時候的汪影穿的是過去當老師時候穿的白旗袍,化樸素的淡妝。我希望汪影最後憑藉著小顧給他留下的錢安度餘生,她已經很可憐了。

為什麼我說汪影是朱青的另一面,因為這幾個原因

1. 她倆是一起嫁入的空軍村,兩個人的丈夫還都去世了

2. 汪影提前被父母接回了家,但是因為丈夫的身份不得不流亡台灣;朱青本想為丈夫收屍並且留在東北或者去找姑父,但也因為丈夫的身份不得不逃亡

3. 汪影和朱青同時懷孕,但是朱清流產了,汪影生下了病孩子,最後孩子也去世了。

4. 汪影在一到台灣就找到了小周,在小周的照顧下過了十年左右的安穩生活,但是最後仍然選擇離開,一方面是政策原因,另一方面是高傲的自尊心不願意讓她和小顧結婚。

準確的說,汪影是另一種可能性的朱青。就像我們會設想,假如當時朱青生下了孩子會不會因為孩子的原因堅強活下去不自暴自棄;假如她決定拿小邵幫她求來的船票,和小周等人一起來到台灣,接受小周的幫助,她是不是不會最後淪落風塵。

但是導演給了我們一個最無力的解釋,這個結果無法改變,就像汪影和朱青的命運殊途同歸。一方面是二人的性格使然,另一方面在當時社會的洪流下,沒有人能逃脫悲慘的命運。

朱青

朱青其實大家認為最可憐的人,她多次被背叛(師娘小周、美軍、台灣政府等等),也失去了生活的支柱。

在戰爭時期,朱青是最堅強的人,朱青在空軍村的生活有兩個特別值得提到的事情。

一個是面對小顧的愛慕,她保持合理的距離,一開始想要做為姐姐去關心小顧,後來發現小顧的心態不對頭後又想開導他,讓他打消這個念頭。但是小顧執念太深,而且意外的開車撞了朱青,朱青失去了孩子。朱青很傷心,但是她只是和小顧絕交,也沒有想要去報復;而面對郭軫的來信,她傷心,但是還是選擇自己去面對一切。她照顧其他小太太、主動去貼污衊丈夫的海報,去替丈夫承擔其他小太太的怨氣。

其實如果郭軫能夠一直活著,朱青很有可能成為另一個師娘。而且在國軍看來,郭軫在內戰中基本是沒有污點的。

另一件事是在得知郭軫去世的消息之後,她很快冷靜下來,她拒絕了小邵幫她求來的船票,決定自己北上去尋找丈夫的遺骸。

她和眷村裡兩個照料她的姐姐秦師娘、小周打完最後一桌牌,又去與他婚禮的教堂重演了一遍昔日誓詞的場景:我願意,他願意。然後,她穿著黑衣,提著黑箱,又再一次隻身北上,大步流星,頭也不回,留下一個變暗的虛焦的背影。

很多年後,眾人再次見到她是在美軍的慶功宴上,她濃妝艷抹、煙視媚行,交際花一般,甜甜糯糯嬌嬌軟軟地唱起《東山一把青》:「東山哪一把青,西山哪一把青,郎有心來姐有心,郎呀咱倆好成親哪,哎呀哎哎喲,郎呀咱倆好成親哪。今朝呀鮮花好,明朝呀落花飄,飄到哪裡不知道,郎呀尋花要趁早啊,哎呀哎哎喲郎呀,尋花要趁早啊。」

她眼波流轉,身姿妙曼,浪蕩盪懶洋洋,無痛無怨無傷,看得秦師娘和小周目瞪口呆。朱青已成為美軍的情婦。

沒有人知道,期間那麼多年,這個女學生身上都發生了什麼。其實都不重要了。反正人人都是會更改的,反正人人都活得千瘡百孔,毫不輕鬆。她只是弄丟了一顆心。她只是在郭軫死了之後,將自己從前那顆心也焚燒成灰。她沒有殉情,沒有陪葬,沒有灰頭土臉,沒有魂飛魄散,沒有凋零成一張慘白的臉孔。她活了下去,她成了一個空心人。

朱青開始隱藏自己的情緒,只有在面對相似經歷的學姐的時候才會抱著她在酒吧里,看著飛行員們,喃喃的說:有的時候真的好想郭軫。只有在獄中和師娘和解之後,才會告訴師娘這些年來自己內心的愧疚、痛苦。

但是朱青還是活得真實,她擔心十一大隊,去通風報信,結果惹惱了美國人,不僅失去了護照和去美國的資格,而且美國人還把她過去的照片四處傳播,讓她名譽掃地,沒法回眷村投靠小周他們;她擔心小周受傷害,點醒小邵,讓他去面對前女友的事情;她擔心師娘和小周,即使被冤枉入獄,一開始她也沒有攀咬其他人,而且最後還保護著獄中的師娘。

朱青和小顧的故事也是下半部的重要感情線。通過郭軫的遺書我們得知,郭軫決定讓小顧接管、照顧朱青,雖然他也恨小顧害的朱青沒了孩子,但是也知道小顧是能夠照顧她的最好人選。但是郭軫也尊重朱青的意見,不強迫,只要她過得好。

朱青的心裡對郭軫還是放不下的、愧疚的、又愛又恨的。她和小顧之間更多的是過去的回憶,和相互在一起依偎取暖,小顧其實也變成了郭振,但是小顧沒有那麼冒失,也更加成熟。她和小顧之間還是有感情的,兩個人更多的是陰差陽錯。如果當年小顧先遇到朱青,如果兩個人沒有失散那麼多年,如果最後小顧沒有死,不能說他們一定會在一起,但是會是一個更好的結局。

小顧最後用自己的方式照顧朱青:如果活著,我娶她,給她名分,讓她光明正大的在人前過一輩子;如果我死了,我成全她去美國的夢想,讓她換一個環境、換一個身份重新開始生活。這種愛其實是最偉大的,但是也是最悲涼的。

朱青離開美國前仰望天空,她好像看到了飛機和飛行員,但是這一次不再是郭軫,而是小顧。她和小顧已經兩不相欠,兩人的故事也划上了句號。這也算是小顧和朱青的告別。朱青終於離開了飛行員,也離開了過去的生活,她的「再見」富有深意。

最後一幕其實很有爭議,為什麼大家都變老,只有朱青沒有變樣子。我個人的理解是,一方面在墨婷心中,朱青永遠都是眷村裡的乾媽,她的小朱青阿姨;另一方面,導演可能是想給我們傳達一個「永遠的朱青」,朱青在我們所有人回憶里只會是那個最美好的樣子,永遠的朱青也是永遠的「一把青」。

墨婷

墨婷——劇中見證三個女人一生的養女長大之後,說起的那句:

Life goes on...and on...(「人生總免不了遺憾」)。

其實,這也是全劇想告訴我們的事情

墨婷其實是很矛盾的,她活在一個變革的社會,一個不安的年代。她的童年時期面臨的是喪父和戰爭;她的少年時期面對的是政治清洗和三位母親之間的鬥爭。就像老師上課講到東北會哭,但是學生們已經對「反攻大陸」毫無感覺。

但是墨婷還是保持自己的本心,她勇敢地上書給總統闡明兩位乾媽的冤屈,希望能夠得到徹底調查;在別人都誣衊朱青的時候還和她一起出去玩,就像當年在南京一樣;她很努力地想要挽留汪影,希望她過得好,但是還是尊重對方的意見;她主動為師娘和大隊長解圍,去彌補她媽媽無意中犯下的錯誤;她是小顧最重要的朋友,也是小顧和朱青之間的見證者之一,也是最懷念他的人;她會在母親和繼父之間周旋,支持小邵的選擇,讓他沒有負擔的去照顧前女友。

墨婷是心裡負擔最多的人,但也是活得很清醒的人,她知道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她不喜歡去欺騙別人,更不願意欺騙自己。她很坦然地接受身邊人給她帶來的變化,無論是父親給予她的榮耀,還是因為被連累在學校里收到的委屈。

她最後成為了老師,完成了師娘和小周的夢想。但是我最敬佩她的一點是:她沒有因為過去被老師冤枉的經歷而成為一個心懷怨恨的人,她成為了一個親切可人的老師,把每一個學生當作朋友,並且願意理解她們。這是有著相同經歷的我,現在憎恨教師這個職業的我做不到的事情。

墨婷其實是很多人的結合體:她有師娘的博愛寬容,對於別人的體貼照顧;她有母親小周的熱心腸;她有朱青的勇敢堅強以及不服輸;她有繼父小邵的為他人著想的柔軟的心;她有汪影身上強烈的自尊心;她有小顧身上的那種衝動。但更重要的是,她有比所有人都更強大的內心,她有為了自己所愛的人不顧一切去戰鬥的勇氣,用小邵的話說是「有骨氣」。

墨婷也的確懦弱過一次,就是面對焦飛,這也導致兩個人失散多年。但是最後緣分還是把他們兩個人牽到了一起。

墨婷選擇焦飛,除了兩個人相同的生活經歷之外可能也有對飛行員這一職業的愛,對於父親(生父、繼父)、大隊長和其他飛行員的懷念。

墨婷就像大家所評價的一樣,成為了新的、下一代的師娘。她是所有事情的見證者。最後她和小邵父女倆迎接朱青,真正的把日子過到了最後。

——————————————下半部人物女性篇寫到這裡————————————

最近有空會寫一下下半部男性的總結,目前打算:大隊長、郭軫、小邵、小顧、處長、 老鞏和焦飛。

——————————————我是分割線,分開兩次評論—————————————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白先勇的《一把青》

愛《一把青》其實不外乎兩個原因:我同情朱青以及我喜歡這種對比反差的寫作手法。

《台北人》里,有關此一技巧的運用,沒有一篇如《一把青》那樣明顯,那樣直接,那樣透徹。反覆體現了「今非昔比」這一主題。它清清楚楚地劃分為上下二節;上節敘述過去在南京的事,下節敘述現在在台北的事。

對比方面,白先勇做了大量的細節描寫,單從朱青本人而言:

衣著方面,南京時期的朱青,「來做客還穿著一身半新舊直統子的藍布長衫,襟上掖了一塊白綢子手絹兒。頭髮也沒有燙,抿得整整齊齊的垂在耳後。腳上穿了一雙帶絆的黑皮鞋,一雙白色的短統襪子倒是乾乾淨淨的」; 到了台灣後的朱青,卻是「一個衣著分外妖燒的女人」,「穿了一身透明紫紗灑金片的旗袍,……一扭,全身的金鎖片便閃閃發光起來」。她有「一頭蓬得像只大鳥窩似的頭髮」,腳上「一雙高跟鞋足有三寸高」。

性格方面,在南京時,她是「一個十八九歲頗為單瘦的黃花閨女」,見了人,她「一徑半低著頭,靦靦腆腆,很有一股教人疼憐的怯態」。人家和她說話,「她都不大答得上腔來,一味含糊的應著」。若干年後的台灣,她再也「沒有半點兒羞態」,居然有了「白光那股懶洋洋的浪蕩勁兒」。在舞台上踏著倫巴舞步,「顛顛倒倒,扭得頗為孟浪」;因而總是哼流行歌,總是「笑吟吟」,「吃吃的笑著」,「笑得彎了腰」。她開口說話,多半都是帶著笑的。

這裡僅僅是對朱青前後反差的對比,同時還有她對郭軫和小顧兩人殉職態度的對比、朱青和師娘的對比、布景方面南京和台北的對比等等……

《台北人》中有形形色色不同從大陸來到台灣的人的生活形態,例如男人眼中的愛神、女人眼中的惡魔——尹雪艷,半生凄涼的藍田玉以及求仁得仁的風塵女子金兆麗…而我最心疼朱青的緣故在於她的生活前後反差很大,如果說前三位還存在自我選擇的餘地,那麼朱青的經歷純粹屬於命運的捉弄。從一開始那個單薄的女學生到後面風情萬種的軍中交際花,我看到的是一個女人心死的全過程。

悲劇,其實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而《一把青》其實就是一場命運的悲劇——戰爭毀掉的不僅僅只有房屋、村莊,他毀掉了一代人:朱青和郭軫結婚不久就分離,經過慘痛的生離死別,來台之後的朱青,簡直判若兩人,心已死去,抱著玩世不恭的態度過日子,再也沒有什麼事能夠傷她的了;師娘和朱青同為空軍太太,遭遇十分相似,戰亂中顛沛流離,都死掉了丈夫,但是兩人卻截然不同。到了台灣之後,師娘還是那個熱心、心軟的女人,是大家眼中心慈熱情的「秦老太」,可是朱青卻有巨大轉變,她風情萬種,嬉笑怒罵地看著周邊的一切。

我覺得朱青選擇小顧屬於變相對郭軫的懷念,小顧和郭軫的外貌相似、年齡(指小顧當時的年齡和郭軫認識朱青時的年齡)相似、兩人同為空軍飛行官,但不同的是兩人性格卻大相徑庭:郭軫天不怕地不怕,英氣勃勃,甚至說有些自負(為了找朱青開飛機去金陵女中低飛,導致被降職記過,朱青也因此被開除),他愛朱青,想要保護她,因此朱青和郭軫之間,是郭軫在照顧朱青;小顧靦腆內向,不愛戶外運動,只喜歡搓麻將,他沒有郭軫的氣魄,「朱青在招呼客人的時候,小顧一徑跟在她身後,替她搬挪桌椅,聽她指揮」,朱青和小顧在一起,朱青就像姐姐一樣地照顧小顧。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之所以選擇《留別妻》,是因為我覺得征夫詩中這是最能體現朱青郭軫愛情悲劇的一首。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移。

歡娛在今夕,嫣婉及良時。

你我結為夫妻,恩愛永不移。嫁進空軍村,我們就是彼此唯一的親人,平常你可以和我去新生社跳跳舞、喝喝咖啡,過時髦的日子。可是戰爭卻在此時打響,你我不求今生,只求朝夕。

征夫懷遠路,起視夜何其。

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

行役在戰場,相見未有期。

握手一長歡,淚為生別滋。

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我必須奔赴戰場;對不起,青,我不得不離開你;戰場離仁愛東村是那麼的遠,我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可你也不要哭,我不騙你,我會回來,因為你是我的導航塔,你是我唯一的航線。

努力愛春花,莫忘歡樂時。

在我不在的日子裡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去和師娘打打麻將、織織毛衣,日子很快就過了,你要等我回來,不要忘記我們以前美好的時光。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如果我活著,我一定會回來,你和我,兩個人,一輩子;菜鳥會陣亡,我不會,但即使我死了,我的心裡也永遠都是你。

其實電視劇版的一句話可以拿來用,朱青說:「他死了,我也跟著死了,可是我還有知覺啊!」

死亡帶走了你,卻帶不走我的思念,從此,我愛過的人都像你。

那個年代,聽起來,像傳說——曹瑞源的《一把青》

如果說一篇一萬字的短篇小說可以改編成四十五萬字的劇本,你會相信嗎?

但是曹瑞源做到了。這個改編過《孽子》《孤戀花》的導演,第三次翻拍白先勇小說,感謝他願意為我們帶來那個時代最後的回眸。

時代:那個年代,聽起來,像傳說

第一集一開始就是民國六十三年,在台灣歷史上重要跨時代階段——蔣經國推行「十大建設」計劃。墨婷和小邵去老人院接患阿爾姆茲海默症的小周回家,一切的回憶由此開始。就像墨婷所說,「那個年代,後來,想起來像傳說。傳說很多人聽過,看過,那些真真假假混在一起的事,沒有人知道後來怎麼樣了。」

《一把青》之所以耗時多年,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資金不足,而資金不足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涉及敏感話題:國共兩黨內戰之前的博弈以及之後的關係、台灣特務機關的盛行,黨內清洗、人人都有可能是「匪諜」(共產黨的間諜),大反攻,汽水和鋼筆都有可能是炸彈等等。因此面臨資金短缺、被審查以及沒有電視台願意播放的危機。可正是因為它如此真是的還原了這一切,才給人帶來如此的感動和震撼。

《一把青》體現更多的還有眷村文化。就如女作家朱天心在《想我眷村的兄弟們》中的一段描寫:空軍村的媽媽們最洋派,懂得化妝,傳說都會跳舞,都會講些英文。這一段在《一把青》中都有比較合理的解釋:空軍太太們大多出自於女大學生,文化程度比較高;新生社(空軍俱樂部)也是比較時髦、洋氣,空軍太太們平常就喝喝咖啡、跳跳舞,相對於其他眷村太太,她們過的是更時髦的日子。而到了台灣後,眷村裡的人更像是一家人,空軍由於素質和經歷的緣故,相互之間的關係相比于海軍、陸軍更加單純,同樣的經歷和思鄉之愁讓他們也更加團結。

《一把青》在最開始的幾集中體現了空軍中的「交接」文化:由於危險性高加上空軍都是單打獨鬥作戰(台灣人講「空軍少爺兵」),他們的死亡率高,而且都是年紀輕輕就殉職。軍中慢慢有了不成文的規矩:「學弟」要交接(結婚、照顧)「學長」留下的遺孀,組成新的家庭。小周就是因原丈夫老靳的遺書,被交接給小邵,兩個陌生人開始了柴米油鹽的日子。


四線並行、前後呼應的敘事手法

從故事本身的角度而言,相比於小說的單線敘述(師娘視角),電視劇採取四線並行的敘述方法(朱青、師娘、小周以及小周的女兒墨婷),故事的視角更全面,在交代背景方面更加合理,同時從不同人的角度讓人看到了時代背景下顛沛流離後的悲歡離合。

如果說小說採用的是前後對比的手法,那麼電視劇更多使用的是隱喻、暗喻以及前後呼應:

師娘對朱青說飛行員都是任性妄為的,朱青將他們比喻成「野鴿子」,飛出去就不會飛回來,後來郭軫追朱青的其中一招就是讓她幫忙養戰鴿。

大隊長決定自首後,師娘接朱青回家,三人打麻將時小周開玩笑說監獄出來的女人喝酒抽煙樣樣都會,她無法想像朱青變成那個樣子。多年後在台灣,朱青卻真的成了喝酒抽煙樣樣都來的人。

戰爭年代的人性:博愛與自私並存

戰爭中的人都是自私的,大隊長平日對待下屬嚴厲卻又慈愛,但是在戰爭中為了早日回家,帶領大隊轟炸平民區;小邵是最優秀的作戰官,提醒著每一個人都不要飛得太快,為每一個人修正錯誤、保駕護航,但是也多次舉報大隊長精神不正常,違抗司令部指令;郭軫技術好,還教給隊員飛行技巧,但是在抗戰中他冒失貪功,自己一個人飛出去迎戰,一分隊隊員們為了救他全部犧牲。

男人的戰爭結束了,女人的戰爭剛開始。男人的戰爭,打起來很壯烈,教科書里寫過,你背都背不完;可女人的戰爭,細水長流,一輩子打不完。

小周是可愛的,她對身邊所有人的評判標準就是「自己人」:即使她和小邵沒有感情,但是在小邵犯錯的時候她去周旋、去給處長夫人賠笑,還心甘情願貢獻出老靳給她唯一的信物來討好故意給她彆扭的處長夫人,只因小邵是自己人;芊儀是她的手帕交,正義感十足的小周知道芊儀為了丈夫要讓朱青坐牢,去質問她,但是最後還是選擇了放芊儀走,只因她是自己人;小周一開始並不喜歡朱青,但是還是極力撮合她和郭軫,並且在朱青流產的時候一路將她從醫院背回家,並用老家的偏方來守護、治療她,只因為在她心目中小朱青是自己人,蓋眷舍做鄰居也不忘了小朱青的那份。但她也是自私的,為了讓女兒墨婷有一個完整的家,不惜犧牲自己、小邵和他護士女友三個人的感情,和小邵結婚;在台灣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匪諜、保全家庭,她舉報朱青,讓朱青入獄接受調查。

師娘是仁愛的,她和大隊長是空軍村的大家長,照顧著所有的飛行員和小太太們,她守護者眷村,更是大隊長內心中的守護神。她處處照顧朱青、像姐姐一樣關心她,只因朱青很像年輕時的自己,希望朱青不要走自己的老路。但是在得知由於丈夫誤炸了銀行的船而導致朱青和其父親背負詐騙犯的罪名時,她為了自己丈夫不去坐牢,違背了對郭軫的承諾,把朱青交給了警察,並且燒毀了丈夫的飛行報告,企圖帶著丈夫逃到洛陽。雖然兩人決定最後去自首,但是對朱青來說這仍是不可磨滅的背叛,就像朱青認為的,即使師娘想要照顧她也只是為了替大隊長贖罪、讓大隊長在監獄裡過得安心。這也為日後在台灣兩人的衝突和相互舉報埋下伏筆。

朱青其實是最純凈的,但她也是世故的,因為在那個年代,在父親被誣陷自殺的情況下她必須要學會自己一個人活下去。所以她的一切舉動都是身邊人對她態度的最真實的反應。從倔強的女學生到初嫁進空軍村脆弱的小太太,到可以協助師娘和小周處理許多事、獨當一面的朱姐姐,再到舉目無親流落台灣、不得不成跳進軍中派系鬥爭的交際花,最後回歸自己的本性,遠走美國生活。從一開始和師娘小周守望相助,到台灣時期的互相怨恨,最後大家放下芥蒂天各一方,從博愛到自私再到原諒,朱青一路走的辛苦。

愛情:四段不同的愛情故事

《一把青》原作最主要的就是朱青和郭軫之間凄美的愛情,在電視劇版中也得到了體現,同時也有更豐富的內容:

師娘和大隊長之間的愛情是建立在一見鍾情上的,也是建立在背叛家庭遠走他鄉上的,更是建立在寬容和隱忍上的。師娘為了大隊長放棄了喜歡的學業、安穩的家庭、疼愛自己的親人還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她學會了隱忍寬容,接管空軍村的一切。可是丈夫無法滿足自己過安穩生活的願望、並且把兄弟看的比一切還重,她不得不收拾丈夫留下的爛攤子。這種愛情,愛得痛苦、愛得委屈、愛得辛苦。

小周和小邵原本是兩個陌生人,因為老靳的一封遺書兩人被拴在了一起。因為責任,小邵忍痛斷掉了和護士女友的聯繫,和小周結婚並照顧墨婷;因為責任,小周犧牲了三個人的幸福和自己想回老家的願望,只因墨婷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兩個人的關係在尷尬和對老靳的懷念中慢慢建立,從南京時的吵吵鬧鬧,到台灣時期的相濡以沫、守望相助,最後兩人白頭到老,他們的感情,是責任,也是親情。

墨婷和焦飛之間的感情與所有人不同,他們是眷村的第二代,看盡了眷村的悲歡離合,對人生有著不一樣的感悟。他們的結合,不僅僅是因為家庭環境的相近,更是因為價值觀的接近,還有彼此依偎相互取暖的因素。就像焦飛對墨婷說的:「你就像機場,等那些飛行員回來。」他們是彼此的安慰。

朱青和郭軫之間的愛情轟轟烈烈,卻十分短暫,他們愛得凄美而悲壯。因緣負傷共床枕,不求今生求朝夕。他們之間的感情也讓墨婷第一次了解到愛情的壯烈。

因緣負傷共床枕,願求佳人度此生——朱青與郭軫最壯烈凄美的愛情

「因緣負傷共床枕,願求佳人度此生」,一張紙條讓朱青一路從浙江到南京來尋找心中的「513」.

郭軫背負著因為判斷失誤導致分隊全滅、隊友陣亡的愧疚,當了兩年逃兵,回南京只為看大隊長和機場一眼。

因緣際會,郭軫兩次被朱青抓到,逃兵沒當成;因緣際會,朱青成了郭軫的導航塔。郭軫因為朱青治癒了心中的飛行障礙,朱青這個導航塔不僅僅是郭軫飛行的參照物,更是其心靈的安魂地和唯一的歸宿。從此,朱青被划進了郭軫的航線,再也離不開。

郭軫的愛情是霸道的。為了引朱青出來,他耍酷一般開著飛機低飛過學校;為了給朱青出氣,他以欺負王剛來威脅汪影不要欺負他的導航塔;為了得到朱青更多的消息,他天天在學校和眷村門口站崗放哨,同時收買墨婷擔任「線人」;為了和朱青有更深的聯繫,他強迫朱青為他照顧戰鴿,還惡作劇地讓鴿子離開,騙朱青說是她的「陸軍513」(貓)吃掉了他的「空軍513」(鴿子);為了讓朱青接受自己、和自己結婚,半夜爬窗進朱青房間、威脅朱青要一路跟她、甚至威脅她要舉報她去坐牢,郭軫無所不用其極。最後朱青被學姐汪影整到生病,他又老老實實去「拜碼頭」,結果被朱青一頓打,還被大隊長罰拖飛機。

朱青的愛情是倔強的。她拿著字條,一路來到南京,對自己說「只見一面就好,知道長什麼樣子就好,不糾纏。」得知郭軫「陣亡」,她在學校和新生社為他祈禱;當她得知郭軫寫過很多紙條,只求留下一些痕迹,她小心眼地挖苦郭軫,同時決定絕對不讓他知道自己拿著紙條而來,她說,「飛行員,過去式了」;當兩人因為各種原因都要離開南京、天各一方的時候,朱青義無反顧地要和郭軫一起走;當郭軫因為替小邵背黑鍋一無所有的時候,朱青對他說「我不怕,我們一起走」;戰爭來臨時,朱青很害怕郭軫會離開,但是為了在一起,她不惜撒謊說自己不害怕也要和郭軫結婚……

郭軫的霸道加上朱青的倔強,兩個人之間的愛情火星撞地球一般,堪比偶像劇一般的戀愛過程,聽上去的確有些不可思議。但朱青與郭軫就像《羅密歐與朱麗葉》一般,他們有那麼了解彼此嗎?其實也沒有。但是認定了就去愛了,沒有考慮未來和明天。

就像師娘說的,孑然一身有什麼好怕的,說嫁不就嫁了,女孩都不怕,只有男人會怕的!

為了撐下去,朱青堅強地告訴著自己其實可以接受生死離別的考驗,讓自己麻木才不會讓心裡流血,卻忘記了如果把心裡的某個角落留給某個人,空了太久,會變成流沙把人掏空,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之所以引人入勝,恐怕是因為相愛的人永遠走不到終點。郭軫瀟洒的離開了,留下朱青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幾乎殉情的飄到了沒有人抓得住她的地方。

突然想起那句古詩,「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千年前衛人也是這麼留書給自己心愛的人啊!

但無論是衛人的「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還是郭軫的「因緣負傷共床枕,願求佳人度此生」,其實都是一種奢望。因為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公正的事情,他不允許任何人的陪伴,也不允許任何人做主。尤其是在戰爭年代,人無法抵抗任何外力的因素。可惜啊,人們總是自作聰明,偏要說「我們一生一世都要在一起」,好像我們自己可以做的了主似的。


此劇的主創團隊在片尾表明了他們的初衷:謹以此片,獻給台灣
其實,這部片更應該獻給海峽兩岸的所有人。

我還沒見過也能把萬餘字的原著改編成這樣精彩的電視劇的,選角精準,人性刻畫深刻,故事沉重悲涼,看完後心中充滿了震撼,悲痛與不舍,這樣的良心劇更應該被更多的國人熟知。

家和國,小家築大國,全劇摒棄了浮誇國家大義的視角,而是通過著眼於刻畫幾個小人物的沉重故事,殘忍真實地展現了戰爭的慘痛代價,從另一個角度,公正客觀的展現了那段時代歷史。
無論是抗日戰爭,國共內戰,又或者是國民黨後期的白色恐怖,戰亂動蕩的年代,螻蟻眾生,一個個活著的人不過是大浪里的一株株浮萍,熱浪翻湧,顛沛漂泊,互相撕扯,絕望困頓,眼中的淚心上的血,必將在未來的餘生淋漓潤濕,永遠難以洇干。

大隊長和隊娘,副大隊長和副隊娘,郭珍和朱青,小顧,汪影等,劇中的各個人物角色都血肉飽滿,鮮活得要命,時刻充滿著張力與衝突。災難頻仍的年代,家碎國裂,人性里的東西被赤裸裸的逼迫出來,扭曲掙扎,殘忍而無奈。貫穿全劇里壓抑悲涼的基調如一股麻繩,一圈又一圈緊緊纏繞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劇中所有的飛行員,像所有的戰士一樣,都不怕死,壯志凌雲,豪氣雲天,甘願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雖然他們都不怕死,可是他們卻怕死後沒人給他們撿碎片,沒人領軍功箱子,沒人去墳前祭拜。

大隊長,每次出戰,其實只在乎的是把自己的隊員能夠安全帶回來,心中的道義,讓他始終不放過自己,自願背負著的十幾條人命,時時刻刻的折磨著自己。時過境遷,這樣的英雄最後結局卻讓人唏噓不已。
一分隊隊長郭珍,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導航塔,和朱青刻苦銘心的愛情,美好而又自私殘忍。最後飛機還是沒有飛回來,結局是屍體碎片灑落了一地,無人敢去認領。

師娘開始時常說的話是日子過了就好了。大氣包容的師娘猶如太太們心裡的導航塔,飛行員們飛出去打仗了,師娘就帶著一群太太們在眷屬村等著飛行員飛回來。師娘的心裡全是大隊長,沒給自己留一絲位置,殘忍的自我犧牲付出著,最後才驚覺,日子過了其實是不會好的。

小朱青,為了一張字條尋來,最後收到的還是一張字條。

「因緣負傷共床枕,願求佳人度此生---513」;
「 朱青,隊友皆殉職,我難逃一死。誤你青春悔不當初,不願委身小顧,請將我拋腦後,快意餘生,勿祭。九泉下見妳孤單,我必痛入骨髓魂飛魄散。------郭軫 」

陽光下,一身青衫白衣,自在的追著空中飛機的純凈女大學生,最後卻變成了濃妝艷抹,周旋於男人中間的交際花。

造化弄人,想回頭,卻又遭遇了最愛的師娘和副隊娘的二次背叛,原來自己也是無路可退了。不得不說的是後半部分朱青的角色衝突爆發,比前期精彩多了,扮演者連俞涵把角色的人物性格轉變拿捏轉折的非常到位,後期著實看點十足。

一個女人要有多少愛,才能甘願付出自己的青春,自己的一輩子,一次次替丈夫擔驚受怕著,一輩子默默犧牲著。
水逝雲飛,鴻爪雪泥,浮生的悲歡不由自主,何敢卜它年的歸期和團圓。

life goes on…and on
生死懸命,大江南北見了面,然後逼不得已,又是大江南北。
國共內戰其實是時代的悲劇,忠誠與背叛只不是立場的不同罷了,這樣的好劇值得更多的人看得到。

全劇的感人的還有歌曲,首首應情應景,感人肺腑。由華研唱片包辦,陳小霞與張藝編曲,田馥甄 的看淡,林宥嘉的天上的男人,地上的女人,任家萱的最高的地方,三首歌旋律大氣蒼涼,歌詞情真意切,真真切切地唱出了那個時期人世間悲苦與絕情。周惠的兩首吳儂軟語 東山一把青 和 西子姑娘,更多的是一種無奈與麻木的悲傷

Ps.感謝導演能拍出這麼震撼的作品,《一把青》包攬了2016年金鐘獎的6項大獎,新晉演員獎、最佳導演獎、最佳男主角獎等大獎。在現在這樣的環境下,以後想看到這樣好劇肯定是越來越難了。
現在台灣這樣沒落的電視劇製作環境下,留守的導演和演員,不忘初心,每年還能製作出幾部高水準的電視劇,比如荼蘼,麻醉風暴,謊言遊戲,我的自由年代等,著實讓人敬佩。
就像劇中郭珍的扮演者吳慷仁,在發表獲得金鐘最佳男演員感言時說道,「我們留在台灣拍戲很辛苦,賺不到錢,現在很多人跑去內地也很好,但我希望留在台灣的可以有更多的資源和不同類型的戲劇,我們需要的是多一點選擇,我們也許不是最有天分的,但我們可以是最努力的。」

不忘初心,不斷努力---共勉之


看到這裡了,還不點個贊?(????)


一把青

第一集和第二集

婚禮=交接
男人的責任和女人的責任是不一樣的。
戰爭是傷口,傷在男人身上,痛卻是女人承擔得多。
男人對女人的疼痛,有心無力。
戰爭片里女人的眼淚可能是集體悲傷的出口。男人被剝奪了哭泣的權利。

華人世界裡,長輩尊卑,理論上,都是必須遵守的。
戰爭的PTSD要整個民族和後代來承擔。
回不去的東北。各地的口音。他們還依稀記得,來自大陸各地的祖輩,和回不去的白山黑水。
亂世里,愛隨緣。

第三集和第四集

劇中的取景可惜不能做到大陸的許多經典。南京城市的風韻其實是沒有的。大行宮附近的梧桐,紫金山的梧桐是那時間就有的。
眷村和金陵女大,都是台灣的味道。可以想到 龍應台的 大江大河 裡面提到的眷村的場景。
痞氣十足的郭軫也是撩妹高手。而遇到師娘的「以靜制動」還是嫩一點。那一段七八秒的表情和發不動的摩托車。
姑娘們的外貌,也已經不是我所能熟悉的地域有關的特徵,台灣味道更重一點點。
每次飛上天的紙條,連墨婷都受害。用命懸一線寫下的牽掛,讓去者有回來的動力,回不來的情況下的釋然,而生者不得不銘記許久。

第五集和第六集
導航塔的含義,是人生的坐標和歸處。當時的背景是人生無方向無歸處,大約也只有彼此。導航塔對飛行員,對任何人,都至關重要。
戰爭的結束,看不到如釋重負。
這群人,多多少少都有良好的生活背景,和紅色正劇里底層勞動人民的苦大仇深是不同的。所謂的世界觀不同。抗戰是一樣的,愛家人和怕死是一樣的。但之後對於生活的打算和追求讓這些人不一樣了。
湖南路的大方巷到金陵女大的位置到也不是很遠,三公里的距離,剛剛好談戀愛~民國的南京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孤單單的朱青,性格里大抵是堅強和倔強的成分多。


第十一集和十二集
姑娘是很珍貴的,不是半瓶紅酒,一張喜字,一個破爛旅館可以換的。
在憲兵隊被秦芊儀罵的時候,兩個人期期艾艾,真是可憐到一處。讓人不能不憐愛上他們兩個。作為旁觀者,很希望能夠看護這兩個人,讓他們得以長久。
人,都是好人,可是來裁決正誤的制度,看起來不是那麼可靠。


第十五集和第十六集
到這裡,其實看男和女在家庭裡,在軍隊職場上,是相互補充的角色。相互之間因為重要,反倒是看得見平等。忽然能理解為什麼一定要交接,在女人沒有話語權的社會裡,一旦進入家庭,相互扶持,女人可以通過男人在社會上發聲,如果沒有這樣的交接,女人幾乎會失去社會身份。
社會上的不平等,但家庭和感情裡,男女是平等的。

處長對小周有點兒特別的意思,十五集的搶手搶,十六集裡故意的嚇唬,後來的故事裡有一些交集,也是會特別照顧到她的狀態。這個處長,一開始看著很可惡,後來越看越覺得是個真實普通的人,某一部分,還很善良。
小周把槍搶過來,卸了,丟在地上,行雲流水,很是厲害。
處長說,自己人打自己人,是啊,不然為什麼去東北。是啊,內戰不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嗎?

第十七和第十八集
多炸幾個村子,就離家越來越遠了。
沒有空軍的共軍,把有空軍助陣的三十萬陸軍打得七零八落。
空軍在抗日期間,是傳奇。調轉了槍口,對準老百姓,一切都亂套了。
戰場上,國民黨的節節敗退,廣播宣傳的顛倒黑白,陸軍和空軍的衝突,可憐的飛行員和老百姓。精神不正常了才是正常。郭軫和江偉成都不太正常了。小邵是最清醒的。
東北是個大泥潭,陷進去就走不了了。也許是因為小周家在東北,小邵炸起東北來,總是於心不忍。鏡頭里的死傷不太多,可能是技術有限,但是,真的沒有迴避對老百姓造成的巨大傷害。
內戰的罪過,國民黨的體制問題,在這個電視劇裡,一點都不少。我覺得,這個片子,剪一剪就可以在國內播了。


第二十六到二十八集
美國人是不希望戰爭再爆發。
而國共之間的鬥爭也一直都沒有停止。滲透和反滲透,可怕的肅反,憲兵和相互舉報。
對比起來,早些年國內也拍了不少反敵特的片子,很多講了很好的故事。
這個故事裡的氣氛是一模一樣的,那種親人之間相互背叛牽連的痛心,因為沒有辦法停止的愛和關懷而被定性為叛徒。這個國民黨看起來和國產正劇里的一樣可惡。
孤零零的朱青,總是被犧牲的那一個。小顧也是不懂得愛的人啊,好偏執。
也許快要到雙方都能正視歷史的位置了。承認彼此的傷痛才是真正接納的第一步。


第二十九和三十集
電視劇的台詞寫得相當深刻。大概是很久沒有這麼認真看電視劇了。在大陸電視劇的戰火紛飛里,體驗到同志情深,夫妻情深,家仇國恨不共戴天,保家衛國的豪情壯志,也可以有很精彩的故事,但是感覺不到這麼深刻的世界觀的思考。
真的思考,是跳脫出自己的角色,能夠把對手放在自己的棋局裡,站在對手的角度考慮問題,然後站在上帝的位置,憐憫自己和對手。

一直在感覺,「為了丈夫」,這點到底有什麼不對勁。
女人以男人為中心。
非常傳統的夫為妻綱大概就是這個感覺,女人抱著男人,當作在浮世里的一根木頭,一旦沒了這根木頭,就不知所措,雖然自己可以漂浮著,也沒有了向前的動力。

郭軫在前面說,女大學生,可怕啊,亡國。
朱青被拖走前喊,女人才是國家。

男人非常認真地去玩一場遊戲,用生命和熱血。本就可以退伍的男人,到底還是放不下這場遊戲。他們盡心盡力,把這場遊戲玩得複雜精彩,並且把女人排除在外。
女人卻是可以把世界看得非常清楚。實際上,當女人不在乎的時候,這個遊戲也就沒有什麼意義。


第三十一集
所有故事都有個結局,但是人生很長很長。墨婷和焦飛的人生又是另外一段故事。
好像一條河,我們只能看一段,但是它會一直一直流啊流。
小顧從美國受訓回來,進了美國人的偵查隊,去偵查大陸,被擊落。

這些空軍飛行員,先是死於和日本人的戰爭,後來是死於國共之間的戰爭。若是民族大義為先,和日本人戰爭是死得其所,而後的犧牲,顯得那麼炮灰和不值得。他們被時代洪流裹挾,而又陷於人性爭鬥的黑暗。

這些飛行員把女人帶進了可怕的戰爭,讓她們承受愛和痛苦,而後又用生命來救贖她們。小顧的死去,換回了芊儀和朱青的自由。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們做的。相擁相愛的時光總是短暫,而後的分離和擔憂佔據了大多數,然後死亡作為一切的結局。對於飛行員來說,乾淨徹底,而女人們,要用一生來祭奠。

小顧說,可能是生錯了時代吧。
對啊,他們都是生錯了時代的人。飛行員都是來自於物質和精神富足的環境里,妻子們都是大學生。這個人群,眼界和學識足夠看到時代前沿,但是力量卻是不夠,必須選擇自己的位置。小中層要跟著領導奮鬥。如果領導的大方向是錯的,那麼他們,也只能跟著走,承受這個失敗的代價。

縱然經歷了那麼多的痛苦和沉浮,文化和精神的傳承卻是非常頑固。林青霞不也是眷村裡開出的花朵么。龍應台,白先勇。飲著痛苦長大的人,怎麼能不產生出對時代和一切超越生存的意義的反芻。同樣的年代裡,莫言在寫著農村的飢餓。而張愛玲在早早的時候就看到了將來,離開了大陸去了美國。戰爭和貧窮的陰影在慢慢地消散,而社會的運行是需要穩定有序,物質和文化分層,又在這個龐大的中國人群中顯現了力量。

南韓和北韓。要是大陸經濟不崛起,怕也是一個台灣海峽隔開了現代和野蠻。台灣經濟在走下坡路。這樣的文化交流,要是能進入大部分人的視野,一定能獲得相互的同情。民族以內的戰爭,傷痛是雙方的。互相認可和安慰對方的傷痛是修復關係的第一部。

戰爭在短時間內會遠離我們。我慶幸自己身在這個修復的時代,有思考和觀賞的機會。個人的痛苦固然是不可避免,但終究有了選擇自我發展的權利。這個選擇的權利,也已經是非常非常難得的了。
====================
相關歷史
金陵女大
1951年,私立金陵女子文理學院和私立金陵大學被合併為公立金陵大學,1952年院系調整時金陵大學被撤銷,原金陵女子文理學院和國立中央大學1949年改名而來的南京大學的師範學院合組為南京師範學院(1984年改名南京師範大學),校址設在原金陵女子大學的校園內。在南師最初的150名教職工中,原金女大教職工佔了三分之一。


南京淪陷前夕青春靚麗的金陵女大學生
能載舟也能「亡國」的女大學生。


因為聽到導演的那句「這個故事如果我們不說,以後也沒有人能說了」,所以我又再一次踏上這條充滿未知的路?

飾演邵副隊的藍鈞天,在FB上寫出出演《一把青》的理由。

導演曹瑞原以同樣的說辭,請編劇兩年半時間打磨劇本,又拉來演員和投資,歷時七個半月拍攝完成這部「性價比」低到沒有一家商業電視台願意購入的作品,而它的美譽度又高到橫掃各大口碑榜單,幾乎包攬了去年的台灣金鐘獎。

這個故事如果你們沒看,現在看也不晚。

電視劇《一把青》改編自白先勇的同名短篇小說,以女學生朱青與空軍飛行員郭軫的愛情為起線,講述1945年到1981年間,從抗戰勝利、國共內戰到撤退台灣,民國空軍及其眷屬被戰火無情摧逼、生死兩隔的故事。


1

那個年代,像傳說


導演一直強調,他不想拍成《筧橋英烈傳》,可只想好好拍愛情故事的導演,偏偏讓成片充滿了時代之哀。劇中三位飛行員的愛與選擇,都與波瀾壯闊的家國巨變緊緊相依,不論如何努力的著眼於小兒女,一笑一淚都印證著大時代。

在民國空軍紀錄片《衝天》中,我們可以一窺當時的空軍背景。

每個學生一進入中央航校的大門,就會看到石碑上的標語:我們的身體飛機和炸彈,當與敵人兵艦陣地同歸於盡。全世界沒有第二所航空學校會有這樣的標語。

航校畢業投入戰鬥,一期學生飛出去,只剩三位能飛回來。

所以並不意外,空軍閱兵台兩側,掛著這樣的橫幅:風雲際會壯士飛,誓死報國不生還。

航空業發展尚在起步階段,每一次飛行戰鬥都如同以身試機。由於海外受訓對學員質素的要求,航校招生限定的學歷起點很高,而那個年代,只有殷實的家庭才能培養出大學生,因此亦有「空軍少爺兵」之說。

劇中的空軍大隊長江偉成(楊一展 飾)原是測繪系大學生,而一分隊隊長郭軫(吳慷仁 飾)原就讀於工程系,抗日戰爭爆發後慨然投筆從戎,考入中央航校,成了教官江偉成的得意門生。

命懸一線的生活,讓郭軫和其他年輕飛行員一樣,四處留下字條,醫院,養傷的學生宿舍......都有他隨手寫下的字條。他們心知不會有未來,總要在人世留下點痕迹,代表自己沒白活過。


2

因緣負傷共床枕,願求佳人渡此生


因緣負傷共床枕,願求佳人渡此生,落款513。一張痞痞的字條,被養傷的郭軫塞在了浙江聯中某女生的床枕下。

女生朱青(連俞涵 飾)拿到了這張字條。她時任銀行經理的父親被冤吞沒國民政府三百萬銀元,百口莫辯,在香港上吊自殺。她堅強的埋葬父親,開始了躲避警察追捕的生活。絕望時,她想起了這張字條,決定前往南京,找到編號513的飛行員。

看一眼,不糾纏。這是朱青給自己定的規矩。

她不知道的是,在開往南京的列車上,她看到的那個穿著陸軍軍裝頹廢不堪的逃兵,就是她心心念念想見到的513。

這位優秀自傲的飛行員,在一年多前的空戰中錯下決定,隻身衝動迎戰,他的隊員回航營救他,隊員都死了,只有他活了下來。自覺無臉回大隊,他選擇逃避。只是逃來逃去,他還是回了十一大隊,準備見了教官和兄弟就退伍。

如果說朱青是小師娘,郭軫其實也像大隊長。大隊長懷揣一張寫滿陣亡弟兄的紙條,夜夜帶著愧疚入睡。

郭軫註定是走不成的,他註定和大隊長一樣,習慣夢裡死去弟兄們「熱鬧」的聲音。

後來的故事,完成了我們對偶像愛情故事的想像。

每一個漂泊的靈魂,都會找到自己的導航塔。

女主人公相對於原著的改動很妙,原著的朱青甫出場是個羞澀至極的小女生,而劇中的朱青卻是獨立自強的新女性。她進入空軍村給小墨婷當家教,眼見空軍村女人一生擔驚受怕等待丈夫歸期的命運,她幾乎在第一時間決定,遠離飛行員。

可兜兜轉轉,一心想離開空軍村的朱青沒有走成。

青春之美,在於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看劇的時候,彈幕一直在感慨,朱青嫁給郭軫,就難逃開悲劇的結局。而當有人提問,如果是你,在同樣境況下,你會選擇郭軫嗎?

一屏的感慨又換成了一屏的「我會」。

節選一句結尾:

如果為今後的痛苦就放棄這一刻的幸福。我想,這也不是青春里的我們。

3

那一秒值不值得

老空軍傳說,墜機前的一秒會看到最忘不掉的畫面。郭軫說,一輩子凝結為那一秒,怎麼會不值得。

可是值不值得用一生託付,成為空軍那一秒的主角,還得問地上的女人們。

師娘秦芊怡(楊謹華 飾)不顧家人反對和江偉成在一起,代價是被學校開除,有家不敢回,換來了一張眷屬證、逃難時流掉的孩子和那個永遠眷戀天空的飛行員。

身為大隊長的太太,秦芊儀的責任,是帶著女人們留在空軍村,看著他們起飛,等著他們返航。她小心翼翼等待戰場傳來的電報,替丈夫承受著飛行員遺眷的發泄哭泣...

早晚我們空軍陵碰面!」 這是離開村子的遺眷,給師娘的贈言。

她在朱青身上,看到當初自己的影子。溫良恭謹讓的師娘,卻是朱青郭軫結合最激烈的反對者。她替朱青打包好行李,給她買好沒有返程的車票;她憤怒的質問一直以來當弟弟般愛護的郭軫,甚至寧可他坐牢,也要斷掉他們之間的緣分。

她也想過離開丈夫,最後又拖著行李回到機場,目送他們出征....

副隊娘小周(天心 飾)一直覺得,飛行員是女人的敵人。丈夫老靳殉職,留下一張遺書便棄她們母女而去。按空軍傳統,學弟負責照顧學長的遺眷。

【交接】,這個在當今社會無法想像的傳統,戰時卻真實的發生著。丈夫的學弟小邵接任十一大隊的副隊長,也成了小周的丈夫、墨婷的父親。

她在交接的婚禮,笑中含淚舉杯:「敬飛行員,謝謝你們,給了我們一個不一樣的青春。

小邵有訂婚的初戀女友,他把學長的託孤視作自己一生的責任,一封信斷了來往。

照顧學長遺眷,理所當然,願不願意,我沒資格回答。

作為劇中最「懦弱」和「優柔寡斷」的飛行員,他為小周和墨婷帶來了最安穩的結局,盡到了丈夫和父親的責任,唯一對不住的是撤退台灣時被他狠心拋下、身患重病時他也無能為力的初戀女友。

在那個傳奇的時代,每個人都背負著數不清的歉疚前行。


4

遺書,我們十七歲就寫了

出征前例行要留遺書,士官長老鞏說,遺書寫的越是敷衍的飛行員,越會活著回來,那些想了又想無法下筆的,越是危險。

認識朱青前,郭軫的遺書是十一大隊寫的最快的,匆匆幾筆簽了名就扔給師娘,簡短的有些戲謔,請師娘記得清明上香,撫恤金留給小墨婷上學。

婚後國共內戰爆發,出征前的晚上,他在桌前寫一張扔一張,抓狂的說我不寫我不寫,我一定會回來。

老鞏真是個預言家,郭軫和他的飛機,永遠的留在了冰天雪地的東北。

沒有比《一把青》更合適的反戰題材劇了,抗戰八年終得勝,內戰開打,飛累了的飛行員是倦鳥,已經不知要再為什麼而戰。

這部台劇有著相對中正的立場,他們得令轟炸共軍的供給地,但那只是一個個普通的村莊;他們反戰情緒愈演愈烈,想坐軍牢而不成,想回航卻沒有坐標,想降落,可國軍為了防止飛行員投共,讓他們自己炸掉機場斷後。

油料燃盡,三個男人開始了墜機前的聊天,據說這是導演看著綠幕棚都淚流滿面的一場戲,你要他們到哪裡降落呢?郭軫想起了他答應太太一定回來的誓言,重傷的他想要再迫降試一次,飛機起火,卡在座位上動彈不得的他,成了三人中唯一沒有返航的丈夫。

大隊長的紙條上又多了一個名字,人是他帶去東北的,他親手一彈結束了兄弟的痛苦,行屍走肉般回到了南京。

一切都結束了,空軍村的人們登船的登船,登機的登機,舉家往台灣。朱青踏上與眾人相反的方向,只身前往東北,丈夫成了碎片,但空軍太太要拾起丈夫的銘牌,拼湊他的碎片。

她到了東北,丈夫被認定為人民戰犯,血肉和他的飛機一同被「展覽」著,接受「群眾」們的唾棄和石塊。她無法拼起那些碎片,還得融入群眾一起砸著石塊。

她看起來比任何一個老百姓都要更痛恨這位「戰犯」,奔潰的哭喊:「郭軫!你這個大騙子!

多年後,失蹤的朱青才出現在大家的眼前。她變到大家都認不出,成了一個衣著妖嬈、眼波流轉的女人,她扭著腰肢,在台上風情萬種的哼著《東山一把青》。

而郭軫的遺書,輾轉數載才由飛行員小顧交到她手中。

朱青,隊友皆殉職,我難逃一死。

誤你青春悔不當初,不願委身小顧,請將我拋腦後,快意餘生,勿祭。
九泉下見妳孤單,我必痛入骨髓魂飛魄散。

小顧問她

「學長在你心裡真的什麼都不剩了?」

「有啊, 東北的廢鐵一堆,帶都帶不走。」

「留我一個人,叫我快意餘生?人都死了還算計我。快意餘生,我現在就是。

她燒了郭軫的遺書和箱子,繼續飲酒作樂。

只有在酒吧遇到也淪為交際花的學姐,她才能用力的抱住故人,露出小朱青才有的神情。

「有時候,我真的好想郭軫...」

「我也死了,可是我卻還有知覺...」

從相識、相知、相戀到離散,幾張字條,道盡一生的故事。

再見了,513。再見了,女學生。


5

千萬個悲劇,換幾行史冊的註記


小周的女兒墨婷(溫貞菱 飾),是原著沒有的角色。白先勇寫《一把青》,是以師娘的口吻講述故事。而電視劇的主講述人,卻是一個孩子,她從青澀到成熟,觀眾也隨著墨婷的成長,去見證一個橫跨36年的故事。

她早熟而聰慧,是十一大隊的掌上明珠。那些拉著她手陪她玩耍的飛行員大哥哥,是她最溫暖的童年記憶,一架架飛機把大哥哥們帶走,無人再踏上歸途。比起父親的更替、姓氏的改變,更讓她無法接受的是,活著的人怎麼就走到了自相殘殺的境地。

她的少女時代是眷村的白色恐怖時期,叔叔阿姨們互相揭發對方是匪諜,高壓統治之下,人人似驚弓之鳥,昔日溫暖的空軍村充斥著背叛、欺騙和陰謀,頗像大陸那場十年浩劫的復刻。

她的爸爸,為了小家,把陪他出生入死的大隊長江叔叔打成了共產黨。她的媽媽,為了自保,把小朱青阿姨送進監獄。

編劇給這個年輕稚嫩的空軍二代,賦予了正直堅強的品格。在暗無天日人人自危的浪潮中,她給總統寫信,對著黨內高層勇敢的重申:

「我兩個乾媽不是匪諜!她們是空軍遺眷!」

時代之殤,誰能倖免?

多少慘痛的過往被時間掩埋,成為今日年輕人懶得關心的史冊上幾筆註記。

小墨婷讀中學時,台灣的地理課仍在教中國版圖,老師仍會悲從中來,慨嘆回不去的家鄉。而台下的學生們,已經呵欠連天,吐槽這個怪老頭又在發什麼神經。

等到墨婷有了自己的女兒,中國版圖已沒有在教。日復一日加深的「本土意識」,讓新一代台灣人如此迫切的想要割裂與過去的聯繫。他們說,馬英九是最後一位還會提抗戰的領導人。

慶幸的是,當我們隨手翻開任意一部大陸航空史,還能看到民國空軍英雄的掠影。

演員藍鈞天感慨,做功課的時候,他看一本台灣空軍後代寫的書,只找到簡體版。為什麼大陸可以出版,台灣卻不行。

這也是為什麼,《一把青》在片尾,打出「謹以此片,獻給台灣」的字幕。

導演在訪談中說,他(郭軫)整個生命的狀態,幾乎是空軍生命的象徵,「璀璨而短暫」。

不要忘了他們,讓他們在血灑白雲、粉身碎骨之後仍能留下些什麼。

很愛劇終的航展,超過50歲的朱青看著那架野馬機,她回眸,畫面依然是小朱青的笑臉。

似是故人來。

值得一提的是,劇中多位主演都是眷村後代,親人中就有退役或現役的飛行員,包括飾演小周的天心、飾演邵副隊的藍鈞天等。

劇中飾演老鞏的班鐵翔,父親也是老空軍士官長。得知出演此劇時,父親已是病床上的植物人,可他分明感受到,父親聽到這一消息時露出期待的眼神。全劇拍攝完畢他再次向父親報告此事,幾日後父親就逝世了。

這是大陸不願觸及、台灣刻意迴避的一批人,如同滾滾而過的時代一樣,註定被人拋諸腦後。

今天,最後一批老榮民已走到生命的盡頭,他們的後代,和不願忘記他們的人,用心而深情地以《一把青》,向那個傳奇絢爛的時代道別。

只因,對兩岸的我們而言,不正視過去,又如何迎接未來。


黃世鳴的改編起了很大作用。原小說一萬多字,成了最後三十幾萬字的劇本。加的內容有的挺有意思。也基本循著白先勇整體創作的文脈,可以看到白先勇其他小說的影子,重構了一部「紅樓夢」式的「大廈將傾」。
如《沖天》中齊邦媛寫的,「日本投降消息傳來的那晚,重慶前所未有的熱鬧了起來,到處都是歡呼。我卻突然不能忍受這人聲鼎沸的喧囂了。那一刻,我感到萬聲俱滅。」以少女之心的敏銳感知大時代喧鬧背後的危機,一九四五年的南京仁愛東村成了一個短暫的「良辰美景」,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要知道也不過是瞬間的繁華、一時的歡樂…」改編後,小朱青過於複雜的身世與憂心忡忡的出場,與後期「快意餘生」的對照,內觀的「萬聲俱寂」與外部身體的沈淪(「流到幾時方罷休」),符立中寫過一個《東山一把青》與《血染海棠紅》的掌故,看完會有點啟發??電視劇不能當作歷史看,但黃的思路很像一種通俗歷史小說的設計意圖。
至少在黃世鳴心中,除了白先勇設計的「小顧」成為了台北時期的「遺民」,並不適合當軍人的「小邵」也走到了最後。而「小顧」在電視劇中過於有條有理的殉職,令黃世鳴筆下的新人物「邵志堅」成為了這些英雄中唯一的倖存者。這種「倖存」卻是不可靠的,因為「再書寫」藉助郭畛遺書為「元文本」補了一個註腳:「隊友皆殉職」。原著中大隊長死在渡海途中。小顧死在桃園。這些都被改動了。大隊長是在眷村家中上吊。小顧則是執行美軍的秘密任務。符應的變動很有趣。
歐陽子以前說過《臺北人》中小說人物「只有兩個主角,一個是「過去」,一個是「現在」。

邵志堅和白先勇小說中的大隊長、郭畛式的「過去」英雄不太一樣的,說起年輕時的自己,他說「會遇上什麼......不知道......來了......就硬撐........輸了......也怨不得別人......」這就是黃很「現在」的理解了。

藍鈞天演得很好,有時會讓我想到《大明王朝1566》最後入閣的徐階。樊光耀也是。


1 一口氣看完,是最近看過最棒的劇。

2 劇情進展有些緩慢,有些地方明顯拖沓,對白旁白句句flag,虐。

3 沒人不愛郭軫。以為大隊長是單薄的偉光正形象,沒想到他也有缺點也有身不由己,總之是個很豐滿的人物。師娘好有氣質好適合這個角色。副隊娘的大大咧咧演成了一驚一乍,有些不適應。朱青的學生裝很清新自然。

4 小顧害死了郭軫和朱青的孩子,到台灣後他仍舊和墨婷一家關係密切,朱青仍視他為老友,只有我還在耿耿於懷。

5 看完劇,去下單了台灣出版的劇本那一套書,還有白先勇的原著和《巨流河》,看了紀錄片《衝天》,我想這就是一部優秀電視劇的力量吧。


作為一個業餘民國空軍史研究者表示:1946年開始國軍空軍已經有了軍區這一建制,保安司令部上哪裡去直接指揮空軍啊。在真實的歷史中處長應該沒這麼窩囊呢,目測最有可能是和徐煥升資歷相當,北伐時代就是飛官了,外來戶更不敢低看他!偉成升上校也尼瑪太快了吧,咱們就不說升上校的任官令怎麼可能由軍區一級發出,就談談和虛擬的偉成資歷差不多的蔡名永,46年任四大隊中校大隊長,曾在四平戰役後獲頒青天白日勳章(年僅31歲),卻直到1951年才任官上校!圖為逃台以後擔任空軍總司令部第三署副署長的蔡名永,此時軍銜已經升為少將(可見國軍空軍軍銜的晉陞銓敘遠遠比陸軍嚴格)。注意勛略中的青天白日勳章,四五六等寶鼎勛章,四五六等雲麾勛章(這些勳章採取晉頒制度,獲得較高一個等級時就不再佩戴低等級的勛略),洛書勛章,乾元勛章,勝利勛章一二三等,復興勛章,忠勤勛章及一二三等宣威獎章,一星序獎章(代表擊落一架敵機,最高頒發過九星星序),陸海空軍獎章,忠貞獎章,雄鷲獎章,彤弓獎章,光華獎章,干城獎章,懋績獎章,楷模獎章等。(很多人升至少將最高也只拿過忠勤勳章,像劇中的處長在大陸時期雖然已經是空軍少將,但是仔細觀察勛略最高只是一枚五等雲麾勳章),你看,神似戰神一樣的人物陞官都這麼費勁,偉成同志再怎麼走後門也不見得比他快吧)
-------------------------------------------華麗的分割線,紀念今天此劇完結---------------------------------------------
大家一定還記得一個細節,某次副隊娘去新生社碰到了沒位子的情況,就牛逼哄哄的對某位陸軍中校說:「我丈夫是空軍少校副隊長,大約相當於你們的陸軍副師長」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抗戰期間國軍陸軍和空軍軍銜是否平等問題,坊間一直爭論不休,各方觀點不盡相同。一種觀點認為空軍軍銜高陸軍2級,空軍上校相當於陸軍中將;另一種觀點認為,不是軍銜高2級,只是工資待遇高2級、還有的說工資高2倍等等。由於種種原因,我們查不到當時的文件,但是從見到的老照片中,還是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的。
1935年國民政府首次正式按照法律規定的銓敘過程對全國軍隊統一授銜,由軍事委員會銓敘廳根據軍人的職務、資歷、學歷、戰功等情況綜合考慮,由銓敘廳正式敘任,統一辦理授銜事宜,稱為「任官」。正式行文是軍種+軍銜 ,如「陸軍少將」。此種軍銜由國民政府主席簽發命令敘任,除了褫奪和晉陞外,不隨職務調動而變動。這是軍人的正式軍銜,有時也稱「銓敘」軍銜,是以國民政府主席簽署的任官狀為準的。但是由於戰事頻繁,軍隊擴編,軍人職務晉陞迅速,依法進行的銓敘跟不上,於是軍委會在委任軍官職務的同時,會帶上相應的銜級,如中將軍長、少將師長等,允許其佩帶相應的軍銜標誌。這種在任職同時授予的軍銜,須軍事委員會委員長簽發任職令委任。這種職務軍銜是一種臨時性的軍銜,而且職務和軍銜是一體的,並且隨職務變更而隨時變更。就拿空軍在抗戰後第一個出任空軍總司令的周至柔將軍為例:周至柔將軍保定陸軍官校第八期步兵科畢業,後任陸軍軍官學校(黃埔)兵學上尉教官。1925年2月參加第一次東征,後一直在軍中效力。
1933年5月,赴歐美各國考察空軍教育,從此脫離了陸軍系統,開始空軍生涯。1934年起,任國民黨中央航空學校校長、航空委員會主任、空軍作戰前敵總指揮部總指揮、中央執行委員、空軍總司令等職。
1936年1月24日,周至柔被國民政府敘任陸軍中將,也就是說,這個「陸軍中將」軍銜「除了褫奪和晉陞外,不隨職務調動而變動」。

周至柔到空軍工作後穿空軍軍服、佩戴空軍軍銜,顯然,他的空軍軍銜屬於「職務軍銜」。雖然沒有見到周至柔將軍到空軍的《任職令》,我們卻能見到他著空軍軍服,佩戴空軍軍銜的照片。
另外,銓敘將軍的任職令和職務將軍的任職令是不同的。
查國民政府銓敘將軍名錄,1945年2月20日,國民政府敘任蕭毅肅任陸軍中將。
我們看這兩張任職令。
1943年10月國民政府軍委會任職令,任「中將參謀長」,這是職務軍銜,任職令由軍委會委員長簽發。1947年12月,國民政府任命「陸軍中將蕭毅肅為……」,任職令由國民政府主席簽署。
1935年以後,國民政府陸續敘任了一批空軍將領。

1935年9月4日 黃秉衡 陳慶雲 曹寶清 沈德燮 毛邦初、任空軍上校
1937年8月16日,黃光銳、任空軍少將。
1940年5月25日,黃秉衡、毛邦初、陳慶雲、沈德燮、任空軍少將
1941年4月10日,高志航、追任空軍少將。
1945年6月28日,林偉成、任空軍少將。
1946年1月10日,黃光銳、任空軍中將。
1946年7月31日,汪 強、任空軍中將。
1948年9月22日,王立序、劉牧群、張廷孟、晏玉琮、王叔銘、任空軍少將。
(有沒有想起劇中和藹又帶有逗比屬性,全能在危急情況下總能為部下巧妙地打圓場的樊處長啊,他這個少將的含金量可是亦可賽艇的,中央欽定的呦)
咱們把話題轉回軍銜銓敘問題,
如果說周至柔將軍的銓敘軍銜是陸軍中將,他佩戴的空軍上校是職務軍銜,那麼沈德燮將軍或許更有代表性。沈德燮(1895-1983),字少悅,福建福州人。
初考入煙台海軍學校第八屆駕駛班,1913年7月畢業後入北京南苑航空學校第二期學習飛行,1917年3月畢業後即被保送到英國皇家空軍學院深造。1924年3月19日北洋政府授為陸軍工兵上校,4月供職於北洋政府航空署第二航空隊,不久便出任保定中央航空教練所所長(後改為國立保定航空學校校長)。1925年1月任國民第三軍航空司令1925年12月6日被北洋政府授為陸軍少將,與他同批授少將銜的有王纘緒、徐永昌、龐炳勛、耿金錫、顧占魁、胡德輔等。
1927年南下轉投國民革命軍。1930年4月1日任國民政府海軍部航空處處長。1932年春出任空軍第八隊隊長。1933年7月17日任國民政府軍政部航空署軍務處處長,航空署上海航空工廠廠長。1934年5月任航空委員會參謀處處長。
1935年國民政府重新授銜。9月4日沈德燮敘任空軍上校,與他同批授陸軍少將的徐永昌4月3日敘任陸軍二級上將;龐炳勛4月8日敘任陸軍中將,1936年12月16日,龐炳勛加陸軍上將銜
1937年1月1日獲頒五等雲麾勳章。同年8月出任空軍南京第一軍區司令,後遷蘭州,負責接收蘇聯飛機。1939年1月出任航空委員會訓練總監。
1940年5月25日晉陞空軍少將。1941年3月26日接任任航空委員會副主任,駐美空軍代表。1943年,中、美、英三國政府首腦在埃及首都開羅舉行會議,沈德燮作為中國空軍代表參加會議,1943年10月10日晉頒三等雲麾勳章,獲頒二等空軍復興榮譽勳章。1944年8月13日獲頒四等寶鼎勳章。
抗戰勝利後,沈德燮離開軍界。1945年2月起任「中航」第十任總經理。同年10月10日獲頒勝利勳章,10月15-18日參加國際航空運輸協會在蒙特利爾舉辦的第一屆年會。1947年5月沈受聘任「中航」高級顧問。1950年3月在香港經營珠寶店,後定居台北。1983年病逝於台北。 
所以,空中嬌子小邵同志的空軍少校確實等價於陸軍上校,大致相當於團長或副師長。畢竟陸軍的副師長也出過少將,這就說不定。


看到那個時代的可憐人
前半段很喜歡師娘一句話「日子過了就好了」,但在那樣一個時代連支撐她不惜用出賣尊嚴、朋友也要保護的丈夫,都過不下去了,撐到最後才發現日子過了不會好的絕望讓人感慨。
小周是幸運的,在這場連雙方都視為交接的婚姻,風雨飄搖的家庭靠著一份恩義一份責任艱難的存活。
朱青趕去東北想為丈夫收屍,卻看到丈夫的屍首貼上人民罪人的標籤,自己還要混在丟石子的百姓中才能離他近一點點,連放聲哭泣的權利都被政治剝奪。
樊處長是只老謀深算的狐狸,他知道如何在政治這趟泥潭裡周旋,他能抓住每個人的痛腳來得到自己想要的,他看上去強勢、自私甚至官僚作風的讓人討厭,可這樣一個人你卻恨不起來,給自己的老部下做保丟掉官位,自己補貼撫恤金給老部下最後一點安慰,到最後你才發現太快看清這個世界的規則是幸也是不幸。
說回劇本身,它不完美就像劇中的人物一樣不完美,但它擊中人心。它讓看的人反思戰爭,反思人性。


動人的還有愛情 那個年代呀
真的有像朱青那樣的傻姑娘為了一張不知姓名 不知誰留的紙條 千里而來 郭軫曾經對她說 要是真有人拿著紙條來 真是傻瓜 朱青啊 就是這樣的傻瓜 傻得愛上了這個生命在天上的男人 傻得整顆心給了他 傻得最後 沒有心了 就那樣地活著吧 也無所謂了 守著那一瞬而過的光芒 死了心 上不了岸
師娘一直用一顆柔軟的心包容著隊長 她是柔中帶剛的女子 為了愛情 溫婉的她不顧家族的反對 聰明 懂她愛的人 那個男人愛飛 那就去飛吧 反正總會回來的 回不來了啊 日子還是要過的 過著過著 就好過了
小周是那樣熾熱的一個女子 師娘是水 她就是火 風風火火 罵起人來不給面子 卻又無聲地對你好 交接的婚姻 她到底還是接受了 但其實也算是唯一得到幸福的人 不善言辭的小邵 最後使她的日子平靜 到老 人啊 總有著那麼一點的遺憾和怨 才過得下去的 才走得下來的
天上的男人 地下的女人 如此雋永的描寫 在整部劇註定慘烈的故事裡 一抹動人的 暖色


故國已在望 不過是錯覺(借用的標題)

這是豆瓣上一位名叫「treeblue」的網友,為自己的《一把青》觀後感所寫的題目。實在是太喜愛了,輾轉之下,想不到更合適的了,故借來一用(原文出自94版《書劍恩仇錄》主題曲《紅花紅顏》)。

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石頭城下,秦淮河畔,見證了王朝的興亡和更替。有意思的是,在這兒建都的王朝幾乎都沒有興旺長命的。小時候看歷史書,說明代建都城,劉伯溫讓朱元璋做選擇題,分為上中下三個選項,朱沒有選上(北京),而擇了中(南京),倒也還行。只是後來,其子朱棣遷都北京,有了「天子守國門」的說法,暗中契合了劉的上選項,是否也是大明得以延續命脈的原因之一。

《一把青》的故事就發生在南京,這個極具脂粉味和武力值的城市。

1.愛情

起先,我把《一把青》當做愛情故事來看。看到郭軫和朱青因為「因緣負傷共床枕,願求佳人度此生。513」的字條而結緣,「知道長什麼樣子就好了」女學生朱青一路從浙江找到南京的空軍眷村,作為旁觀者也感動。再後來,郭軫又留了一張字條——「朱青,隊友皆殉職,我難逃一死。毀你青春,悔不當初。不願委身小顧,請將我拋腦後,快意餘生,勿祭。九泉下見你孤單,我必痛入骨髓,魂飛魄散。」說的明明是他人的愛情故事,我卻淚流滿面。為那個年代含蓄又鈍力的純粹愛情感動,沒有職業、年齡、收入、家境、出生的困擾。

飛行員是一個很特殊的職業。

當年,航校招生限定的學歷起點比較高,民國時期,能讀完高中就是有學問的人了。大學生更是稀有。接觸過不少抗戰老兵,國民革命軍出身,不少健在的黃埔系17、18期的當年大多是初高中畢業考的軍校。而考入航校的,更是佼佼者。這些開著戰鬥機的年輕小伙兒,往往談吐不俗,中英文轉換順暢,他們頗受女大學生的青睞。

看著這樣年輕嬌美的軀體血濺長空,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有位有心的網友去查過空軍「四大王牌」的生平,他說本來是想找到一個從抗戰一直活到內戰最後敗走台灣的人物典型作為寫作素材的,卻悲哀地發現只是徒勞。原來,「四大王牌」沒有一個活過抗日戰爭的。他們都犧牲在了對日戰場上,其中有三位死時的年紀都沒有超過25歲。

正因如此,劇中出現「留紙條」的情節,我想不是虛構的。空軍飛行員會在自己養傷的醫院病床留各種紙條,祈盼能被護士、學生撿到。風流的背後,是想多留下一點痕迹吧。郭軫就到處留紙條,沒想到真的有女孩子「上鉤」。這是白先勇的原著中沒有的情節。

和平年代,這些家境富裕、聰慧過人的大學生可能會是當紅小生、青年才俊,成為粉絲的「愛豆」,有和美的家庭,抑或是摩登的男女朋友,微博上一大群關注和點贊者。而那個年代,他們永遠定格在了那張窄窄的照片中,平均年齡22歲。

微薄上有人說,這些飛行員和日本的神風特工隊有什麼區別。WTF!狗肉進不了大上海!驚得我呆若木雞。點進去看評論才稍稍放心了點,「當然有區別,一個是侵略,一個是反侵略!」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台灣人民,準確地說是從國軍的視角來正視抗戰與內戰的劇。

因為《巨流河》,因為張大飛,我知道南京的中山陵的背面有一個航空烈士墓。那裡埋葬著自「一·二八」淞滬抗戰至1945年9月間犧牲的3500名空軍飛行員。有中國的,有蘇聯的,有美國的,甚至還有兩個韓國飛行員。在8年抗戰中,中國空軍損失各種飛機2468架,6164人殉國。

軍人以執行命令為天職。大時代中,個人不過是裹挾在歷史洪流中的一粒泥沙。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如果你是小朱青,知道嫁的那個人很快將死於戰爭,還是在內戰中打國人而死,死後屍骨成了一堆殘碎的血肉,他的遺物被作為戰利品公開展示,還樹上了「劊子手 人民公敵」的大旗。你還會嫁嗎?早期在b站等地看過該劇的網友說,那時候開了彈幕,滿屏都是「嫁嫁嫁」。

郭軫死了,死在了東北的冰天雪地里,她的青春也死了。

2.不止為了愛情

後來,我把《一把青》當做歷史故事來看。人人都看到了眷屬遺孀的可憐。例如東北大妞周瑋訓很可憐,死了丈夫,又來了一個比自己小兩歲的丈夫——邵志堅。可問題是小邵的女朋友,何其可憐,活該就被炮灰嗎?

邵志堅說,當時政府鼓勵女大學生給空軍寫信。只有落款沒有對象,每位飛行員都會被隨機分到一些。他收到了一個女孩子的來信,信里還有一張她的照片,兩個人遂成為了筆友。後來在甘肅,他飛機失事,跳傘落地後昏迷不醒被送到醫院。前線吃緊,作為傷兵的他幾乎要被放棄了。一個護士背著他找到游擊隊,他得以存活。後來,他請人帶他去找那個護士,原來就是她!

再後來,靳副隊長因為代替他出戰而犧牲了。出於道義與責任,他和沒有半分感情的周瑋訓結婚。前女友來信他不回,前女友跑到基地他避而不見,去台灣前夕,前女友在飛機下苦苦等著見他,他狠心不見。因為「下去了,就上不來了。」他應該沒有忘記自己當年買了戒指和手鐲跑到人家女孩子家裡去提親,信誓旦旦地說自己一定要娶她為妻的情景吧。

想到了《偽裝者》里郭騎雲的女朋友。那個送手錶給自己男友的女孩子。她是否知道有朝一日愛的人會離開自己,且面臨的是隨時的逮捕與犧牲。

知道,她們一定都知道。小邵的女朋友一定也知道。

死於對日作戰也就罷了,偏偏大活人一個在世,說悔婚就悔婚,不給任何理由,哪一個女孩子受得了。

師娘問小邵娶小周他願不願意,「照顧學長遺眷,理所當然,願不願意,我沒資格回答。」

這些混蛋飛行員。

3.到哪都一樣

師娘秦芊儀、副隊娘小周、朱青,大隊長江偉成、副隊長小邵、分隊長郭軫,還有小顧、老鞏……這些人彼此之間無血緣,但勝似親人。

本以為到了到岸會好一點,實事呢?到那都一樣。

有網友說我們的歷史教科書把國軍黑得飛起。誠然,早些年的電視劇中國民革命軍的形象的確差勁,抽鴉片、玩女人、搶百姓物資……近些年,諸如《我的團長我的團》《中國遠征軍》《血戰長空》之類的片子湧現,且不論質量如何,能夠被准許拍攝以及上星播放,這本身就是一種進步。

2012年我因為孫冕知道了抗戰老兵這樣一個群體的存在,破敗不堪的草屋,如豬食一樣的三餐……頓時淚流滿面。且不論這些人在日寇入侵時保家衛國,就算是碌碌無為的普通老人,也應該有活著的尊嚴,尊嚴吶!

台灣能拍出《一把青》,貴在沒有迴避那些可能會讓自己蒙羞的真實的歷史。做志願者的時候,我遇到過一位小夥子,起先我認為他很偏激。在關愛抗戰老兵的過程中,他似乎是發牢騷多於關愛。關愛老兵,送錢送米固然是一部分,更多的時候他把時間用在了抨擊當下的執政黨上,一味地讚揚海峽那端的藍色政黨。

後來我才發現他這是狹隘。

不同立場的人,述說的歷史會有著不同的價值觀。是非曲直,你說的不一定對。

在《潛伏》里看到李涯是驚喜,後來的《黎明之前》,林永健用他的表演告訴我們,他能演的不只有喜耕田。越來越多的影視劇里國民革命軍、國民黨人的形象趨於立體化,政客與軍人的身份往往排在了第二位,人之本性放在了首位。這是好事!

看完《一把青》,我多想告訴他,其實,有華人的地方恐怕是免不了會產生各種運動與革命的。才知道白色恐怖時期的台灣,親人與親人,朋友與朋友之間照樣也是被逼迫著相互「撕咬」,處死所謂的「通匪」人士來毫不手軟。「上面」要清查匪諜,逼著大家互相揭發,揭發自己的親朋好友。小邵傷害了老隊長江偉成。師娘、小周則出賣了朱青。「再說出一個名字來,否則,你和你的家人孩子都得完蛋。」你說不說呢?這話、這場景是不是覺得很熟悉呢?

劇里,借著副師娘小周的口說出「國民黨的新聞要倒著聽」這樣的話,早些年恐怕也拍不成。或許,這也要歸功於當下的台灣綠營泛濫。

真的是到哪都一樣。

4.出彩

這是一部男人戲?不,這是一部女人戲。片尾和片頭都把「天心、楊謹華」打在了最前面。

幾位女主演,異常出彩。這種出彩是相較於台灣整個文藝圈的。

楊謹華,是一個合格的演員。她長得也算美,面部辨識度高,台灣腔不明顯,演技也在路上。這部戲裡她的臉略顯長,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化妝師,多少有些詭異,有網友調侃她「一張塑料臉」,可就算是這張「塑料臉」也賽過楊冪小姐的「美圖秀秀臉」(近期看完《綉春刀2》,我真的要向劉詩詩道歉),秦芊儀的代入感很強。在南京時的大家閨秀范兒,到台灣後落魄又不甘辱的樣子。

民國時期出生於浙江富庶家庭的秦芊儀,要跟著一個不著四六的飛行員與家庭決裂,在大學時期又未婚先孕被學校開除,那個飛行員則不知道去哪裡作戰了。她一個人孤零零坐在火車站,整整兩天,沒有方向。要是走了,那個飛行員只知道自己就讀的大學,他該去哪裡找自己。

吳天心,是個好演員。讀書時還因為《乞丐皇帝傳奇》里楊麗菁和吳天心孰美與同桌爭論不休。現在,歲月洗去鉛華,真正的美人兒開始煥發光華。成為瑜伽教練的楊麗菁沒怎麼在屏幕上出現了,天心仍在。天心妹妹沒有變成蕭薔那樣人到中老年還迷戀粉紅色公主裙和卡哇伊造型的台灣女演員,真的是意外的驚喜,雖然她也開始慢慢飾演男女主角母親角色了。小周的性格咋咋呼呼,有的是北方女子的爽朗,少的是南方女孩的細膩,這是否是天心的本色演出呢?天心也是眷村出生

一直記不住連俞涵(這拗口的名字喂~)。她飾演的朱青,丈夫郭軫死在東北,第二任小顧,痴情不悔,後編入黑蝙蝠中隊,執行對大陸的機密任務時殞命,一路悲劇。28歲的年紀演繹起民國時代的女大學生,不違和。難得的是後半程煙花女子的扮相不輸前期。

忍不住要吐槽的是朱青與郭軫的愛戀太過擰巴,要表白任何時候都可以,非得開飛機衝撞長官座機,盤旋火車站上空,作!

同作的還有大隊長江偉成和師娘秦芊儀這一對,美國去不成,浙江回不成,兩人中但凡有一方撒潑耍無賴也是好的,可惜這對夫妻情深似海,你儂我儂,到最後誰也沒能撕破臉皮。

邵墨婷是小周與前夫靳副隊的女兒,電視劇一改原著的師娘視角,用的是墨婷的視角。

劇中,墨婷讀中學時,台灣的地理課仍在教中國版圖,老師講著講著會悲從中來。「那個年代的課堂,教書的老師南腔北調,但談起大陸,有的激動得熱淚盈眶,有的氣得說不出話來。」等到墨婷有了自己的女兒時,地理課上早沒了中國版圖。

故國已在望,不過是錯覺。

導演和演員都在說,拍這部電視劇是因為「他們的故事再不說,就沒人知道了。」我起先以為他們指的是那群生命永遠停留在25歲的「空少」,後來發現他們是那群在台灣懷著無限鄉愁去世的大陸人,他們沒把台灣當做自己的故鄉,台灣的「土著」更不會把他們當做自己人。而海峽這端的我們對他們的故事知之甚少,也未曾把他們當做自己人。

他們究竟是誰。

————————————————————

最近鬧書荒的朋友不妨去看看《神之棄地》這本書,我親愛的網友「馬蹄聲凌亂」著。


知道朋友不喜歡《一把青》這種類型的電視劇,所以當給她推薦田馥甄《看淡》這首歌的時候沒提到《一把青》。後來她聽歌的時候說好悲傷啊,問這什麼歌,我說是《一把青》的主題曲,朋友問好看嗎?是悲劇吧?我說不能說是悲劇,可是肯定絕對不是喜劇,朋友說那我不看。我心裡想,我就知道你個喜歡大團圓結局的直腸子肯定不喜歡;我嘴上說,電視劇不看聽聽歌呀。

我喜歡這首歌,覺得她有著和《一把青》一樣的情懷,有一股看透中的幽怨,不悲傷,不激憤,只是繞在心頭的一縷……散不開。

世情不是非黑即白,非此即彼,人性更是,譬如江偉成,他指揮過屠殺平民村即使是在上峰明令取消轟炸後,可是能說他十惡不赦嚒?他只是想早炸晚炸都得炸,早打完可以早回家見芊儀;可是在他因為屠殺而受到強烈的心理折磨連孩子都害怕時,就能抹掉他下令轟炸平民村的罪惡嗎?當然也不能。再說周太太,前有拉郭軫替新丈夫背鍋,後有朱青小產背其回家,人性好難琢磨。

還好我從來不用好人或者壞人去評價一個人。不要去期盼你所認為的好人一直好下去,更不能因為一件錯事將一個人完全否定。說不定什麼時候,你發現推你進黑淵的就是這個好人,搞不好最後是那個壞人救了你。

好人壞人定不了性,男人女人還是要分得清。《一把青》里,江偉成和秦芊儀,邵志堅和小護士,無論是愛的深沉的江偉成,還是愛的內斂的邵志堅,在需要抉擇時,無一例外,他們愛的女人都是第一個被犧牲的;可是女人無論是飛蛾撲火的秦芊儀,還是被逼無奈的周太太,不管遇到何事,第一個要保護的人永遠是她們的男人。男人的世界是廣闊天空,女人的世界裡只有男人。

如果這部劇僅僅是這樣那有什麼看頭,於是小朱青和郭軫就顯得那麼珍貴,他們的人是清白的愛是純粹的,郭軫不像江偉成,為了軍中事業一再犧牲芊儀的幸福,郭軫會為了和朱青在一起,差點衝撞上峰坐機、當逃兵、坐牢;小朱青不像秦芊儀,為了自己渴望的幸福可以對不起所有人,小朱青會為了成全師娘和大隊長,選擇不說出炸船的真相。

可是這樣的人這樣的愛情,那樣的時代如何能承受,在那樣的時代他們這種人無法保全自己也就註定無法保全他們的愛情。所以,最終,郭軫人死了,小朱青心死了……

還只看到20集,其實還有很多想法但怕碰觸政治敏感性所以就不寫出來了,也不知道這篇回答有沒有人,大約看完還會回來紀錄一下,就這樣吧。


新年追的第一部劇,沒想到這麼有質感。從第20集左右開始,感覺到劇中人物的命運開始發生了巨大的轉變,也是從那幾集開始有了著迷於此劇的感覺。
在那樣一個時代背景之中,人物內心的涼薄竟無奈又可憎。看完之後,我覺得自己沉浸在劇中人物交織的命運之中,為他們之間的情感感到唏噓,可是這樣一種置於國共內戰的時代背景之下的兒女情長,冷靜想想真的是值得緬懷嘛?
大隊長江偉成在東北執行任務期間,心心念念著師娘,最後竟置國家與十一大隊不顧,擅自返航,劇中說江偉成這一行為導致沒有給陸軍斷後,國軍兩個師被共產黨全殲,一萬多人血染東北。其實想想,從大陸學生所接受過的正氣凜然的價值觀來看,江偉成這麼做終究是因為自己沒有大義滅親,沒有舍小家顧大家,自己的情感故事固然動人,可是不夠無私,不夠心狠。我想這是有悖於我們紅色教育的價值觀吧,所以除卻政治敏感的原因之外,這也是大陸無法引進此劇的原因之一吧。
還是回歸談談人物吧。全劇有3名女性的命運不斷的交織割裂又重逢,也許正是因為存在這樣的人生際遇,所以她們才能成為故事的主角吧。
大隊長的夫人,秦芊怡,十一大隊空軍村「仁愛東村」的師娘,華南師範大學英文專業肄業生。一生圍著大隊長活,她是浙江望族的大家閨秀,舉手投足之間都溫婉大氣,可是她的愛太自私,她的丈夫欠著朱青兩條命,朱青的父親與丈夫都因大隊長而死。她兩次出賣朱青都為了她的丈夫,細思她或許是為了她自己吧,丈夫坐牢她不願一個人在外面等,畢竟她在村子裡提心弔膽地等了大隊長太久。我並不十分喜歡這個人物,我覺得她是偽善,真正的良善是不會在知道自己欠著朱青兩條人命的情況下,再去出賣她,將她送進牢房甚至求朱青吞下這份冤情別吱聲,太過於殘忍。
副隊長的夫人,小周,周瑋訓,直言快語,性格耿直,愛恨鮮明,華南師範大學體育科畢業生。原來的丈夫小靳抗戰去世,由小邵負責交接小周。就這樣,組建成了一個新的家庭,女兒默婷和第二任丈夫小邵,成了那個動蕩年代裡小周生活下去的信念。是不是信念足夠強大,最後反倒會變成私慾,小周和師娘一起出賣了朱青,換得了她們丈夫的安全。雖然這裡面存在些許誤會,可是如此赤裸裸的傷害,怎是朱青在牢里一句「我的兩個姐姐欺負我」那麼簡單就能理解。小周沒變,從南京到台灣,逃難之後的小周也沒有太大的變化,我想是因為她的逃難過程中並沒有師娘和朱青的不堪經歷,她作為空軍遺眷的尊嚴在49年撤退到台灣的過程之中,並沒有受到貶損,所以她還是那個小周。
十一大隊最有才情的飛行員郭軫的妻子,朱青。為了一張「因緣負傷共床枕,願求佳人共此生」的字條,從杭州師範輟學來到南京,就讀金陵女大,一所外國人的大學。學校的葛瑞琴牧師對朱青說「南京有飛行員,他們是撒旦派來的,牧區裡面有兩種小羊,一種是迷路的,一種是準備迷路的。」朱青重複了那句「南京有飛行員,是撒旦派來的」之後,牧師說:「好,別迷路。」最後朱青還是迷路了,並且越走越遠。她的師姐汪影說她和別人不一樣,不像是窮酸的拿獎學金的鄉下學生,也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她主動提出和朱青做朋友,卻被朱青拒絕。朱青的特別在於她骨子裡的清高與孤傲吧,她和郭軫之間的愛情是天雷勾地火,是熾烈,可是彩雲易散琉璃脆。《百年孤獨》裡面我最喜歡的一句話是「你所擁有的燦爛終究要用寂寞來償還「,世界名著也能解答一個人物的命運。儘管朱青最後用身體換船票來台灣,北投給美國大兵洗澡,顛沛流離之後受到師娘他們的羞辱,她只能佯裝堅強,不願將生活的無奈拿來做自己淪為風塵女子的擋箭牌,她連此番墮落其實也保持著她作為女學生時的驕傲,也許她是在出賣自己的肉體卻沒有徹底地出賣自己的靈魂,可是最後她的兩個姐姐置她於死地,她的心應該徹底死掉了吧,她面目猙獰地對師娘說」你去死「,可以感知到這個人物內心一篇荒蕪的景象。最後,執著愛著她的小顧從美國受訓回來,身負著所謂反攻大陸的使命,被米格機擊落在大陸,他出任務前對美國軍官說」soldier to soldier「(一言為定),他知道美國人可以救朱青。朱青最後去了美國,過了很久很久以後,她回到台灣,那時候師娘和副隊娘已經走了,她站在那駕螺旋槳的飛機前面,回過頭擁抱默婷的瞬間,竟還是那個熟悉的女學生模樣,她回來了。
對於當時撤退到台灣的這些人而言,國民黨打了敗仗丟了大陸,他們當中有人想渡過那灣海峽回去見自己的未婚妻,都被視作叛國,才剛到大陸邊緣,便被擊落。可能對於他們當中一些人來說,國破家亡不過如此吧。
最後想說喜歡這劇的最大原因之一,是因為它很客觀,每個人其實都是脆弱的,都為了自己的信念而活,為自己所愛的而活。劇中,空軍子女也不優秀,默婷沒有考取大學,空軍眷屬也不無私,為了保住親人不惜出賣他人,空軍高官也不廉潔,撤退台灣後私吞國家財產,空軍自身也不夠偉大,最終不是輸給了對生命的恐懼,而是輸給了對家的眷戀。
完。


歷史虧欠了那代人太多 可故事總歸要朝著它該有的方向發展
單純的女學生小朱青憑著一張未曾謀面的人留下的字條從浙江孤身一人來到南京
大家閨秀師娘為了丈夫不惜於家人決裂
大大咧咧的副隊娘又因為丈夫的逝世帶著女兒再嫁
郭軫殉職後小朱青變成了學姐口中的小茶花女
大隊長自殺後師娘一個人在寂寞中熬過了晚年
邵副隊的相好小護士到最後也沒能和等了大半輩子的人在一起
在那個大時代大背景下 愛情多麼脆弱
分開與被分開 再見也許就是下輩子的事了
親情亦是如此
我無法想像登上去往台灣的船的人的心情
看著船離岸邊越來越遠
望著海天一色的海面多少人的內心是絕望的
也許有些人知道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故鄉 親人 兒時的玩伴 訂婚的另一半…
終究被那片海隔在了兩端
望不見 不敢想
人生漂泊如蓬草 大歷史是風 我們都活在風裡。


希望灣灣早日回歸,希望世界和平。

之前沒怎麼看過正劇,特別是抗戰的這種,這次看是沖著「白先勇小說改編」去的。
我曾以為台灣電視劇都以泡沫偶像劇為主,沒想到拍這種題材會給我帶來驚喜。

非常真實
不是所謂紅色經典中的「勇往直前」,只有大國沒有小家。戰爭是沒有人性的,但人終究是有感情和人情味的,有寄託的,也曾畏畏縮縮地說「我累了,不想打了」的,也曾為了避免弟兄受苦而把沒有生還希望卻一直掙扎的人一槍斃命的,也曾在墜機前把愛人照片緊緊攥在懷裡的。
不是說著「為了國家我要拼了」,而僅僅是說「我想回家了,快點結束吧」。
不是僅有隻懂攫取自身利益而壓榨下屬沒有人性的官僚長官,也有表面上八面玲瓏圓滑世故,但也會為了自己的舊下級甘願為他爭取出獄的機會和最後一筆退休金而喪失官位卻在所不惜的。
不是戰爭過後一切都會好的,戰爭的後遺症是無法治癒的,懷著愧疚走接下來的日子,是生不如死的。
戰爭時的人不都是大無畏的,也會互相出賣。

時而羨慕三個女人的命運如此相似且悲涼,幸好她們還有彼此可以互相扶持,時而卻為她們只顧自己和丈夫的安危,而把無辜的人推出來受罪而攥緊拳頭、咬牙切齒。
最後的最後,卻為她們敢於嫁給空軍而感到驕傲.......至少,讓他們有個家了,落地之後有個歸屬了。
無論是勝仗敗仗,安全回家了就好。
可是一旦她們的愛人犧牲了,她們也跟著「犧牲」了。她們弄丟了自己。

「男人的戰爭結束了,女人的戰爭剛開始。男人的戰爭,打起來很壯烈,教科書里寫過,你背都背不完;可女人的戰爭,細水長流,一輩子打不完。」

一面是家國情懷,一面是兒女情長。
可是在任務面前,他們必須走,攔也攔不住的,帶著未斷的挂念和沒來得及說出的話。遺書永遠都寫不完。
看到內戰的時候真想跟他們說,別打了,自己人打自己人,手心手背都是肉。
炸的村莊是自己的村莊,殉職的也是自己人,看著彆扭。

劇里的人物塑造都很立體、飽滿,每個人都有缺點也有可取之處,也看到了每個人身上的自私,可是故事到了尾聲卻又什麼都能原諒。
形勢所迫,造化弄人,由不得他們。

還記得師娘的那句「日子過了就好了」、副隊娘的那句「狗肉進不了大上海」、老龔的那句「兩眼一抹黑」.......
慶幸這故事只是一部電視劇,只是小說,不然太讓人揪心了。
可是又轉念一想,戰爭時肯定有很多虐心的真實故事,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看完劇之後聽著《一把青》的原聲帶(這裡:蝦米音樂播放器),看完了短短的原著,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大概是想像力太豐富,每個句子都能讓我想出些背後的故事來。
建議邊聽歌邊看原著:
一把青

抗日勝利,還都南京的那一年,我們住在大方巷的仁愛東村,一個中下級的空軍眷屬區里。在四川那種閉塞的地方,煎熬了那些年數,驟然回返那六朝金粉的京都,到處的古迹,到處的繁華,一派帝王氣象,把我們的眼睛都看花了。
那時偉成正擔任十一大隊的大隊長。他手下有兩個小隊剛從美國受訓回來,他那隊飛行員頗受重視,職務也就格外繁忙。遇到緊要差使,常由他親自率隊出馬。一個禮拜,倒有三四天,連他的背影兒我也見不著。每次出差,他總帶著郭軫一起去。郭軫是他的得意門生,郭軫在四川灌縣航校當學生的時候,偉成就常對我說:郭軫這個小夥子靈跳過人,將來必定大有出息。果然不出幾年,郭軫便竄了上去,爬成小隊長留美去了。
郭軫是空軍的遺族。他父親是偉成的同學,老早摔了機,母親也跟著病歿了。在航校的時候,逢年過節,我總叫他到我們家來吃餐團圓飯。偉成和我膝下無子,看著郭軫孤單,也常照顧他些。那時他還剃著青亮的頭皮,穿了一身土黃布的學生裝,舉止雖然處處露著聰明,可是口角到底嫩稚,還是個未經世的後生娃仔。當他從美國回來,跑到我南京的家來,沖著我倏地敬個軍禮,叫我一聲師娘時,我著實吃他唬了一跳。郭軫全身都是美式凡立丁的空軍制服,上身罩了一件翻領鑲毛的皮夾克,腰身勒得緊峭,褲帶上卻系著一個Rav-Ban太陽眼鏡盒兒。一頂嶄新高聳的軍帽帽沿正壓在眉毛上;頭髮也蓄長了,滲黑油亮的髮腳子緊貼在兩鬢旁。才是一兩年工夫,沒料到郭軫竟出挑得英氣勃勃了。
「怎麼了,小夥子?這次回來,該有些苗頭了吧?」我笑著向他說道。
「別的沒什麼,師娘,倒是在外國攢了幾百塊美金回來。」郭軫說道。
「夠討老婆了!」我笑了起來。
「是呀,師娘,正在找呢。」郭軫也朝著我齜了牙齒笑道。
戰後的南京,簡直成了我們那些小飛行員的天下。無論走到哪裡,街頭巷尾,總碰到個把趾高氣揚的小空軍,手上挽了個衣著人時的小姐,瀟瀟洒灑,搖曳而過。談戀愛——個個單身的飛行員都在談戀愛。一個月我總收得到幾張偉成學生送來的結婚喜帖。可是郭軫從美國回來了年把,卻一直還沒有他的喜訊。他也帶過幾位摩登小姐到我家來吃我做的豆瓣鯉魚。事後我問起他,他總是搖搖頭笑著說:
「沒有的事,師娘,玩玩罷了。」
可是有一天,他卻跑來告訴我:這次他認了真了。他愛上了一個在金陵女中念書叫朱青的女孩兒。
「師娘,」他一股勁的對我說道,「你一定會喜歡她,我要帶她來見你。師娘,我從來沒想到會對一個女孩子這樣認真過。」
郭軫那個人的性格,我倒摸得著一二。心性極為高強,年紀輕,發跡早,不免有點自負。平常談起來,他曾對我說,他必得要選中一個稱心如意的女孩兒,才肯結婚。他帶來見我的那些小姐,個個容貌不凡,他都沒有中意,我私度這個朱青大概是天仙一流的人物,才會使得郭軫如此動心。
當我見到朱青的時候,卻大大的出了意料之外。那天郭軫帶她來見我,在我家吃午飯。原來朱青卻是一個十八九歲頗為單瘦的黃花閨女,來做客還穿著一身半新舊直統子的藍布長衫,襟上掖了一塊白綢子手絹兒。頭髮也沒有燙,抿得整整齊齊的垂在耳後。腳上穿了一雙帶絆的黑皮鞋,一雙白色的短統襪子倒是乾乾淨淨的。我打量了她一下,發覺她的身段還未出挑得周全,略略扁平,麵皮還泛著些青白。可是她的眉眼間卻蘊著一脈令人見之忘俗的水秀,見了我一徑半低著頭,靦靦腆腆,很有一股教人疼憐的怯態。一頓飯下來,我怎麼逗她,她都不大答得上腔來,一味含糊的應著。倒是郭軫在一旁卻著了忙,一忽兒替她拈菜,一忽兒替她斟茶,直慫著她跟我聊天。
「她這個人就是這麼彆扭,」郭軫到了後來急躁的指著朱青說道,「她跟我還有話說,見了人卻成了啞巴。師娘這兒又不是外人,也這麼出不得眾。」
郭軫的話說得暴躁了些,朱青扭過頭去,羞得滿面通紅。
「算了,」我看著有點不過意,忙止住郭軫道,「朱小姐頭一次來,自然有點拘泥,你不要去戳她。吃完飯還是你們兩人去游玄武湖去罷,那兒的荷花開得正盛呢。」
郭軫是騎了他那輛十分招搖的新摩托車來的。吃完飯,他們離開的時候,郭軫把朱青扶上了後車座,幫著她繫上她那塊黑絲頭巾,然後跳上車,輕快的發動了火,向我得意洋洋的揮了揮手,倏地一下,便把朱青帶走了。朱青偎在郭軫身後,頭上那塊絲中吹得高高揚起。看著郭軫對朱青那副笑容,我知道他這次果然認了真了。
有一次,偉成回來,臉色沉得很難看,一進門便對我說道:
「郭軫那小夥子越來越不像話!我倒沒料到他竟是這樣一個人」
「怎麼了?」我十分詫異,我從來沒有聽見偉成說過郭軫一句難聽的話。
「你還問得出呢!你不是知道他在追一個金陵女中的學生嗎?我看他這個人談戀愛談昏了頭!經常闖進人家學校里去,也不管人家在上課,就去引逗那個女學生出來。這還不算,他在練機的時候,竟然飛到金陵中的上空,在那兒打轉子,惹得那些女學生都從課室里伸頭出來看熱鬧。人家校長告到我們總部來了,成個什麼體統?一個飛行員這麼輕狂,我要重重的處罰他!」
郭軫被記了過,革除了小隊長的職務。當我見到郭軫時,他卻對我解說道:
「師娘,不是我故意犯規,惹老師生氣,是朱青把我的心拿走了。真的,師娘,我在天上飛,我的心都在地上跟著她呢。朱青是個規規矩矩的好女孩,就是有點怕生,不大會交際罷了。現在學校把她開除了,她老子娘從重慶打電報來逼她回去。她死也不肯,和他們也鬧翻了。她說她這一輩子跟定了我,現在她一個人住在一間小客棧里還沒有著落呢。」
「傻子,」我搖頭嘆道,沒想到聰明人談起戀愛來,也會變得這般糊塗,「既是這麼痴,兩人結婚算了。」
「師娘,我就是要來和你商量這件事,要請你和老師做我們的主婚人呢。」郭軫滿面光彩對我說道。
郭軫和朱青結婚以後,也住在我們仁愛東村裡。郭軫有兩個禮拜的婚假,本來他和朱青打算到杭州去度蜜月的,可是還沒有去成,猛然間國內的戰事便爆發了。偉成他們那個大隊被調到東北去。臨走的那天早上,才蒙蒙亮,郭軫便鑽進我的廚房裡來,我正在升火替偉成煮泡飯。郭軫披著件軍外套,頭髮蓬亂,兩眼全是紅絲,鬍鬚也沒剃,一把攥住我手,嗓子嘎啞,對我說道:
「師娘,這次無論如何要拜託你老人家了——」
「曉得了,」我打斷他的話道,「你不在,自然是我來照顧你老婆啦。」
「師娘——」郭軫還在嘮叨,「朱青還不大懂事,我們空軍里的許多規矩,她不甚明了,你要當她自己人,多多教導她才好。」
「是了,」我笑道,「你師娘跟著你老師在空軍里混了這十來年,什麼還沒見過?不知多少人從我這裡學了乖去呢。朱青又不笨,你等我來慢慢開導她。」
偉成和郭軫他們離去後,我收拾了一下屋子便走到朱青家去探望她。公家配給郭軫他們的宿舍是一幢小巧的木板平房。他們搬進去以前,郭軫特別找人粉刷油漆過一輪,掛上些新的門帘窗幔,相當起眼。我進到他們的房子里,看見客廳里還是新房般的打扮。桌子椅子上堆滿了紅紅綠綠的賀禮,有些包裹尚未拆封。桌子跟下卻圍著一轉花籃,那些玫瑰劍蘭的花苞兒開得十分新鮮,連鳳尾草也是碧綠的。牆上那些喜幛也沒有收去,郭軫同學送給他的一塊烏木燙金的喜匾卻懸在廳的中央,寫著「白頭偕老」。
朱青在她房裡,我走進去她也沒有聽見。她歪倒在床上,臉埋在被窩裡,抽抽搭搭的哭泣著。她身上仍舊穿著新婚的艷色絲旗袍,新燙的頭髮揉亂了,發尾子枝椏般生硬的張著。一床綉滿五彩鴛鴦的絲被面被她搓得全是皺紋。在她臉旁被面上,卻浸著一塊碗大的濕印子。她聽見我的腳步驚坐了起來,只叫出一聲「師娘」,便只有哽咽的份兒了。朱青滿面青黃,眼睛腫得眯了起來,看著愈加瘦弱了。我走過去替她抿了一下頭髮,絞了一把熱手巾遞給她。朱青接過手中,把臉捂住,重新又哭泣起來。房子外頭不斷的還有大卡車和吉普車在拖拉行李,鐵鏈鐵條撞擊的聲音,非常刺耳,村子裡的人正陸續啟程上任,時而女人尖叫,時而小孩啼哭,顯得十分惶亂。我等朱青哭過了,才拍拍她的肩膀說道:
「頭一次,乍然分離,總是這樣的——今晚不要開伙,到我那兒吃夜飯,給我做個伴兒。」
偉成和郭軫他們一去便了無蹤跡。忽而聽見他們調到華北,忽而又來信飛到華中去了,幾個月來一次也沒回過家。這個期間,朱青常常和我在一起。有時我教她做菜,有時我教她織毛衣,也有時我卻教她玩幾張麻將牌。
「這個玩意兒是萬靈藥,」我對她笑著說道,「有心事,坐上桌子,紅中白板一混,什麼都忘了。」
朱青結婚後,放得開多了,可是仍舊靦腆怯生,除掉我這兒,村子裡別家她一概沒有來往。村子裡那些人的身世我都知曉,漸漸兒的,我也揀了一些告訴她聽,讓她熟悉一下我們村裡那些人的生活。
「你別錯看了這些人,」我對她說,「她們背後都經過了一番歷練的呢。像你後頭那個周太太吧,她已經嫁了四次了。她現在這個丈夫和她前頭那三個原來都是一個小隊里的人。一個死了托一個,這麼輪下來的。她那些丈夫原先又都是好朋友,對她也算周到了。還有你對過那個徐太太,她先生原是她小叔,徐家兩兄弟都是十三大隊里的。哥哥歿了,弟弟頂替。原有的幾個孩子,又是叔叔又是爸爸,好久還叫不清楚呢。」
「可是她們看著還有說有笑的。」朱青望著我滿面疑惑。
「我的姑娘,」我笑道,「不笑難道叫她們哭不成?要哭,也不等到現在了。」
郭軫離開後,朱青一步遠門也不肯出,天天守在村子裡。有時我們大伙兒上夫子廟去聽那些姑娘們清唱,朱青也不肯跟我們去。她說她怕錯過總部打電話傳來郭軫的消息,一天夜裡,總部帶信來說,偉成那一隊經過上海,有一天多好停留,可能趕到南京來。朱青一早便跳出跳進,忙著出去買了滿滿兩籃子菜回來。下午我經過她門口,看見她穿了一身藍布衣褲,頭上系了一塊舊頭巾,站在凳子上洗窗戶。她人又矮小,踮起腳還夠不著,手裡卻揪住一塊大抹布揮來揮去,全身的勁都使出來了似的。
「朱青,那上頭的灰塵,郭軫看不見的。」我笑著叫道。
朱青回頭看見我,紅了臉,訕訕的說道:
「不知怎的,才幾個月,這間房子便舊了,洗也洗不幹凈。」
傍晚的時分,朱青過來邀了我一塊兒到村口擱軍用電話的那間門房裡去等候消息。總部那邊的人答應六七點鐘給我們打電話通消息。朱青梳洗過了,換上一件杏黃色的薄綢長衫,頭上還絡了一根蘋果綠的絲帶,嘴上也抹了一些口紅,看著十分清新可喜。起初朱青還非常開心,跟我有說有笑,到了六點多鐘的光景,她便漸漸緊張起來了,臉也綳了,聲也噤了,她一邊織著毛線卻不時的抬頭去看桌上那架電話機。我們左等右等,直到九點多鐘,電話鈴才響了起來。朱青倏地跳起來,懷裡的絨線球滾到一地,急忙向電話奔去,可是到了桌子邊卻回過頭來向著我聲音顫抖的說道:
「師娘——電話來了。」
我去接過電話,總部里的人說,偉成他們在上海只停留了兩小時,下午五點鐘已經起飛到蘇北去了。我把這個消息告訴朱青,朱青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她呆站著,半晌沒有出聲,臉上的肌肉卻微微的在抽搐。
「我們回去吧。」我向她說道。
我們走回村子裡,朱青一直默默跟在我後面,走到我家門口時,我對她說:
「莫難過了,他們的事情很沒準的。」
朱青扭過頭去,用袖子去擂眼睛,嗓子哽咽得很厲害。
「別的沒有什麼,只是今天又空等了一天——」
我把她的肩膀摟過來說道:
「朱青,師娘有幾句話想跟你講,不知你要不要聽。飛將軍的太太,不容易當。廿四小時,那顆心都掛在天上,哪怕你眼睛朝天望出血來,那天上的人未必知曉。他們就像那些鐵鳥兒,忽而飛到東,忽而飛到西,你抓也抓不住。你嫁進了我們這個村子裡,朱青,莫怪我講句老實話,你就得狠起心腸來,才擔得住日後的風險呢。」
朱青淚眼模糊的瞅著我,似懂非懂的點著頭兒。我扳起她的下巴頦,笑著嘆道:
「回去吧,今夜早點上床。」
民國三十七年的冬天,我們這邊的戰事已經處處失利了,北邊一天天吃緊的當兒,我們東村裡好幾家人都遭了凶訊。有些眷屬天天到廟裡去求神拜菩薩,算命的算命,摸骨的摸骨。我向來不信這些神神鬼鬼,偉成久不來信,我便邀隔壁鄰舍來成桌牌局,熬個通宵,定定神兒。有一晚,我跟幾個鄰居正在鬥牌兒,住在朱青對門的那個徐太太跑來一把將我拖了出去,上氣不接下氣的告訴我說總部剛來通知,郭軫在徐州出了事,飛機和人都跌得粉碎。我趕到朱青那兒,裡面已經黑壓壓擠滿了一屋子的人。朱青歪倒在一張靠椅上,左右一邊一個女人揪住她的膀子,把她緊緊按住,她的頭上扎了一條白毛巾,毛巾上紅殷殷的沁著巴掌大一塊血跡。我一進去,裡面的人便七嘴八舌告訴我:朱青剛才一得到消息,便抱了郭軫一套制服,往村外跑去,一邊跑一邊嚎哭,口口聲聲要去找郭軫。有人攔她,她便亂踢亂打,剛跑出村口,便一頭撞在一根鐵電線杆上,額頭上碰了一個大洞,剛才抬回來,連聲音都沒有了。
我走到朱青跟前,從別人手裡接過一碗薑湯,用銅羹匙撬開朱青的牙關,紮實的灌了她幾口。她的一張臉像是劃破了的魚肚皮,一塊白,一塊紅,血汗斑斑。她的眼睛睜得老大,目光卻是散渙的。她沒有哭泣,可是兩片發青的嘴唇卻一直開合著,喉頭不斷發出一陣陣尖細的聲音,好像一隻瞎耗子被人踩得發出吱吱的慘叫來一般。我把那碗薑湯灌完了,她才漸漸的收住目光,有了幾分知覺。
朱青在床上病了許久。我把她挪到我屋子裡。日夜守住她,有時連我打牌的時候,也把她放在跟前。我怕走了眼,她又去尋短見。朱青整天睡在床上。也不說話,也不吃東西。每天都由我強灌她一點湯水。幾個禮拜,朱青便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頭,麵皮死灰,眼睛凹成了兩個大窟窿。有一天我喂完她,便坐在她床沿上,對她說道:
「朱青,若說你是為了郭軫,你就不該這般作踐自己。就是郭軫在地下,知道了也不能心安哪。」
朱青聽了我的話,突然顫巍巍的掙扎著坐了起來,朝我點了兩下頭,冷笑道:
「他知道什麼?他跌得粉身碎骨哪裡還有知覺?他倒好,轟地一下便沒了——我也死了,可是我卻還有知覺呢。」
朱青說著,面上似哭似笑的扭曲起來,非常難看。
守了朱青個把月,自己都差不多累倒了。幸而她老子娘卻從重慶趕了來。她老子看見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她娘卻狠狠的啐了一口:
「該呀!該呀!我要她莫嫁空軍,不聽話,落得這種下場!」
說著便把朱青蓬頭垢面的從床上扛下來,用板車連鋪蓋一齊拖走了。朱青才走幾天,我們也開始逃難,離開了南京。

來到台北這些年,我一直都住在長春路,我們這個眷屬區碰巧又叫做仁愛東村,可是和我在南京住的那個卻毫不相干,裡面的人四面八方遷來的都有,以前我認識的那些都不知分散到哪裡去了。幸好這些年來,日子太平,容易打發,而我們空軍里的康樂活動,卻並不輸於在南京時那麼頻繁,今天平劇。明天舞蹈,逢著節目新鮮,我也常去那些晚會去湊個熱鬧。
有一年新年,空軍新生社舉行遊藝晚會。有人說歷年來就算這次最具規模。有人送來兩張門票,我便帶了隔壁李家念中學那個女兒一同去參加。我們到了新生社的時候,晚會已經開始好一會兒了。有些人擠做一堆在搶著摸彩,可是新生廳里卻是音樂悠揚跳舞開始了。整個新生社塞得寸步難移,男男女女,大半是年輕人,大家嘻嘻哈哈的,熱鬧得了不得。廳里飄滿了紅紅綠綠的氣球,有幾個穿了藍色制服的小空軍,拿了煙頭燒得那些氣球砰砰嘭嘭亂炸一頓,於是一些女人便趁勢尖叫起來。夾在那些混叫混鬧的小夥子中間,我的頭都發了暈,好不容易才和李家女兒擠進了新生廳里,我們倚在一根廳柱旁邊,觀看那些人跳舞。那晚他們弄來空軍里一個大樂隊,總有二十來人。樂隊的歌手也不少,一個個上來,衣履風流,唱了幾個流行歌,卻下到舞池和她們相識的跳舞去了。正當樂隊里那些人敲打得十分賣勁的當兒,有一個衣著分外妖燒的女人走了上來,她一站上去,底下便是一陣轟雷般的喝彩,她的風頭好像又比眾人不同一些。那個女人站在台上,笑吟吟地沒有半點兒羞態,不慌不忙把麥克風調了一下,回頭向樂隊一示意,便唱了起來。
「秦婆婆,這首歌是什麼名字?」李家女兒問道,她對流行歌還沒我在行。我的收音機,一向早上開了,睡覺才關的。
「《東山一把青》。」我答道。
這首歌,我熟得很,收音機里常收得到白光灌的唱片,倒是難為那個女人卻也唱得出白光那股懶洋洋的浪蕩勁兒。她一隻手拈住麥克風,一隻手卻一徑滿不在乎的挑弄她那一頭蓬得像只大鳥窩似的頭髮。她翹起下巴頦兒,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唱著:
東山哪,一把青。
西山哪,一把青。
郎有心來姐有心,
郎呀,咱倆兒好成親哪——
她的身子微微傾向後面,晃過來,晃過去,然後突地一股勁兒,好像從心窩裡迸了出來似的唱道:
噯呀噯噯呀,
郎呀,咱倆兒好成親哪——
唱到過門的當兒,她便放下麥克風,走過去從一個樂師手裡拿過一雙鐵鎚般的敲打器,吱吱嚓嚓的敲打起來,一面卻在台上踏著倫巴舞步,顛顛倒倒,扭得頗為孟浪。她穿了一身透明紫紗灑金片的旗袍,一雙高跟鞋足有三寸高,一扭,全身的金鎖片便閃閃發光起來。一曲唱完,下面喝彩聲,足有半刻時辰,於是她又隨意唱了一個才走下台來,即刻便有一群小空軍迎上去把她擁走了。我還想站著聽幾個歌,李家女兒卻吵著要到另外一個廳去摸彩去。正當我們擠出人堆離開舞池的當兒,突然有人在我身後抓住了我的膀子叫了一聲:
「師娘!」
我一回頭,看見叫我的人,赫然是剛才在台上唱「東山一把草」的那個女人。來到台北後,沒有人再叫我「師娘」了,個個都叫我秦老太,許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驀然間,異常耳生。
「師娘,我是朱青。」那個女人笑吟吟的望著我說道。
我朝她上下打量了半天,還沒來得及回話,一群小空軍便跑來,吵嚷著要把她挾去跳舞。她把他們摔開,湊到我耳根下說道:
「你把地址給我,師娘,過兩天我接你到我家去打牌,現在我的牌張也練高了。」
她轉身時又笑吟吟的悄聲對我說道:
「師娘,剛才我也是老半天才把你老人家認出來呢。」
從前看京戲,伍子胥過昭關一夜便急白了頭髮,那時我只道戲裡那樣做罷了,人的模樣兒哪裡就變得那麼厲害。那晚回家,洗臉的當兒,往鏡子里一端詳,才猛然發覺原來自己也灑了一頭霜,難怪連朱青也認不出我來了。從前逃難的時候,只顧逃命,什麼事都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黑天白日。我們撤退到海南島的時候,偉成便病歿了。可笑他在天上飛了一輩子,沒有出事,坐在船上,卻硬生生的病故了。他染了痢疾,船上害病的人多,不夠葯,我看著他屙痢屙得臉發了黑。他一斷氣,船上水手便把他用麻包袋套起來,和其他幾個病死的人,一齊丟到了海里去,我只聽得「嘭」一下,人便沒了。打我嫁給偉成那天起,我心裡已經盤算好以後怎樣去收他的屍骨了。我早知道像偉成他們那種人,是活不過我的。倒是沒料到末了連他屍骨也沒收著。來到台灣,天天忙著過活,大陸上的事情,竟逐漸淡忘了。老實說,要不是在新生社又碰見朱青,我是不會想起她來了的。
過了兩天,朱青果然差了一輛計程車帶張條子來接我去吃晚飯。原來朱青就住在信義路四段,另外一個空軍眷屬區里。那晚她還有其他的客人,是三個空軍小夥子,大概周未從桃園基地來台北度假的,他們也順著朱青亂叫我師娘起來,朱青指著一個白白胖胖,像個麵包似的矮子向我說道:
「這是劉騷包,師娘,回頭你瞧他打牌時,那副狂骨頭的樣兒就知道了。」
那個姓劉的便湊到朱青跟前嬉皮笑臉的嚷道:
「大姐,難道今天我又撞著你什麼了?到現在還沒有半句好話呢。」
朱青只管吃吃的笑著,也不去理他,又指著另外一個瘦黑瘦黑的男人說道:
「他是開小兒科醫院的,師娘只管叫他王小兒科就對了。他和我們打了這麼久的麻將,就沒和出一副體面的牌來。他是我們這裡有名的雞和大王。」
那個姓王的笑歪了嘴,說道:
「大姐的話先別說絕了,回頭上了桌子,我和老劉上下手把大姐夾起來,看大姐再賭厲害。」
朱青把面一揚,冷笑道:
「別說你們這對寶器,再換兩個厲害的來,我一樣有本事教你們輸得當了褲子才准離開這兒呢。」
朱青穿了一身布袋裝,肩上披著件紅毛衣,袖管子甩盪甩盪的,兩筒膀子卻露在外面。她的腰身竟變得異常豐圓起來,皮色也細緻多了,臉上畫得十分入時,本來生就一雙水盈盈的眼睛,此刻顧盼間,露著許多風情似的。接著朱青又替我介紹了一個二十來歲叫小顧的年輕男人。小顧長得比先頭那兩個體面得多,茁壯的身材,濃眉高鼻,人也厚實,不像那兩個那麼嘴滑。朱青在招呼客人的時候,小顧一徑跟在她身後,替她搬挪桌椅,聽她指揮,做些重事。
不一會,我們入了席,朱青便端上了頭一道菜來,是一盆清蒸全雞,一個琥珀色的大瓷碗里盛著熱氣騰騰的一隻大肥母雞,朱青一放下碗,那個姓劉的便跳起來走到小顧身後,直推著他嚷道:
「小顧,快點多吃些,你們大姐燉雞來補你了。」
說著他便跟那個姓王的笑得發出了怪聲來。小顧也跟著笑了起來,臉上卻十分尷尬。朱青抓起了茶几上一頂船形軍帽,迎著姓劉的兜頭便打,姓劉的便抱了頭繞著桌子竄逃起來。那個姓王的拿起羹匙舀了一瓢雞湯送到口裡,然後舐唇咂嘴的嘆道:
「小顧來了,到底不同,大姐的雞湯都燉得下了蜜糖似的。」
朱青丟了帽子,笑得彎了腰,向那姓劉的和姓王的指點了一頓,咬著牙齒恨道:
「兩個小挨刀的,誆了大姐的雞湯,居然還吃起大姐的豆腐來!」
「大姐的豆腐自然是留給我們吃的了。」姓劉的和姓王的齊聲笑道。
「今天要不是師娘在這裡,我就要說出好話來了,」朱青走到我身邊,一隻手扶在我肩上笑著說道,「師娘,你老人家莫見怪。我原是召了這群小弟弟來侍候你老人家八圈的,哪曉得幾個小鬼頭平日被我慣壞了,嘴裡沒上沒下混說起來。」
朱青用手戳了一下那個姓劉的額頭,說道:
「就是你這個騷包最討人嫌!」
說著便走進廚房裡去了。小顧也跟了進去幫朱青端菜出來。那餐飯我們吃了多久,姓劉的和姓王的便和朱青說了多久的風話。
自那次以後,隔一兩個禮拜,朱青總要來接我到她家去一趟。可是見了她那些回數,過去的事情,她卻一句也沒有提過。我們見了面總是忙著搓麻將。朱青告訴我說,小顧什麼都不愛,惟獨喜愛這幾張。他一放了假,從桃園到台北來,朱青就四處去替他兜搭子,常常連她巷子口那家雜貨店一品香老闆娘也拉了來湊腳。小顧和我們打牌的當兒,朱青便不入局,她總端張椅子,挨著小顧身後坐下,替小顧點張子。她蹺著腳,手肘子搭在小顧肩上,嘴裡卻不停的哼著歌兒,又是什麼《嘆十聲》,又是什麼《怕黃昏》,唱出各式各樣的名堂來。有時我們打多久的牌,朱青便在旁邊哼多久的歌兒。
「你幾時學得這麼會唱歌了,朱青?」有一次我忍不住問她道,我記起她以前講話時,聲音都怕抬高些的。
「還不是剛來台灣找不到事,在空軍康樂隊里混了這麼些年學會的。」朱青笑著答道。
「秦老太,你還不知道呀,」一品香老闆娘笑道,「我們這裡都管朱小姐叫『賽白光』呢。」
「老闆娘又拿我來開胃了,」朱青說道,「快點用心打牌吧,回頭輸脫了底,又該你來鬧著熬通宵了。」
遇見朱青才是三四個月的光景,有一天,我在信義路東門市場買滷味,碰見一品香的老闆娘在那兒辦貨,她一見了我就一把抓住我的膀子叫道:
「秦老太,你聽見沒有?朱小姐那個小顧上禮拜六齣了事啦!他們說就在桃園的飛機場上,才起飛幾分鐘,就掉了下來。」
「我並不知道呀。」我說。
一品香老闆娘叫了一輛三輪車便和我一同往朱青家去看她去。一路上一品香老闆娘自說自話叨登了半天:
「這是怎麼說呢?好好的一個人一下子就沒了。那個小顧呀,在朱小姐家裡出入怕總有兩年多了。初時朱小姐說小顧是她乾弟弟,可是兩個人那麼眉來眼去,看著又不像。我們巷子里的人都說朱小姐愛吃『童子雞』,專喜歡空軍里的小夥子。誰能怪她呀?像小顧那種性格的男人,對朱小姐真是百依百順,到哪兒去找?我替朱小姐難過!」
我們到了朱青家,按了半天鈴,沒有人來開門,不一會兒,卻聽見朱青隔著窗子向我們叫道:
「師娘,老闆娘,你們進來呀,門沒有閂上呢。」
我們推開門,走上她客廳里,卻看見原來朱青正坐在窗台上,穿了一身粉紅色的綢睡衣,撈起了褲管蹺起腳,在腳趾甲上塗寇丹,一頭的髮捲子也沒有卸下來。她見了我們抬起頭笑道:
「我早就看見你們兩個了,指甲油沒幹,不好穿鞋子走出去開門,叫你們好等——你們來得正好,晌午我才燉了一大鍋糖醋蹄子,正愁沒人來吃。回頭對門余奶奶來還毛線針,我們四個人正好湊一桌麻將。」
正說著余奶奶便走了進來。朱青慌忙從窗台上跳了下來,收了指甲油,對一品香老闆娘說道:
「老闆娘,煩你替我擺擺桌子,我進去廚房端菜來。今天都是太太們,手腳快,吃完飯起碼還有二十四圈好搓。」
朱青進去廚房,我也跟了進去幫個忙兒。朱青把鍋里的糖醋蹄子倒了出來,又架上鍋頭炒了一味豆腐。我站在她身旁端著盤子等著替她盛菜。
「小顧出了事,師娘該聽到了?」朱青一邊炒菜,頭也沒有回,便對我說道。
「剛才一品香老闆娘告訴我了。」我說。
「小顧這裡沒有親人。他的後事由我和他幾個同學料理清楚了。昨天下午,我才把他的骨灰運到碧潭公墓下了葬。」
我站在朱青身後,瞅著她,沒有說話,朱青臉上沒有施脂粉,可是看著還是異樣的年輕朗爽,全不像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大概她的雙頰豐腴了,肌膚也緊滑了,歲月在她的臉上好像刻不下痕迹來了似的。我覺得雖然我比朱青還大了一大把年紀,可是我已經找不出什麼話來可以開導她的了。朱青利落的把豆腐兩翻便起了鍋,然後舀了一瓢,送到我嘴裡,笑著說道:
「師娘嘗嘗我的『麻婆豆腐』,可夠味了沒有?」
我們吃過飯,朱青便擺下麻將桌子,把她待客用的那副蘇州竹子牌拿了出來。我們一坐下去,頭一盤,朱青便撂下一副大三元來。
「朱小姐,」一品香老闆娘嚷道,「你的運氣這樣好,該去買『愛國獎券』了!」
「你們且試著吧,」朱青笑道,「今天我的風頭又要來了。」
八圈上頭,便成了三歸一的局面,朱青面前的籌碼堆到鼻尖上去了。朱青不停的笑聲,嘴裡翻來滾去哼著她常愛唱的那首《東山一把青》。隔不了一會兒,她便哼出兩句:
噯呀噯噯呀,
郎呀,採花兒要趁早哪——


再次,希望海峽兩岸好好的。


正在追。總得一句話,一個時代會辜負多少人


眼看豆瓣上關於一把青的長評被一點點刪除,可能我們這個國家某種程度上離對岸的文藝和政治的審視標準,還有一段路要走。


第7集44分55秒!這是師娘爸爸的遺像!!

這是蔡元培!…………
誰能告訴我這個劇組是怎麼想的?敢不敢換個不這麼高調的?醉了……


收拾好心情才回過頭來寫這篇文章。

仔細盯著每一幀畫面生怕錯過一分一秒,對著a站的視頻哭成了一個傻逼....已經很久沒有一部電視劇能讓我認認真真看下去了,毫無疑問《一把青》是一部好劇,而且是一部不可多得的拍的好的悲劇。

先說說劇吧,這會讓我好過一點。

《一把青》是一部我認為的真正意義上的悲劇,它符合了悲劇所應具備的各個要素。其實,從古到今,從東到西,悲劇故事永遠都是最動人心,最容易流傳千古的:《梁祝》、《白蛇傳》、《李爾王》....可是也最不容易寫出來。因為稍不注意,畫風就會轉變成敷衍、矯情、無病呻吟、光打雷不下雨等等等等,這些槽點我在國產電視劇上看到了太多次,但是《一把青》沒有,一點也沒有。它的成功在我看來是符合了以下幾點「悲劇定律」:

1.「把美好的事物撕碎給別人看」

《甄嬛傳》也很虐,不過到後來甄嬛由愛生恨,變成了一個腹黑又手腕強大的女人,生生氣死了皇帝,並不算太悲;孟姜女一路尋夫到長城,最後眼淚哭干,哭塌了一截露出丈夫,這大概算是全劇最高潮了---然而在我看來也不算太悲。我覺得最悲傷的是莫過於把曾經最美好的東西揉碎在人前,可是你還沒有叫停,還要繼續看她在人生的泥沼中越陷越深,變得面目全非不敢相認,這時候再尋出以前的樣子來---簡直痛徹心扉。

女主角朱青---大家都喊她「小朱青」,在劇情開始時是一個自己拎著行李跑到金陵女大讀書的女學生,膽大的很,卻也清純到了極點。後來因緣際會結識空軍飛行員郭軫,二人相愛。相遇之初,郭軫曾在夕陽餘暉中倚著機艙門提筆寫到:白衫,藍裙,不知名姓,黃昏好風景.....

後來郭軫沒有在抗日戰爭中被鬼子打死,卻在國共內戰中死在了祖國東北,朱青聞訊後肝膽俱裂....被救活後不久不知音訊。再和故人相見時,已經變成混跡於俱樂部一心想要去美國的交際花,雖是前空軍遺孀,卻靠在歡場中隨波逐流謀生。物是人非,最摧人心肝。

英武帥氣的飛行員軍官沒了,頭戴白紗滿臉幸福的新娘也沒了,只剩下一封遺書,和一個失去丈夫的不人不鬼的女人在世間遊盪。

2. 悲劇元素的一再強調和氛圍的營造

很多劇悲情不起來,是因為他們從開頭起就沒有注意營造悲劇的氛圍。中間猛然發力,想要試圖騙到觀眾的眼淚,就好像在平地掘水塘,既艱難還白費力氣。但是像《一把青》這樣以大時代作背景,悲劇幾乎已經註定,只要在細微之處做一些引導,觀眾的感情就會像大壩前的洪水一層層的往上澆,到情緒最高點處決堤,體會到這天崩地裂的痛苦感覺。

在《一把青》中,到處可以發現這些細節:小朱青剛進空眷村(空軍的眷屬)時候,偶爾問及師娘的孩子時遭遇到的冷場;村子裡不許提及「死」這個詞,也避諱任何和死亡有關的詞;從保安隊寄來的信封袋不敢拆,也不敢掂重量,因為如果有點分量的話就意味著裡面裝的是飛行員丈夫的銘牌,而銘牌寄來則意味著人已不在......

而每個深夜,飛行員都會被自己同伴臨終前痛苦的呼喊聲驚醒....每個在天空翱翔的白天,都能看到亡故隊友在自己身後如影隨形的蹤影。

整部片子的氣氛始終是壓抑的,那些陽光明媚的午後和閑聊,居然都成了那段灰暗歷史唯一的亮色。在這樣的環境下,觀眾的情緒始終都在累積,疊加,最後在某個關口發泄出來,終給人以刻骨銘心的感覺。這才是悲劇的魅力,這才是悲劇的力量所在。

此外,還有知乎問題「如何評價《一把青》中」的高票答案裡面提到的「對比」的手法,「四條線並進」的敘事手法,都是很好的講述故事,拍攝一部好的電視劇的方法。

好了,劇的分析說完,該進入正題了。

今年我27歲,明年28歲,就該到郭軫陣亡的年紀了。

在旁人眼裡,二十八歲的男人,青春正好,可對於飛行員,都已嫌晚。電視劇里,郭軫在追求小朱青的時候,跟她說「把命當撲克牌打,拿命開玩笑,什麼時候打出鬼牌,就一切都結束了。」

這句話沒有開玩笑,沒有人的年紀能比得上空軍飛行員刻在墓碑上的年輕。

在關於民國空軍的紀錄片《衝天》里,每個學生甫一進入中央航校的大門,就會看到石碑上的標語:我們的身體、飛機和炸彈,當與敵人兵艦陣地同歸於盡。全世界沒有第二所航空學校會有這樣的標語。

航校畢業投入戰鬥,一期學生飛出去,只剩三位能飛回來。

空軍閱兵台兩側,掛著這樣的橫幅:風雲際會壯士飛,誓死報國不生還。

或者說,他們從來沒想過活著回來。

由於海外受訓對學員素質的要求,航校在招生限定的學歷起點很高,而那個年代,只有殷實的家庭才能培養出大學生,因此亦有「空軍少爺兵」之說。一直以來空軍都很受女士們的歡迎,往往在情場上無往不利,和他們良好的家庭出身和教育修養不無關係。

電視劇里軍大隊長江偉成(楊一展 飾)原是測繪系大學生,而一分隊隊長郭軫(吳慷仁 飾)原就讀於工程系,抗日戰爭爆發後慨然投筆從戎,考入中央航校,成了教官江偉成的得意門生。

這樣好的出身,這樣好的前途,這樣好的年紀,本應是春風裡最得意的少年,現在卻為了國家慨然蹈義,時刻準備接受死亡的命運。

在記錄片《衝天》的介紹里是這樣寫的:曾經有那麼一群年輕人,每一次起飛都可能永別,每一次落地都必須感謝上蒼。他們戰鬥在雲霄。勝敗一瞬間。他們必須無所畏懼,但也無所遁逃。他們是螺旋槳時代的最後一批戰鬥機飛行員。

這段話精準的概括了當時中國空軍的飛行狀態和極高的死亡率。我去查過民國空軍「四大王牌」的生平,本來是想找到一個從抗戰一直活到國共內戰最後敗逃台灣的人物典型作為寫作素材,卻發現只是徒勞---「四大王牌」沒有一個活過抗日戰爭的,他們都犧牲在了對日戰場上,其中有三位死時的年紀都沒有超過25歲。

正因為每次出征都有可能有去無回,因此劇中出現了「留紙條」和「寫遺書」的情節。空軍飛行員會在自己養傷的醫院病床留各種紙條,祈盼能被小護士撿到。看似風流多情,其實不過是想在人生中留下一點點痕迹,畢竟,他們的人生太短了,可能一場仗打完,就什麼都沒了。也因為這樣的「傳統」,才會讓小朱青憑著紙條找到郭軫,成為貫穿全劇的一條線。513,是郭軫駕駛的戰機的編號。

而遺書,則更為沉重。通常都是上飛機前交給到自己的太太手裡,或者由別的同伴捎給太太。此去生死不定,只能先安排好後事。士官長老鞏說,上戰場前遺書隨便寫的人,往往會活著回來,而猶猶豫豫不敢下筆的,反而最由可能會一去不回。沒想到,一語成讖。戰前抓狂不肯寫遺書吼著說「我一定會回來!」的郭軫,最終死在了東北,再也沒能回來。

郭軫戰死,朱青差點發了瘋,後來瘦如骨柴的她對師娘冷笑著說,「他倒好,轟的一下,就什麼都沒有了-----我也死了,可我還有知覺啊!」飛官太太們不僅不能死,還要活著去戰場上收拾丈夫的遺物和遺骸,把他們一點一點的撿起來,拼湊在一起---那是她們的丈夫啊。電視劇里小朱青去東北戰場撿拾郭軫遺骨,卻發現已經被當地村民圍起來作為「人民叛徒」展覽,她不僅不能帶走遺物,還要跟著其他人一起往上面扔石子。這是那個時代的荒謬,卻是普通人的地獄。

人生真苦啊,苦到簡直沒有盡頭,師娘總是說:「日子過了就好了」,可是日子雖然過了,卻並不會變好。

多年後,別的飛行員帶來了郭軫當年的絕筆:

「朱青,隊友皆殉職,我難逃一死。毀你青春,悔不當初。不願委身小顧,請將我拋腦後,快意餘生,勿祭。

九泉下見你孤單,我必痛入骨髓,魂飛魄散。」

已經淪為交際花的朱青揚著紙條,臉上的神情不忍再看,「丟下我一個人,然後就丟句快意餘生,然後呢?」

郭軫此人,被稱為史上最短命的男主角之一,雖然我很喜歡飾演他的演員,但對角色本身,我是不夠喜歡的。明知自己已經是「亡命之徒」,隨時有可能戰死的危險,依然縱情恣意,開驅逐機去朱青的學校盤旋,開飛機去追已經上了火車的朱青,把她當成自己的「導航塔」.....雖然朱青一開始並不想被愛束縛,嫁進空軍村,成為日日夜夜為丈夫懸著一顆心的空軍眷屬,可痴情難卻,最終還是逃不脫這命運。連師娘都對郭軫說:「你真自私!」

可在愛前面,誰又能做到無私呢?

最後還是要哀嘆這時代洪流,滾滾碾過所有人的命運,把一切美好的東西都碾碎成渣滓。

不知道台灣同胞看這部劇的心情有沒有我們複雜,畢竟,我們還是以台灣同胞與祖國同系一脈的角度來看這部劇的,但也正因為如此,心情才會更加複雜。這也是我第一次,從台灣的角度來看待國共內戰這段歷史。導演用最大的誠意,奉獻了這部劇,告訴我們那個時代最渺小普通的女人和男人的故事,所以他會在片尾提到:「謹以此片,獻給台灣。」只是很可惜,這段歷史,也很快就會被遺忘了。

還有很多想說的話,別的文章里也分析了很多,我就不再贅述了。千言萬語,難訴悲言。

對了,文章標題的出處來自這裡----

有多少人還知道南京有一個航空烈士墓?那裡埋葬著自"一·二八"淞滬抗戰至1945年9月間犧牲的3500名(當時只刻了3306名,有些需要核實後補刻)空軍飛行員。

在8年抗戰中,中國空軍損失各種飛機2468架,6164人殉國。

大丈夫許國,不必相隨。

春風重拂江南的花地了啊。

想郭軫,想朱青。

淚目。


不敢長評 只想說剛剛看完後面10集的人來報道 睡不著 一閉眼每個人會浮現買腦海里 真實的讓人心痛 郭軫的笑 左邊臉頰上一顆小小的痣 小朱青笑起來時的酒窩 … 最後10集每看一集都需要勇氣


一句話:最真實的寫人性。最真實的生活。從來沒有那麼真實的生活被電視劇描寫過。看的過程是一個痛苦接受的過程,但也告訴自己,歷史的生活遠比這一切殘酷寒冷的多。


推薦閱讀:

TAG:歷史 | 電視劇 | 兩岸關係與發展 | 白先勇 | 一把青電視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