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心中的鯤鵬的故事是怎樣的?

剛剛看了大魚海棠 感覺槽點滿滿...
莊子在逍遙遊中所描述的鯤和鵬 不應該是個關於自由的故事嗎 究竟怎麼樣算是真正的逍遙?


《逍遙遊》【檸檬黃版】

鯤是一條大魚,世界上再也沒有第二條魚比他更大。
北海雖然大,對他來說卻遠遠不夠。暢快的游不了多遠,他就會碰到令人惱火的海岸。
那個時候他總是喪氣的搖搖尾巴,難受的轉過身子,朝另一個方向暢快的游一段,然後重複著,痛苦的轉身。

這天,他的身上偶然落了一隻蝴蝶。
鯤說:小蝴蝶,我很羨慕你,在天上飛是多麼的自由啊。
蝴蝶聽了他的話,說:如果你想飛的話,我可以在夢裡幫你實現。

於是這天晚上,鯤真的做了一個夢。夢到他是鵬,忘了自己是鯤。
鵬拍拍翅膀,飛到了九萬里以上的高空中。他百無聊賴的拍著翅膀,俯視大地,藍汪汪的看不清楚,漸漸地,他感覺藍天白雲模糊成一片,幾萬年來都完全沒有變過。
他在天空中翱翔著,卻覺得天空越來越無聊。他看見大海在翻騰著波浪,於是他落下來,恰好落在了一隻龜的身邊。

鵬說,老龜,真羨慕你可以在大海里自由的游泳,天空太空了,海里有趣的多。
老龜抬頭看了看他,什麼也沒說,搖著尾巴回到了海里。
鵬也覺得無趣,看了看大海,嘆了一下自己的身世,就低下頭睡了。

於是鯤的夢就醒了,可他忘記了自己夢裡的情形。

他問蝴蝶:我在夢裡會飛嗎?
蝴蝶說:會的,你在夢裡是世界上最會飛的鳥兒了。
鯤問:「那麼,我是不是比現在自由的多?」

蝴蝶搖了搖頭說:「我不是你,我怎麼知道你是否自由呢?」
說罷蝴蝶就飛走了,從此再也沒有回到鯤的身邊。


1.我決定了,開一個大坑。
2.鋪墊會很長,鯤鵬且出不來呢。
3.不過反正這題也火不了,我就自己慢慢玩唄。
4.下面是正文。

1

風停了,搖曳的樹影終於平靜下來,烏雲散盡,一彎弦月浸在深藍色的夜空里,稀疏的星光彷彿漂泊在大海盡頭的漁船發出的點點燈火。縈支著胳膊趴在窗檯前,望著窗外幽靜清亮的月色,久久地發著呆。


縈知道自己一定是被騙了, 心中失落得要命,眼圈微微地泛紅,明明想哭,卻又害怕打濕了自己為今天的相見特意準備了好久的裙子。她真的以為今天自己就可以見到母親了,可是,顯然,她被騙了。


離約定的日子還有好一段時間的時候,縈就已經盼望起這天來了。一整個上午,縈都在精心地打扮著自己——雖然其實,她根本不需要做多餘的修飾,就已經算是一個漂亮的姑娘了——她將長發仔細地梳理了一遍又一遍,穿上自己最喜歡的藍色長裙,用紛繁的花瓣串成花佩戴在身上,在院子里像只因太過興奮而一刻都安靜不下
來的小鹿似的不停地又蹦又跳——十四歲,只要過完十四歲的生日,等到了秋分那一天,你母親就會來接你了。這是愁奶奶親口對縈的承諾。


這些年裡,正是愁奶奶獨自一人含辛茹苦地將縈從一個嗷嗷啼哭的小嬰兒養成了如今的大姑娘,而或許是因為養這個孩子以耗盡了她的全部心力,所以愁奶奶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漸漸地不知從何時起,村子裡的人們就都忘了她原來的稱呼而都喚她為愁奶奶了。


關於縈的身世,愁奶奶先是說,那是在好幾年前的一天傍晚,她在海邊散步的時候——她們所在的村莊離海非常近,站在茅屋頂上,就能清晰地望見遠方彷佛熔銀似
的大海——一波海浪驀然將一個大木盆衝到了她腳邊,愁奶奶驚訝地俯下身看時,發現裡面竟是一個正安詳睡著的小嬰兒——也就是縈。然而,這樣的說法卻並不能
讓縈滿意。試想,誰會肯把自己孩子扔進波濤洶湧的大海里呢?這根本就不合常理!而如果是因為遇上了海難不得不如此,那也應該有一個信物留待著以後相認才
對,可是愁奶奶卻什麼都拿不出來。


倔脾氣的縈一次次地追問著愁奶奶,又是懇求,又是撒嬌,乃至於耍脾氣,煩得愁奶奶額上的皺紋都多出了幾條,愁奶奶才又對縈說——


既然瞞不住你,那就對你全都說了吧,唉唉,本來是答應你母親一直瞞著你的……小縈,你其實是秋風的女兒呀。那天傍晚,我確實是在海邊把你抱回的家,但不是
從木盆里撿回來的,而是從一個婦人懷裡親手接過的你——那可真是一個美得驚人的婦人呀,一看就知道絕不是普通人,而她隨後說的話也證明了我的猜測。她對我
說,她乃是秋風之神,因為觸犯了天條,所以要到一個叫做北冥的地方去躲一陣子,十四年以後才能重回人間。因為路程太過艱險,不便帶著孩子,所以只好托我
幫她照顧,我本不想答應,但經不住那婦人——也就是你親生母親——苦苦哀求,只得把你抱回了家。她和我約定說,十四年後,等到秋分之日,她就會回來接你的,所以,在這之前,你就好好的等著吧,別再問了,好嗎?


雖然,自己是秋風的女兒這事聽上去似乎比前一種說法還要不靠譜,可對縈來說,這說法卻至少給了她一個念想,一份可以守護在心裡的憧憬——只要等到自己十四
歲那年,秋分之日,她就可以見到自己的母親了。那時尚年幼的縈就這樣天真的相信了愁奶奶的話,並真的從此以後再沒向愁奶奶提起自己身世的疑問,可在縈心
里,那個秋分之約她一刻都沒有忘過。


幾年的時光,在愁奶奶的織布機吱吱呀呀的低嘆聲中倏然而逝,縈十四歲的生日也在一桌飯菜的香氣中很快的消散,離秋分的日子越來越近了。縈一天比一天地興奮
起來,平日里安靜、溫順的縈好似變了一個人,忽然就變得愛笑了,毫無徵兆地就會笑起來,甚至是在枯燥至極的徹夜織布的時候,也能聽見她咯咯的笑聲。最初,
愁奶奶還奇怪縈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是中邪了?又過了幾天,愁奶奶才猛然想起了自己曾經對縈說過的那個約定。而那時,離約定的日子只還剩下不到三天了。


可是這麼短的時間,讓愁奶奶去哪找什麼秋風之神呢?這事本來就是當時愁奶奶被縈給纏煩了,所以隨口編出來的,誰想這孩子不僅當真了,而且竟就一直記到了現
在呢……要跟縈坦白嗎?可人家盼了好幾年好不容易才盼到今天,現在又要對她說這事是假的,是自己編出來的,愁奶奶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呀!左思右想之下,愁
奶奶決定——既然當初這謊是自己撒的,那現在也只能由自己來圓了。


離約定的日子到來的前一天,天才微亮,愁奶奶就托說要去鎮上賣布出門了, 直到太陽落山後才回來,在門口焦急地等著愁奶奶回家的縈驚訝地發現,平日里不管遇見什麼事都是眉頭緊鎖的愁奶奶進家門時臉上竟帶著一絲笑容。


「您怎麼了?」縈不放心地問。


愁奶奶卻邊走邊擺手說:「沒事,沒事!」跟在她身後的縈聞到愁奶奶身上飄著股淡淡的酒氣。


第二天,也就是縈穿起她最喜歡的藍裙子在院子里翩翩起舞的那天的下午,一位長相和善的婦人叩響了院外的籬門。在屋子裡焦灼不安地等待著的縈聽見聲音,立即便飛奔了出去,愁奶奶卻只走到屋門口就停了下來,倚著門遠遠地觀察著縈。


縈看見那婦人的第一眼,就感到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那一刻,她以為那就是母女之間天生的感應,竟忍不住哭了出來——可後來她才明白,這只不過是因為她以前去鎮子上的時候確實曾見過她而已。


也不知是這婦人演技太差,還是縈的直覺太過敏銳,這相聚僅僅才持續了不到半個時辰,縈就覺察出眼前人絕不會是自己的母親——不管她是不是什麼秋風之神。雖然她哭得格外傷心,對自己噓寒問暖格外體貼,也確實讓縈的心裡感到一陣暖意,可是,她絕不會是自己的母親。


為了印證自己的直覺,縈故意問那婦人說:「您這十四年,在北海過得還好嗎?」


還在痛哭流涕的婦人楞了一下,之後嗚咽著回答:「好,好!我的好女兒,娘一切都好!」


著婦人的回答,縈淡淡地露出了一絲苦笑,
之後溫柔地躺到了婦人的懷裡,享受起這空缺了整整十四年的母愛——雖然眼前人根本就不是自己母親。縈卻並不打算戳穿她,對方也是一片好意,愁奶奶更是如
此,為了不讓自己失望,她已經夠儘力了。可是,縈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的真母親為什麼不肯來呢?可憐的縈對於自己的母親,和與母親的那個約定的盼望太過強
烈,此刻竟完全沒有想到,那約定本身就是一個謊言。



縈被婦人摟在懷裡,心裡不停猜測——或許是自己母親現在仍在被其他的神追捕著,所以還暫時不能回到人間來,也可能是因為路途上出了點事情,所以要晚點才能
回來,還可能是因為這些年母親有了其他的孩子,所以不要自己了!……縈就像一個在親戚家裡寄住了好多天,好不容易盼到母親承諾來接自己的日子,結果卻什麼
都沒等來的小孩子一樣,拚命地胡思亂想著。


因為之前已哭過了一會兒,再加上這番的胡思亂想,躺在婦人懷裡的縈竟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時天已
黑透,婦人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愁奶奶坐在床邊,一臉愁容地看著她。見縈醒了,愁奶奶直著腰剛要說什麼,忽然卻又停住了,似乎是在等縈先開口似的。
可是,縈卻也只是望著愁奶奶,並不說話,祖孫倆就這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相對無言著沉默起來。


又過了半晌,愁奶奶嘆了口氣,對縈說:「你母親讓我告訴你一聲,她現在正忙著讓人間的萬物成熟,沒空照顧你,所以讓你再在我這裡住上一段時間,等到秋天過了,她閑下來了,一定就會來接你的。」


縈微笑著點了點頭,輕輕地說:「我知道了,我會等她的。」


愁奶奶嗯了一聲,問縈說:「要不要吃點東西?睡了這麼久,晚飯都沒吃呢。」


縈撐著身子坐起來,答說不餓,一面催促起愁奶奶快去睡。「老年人就要早點睡呀,要不然會更發愁的,答應人家的布我給您織,您還是早點去睡吧。」


愁奶奶站起來,看著縈猶豫了片刻,對她說:「柜子里有點心,餓了就吃一點,我去睡了啊。」愁奶奶雖這麼說,可卻並不動身,她心一直在懸著,縈究竟有沒有發現今天這事是假的?如果發現了,縈為什麼沒有發脾氣?如果沒發現,那縈看起來卻又怎麼總覺得有點不開心呢?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 縈無辜地問。


愁奶奶連說了幾聲沒有,一面又說:「那,我去睡了啊,夜裡涼,記得蓋好被子,別凍著。」說罷,愁奶奶走出了屋子。


卻根本沒心思入睡。她想的是,只要今天還沒過去,那自己母親就還不算失約。那時,窗外還刮著大風,樹被吹得嗚嗚地發出怪叫,縈躺在床上,集中著注意力聽著
院子里的動靜。好幾次,縈千真萬確地聽見了腳步聲,可爬起來看時院子里卻什麼都沒有,反覆了好多次,漸漸地,縈這最後的一點希望也動搖了。



想,這約定或許本來就是母親編出來騙愁奶奶的吧,說不定母親從一開始就決定拋棄她了,還怎麼可能會來接自己呢?彼時,風已停了,地上滿是被風吹落的枯葉,
冷冽的月色籠罩著院子,一草一木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灰色光芒。恍惚中,這場景與縈記憶里多年前的一個秋夜意外地重疊在了一起——那時,還是個小孩子的縈因
為一場噩夢而久久不敢入睡,只能望著窗外皎潔的月亮不停地祈禱能有一個人來保護她——現在,同樣是寧靜無言的秋夜,同樣是滿懷希冀的等待,可縈已清楚的感到,這次她註定仍是誰也等不來。


可是,就當縈失落地發著呆時,窗外去驀地響起一個聲音,一個溫柔的女聲:「我的孩子,別傷心了,我回來了!」


那一刻,縈又驚又喜,忙探著頭向著窗外張望,果然在院中的梧桐樹下,看見了一道頎長的身影,並正緩緩地向她揮手。


「快出來呀,你不是一直都想見母親嗎?我已經來了呀!」那聲音殷切地呼喚著縈。被思念沖昏了頭腦的縈已顧不得其它,飛奔著跑出了屋子。



而,當縈來到那身影跟前時才發現,那人的穿著竟是一身淺灰色的男裝,頭上還戴著一張面具,面具上的容貌是一張似笑非笑的青年男人的臉。縈頓時愣住了,踟躕
著不敢向前,那身影呵呵地冷笑起來,聲音變為了一個淡然若水的男聲:「若天下的少女都像你這般好哄,我可要省多少力氣呀……」話音剛落,那身影就猝不及防地伸出手來攫住了縈的一隻胳膊,縈試著要掙脫對方,可自己的那點力氣和攫著自己的那隻大手比起來,根本微不足道。


縈急得想要大喊,對方面具的容貌卻驀地化作了一張猙獰的鬼臉:「你若是敢反抗,我現在就吃了你。」出乎縈意料之外,那聲音卻還是像之前一樣平靜。


縈卻針鋒相對地質問他說:「你憑什麼吃我?!」


對方皺皺眉,繼而面容更加猙獰地說:「就憑我是惡鬼!吃人乃我分內事!」聲音卻還是那般軟糯,絲毫不能給人以震懾。


「什麼分內事!分明是強詞奪理,世上哪有吃人的分內事!」縈氣哄哄地朝對方吼道,氣勢比眼前的惡鬼要磅礴得多了。

游光怎麼都不會想到,這會兒的縈心底正積壓著多少憤懣,正愁沒地方發泄呢,他的到來反倒幫了縈的忙了。


「管你是什麼惡鬼!我才不怕你!我不怕,我什麼都不怕!」縈越說越激動,以至於對眼前的游光拳打腳踢起來,縈一邊亂打,一邊痛快淋漓地哭著:「可不能因為我不怕就不來接我呀,為什麼呀,我是哪做錯了你不要我了!……」


一番話倒把游光給說懵了,自己明明是第一次見這女孩,怎麼就不要她了?說得好像他倆之間有過什麼往事似的,自己雖說還是孑然一身,可也不能這樣污人清白呀……游光愣愣地捱了縈半晌打,害怕她再這樣鬧下去遲早被人發覺,索性現了原身,一口將縈吞進了肚裡,振翅而去。


第二天,有村民向正找尋著失蹤的縈的人們提供線索說,昨夜他曾看到一隻渾身發著光的白色大鳥從村子上空飛過,耀眼得就像一團熾白的火焰,可憐的縈八成就是被它給抓走了……


鄰居家的缸里有大鯤

文/冥靈

「您看路上這些戀侶,那一對在報亭後板著臉站了一個多小時,您看那兒,女人在給男人抹眼淚,還有剛剛走過的這對,男的人高馬大一臉得意,女的嬌小玲瓏卻苦著臉,可能正是因為他們距離大了些,男人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的女朋友正為某事而不高興。」他笑,轉著手裡的紙杯墊。


「光這一條街上,我們常見得著的戀侶,多是面掛-互有虧欠-,不常見到的是-心安理得-,所以愛情對我來說,真是浪費時間又折磨人的空幻東西。」他搖搖頭,喝了口薄荷冰水。又說:「您這三番兩次的來找我,讓我很惶恐也很感激,我感謝您的抬愛,但是報歉,我不得不再一次拒絕您,我不能娶您的女兒,包括不能同她成為朋友。」


「我……」他囁喏著。「絕不像您以為的多麼理想。」「隱疾嗎?暗毛病?心理問題?」我一連說了三個唐突的問題,但以我五十多的年紀,在一個小年青面前,也什麼啥好掩喻的。


我的面部微微抽搐,今早我剛拔去口中第四顆牙,麻藥使我的下嘴唇完全失去知覺,我沒有照鏡子,但我知道此時我的臉一定看上去更癟,如我這樣沒有姿色枯黃的老太太,任憑磨破嘴皮(當然現在破了也不會疼。)絕不能讓他相信,我會有怎樣美麗動人的女兒吧。


我嘆了口氣,我甚至連一張照片都沒有拿來過。


他被我的問題弄懵了,半晌沒有回答,但他一直維持著那張令人舒服的笑臉。

然後他說:「阿姨,您是知道的,我也不止說過一次,我很喜歡和您聊天,有一種相交如故的感覺。」有嗎?真的有嗎?我懷疑,因為大多數時候,我們只是在飲料喝到一半就散場了,之前常發生的,也是沉默與各自的小動作,並且常是我在聆聽,而他也會胡亂的說起分析一些東西。

我想我真是老糊塗了,糊塗到把自己還當成一個思春的少女,懷著衝動和憧憬,去勾手思念他的表情。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用塑料勺搗碎杯里的檸檬片。


但他還在說什麼,「……我覺得有些事,或許可以同您說一說,您記得我告訴過您,我無父無母也沒有幾個朋友,有些事發生後,我就會把它們一直藏在心裡,我怕輕易說出來又沒有人理解,他們還會當我發瘋了。」「所以我想借這個契機,借今天我和阿姨能坐在這間咖啡吧里,在這麼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這一段緣分,我要告訴您一些事情,一些在我心頭從沒有抹去的記憶。」「好吧,孩子,但請先把你的煙給我一根。」我指了指他擱在桌上的大衛。杜夫。


「行,如果這讓您感覺愉快。」他隨和得將煙推過來。

我點著火,讓嘴唇時刻含住點東西,讓我感覺到它還在那裡,否則萬一它失控的顫抖起來,我也不會知道。

我點了點頭。「好了,可以開始了,小夥子。」他笑,因為我一直在換著稱呼,年青人,孩子,小夥子。

但其實我知道他的名字,卻從沒有叫過,好像那樣並不能顯得我們過從甚密。

他換了次交擱的雙腿,讓自己坐的舒服些。


然後開始了一場回憶。


其實我希望他可以躺在我的面前,那時我的眼神會更專註,像個四平八穩的心理醫師。

可我一把年紀了,做什麼都不成,現在我只相信自己在這麼個暖融融的春天午後,不會聽著聽著就睡過去。

好在他對我有很大的吸引力,磁性。

他只是沉默,我都甜蜜。

「那麼……要從哪裡說起呢?其實這一切最開始的時候,我也不過是聽說吧。」……


年青男子的敘述。


在那一片平房大院里,住著的差不多都是一個廠區的職工。


有一戶葛姓的普通人家,丈夫木訥老實,妻子則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用現在的話來講,叫作陰沉。他們有個五歲的女兒,一家人住在大院右進的最里廂。


女兒叫葛國慶,因為她是在國慶節那天出生,整個大院里有四個孩子同名,在那個時代,誰都明白這是個光榮又輝煌的名字。


如黨生,紅旗,愛國……這些小孩常在一起玩,每到傍晚,父母喊他們回家吃飯時一個一個都理直氣壯的,相反那些還在叫招弟和小妹的孩子往往會抬不起頭來。


當然,我要同您說的並不是那個時代,那些您一定比我更了解。

其實我要說的主角已經出現了,她就是那個五歲的女孩子,小名叫慶慶,扎兩個羊角辮,大眼睛總是水汪汪的,嘴很甜,喜歡在院門外站著等父母下班,看到鄰居就一個一個喊,叔叔、伯伯、阿姨、嬸嬸……


照理說,她應該很討人喜歡。但是大人們卻全都恨不能繞著道走,避開她。到最後,連孩子都不讓跟她一起玩了。她的父母也有考慮過搬家,但又不知道搬到哪裡去,於是按兵不動。


您一定很奇怪吧,您會想或許是這孩子面容可憎?


一點不是,慶慶有著粉撲撲的臉蛋,瓷娃娃一樣的可愛,路過的陌生人看見她,都會停下腳步抱上一抱,把她那紅酥臉頰捏上一捏。

她也不是壞孩子,一個五歲大的女孩兒能有什麼心計呢?

大院的人不喜歡她,是因為這孩子自五歲那年起,一到夜裡睡著了就會夢遊,白天絕不會,可晚上就必然如此,屢試不爽。


只要是她夢遊跑了出去,便會摳下牆壁上的白灰塊去畫畫,她不是在別的什麼地方畫,而是專在人家的門板上、水缸上、青石地階上信手塗鴉。

最邪門的是有次,那戶人家清早打開門,赫然發現一張血圖,一旁的矮籬笆下則是隔夜被黃鼠狼咬死的母雞,她就是蘸著雞血畫的。


一個睡夢中才五歲的孩子。


人們既然無法視之為惡作劇,便只能視之為妖邪,他們向廠區幹部彙報,卻被領導當成有思想問題。廠辦主任剔著牙道:「這是什麼年代了!還妖邪!我看你們才中了邪!」這件事,領導根本不願管,也不想管。

一個夢遊的孩子能翻得了天去,相反領導還叮囑大院的人們,不要在夜晚驚嚇到慶慶,因為夢遊者會被嚇死。


領導自忖有知識,連人們報上來的事件聽也懶得聽。


他們說的難道可信嗎?慶慶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叫繪畫,她的全部作品,不過是圓圈、三角、正方這些幾何圖形拼就出來的抽象圖。


只有大院的人才了解,被她畫過的人家,事無俱細,但必然有事。


漸漸就有人開始琢磨她的畫了,什麼四腳朝天的小貓,什麼米缸里鑽出了蛇,兩個打架的小人,孕婦摔跤……


漸漸更有人以研究此為樂趣,揣測與守候著,被畫的人家是否出現相同的事件。


於是王家養的貓被毒死了,李家伯伯被蛇嚇的摔倒,張家夫妻掐架,還有孫家懷胎七月的媳婦踩著濃痰滑跤,早了產……


倘若發現被女孩畫過的人家,必有圍觀。


在事情未發生前,更可怕的全是人們的傳言,但真要胡謅遭到了責罵,大人又全將罪過怪托到五歲小女孩的身上。


在當時,這可算一樁新鮮的磨難。


為了少惹麻煩,葛家夫婦後來也曾嘗試,等女兒一睡著就把她的雙手捆在床欄上。


但只要這麼做,慶慶就會在半夜呦呦叫個不停,整個床板跟著她一起顫動起來,隔天問她,她卻說自己什麼也不知道,同她畫畫的事一樣,她來個一問三不知。


誰都拿她沒有辦法,那不像舊社會,養到這種女兒掐死可算,也不能占卜問卦,江湖術士都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

燒香燒紙拜佛都沒有可能,在葛家夫婦幾近無助絕望的時刻。我搬進了那個大院,就住在他家隔壁,從那晚起,五歲的小女孩神奇的再也沒有鬧過事。


那種平靜,讓整個大院欣喜又失落起來。

這些混沌的人吶,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麼樣地生活。


但我說的這些,全是我搬進大院很久後才聽說,我自己可是一樁也沒見過,與他們相安無事的過了兩年,我不是那種惹是生非的人。


在這字畫不可隨便掛飾的年代,我用木棍扎了海棉蘸水,在自家牆上寫了字,修身靜賞。捧一搪瓷杯泡的清茶,舉著蒲扇,在雨天的窗口,看檐牙滴水,一粒粒落在我家門口的瓦缸中。


有天黃昏時,我外出歸來,聽鄰居說,有個小女孩子掉進了水缸中,幸虧她父母撈的及時才沒有變成禍事,隨即鄰居問起這口積水缸究竟有什麼用處,又不養魚。


那年頭,什麼東西的來歷都要被調查一番,鄰居說著,還找棒子在缸里攪了攪,但如他們所見,不過就是漂著幾片樹葉的清水。


我對他們淺笑,我說,我在積雨水澆花,他們便稱讚我節約。他們又同我攀談起那個落缸的女孩子,便是從那晚,我開始注意到她,慶慶。


到她七歲時,依然乖巧可愛,誰要是問起她在五歲的所作所為,她肯定搖頭說那不可能。她還是對誰都熱情有禮貌,但她從不同我打招呼,有時當著她父母的面也讓我們下不來台。可我知道她一直在偷偷打量著我,在綠紗窗後面,在葡萄葉子後面,眨著那雙忽閃的大眼睛看我。


但或許她不知道,我也會關注她,有時她背著書包從小巷裡跑來,雨水打濕了她的肩頭,有時她提著一大鉛桶水只為了洗一方小手帕,有時她只是坐在屋檐下撐著小腦袋發楞。


雨後青石地上,白色搪瓷的痰盂,透明黃殼的蝸牛漸漸爬上去。

這是我們最好的一段時光,雖然我們之間從不說話。


而後,這一轉折就知道好景不長。慶慶終於又夢遊了,那次竟是午睡。

重夏的傍晚,大院里的人都搬了小方桌在自家屋外吃飯,慶慶卻從屋裡舉平雙手出來了,閉著眼徑直走到她爹面前,跪下直叩了三個響頭,隨即就嗚嗚的哭。

在眾目睽睽下,聒噪的園子猛然間萬籟俱靜。

人們都忽然覺得身上一陣發涼,葛家媽媽忙想罵醒女兒,卻被丈夫攔住了。

直到慶慶自己乍一清醒,她一抹眼淚,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走上桌前捧了碗飯開始吃。

你可以想像得到,那個場面,彷彿全世界只剩下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然後他們的口舌也要長出來,除了臉。


人們都有些等不及了。

直到事情真的發生。

人們傷感的語調,都透著幸災樂禍……

慶慶的父親沒過多久,在廠內一次傾瀉事故中,被鋼水化掉了,整個人什麼也不剩下。

從灼灼的熱氣里嗅到死亡,任何一個看到此事的人都想嘔吐。


但你又有什麼辦法?

活著的人還有許多事要做,人們又開始繞著慶慶走道。

連她的媽媽也盡量避免與她說話,甚至當慶慶上來扯她衣角時,她會像觸電般驚躲一下。

這樣的日子誰過著都會害怕,因為一切毫無預兆,一切又都會應驗。

常聽見女人在夜晚啜泣,誰都料想得到她熬不了多久,所以不到一年的時間,慶慶的母親改嫁了。

她走前的那一晚是個滂沱雨夜,她帶著慶慶莫名來敲我的門,塞上一小卷糧票。

她想跪在濕地里,被我攔住了,她說希望從今往後,我能多照顧著點慶慶,她一定會常回來看這個孩子。

但我從她短促的吐字中聽到的卻是一去無歸。

我不知道是什麼讓她別出心裁而突發奇想,竟然把自己的女兒託付給我,一個接近陌生的人。

他們甚至不知道我每天晚上究竟有沒有做飯,不知道我幾點起床,不知道我究竟在忙些什麼。

小女孩忽然伸出手讓我牽著,她不慌不忙,我也無動於衷。


後來我想明白,或許正是因為,我看她的眼神里從未含有一絲恐懼……

我和葛國慶小朋友在一起又生活了五年,她還是住在自己家的房裡,吃飯時會搬個小凳上我這桌來,她沒有再夢遊過,但大院的人們還是擔心她某天會沖我磕頭。

她後來為自己取了個新名字,名叫海洋,彷彿自己那戶葛姓人家從沒有任何關係。

有天她就是很尋常的走向,對我說:「請叫我海洋吧。」那充滿稚氣的小臉板得一本正經。

我說:「這是你自己改的名字嗎?沒有用,如果不改戶口,所有人還是會叫你葛國慶,而你自己是改不了戶口的。」「沒關係,如果你叫我海洋,那我從今往後就只是海洋。」她說著與年齡完全不相符合的話,天曉得在她的小腦瓜里,盤轉著什麼。


她一天一天長大,漸漸明白也習慣了人們的抵觸,她不常笑,表情有時像她父親那樣淡漠,有時像她母親一樣陰鬱,用現在時髦的說話來說,她變成一個問題少年。

老師家訪時找不到她的家長,老師也很無奈。

人們說起她,總要嘆口氣。

但人們其實並沒有為她做過些什麼。

我對她也不好,但我能聽她說話,也不怕哪天她在我家門上畫畫,跑來跪我,我天生是個膽子撐破天的人。

但後來,五年以後,我也離開了海洋。

……


「你到底想講什麼?你隱瞞了什麼?」咖啡座里,看上去有六、七十歲左右的老婦用指背叩了叩桌子。「難道說到這裡你就講完了?!重點呢?」男人有些尷尬,他沒料到自己會被老婦一語道破。

他微微皺眉回想了一下,發現如當最初所言,他的剖白幾乎是一無所有,連避重就輕也算不上,他根本只是在講故事,別人的故事。

唉……老婦長嘆了一口氣。

「我沒想到你是這麼一個……」她停頓,想了一想。「無趣的人。」他也被她過激的反應弄的有些詫異,便也下意識的退縮了起來,「怎麼,您本以為還會有什麼嗎?」她猛地抬起頭,緊盯著他的雙眼,看得他一陣茫然。

她咬了咬牙。「算了,也沒什麼。」這是一個說話愛留一半的老太太,又遇上一個說話愛繞彎子的男人,說不清是半斤八兩,還是棋逢對手。

他們各自沉默了一會兒,做了些例如理理頭髮,整整衣角的小動作。

氣氛不算溫馨,但色調卻是暖洋洋的。


兩個人好像在做時間戰,最後年青男人說:「好吧,我坦白,海洋在十七歲時想方設法找到我,她希望繼續與我一起生活。但是被我拒絕了……」「嗯,就猜到是這樣。」老婦滿意的點了點頭。

「隨後我遠走高飛,到她註定找不著的地方去遊盪和生活。」他笑的有點不自然。

「是逃跑吧,她小時候你一點也不害怕她,而她長大了,再次找到你,你卻畏懼了。」老婦說著,嗓子有些乾澀,於是她抿了口水。

嗯。被她拆穿,他反而笑開了,但他什麼也沒有說。

隨即又有些冷場。

幾分鐘後,老婦人為自己點了塊提拉米蘇。


「好吧,孩子,既然你沒有別的什麼可說的,那不如聽我聊聊?」老婦人只是用勺子颳了刮蛋糕上的巧克力碎片。

「可是您看來似乎有些累。」他友善的提醒。

「不累。」她笑。「我也怕我今天不說點什麼就讓你走的話,你會一去無歸。」「好吧。」他被老婦的孩子氣逗樂。

他將一旁壓成螺旋狀的紙巾抽了一張出來,遞給老婦。

老婦接過,輕輕地捏在手裡。

「我不會像你這麼迂迴,因為我的故事說的就是我自己,那是我小時候的事情……」「好,我洗耳恭聽。」嗯。老婦點了點頭。

……


婦人的敘述


你知道嗎?在我小時候其實是個瞎子,我有視力障礙,從出生後的許多年都一直生活在黑暗裡,我不知道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我並不柱文明棍,我喜歡摸索,這一點愛好誰都改變不了我。

我就是喜歡用手去感覺這個世界,彷彿我的一雙眼睛長在掌心而不是臉上。

能摸出每件事物,讓他們在我心裡產生形象,是讓我感到最幸福的事情。

如鄭家伯伯的長鬍子,齊家媽媽做的碗豆黃,殷家毛頭的小光腦袋,蘇家姐姐的兩根小辮子……什麼都好,什麼對我來說都是新鮮。


我常不顧父母的阻攔,踏著跌跌撞撞的小步子,一路摸索著溜出屋去,在院子里一通亂走,但我很少摔跤、跌倒,因為許多年來,我已經熟悉了這兒,彷彿一張地形圖被刻在了我的心裡,在黑暗中,發出熒熒的綠光。

但我也有出錯的時候,例如鄰居搬來了什麼新的東西,隨手擱在院子里,像沒有擺好的自行車之類或者其他什麼……

我就會在那兒做個記號,隨便畫上點東西來提醒大人們,照顧一下我看不見。


於是漸漸有人聊起我的畫,他們說倘若我看得見該有多好。

誰也不知道,其實我並不關心這個。

黑暗也有黑暗的好處,那些不快樂的表情,吵鬧與糾紛,死掉與腐敗的東西,我全都可以不用看,不用知道。

這就是我的自由,別人不想要,也肯定不能體會。

我從來不擔心我一輩子是否都會這樣。

直到……直到……我遇見整座院子里最神奇的障礙物。


那天,我同以往一樣悄不做聲的走了出去,只是右拐沒多久,我撞到了它,一個合抱不過來的冰涼的大東西,然後我摸出來,我知道這是口積水缸,缸身濺了不少泥點子,我摳了幾個,然後小心翼翼地探頭,缸口正觸到我的前額。

於是我控制不了自己去幻想,誰把這口缸放在這裡,派什麼用?積雨水?收泔水?還是養魚,如果養魚該多好玩?我這樣想著便開始手癢,竟攀上了缸邊石階,單手攥著缸沿,另一隻手往裡面撈去。

我剛才說過,這口缸沁著涼氣,可缸內的水卻是溫和的,摸起來更像是滑膩的油質,但一恍又不像了。

我竟然就不停手,過度的好奇心對一個盲童來說是非常危險的事。


所以你一定猜得到,我失手掉進了這口水到八分的大缸里,倒栽入缸,以我的身量已經不可能在缸里掉轉身體了,照理說,我應該整個人被卡在缸裡面。

但就在這一瞬間,我的身體卻是完全的舒展開來,光線直接穿入我的眼睛,我看見它並嗅見咸甜的水氣,是大海,你想像得到嘛,大海竟然在一口缸里,或者說我由一口普普通通的缸而直接落進了大海。

蔚藍色的海天相接,我正漂浮其間。

純凈而無垠的藍色,這是我平生所見的第一種顏色,它徹底吞噬了我的心,從今往後便裝不下別的。

隨後他走向我,此生我初次所見的第一個男人,陽光在他身後打上一圈金色的絨光。

他把手伸向我,拉我從海水中起來,我們一同站立在水面上。

我像仰望天空那樣仰望著他的下頜曲線,優雅絕倫的頸部弧度,但他只是微笑的將手指向遠方,異常遙遠的水平線。

一條綿延千里的烏金色大魚從海水中浮了起來,背脊在半空中划過一道大圓,然後又沒入水中。魚須和鰭,還有熠熠生輝的魚鱗,彷彿千軍萬馬的盔甲與旌旗,白雲蒸騰而起。

我忽然震怖的覺得自己天生並不是瞎子,而是個啞巴。

當我想要嘶聲吶喊時,卻根本驚詫的毫無聲音。

我只能緊緊攥著他的衣角來表示我的激動。


但正在此時,我被父母從水缸里拎了出來,一直提回家中,在確定我安然無恙後胖揍了一頓,那也是我第一次挨打,為了一口缸,我經歷了許多一生中的第一次。

從那晚起,我想我小小年紀便陷入失眠,或者就算是睡著,也只會在腦海中一次又一次重複著大海中的場景,那條巨碩無比的魚和那個絕美的男人。

一次比一次更清晰,彷彿時間根本不對它們起任何消磨的作用。

那時我才多大啊,可當我長大後再回憶小時候的這份心情,我明白我是戀愛了,一份起源太早太過無稽的愛情。

你一定也覺得可笑吧,甚至你會奉勸我說,這不過是淹水後一時窒息而產生的幻覺。可倘若我告訴你那個男子實實在在的出現,你又會做何感想?

他正是那口缸的主人,是新搬來的鄰居。


就算我是妄想狂,但不要忘了,我是一個盲童,在淹水前也並未知道有這麼個人出現。

好吧……你還是覺得我瘋了,覺得我只是對鄰居產生的臆想。

這又有什麼好爭辯呢?

不愛信的人,自有你們的道理,你們也永遠看不見更美的世界。

我還是得說下去。

因為在同年,父母帶我上醫院動了手術,醫治好了我的雙眼。

但是從醫院回家的那一路上,我都閉著眼睛,直到我聽見他的聲音,然後看見他,我對他笑了,那個鄰居男人果然與我在海天之內所見的一模一樣。

或者說,是別來無恙。


他神秘、精緻、如瓷器般美倫美奐,懷有絕不符合那個時代的氣質,如我後來日復一日的觀察所見,他都是一樣的。

他在葡萄架下漱口,在窗檯邊澆花,或是在黃昏下打著一套太極拳……他做著一切與尋常人等無異的普通事情,甚至在所有人眼中,他不過就是一個長得很唯美的普通人。

可為什麼,他在我眼裡卻盡現光芒。

我不敢靠近他,卻又渴望靠近他。

我在一天一天長大,而他卻一年也不曾見老。

我忽然從心底里害怕起來,我覺得恐懼,因為我忽然想到,其實他不屬於我們的世界,他只是暫時停泊,總有一天他會回去。

回到碧海藍天,回到那個神奇的天境。

如果我抓不住他,那時我該怎麼辦?


「就放他走,然後忘了他。」男人終於沒有保持住,他開口打斷了她。

老婦笑了,她說:「年青人,你看看我吧,我是不是已經很老了,像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但我只不過五十齣頭一點點,生活的風霜和思念的煎熬磨折著我,使我心力交瘁,但我從來沒有停止過尋覓,彷彿我也應該生活那片大海里,我寧願成為那條大魚……」「大魚……」他的手指輕撫著玻璃杯,眼睛低垂。「北溟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對,鯤,是鯤。等我長大後知道《莊子》,我就更堅信我所看到的一切,年青人,你相信我說的一切是不是?」老婦興奮起來。

「你能相信我所說的一切,我又為何不相信你呢?」男人面無表情。

「可我已經老了……」老婦微微顫慄起來。「請你好好看看我,我真的老了,我已經尋找不動什麼了,甚至就算我找到,也只能放手,眼睜睜的看著他再次離開我,看著我的整個理想世界分崩瓦析,什麼也不存留。」「或者,這也說明那個世界本來就不屬於您,報歉,我不該如此直白。」年青人嘆了口氣。


「我知道,我知道。」老婦猛點著頭。「其實我心裡很清楚。」年青人不作聲了。

老婦也暗暗飲泣……

「對不起。」「怎麼?」「其實我並沒有女兒。」「我知道。」……

他們短促的交談後,又陷入沉默。

但……

「幾年後,鄰居男人搬走了……」老婦突然又接著說了起來。「那時我的父親也早在一場事故中喪命,母親改了嫁。我獨自一人躲在屋裡,目送著我依戀的男子離去,在他走後,我立刻跑出門去做了一件事,就是把整個頭淹進那口水缸中,但什麼都沒有發生,什麼也沒有看見,一片漆黑彷彿我又盲了一樣。再然後,有其他鄰居將我從水中一把揪了出來……」「好了,別說了,海洋……」男人忽然前傾了些身子,握住老婦擱在桌上的手,然後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她老淚縱橫,「你終於不再假裝不記得我了嗎?」男人卻只是淺笑。「什麼都不說了好嗎?」「為什麼?我懇求您能不能把我用這一生都未解開的謎底告訴我?就當您可憐我,就當是您再一次告別我時的禮物,當作我的墓志銘也好,行不行?」她也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

「海洋……」他只是輕喚著她的名字,卻什麼也真相也沒有剖白,他眼神純凈,彷彿一切本來就是非常簡單,沒有什麼可以解釋。

關於他為何一直年輕,關於他的缸中世界,關於他的一切一切,只化作一絲笑紋。


老婦有些絕望了,沮喪之色流露出來。

「別這樣,小姑娘。」男人忽然這樣稱呼她。「振作一些吧。可能我們的生命並非一樣長短,但我們的心靈與思想曾經共通過,對嗎?」「共通過?」老婦努力睜大眼睛看著他。

「海洋……」男人慢慢說出了以下這段話。「你與我,或者說每一個人心中其實都有一個理想世界,有一個完美愛人,但怎麼說……有可能這些幸福即使我們窮盡一生都接近不了。」「我們?每一個人?你也是嗎?!你也會有你追逐不到的東西?!」老婦抓住男人的手,在她瞳底閃爍著對神的景仰。

男子淺笑著點點頭。


「這怎麼可能!」老婦當下提出質疑。「你絕對不可能與我們一樣,你根本體會不到那種失落!」「是……是會失落。」男子道,「我們都會不停的仰望和追逐,可海洋,你有沒有想過,所謂的幸福正是因為追尋和堅持,而在我們的道路上才被越描越清楚。」「什麼意思?!你別想弄糊塗我,你別想矇混過關……」老婦囁喏著,不願鬆開他的手。

「海洋,我們都會與理想世界、理想愛人失之交臂,那些倘若出現,都只是一瞬間的事。但你要明白,我們最快樂的時光其實早已經發生了。」「發生了?」「對,就在我們用無限想像去靠近理想的時候,在我們的心裡,那才是最完整的幸福。所以海洋啊,永遠也不要失去你的幻想,正是因為你的幻想,我才一直存在著,正因如此,你也一定會像我一樣永遠的年輕下去。」「永遠也不要失去幻想……」老婦重複思考著這幾句話。「因為我的幻想,所以你才一直存在著……」「是,這也是我想像你表達的感謝。」男人說著,站起身與她握了握手,非常溫柔的,然後離開了座位。


老婦半天都沒有轉過神來,也沒有意識到他的離開,直到她忽然將眼神落在自己的水杯時,一條烏金色的小魚從水面躍了過去,她趕忙揉了揉眼睛。

一切又都消失不見了。

老婦又坐了半晌,最後用他給的紙巾擦乾了面上淚痕,對自己說,好吧。

像是在給自己鼓足勇氣,隨即她掏出一支筆來,在杯墊上畫了幾個幾何圖形,拼起來彷彿是條大魚。

然後她離開座位,離開了咖啡座。


不久以後。

只要是陽光如當天般燦爛的日子。

很多光顧這家咖啡座的人,都會聲稱自己在水杯里看到了金光燦燦的小魚躍過,言辭鑿鑿,且描繪的煞有其事。

最後,連咖啡座的老闆和招待也曾親眼見到……

但是曾經坐在靠窗第六排的婦人與年青男子,他們就再也沒有來過了。

很多年前看過之後,遇到盛水的容器,總是想裡面會不會也有一條金光燦燦的小魚。


【0】
大鳥飛回北海的時候,大魚躍出水面。
大鳥在空中盤旋:「你又特意在等我。」
「我想聽你這一路發生的故事。」大魚說。
「你又特意在等我。」
「不然我還能做什麼呢。」
「好吧。那我給你講講我遇到的,蜉蝣,大樹,還有蝴蝶的故事。」

【1】
就在正午,我聽見一個聲音叫我,「上面的,上面的,你是鵬嗎?」
聲音從風裡傳來,卻能清楚地被聽見。我問那個聲音,「你是誰?」
聲音回答:「我是蜉蝣。」
「我從來沒聽過說話能讓我聽到的蜉蝣。」
「我就是蜉蝣,我問你,你是鵬嗎?」
「我是。可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你在飛,你在天上乘風而飛。」
「沒錯,我借力的風能吹垮一座山峰。」
「我會御風,你飛翔的風就是我的坐騎。你知道有個人叫列禦寇嗎,我從他那裡學到了御風。」
「我從來沒聽過會學習的蜉蝣。」
「你相信萬物皆能有同樣的靈智嗎?我相信,因為我出生便能與任何生命交流。我用一生的十分之一學會了草木的語言,用十分之一通曉了草木的念頭,用十分之一明悟了飛禽走獸的一舉一動。你是鵬,是萬物無法企及的存在。但我偏要問你,我說的那些,你能懂十分之一嗎?」
「自然包羅萬象,我知道的太少。」
「我又用一生的十分之二,讀遍了人間所有的書,聽取了世間所有賢人的思想。人所會的技能,沒有一種我不知道如何運用;人所學的知識,沒有一種我不知道如何表達。你是鵬,是萬物無法企及的存在。但我偏要問你,我說的這些,你又會多少?」
「人有人的學問,我只知其中一二。」
「但我明白,你知道的東西,卻有很多是我不知道的。如今我生涯過半,便更饑渴,更想知道更多。知道知道,我只求知曉這個"道"。鵬啊,我找來你這裡,就是為了求道。」
「道?你想知道什麼?」
「我問你,你究竟有多大?」
「我?我是你無法想像的。蜉蝣如果生有米粒般大小,那便是蜉蝣中的巨人。而如果我想吃一餐米,全天下的糧食也填不飽我的肚子。人看到天上垂下烏雲,殊不知是我的翅膀。而你若是看到一片烏雲,說不定那只是我身上的一片羽毛。你讓我描述我有多大,就像大海向野草解釋自己有多深,是聽者無法理解的東西。」
「我……我再問你,你為什麼會飛?」
「我?我天生就會飛。我天生就要飛。我隨北海一同出生,也註定隨南海一同消亡。我從北海飛向南海,又從南海飛回北海,卻從來沒想過為什麼會飛。當我是鵬的時候,飛就是天性。」
「飛,飛,飛……我也在追著你飛啊。鵬,你告訴我,你為何要飛呢?」
「我不知道。不過我回到北海的時候,是我最幸福的時候。飛只是我必須做的事情,就像農夫為在日落時喝一杯酒必須整日做工,智者為去遠方的國家傳道授業必須準備乾糧,我的飛行只是手段,回到北海才是我的歸宿。至於為什麼我要飛而不是在地上奔跑,你還是去問野馬吧。」
「你,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飛么!「
「不知道。」
「那,那你,你,你想知道我如何學會飛的么?」
「不想。」
「蜉蝣只會在水邊聚集,人的一日就是我們的一生。而我學會了御風,追上了你,卻聽見你告訴我飛是本能。我追求的極致是你的開始,這難道就是蜉蝣求的道么!」
「我不知道。」
「那南海和北海,是我一生無法抵達的地方,而你卻不把它們看在眼裡。你和我無法企及的存在同來同往,而我日出而生,日落便將死去。已經將近是黃昏了,可我想求的道在你眼裡如同兒戲,我……」
「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你的追求,只是在說我們的確不同。就像鵷鶵只食練實而鷃雀更愛五穀,都是天性使然,他們也都快樂得很。如今我們的見識不同,追求不同,你用求道困住自己,又怎麼會滿足呢?」
「我蜉蝣的智慧不及你大鵬的智慧,短暫的生命在天地之間甚至可以忽略不計。我生為這渺小蜉蝣,真的錯了嗎?我學習世間所有的知識,又真的錯了嗎?我學會了這有限的知識,便想探求無窮的道理,這也真的錯了嗎?」
「我不知道。」
蜉蝣不說話了,旋即又開始喃喃自語。我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大概是平日里沒有其他能說話的對象吧。

日漸西沉,蜉蝣的喃喃自語慢慢變得可聞,又變得如同高呼。渺小身體發出的巨大的聲音在雲層中回蕩:
「有位聖人說過,朝聞道,夕死可矣。而我如今連道是什麼都還沒明白,就要因為這逃不開的自然之道死去了嗎?因為是朝生夕死的蜉蝣,所以我一生也不能求道了嗎?」

最後一點日光在從雲中消失了,我還沒有回應,蜉蝣的嘶吼也隨之消失了。那隻求道蟲,大概是死了吧。

【2】
當飛過一片森林時,我忽然感受到一陣凋敝的大風。萬物將死時都有悲風吹過,而讓我不禁停下的,一定是個同樣來自久遠時間的生命。我問,「是誰在那裡?」
一個聲音斷斷續續回應,「是我……好久沒有人和我說話了,好久了……是我……我是椿。」
「椿樹年年落葉,壽命不過百年。你不是椿樹。」
「對……我是椿,是大椿。」
還不等我再次開口,大椿對我說,「我只剩下最後一息的生命了。不介意的話,可以聽聽我的一生么。」話語間,濃重的死氣被驅散了幾分,她的聲音也漸漸流暢起來。
「我落到地上,這片山林就不會再存在了。我就在天上聽你說吧。」

「鵬啊,你是鵬吧……你是鵬,一定是鵬……鵬,你知道自己活了多久嗎?」
「我有時也問自己這個問題。」
「是啊,你果然不知道。你是隨天地山海誕生的大靈。可我是知道的。我的壽命,也不過百歲,這最後一息過去,我就會壽終正寢。」
「百歲?可我感覺你絕不可能只活了百年,百年的死不會讓我察覺到。」
「哈……」大椿笑了,乾燥的聲音讓我最初完全不懂為什麼好笑,「是啊,你也在拿人的年份來記數。一百年……人的一百年在我看來只是幾天罷了。而對人來說,我是在八千年的春天裡發芽生葉,又在八千年的秋天裡葉落凋零。當我的冬天來臨的時候,那八千的所有人看我都像看一棵不倒的枯木,當我到了夏天,又有八千年的人把我當成了不朽的存在。我如今八十四歲,可我的一生,停在了我的二十四歲。」

「為什麼?」我問她。
她沒有回答我,而是反問我道,「鵬,你知道什麼是愛情嗎?」
……
「我不懂。」我這麼說。
「我一生也只擁有過一天的愛情,所以我也不懂。可我知道是什麼滋味。
我二十四歲時曾有一天,有個青年來到我這裡。是的,青年,青年人。他大概是把我當成一棵普通的樹了吧,對著我訴說著自己的遠大抱負。我一呼一吸,他的一天就過去,於是在我眼裡,我的每一息時間他都會來我身邊。他意氣風發,說他要去都城,要變法要改革,要出將入相。我不懂他說的是什麼,只能在無風的時候,讓自己的樹葉發出聲響,讓他知道我在聽。
後來他成熟了,後來他到了中年,他還是來我這裡講著他的生活。可他說的東西變了,他曾經如同誓言的夢想一個也不曾實現。他沒離開生長的小城,當了一名小吏,娶了不喜歡的女人,膝下無兒無女,偶爾喝了酒,就靠在我身上作著有一句沒一句的詩。我聽他說,搖晃樹葉。
再後來啊,再後來他老了,有一天他來,拍著我最接近地面的樹榦,告訴我,他太老了,以後不能再出城到我身邊了。他嘲笑自己沒人懂他,他兀自和一棵樹說了一輩子話。最後他給我念了一首詩,念了一遍,又念了一遍,又念了一遍,然後拄著拐杖離開。那天在人間的一年裡,是寒冬臘月,是一年的末尾,可在我的一年裡,是盛夏時節。鵬,你聽說過樹會哭泣么?」
「我沒聽過。」

「樹是會哭的啊。葉子在盛夏里一片片的掉落,那是樹在哭啊。那個人曾經問過我,為什麼冬天裡我也不落葉,我沒法回答他。這次我終於在他的冬天落葉了。可我的葉子都掉光了,他也沒有回頭再看我一眼。
鵬,你不知道什麼是愛情,可我知道。我的一生中只有一天,有個人在不停的陪我講話。那是我二十四歲的日子之一,我在那一天的最後愛上了他,可那個人的生命,只有我的一天。」
大椿說完這番話,就陷入了沉默。她的樹葉一片片飛舞起來,我突然不知道是風還是她在哭。
「哈……」大椿勉強地笑著道,「可過了十年,我就忘了他的聲音,過了二十年,我忘了他的相貌,三十年後,我連他念了三遍的詩都忘了。我把他的一切都忘了,可我還是愛他。」
這次輪到我沉默了,我慌張地思考著對這棵將死的樹說些什麼。

我之前所感到的寒風又刮起來了,那是萬物臨終前的最後一陣警報。大椿所有的綠葉被一齊吹上天空。我終於知道了,那些樹葉是她的眼淚,因為我聽見她再次乾澀無比的聲音突然哽咽。
「我聽聞人間有大賢說,"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可為什麼我覺得,我二十四歲之後的生命,這麼難熬呢?」

【3】
太陽升起,我也將要到達南冥。我放慢了速度,翅膀在陸地上掃過一大片陰影。我清楚地聽見了一個聲音,那是一隻蝴蝶。
蝴蝶儘力的飛高一點,用它很小很小的聲音認真的一遍遍喊道:「嗨嗨嗨,大鵬大鵬,看我一眼好嗎!」
「小蝴蝶,你怎麼知道是我?」
「哎呀,果然你是大鵬!好厲害啊,居然真的有大鵬!我都喊了好多好多天了,居然真的有大鵬聽見我的聲音了!看來我做的夢是真的!原來有那——么多我沒見過的東西都是存在的啊!」
「做夢?夢見我?」

那隻蝴蝶的語速飛快:「不是呀不是呀,大鵬大鵬你聽我說。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我變成了一個叫莊周的人!那個人好——厲害啊,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會!不對不對,我夢見我變成他,那他就是我了,我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會!我夢見我能寫書,寫好多書;我能給人講道理,把人辯得啞口無言;我還知道很多很多傳說,我以為是傳說,現在見到了你,原來那些傳說都是真的!」
「哦?這世上原來有這樣的人啊。」
「有的有的!那個夢好真實啊,我都覺得我不是在做夢,是真的變成人了!可惜……可惜那個夢裡有一天,有一天我睡著了。我是說我變成莊周以後做了個夢,夢見我變成了蝴蝶了。然後……然後我就醒了。哎呀我好想再做一次那個夢啊,變成人的感覺真好!知道很多很多東西的感覺也真好!」
「我倒對變成人沒什麼感覺。」
「當然啦當然啦,你可是大鵬啊。我夢到的那個人,就算再博學,他也羨慕你們這些天地大靈,也羨慕你們無所不知的廣博見識,羨慕你們無處不及的四方遊歷,羨慕你們和天地同壽的生命。哎呀哎呀好害羞啊,這些話可不是我自己學會的,是那個莊周說的!不過……不過我聽他說了,我就學會了!嘿嘿嘿,我是不是成了最聰明最博學的蝴蝶了!」
這隻蝴蝶讓我難得的嘆了口氣,「我不知道每隻蝴蝶都是怎麼想的,自然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最聰明的。不過我昨天遇到了一隻蜉蝣,他可讀過所有的書學過所有的知識,他可比你博學多了。」
「蜉蝣啊,嘿嘿,要是你說別的我可能還會羨慕一下。就算你說的蜉蝣他什麼都會什麼都明白,他也只有一天的壽命吧?」蝴蝶的聲音還帶著點得意。
「那隻蜉蝣真的懂得很多,我自問他的很多疑惑,我也解釋不了。」
「哼,我哪裡有看不起他了!我夢見我變成了莊周,他能活六七十年,而我的壽命其實只有一年而已。和你們比起來,還是短暫得很呢!」
「你知道了這麼多,又過著短暫的生命,難道不會不幸福么?」
「誰說的!我還是很開心呀,生為蝴蝶也好,人也好,還是他們蜉蝣或者你大鵬,都是不一樣的呀。我能做到多少,就為自己做到了多少開心,這樣不就很好嗎?你的身軀那麼大,目標也遠大的很,你怎麼會懂我一隻小蟲的幸福呢?」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結果小蝴蝶又搶先說道:「哎呀我居然把大鵬問倒了!原來你們大靈也不是什麼都知道的,我要去告訴別人!算了,人根本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要去告訴別的蝴蝶!大鵬大鵬,我們以後再見啦!」
說著,這個聲音的主人飛進了一片花海。

【4】
大鳥的故事講完了,大魚望著它,天地間一片寂靜。
良久,兩者之一打破了沉默。
「蜉蝣求道,那我們的道呢?」
「我不知道。」
「大椿懂情,那我們懂嗎?」
「我不知道。」
「蝴蝶知天命,那我們有天命嗎?」
「我不知道。」
「我們是全能,還是無能?」
「我……我不知道。」

又過了許久,一個聲音再次開口:「我好想抱一次你啊。」
另一個聲音回答:「我知道了,我們不是全能,而是無能。」
天空雷聲陣陣,海洋波濤翻滾,像兩句嘆息。

「輪到你了。」
「我該走了。」
於是大鳥收攏羽翼,潛入水中,化作大魚;大魚生出翅膀,乘風而上,一路南飛。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化而為鳥,其名為鵬。


鯤鵬之名,最早出現於道家學說《莊子·逍遙遊》。
書中記載「北冥有魚,其名曰鯤。
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
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
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鯤,傳說中的大魚,生活在北邊幽深的大海--北冥。
鵬,漢族神話傳說中最大的一種鳥,由鯤變化而成。
中國的鵬字,根據《說文》、《字林》等典籍,即「鳳」的古字。
《說文》曰:「鳳飛,群鳥從以萬數,故以朋為朋黨字。」
可見「鵬」左邊的「朋」來自它群鳥之王的地位。
就字源而論,可以推測大鵬和鳳凰源自先民的同一種鳥圖騰,逐漸分化,帶上不同的特徵。

上天是鵬,下海是鯤的神獸。
可以分開說是2種神獸,也可以說是一種神獸【鯤鵬】
火的特性是上天的,水的特性是水往低處流。
其實,就是指能暢通無阻的在水火之間嬉戲思想。

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
水在中國思想中代表的是善,所以也可以理解成善之深與廣。
比方說,形容人的胸懷,可以比喻成像海洋一樣寬廣。
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
可以擔負非常大的重任。
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有一種神獸生於像海一樣寬廣的善中,
化為鳥,可以擔負非常大的重任,
因怒而飛,翅膀像垂天之雲一樣飄逸和大(指能力)。

祝融,古代傳說中的火神,南海神。
火(離)南方,雖然是火神但也是海神。
其實非常簡單了。
祝融、祝融,祝願水火相融。


可以見我最近的改編大魚海棠的回答,有空再續命


沒有人提《千妖百魅》嗎?小說挺好看的,雖然是個坑。超喜歡圖南那個妖孽~


1.我是一條魚。
一條住在北冥之中的大魚。
1′.我是一隻鳥。
一隻飛在北冥之上的大鳥。
2.那天,我在北冥里暢遊,看到了天空中的飛鳥。我想,我戀愛了。
2′.這天,我在天空中翱翔,發現了大海中的游魚。我想,我戀愛了。
3.我是游魚,他是飛鳥。
3′.我是飛鳥,她是游魚。
4.我們相約去海與天相連的那一條線長相廝守,我奮力的游泳。
4′.我們相約到水與天相接的那一條線永不分離,我儘力的揮翅。
5.可我終於明白,那條線永遠在我面前的遠方。
5′.可我終於明白,那條線永遠在到不了的遠方。
6.我是游魚,他是飛鳥。
6′.我是飛鳥,她是游魚。
7.我還是在北冥之中暢遊,他還是在天空之中翱翔,可我們分開了。
7′.我依然在天空之上翱翔,她依然在北冥之低暢遊,我再沒見過她
8.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北冥的水竟快要乾涸了,我很著急,我會幹死的。
8′.接下來後來的後來,北冥的水終究逃不過乾涸,我很著急,她是一條魚。
9.我去問大椿,怎樣才能逃過乾死的命運。然後我知道了還有南冥的存在。可惜了,我不是飛鳥。
9′.我去問冥靈,怎樣才能救一條魚出北冥。然後我學會了給魚翅膀的方法。太好了,她能去南冥。
10.他突然來見我了,他說能送我去南冥。
10′..我決定去見她了,為我能送她去南冥。
11′.我扯下了我的翅膀,安在了她的身上。我對她喊著,你趕緊飛去南冥啊。
11.他扯下了他的翅膀,安在了我的身上,讓我去南冥,他跌進北冥邊樹林。
12.我終於到了南冥。
12′.我再也沒見過她。
13.我是飛鳥,他是游魚。
13′.我是游魚,她是飛鳥。
尾聲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大賢莊子如此記述我們,可是他錯了。
畢竟,魚哪裡會自己變成鳥?


鯤是戒賭吧的一位老哥,常年混跡北冥網,贏了就去三五瓶,時不時做個大保健,逼兩拳也是美滋滋。要是輸了就到吧里直播癱瘓,劉卡浩,發資源,就說要一包煙錢。這樣過了幾年也是美滋滋的,去年他不知道是手抖還是怎樣,在賭英超冠軍的時候不小心梭哈了萊斯特城,結果那段時間他感覺自己的人生是灰暗的。結果萊斯特城不知道抽了什麼風竟然真的奪冠了,鯤老哥直接成為戒賭吧首富買了房,修了車,生活美滋滋。還直播去市裡最豪華的南冥天池浴館修車。這時候有兩個肖國吉的腸胃就說:「何必去那麼豪華的地方,去村邊小髮廊不就得了嗎?」鯤老哥就說:「Naive!那種低檔的車你們也下得去屌,真是重口。」
編不下去了,有靈感再說


江南有篇小說叫《獵風》,收在2004年的中國奇幻選里,講的是公子忽出海獵大風的故事,大風的原型就是鵬。非常棒的東方奇幻,感興趣可以找來看看。


大概應該是一群小癟三主角在某個大陸上打生打死愛恨情仇吧唧吧唧吧唧
最終終於有個主角模板的小強統一了全大陸娶了成百上千的妞成為人生贏家吧唧吧唧的~~
然後在所謂的千古一帝的登基大典上~~
一陣十三級的大風毀掉了整個大陸文明
還附帶一小片羽毛~~


我認為鯤鵬是巨大的斥鶠,斥鶠是飛魚的始祖,因為有記載「我騰躍而上,不過數仞而下,翱翔蓬篙之間」 當時蓬篙也不過三米多,與現在的飛魚差不多,鯤鵬又是斥鶠的始祖,斥鶠會飛,也會水,所以說是這樣。還有一想法是,我覺得可能真的存在鯤鵬這種東西,因為不僅逍遙說講「海運則將徙於南冥」李白也寫下過「憑陵隨海運」的詩句,證明海運這種現象是存在過的,而海運到底是什麼呢?我認為海運是一種大海移動到另一個地方,有可能是別的空間,也有可能是其他維度,這很容易引發思考,可能在古時,發生過一種巨變(有可能宇宙規律壓制住地球的規律),導致古時的一些神話生物進行大規模轉移,而轉移的方式就是通過海運,海運就是通往某一個大門的通道,(為什麼說發生巨變,不得不轉移,因為我了解的說是 在很久以前月球與地球是相交的,可是隨著時間的變化越來越遠,現在也同樣如此,月球有古女屍等)我猜測月球就是通往那個世界的大門,(有報道說,月球有金屬,是個巨大的飛船,這就證明了月球並沒有那麼簡單)有人可能通過月球在觀察著地球,上古神話並不是什麼子虛烏有的事情,人不可能有那樣的想像,他們還得忙著活,沒那麼多時間空想,只有部落祭祀記錄下來,給後人了解,結果戰亂,改革導致這些文獻大部分遺失,造成古文化失缺,就成為了所謂的上古神話,神話不一定是神話,有些神,或動物就存在我們身邊,有可能是空間,有可能是維度,有可能是人或動物,一切皆有可能。

都是本人猜測,一些東西是確有其事,就是忘了在哪裡看到的了。


以上


突然就想起了江南的 剎那公子忽,我想那裡就有我的鯤鵬吧。


謝邀。
那是莊子心裡的這個世界。
也是他對這個世界的愛恨情仇。
為什麼鯤鵬都要那麼大,大到我們都無法描述,可能因為我們自己太過渺小,對這個世界來說甚至有點毫無意義。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一高壓鍋裝不下。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大,需要兩個燒烤架。


北冥有魚 其名為鯤 鯤之大一鍋燉不下 化而為鳥 其名為鵬 鵬之大需要兩個燒烤架 一個多糖 一個微辣 來瓶雪花 讓我們勇闖天涯。
﹏﹏﹏﹏不知道哪裡的段子!
也差不多是我心中的鯤鵬故事和傳說!→_→


鯤游到過海里的每個角落,膩了這樣的生活,騰出海面,直衝藍天。
在遠處他看到大鳥,那是鵬。鯤用力追趕。
三言兩語後,得知,鵬去找天的盡頭。
鯤告訴它,海天相對應,他並沒有找到能橫向遊離大海的出口。所以它往上飛了。
鵬不信。它沒有下過水,當然並不信鯤的言辭。
鯤閑來無事,繼續跟著鵬向前飛。
沉默不語。
突然看到一個直插雲霄的樹枝,在快靠近的時候搖擺上部,示意它們停留一下。
鯤鵬停在了大樹枝杈上,交談後,稱其為椿。
椿開始講述幾百年前的故事……

……


鯤鵬者,宏大至靈,生於淵,長於水,舞於空。

北冥之淵,名曰歸墟,萬靈所歸,眾神所眠,為六合十方之終結。

鯤者,生於此。

(壹)

北冥之淵

未完待續


尤格薩隆——電影總是跌宕起伏的好看


我想飛的很高,所以擊水三千里,扶搖直上九萬里。
等下,我工作還沒做完,等下還要買菜回家,女兒的功課還沒做完,爸媽最近不知道在幹嘛。
人啊,活著,那裡有自由…………


故事太巧,偏偏是我和你。


看到許多書友都提及《獵風》,不禁感慨歲月易逝,回顧往昔,忽如剎那,捕風捉影。
據袁珂書載,鵬鳳風是一物。
鸚鵡應是李白的「神鷹夢澤,不顧鴟鳶。為君一擊,鵬摶九天」的改編。(原載於《幽明錄》)
寫法神似《聊齋志異》風格。

何為逍遙?從心所欲不逾矩。
或言:窮不失義,達不離道。
或言: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
或言:我心即宇宙,宇宙即我心。
或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或言:聖人非無情,乃有情而無累。
或言:自由且自律。塵世間最有效的莫過於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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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看大魚海棠最後鯤和椿的裸體鏡頭?
請問《大魚海棠》有哪一點靈感來自《逍遙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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