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德《最後一課》是顛倒黑白嗎?

小學都學過都德的《最後一課》,也是從那篇文章了解到法語是世界上最美的語言這個說法,但看到有關報道說這不是真實的而且恰恰相反,阿爾薩斯-洛林的大部分居民仍堅持說德語,甚至鬧著在法國內搞自治區,這是真的嗎?


樓上所有的答案,都沒有提及一個關鍵事實:
血緣、語言、文化、習俗,並不必然轉化為對應的國家認同。
約翰?斯特亞特?密爾在他的名著《代議制政府》中這麼寫道:
「任何巴斯—布列塔尼人,甚至任何阿爾薩斯人,今天都沒有絲毫意願要從法國分離出去。「
此書寫於1861年,法國割讓阿爾薩斯的十年前。
前面有朋友提到了馬克思的《法蘭西內戰》,那老馬在《法蘭西內戰》里對於阿爾薩斯人的認同是怎麼說的呢:
他們不敢公然說阿爾薩斯-洛林的居民渴望投入德國懷抱。恰恰相反。為了懲罰這些居民對法國的愛國情感,斯特拉斯堡(一個有一座居高臨下的獨立衛城的城市)被「德意志的」爆炸彈野蠻地濫轟了六天之久,城市被焚毀,大批赤手空拳的居民被殺害!他當然啦!這兩省的領土先前有個時候曾經隸屬於早已壽終正寢的德意志帝國。因此,這塊領土連同它所有的居民,看來應該當作德國不可剝奪的財產加以沒收。如果依照古玩鑒賞家的想法恢復昔日歐洲的地圖,那就千萬不要忘記,先前勃蘭登堡選帝侯曾以普魯士領主身分做過波蘭共和國的藩臣(註:1618年勃蘭登堡選帝侯國與16世紀初由條頓騎士團領地組成並臣屬於波蘭貴族共和國的普魯士公國(東普魯士)合併。勃蘭登堡選帝侯作為普魯士的領主而成為波蘭的藩臣,這種關係一直維持到1657年,當時勃蘭登堡選帝侯利用了波蘭對瑞典作戰的困難,爭得了波蘭對他的普魯士領地主權的承認。——24。)。「
甚至到了20世紀,阿爾薩斯重歸德國幾十年了,請看馬克斯?韋伯怎麼說的:
」「阿爾薩斯人不認為他們自己屬於德國,其原因必須到他們的記憶中去尋找。他們的政治命運已經使其道路和經歷脫離德國的環境太久太久了;因為他們的英雄就是法蘭西歷史上的英雄。如果考爾瑪博物館(Colmar)的管理員想向你介紹所有展品中他最珍愛的東西,他會帶你離開格呂奈瓦德(Grunewald,16世紀德國畫家,作者注)的祭壇,而來到一個擺滿三色旗、消防器具、鋼盔以及其他一些顯得具有重要意義的紀念品的屋子,所有這些東西都來自他心目中的一個英雄時代」「——《社會學文集》
」「這種(法蘭西)共同體的情感,來自共同的政治經驗,以及間接的社會經驗。人民大眾在心中高度評價那些被看做摧毀封建制度的象徵性事件。有關這些事件的故事取代了原始英雄傳說的地位」「——《經濟與社會》

另外,都德也不全是一個國家主義憤青。作為一個普羅旺斯人,他寫過一篇散文叫《詩人米斯特拉爾》。米斯特拉爾是一個以普羅旺斯語寫作的詩人,後來獲得了1904年諾貝爾文學獎。都德這樣寫道:
你們儘管修建鐵路,樹起電報桿,從學校驅逐普羅旺斯語吧。普羅旺斯語將在《米萊依》和《卡朗達爾》中永生「(《米萊依》和《卡朗達爾》是米斯特拉爾的代表作。)

羅羅嗦嗦說了那麼多,其實就想表達,近代民族主義是一個很奇特的東西,和語言、文化、血緣未必有什麼關係。事實上,就是因為阿爾薩斯人國家認同的混亂,啟發了對於民族主義的現代研究。
近代民族主義的構建也是一個國家強力推進的過程,比如說法國在大革命後推行的強製法語化政策,比如說上文中都德提及的鐵路和電報。
民族主義洗腦能成功嗎?事實上沒有哪個近代民族主義構建不伴隨著洗腦,成功的例子當然多了。在大革命以前,法國說法語的人口只佔全部人口的一半。後來呢?都德對故鄉普羅旺斯法國化懷有傷感,但他對於阿爾薩斯呢?


關於題主問題的補充部分,以及「阿爾薩斯-洛林"這個用詞:
「阿爾薩斯-洛林的大部分居民仍堅持說德語,甚至鬧著在法國內搞自治區」
首先,阿爾薩斯大區和洛林大區的幾乎所有居民都是說法語的。阿爾薩斯不少中老年人會說阿爾薩斯語(Alsacien,高地德語的一支),年輕一代也有不少能夠聽懂,但除非是中老年人之間互相交流,一般都是用法語。
洛林只有東部的摩澤爾省是德語區,當地人使用的方言叫做「Francique lorrain」,同樣是高地德語的一支,但與阿爾薩斯語是兩種方言。洛林其他各省基本上是傳統法語區。
事實上普法戰爭後被割讓出去的正是阿爾薩斯(下轄上萊茵省和下萊茵省)和摩澤爾省,合稱阿爾薩斯-摩澤爾(Alsace-Moselle)。在當代法國,「阿爾薩斯-摩澤爾」這個說法更常用並且是官方說法,「阿爾薩斯-洛林」這個說法甚至一度是被禁止使用的。另外,阿爾薩斯人的自我認同是「阿爾薩斯人(Alsacien)」,摩澤爾人的自我認同是「摩澤爾人(Mosellan)」且同時都是法國人,沒有「阿爾薩斯-洛林人」這種說法。樓上不少答案讓大半洛林人無辜躺槍了啊。
阿爾薩斯-摩澤爾地區有適用特殊的地方法律(但不是地方立法,而是適用於地方的國家立法),包括更加優惠的社保、更多的假期、允許個人破產、公立大學可開設神學課程等等,大多是德統時期的遺留。
在比較正規的場合和語境下,法國人會把阿爾薩斯的語言文化稱作「Alémanique」文化,這個相對比較生僻的形容詞可以用來指德國西部、阿爾薩斯、摩澤爾和瑞士德語區的方言、文化和習俗。而不是非正式場合會用的「德國文化」或「德國方言」。畢竟說德語的地方不只德意志聯邦共和國,還有奧地利荷蘭盧森堡和瑞士呢。

我本人在阿爾薩斯待了三四年了,從來沒有從任何來源(無論是新聞還是現實中)見到阿爾薩斯人有靠譜的獨立活動,即使是地方性最強的本地政黨「阿爾薩斯優先Alsace d"Abord」也認同阿爾薩斯人的法國人身份。當然法國是個政治自由的地方,既然現在還有王政復辟黨,那麼有一兩個人喊獨立也未必就不可能,但是靠譜的獨立活動是沒有的

阿爾薩斯人有沒有「建立自治區」的訴求?如果「自治」意味著財務獨立、立法獨立——那麼,至少現在沒有比較靠譜的自治訴求。地方色彩比較強的政黨,其訴求主要集中在地方文化的保存上、福利和移民問題上。

1870年普法戰爭後阿爾薩斯-洛林地區的居民是否願意被併入德國?我問過幾個本地人,真正口音濃重說話聽起來像德語的生活在農村的阿爾薩斯人,回答都是「不願意」。有人會用「他們法國人同意了,但我們阿爾薩斯人不樂意」這樣的說法。當然,百多年前的事了,個別現代人的答案也只能作參考而已。


看到很多人不能理解「為什麼一個地區的人說的語言是A,還會認同自己是一個以B語言為通用語的國家的人」。我想說,中國也不是只有漢語普通話,但蒙古族、朝鮮族等少數民族的人仍然覺得自己是中國人。當然這不是完全可以類比的事情,只是用來說明,以A語為母語的人不一定就會偏向官方語言/最常見通用語是A語的國家。
==============原答案=================
看到很多說都德《最後一課》顛倒黑白的,忍不住要說幾句。我不認為《最後一課》顛倒了黑白。

都德是十九世紀法國的小說家,戲劇家,散文家,他的小說偏向現實主義,有「法國的狄更斯」之稱。《最後一課》是都德寫於1872年的一篇短篇小說,1873年和其他的10篇短篇小說結集出版,是為短篇小說集《星期一故事集》。

《最後一課》最早由胡適在1912譯成中文,名為《割地》。從1920年起,《最後一課》就進入了中國語文教材,成為經典課文。為了回答《最後一課》是否顛倒了黑白,探討幾個問題:

1. 1871年的阿爾薩斯人到底講的是德語還是法語?

回答這個問題要從17世紀說起。歷史上的法蘭西王國大約在十七世紀逐漸佔領阿爾薩斯(1648年完成)。然而阿爾薩斯的本土語言是日耳曼語系中上德語(Upper German)的一支。十七世紀,以巴黎地區語言為基礎的標準法語逐漸形成,並隨著法蘭西王國的強盛和啟蒙運動而出現了大量戲劇、小說、散文、通信等文學作品,逐漸定型。


法國大革命後,拿破崙一世建立帝國,並逐步擴張。與此同時,標準法語逐漸向法蘭西帝國各省推廣,成為學校授課使用的語言和中上層社會接受的書面語言,即所謂法國的國語。與此同時,拿破崙佔領下的德意志地區,民族主義逐漸抬頭。拿破崙被放逐後,維也納體系成立。其後,腓特烈·威廉三世和俾斯麥領導下的普魯士逐步統一了德意志。


阿爾薩斯的法語普及和教學和全法國一樣,從1794年的法令開始執行,但學校內使用法語授課直到1833年的法令推出後才開始被認真嚴格地執行。同時由於法國的擴張,法語成功打入阿爾薩斯和洛林,成為標準的貿易語言。1850年左右的時候,法語除了是阿爾薩斯的官方書面語言,也主要在中上層社會、知識界和商業活動中使用。另一方面,隨著德意志統一進程開始,從十九世紀上半葉起,作為書面語的標準德語也已經形成,而屬於法蘭西的阿爾薩斯和洛林並沒有被包括在這個過程中。阿爾薩斯的語言與以普魯士語為基礎的標準德語也有一定差別。鑒於德意志民族意識的興起和威脅,法蘭西政府也開始強調國語推行的重要性。1850年到1870年是法語急速傳播並被系統性地教授的20年,阿爾薩斯會說法語的人口因此大增。然而中下階層(農民、手工藝人和工人,約佔總人口的五分之四)的生活用語依然是本地的阿爾薩斯語,法語則被視為「富人的語言」。1860年代晚期約有15%的阿爾薩斯人會說法語,但學生從學校畢業時大多能通曉法語和德語。


因此,第一個問題的結論是:大多數的阿爾薩斯人不說法語,說阿爾薩斯語。上流社會、富人、文藝界、知識界、商人貿易的時候,說法語。下層的農民、小手工藝者、工人,說阿爾薩斯語。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小說原文中並沒有寫阿爾薩斯人全都會說法語。正相反的是,小說描寫了鎮上的成年人都來上課,手捧著初級教材。這恰好說明了他們法語水平並不高。這是切合當時阿爾薩斯語言現實的。小說在這裡並沒有顛倒黑白。


2. 阿爾薩斯人是否因此不認為自己是法國人?

答案是否定的。阿爾薩斯的國家身份認同和其語言認同是錯位的。儘管在歷史和傳統文化如語言上,阿爾薩斯偏向德意志,但由於經過了啟蒙運動和大革命的洗禮,由社會契約與自由平等價值觀契定的現代國家認同觀念讓阿爾薩斯人認為自己是法蘭西的一部分。儘管中下階層對法語不感興趣,但他們認為這與自己的法蘭西國家認同並不衝突。這與德意志地區將國家身份認同建立在文化傳統和語言上的觀念並不相同。簡單來說,兩個「國家」的性質不一樣。可以理解為民族國家和法制國家的區別。1870年,法蘭西歷史學家浮斯泰爾·德·庫朗日(Numa Denis Fustel de Coulanges)寫了一封回應德意志歷史教授Theodor Mommsen的通信:名字叫《阿爾薩斯是法蘭西還是德意志的?》,裡面就很好地探討了這一差異。這個論戰在當時十分有名,被認為是法德兩國對阿爾薩斯歸屬權的提前交鋒。


從另一個層面來看這個問題的話,可以研究普法戰爭爆發及以後阿爾薩斯人的表現。1870年7月19日,拿破崙三世在俾斯麥的挑撥下魯莽地發起普法戰爭,結果普魯士大獲全勝。1870年9月拿破崙三世在色當被圍,被迫投降。1871年,德意志帝國成立,和法國簽訂《法蘭克福條約》,獲得了阿爾薩斯和洛林。《法蘭克福條約》規定當地人在1872年10月1日之前可以選擇移居法蘭西,留下來的則默認為德意志人。阿爾薩斯和洛林的中上層民眾,包括文藝、知識界人士大量離去,大約有12萬8000人,大概佔了當時人口的百分之八點五,造成阿爾薩斯近十年文化真空。而從零星的記載來看,1872年後仍然有不少阿爾薩斯和洛林人偷偷移民法國(20萬人)和美國(40萬人)。普法戰爭後,無論是戰敗的法蘭西還是戰勝的德意志帝國都將語言作為凝聚愛國主義的重要手段。德意志移入了相當阿爾薩斯和洛林本土人口三分之一的移民,要求當地學校使用德語教學,而當地部分人則以堅持說法語為抵制德意志化的抗爭手段。例如1882年一位說法語的阿爾薩斯學生領袖被逐出大學後,立刻被阿爾薩斯人和法蘭西人視為英雄。


從這些反應來看,普法戰爭剛剛結束,移民尚未選擇時,阿爾薩斯人的國家認同是傾向法國的,起碼他們不認為自己是德國人。


3.德國人是否強制要求教德語

是的。起碼從法令上來看,德國在1871年4月14日就頒布了法令,要求在小學教授德語,替換法語的地位。所以《最後一課》中描寫的場景是真實的。從其後發生的事情來看,德國對德語教學也絲毫沒有放鬆,除了逐漸將學校語言改為德語,去除法語以外,還多次發布政令,要求強化德語在學校的地位,禁止法語交流.

4.為什麼都德要寫阿爾薩斯?


很多質疑《最後一課》的文章都懷疑都德是否去過阿爾薩斯,這些質疑者一定沒有好好看過都德的作品。都德曾經到過阿爾薩斯,而且並不是走馬觀花的路過,而是「步行拄杖,背著背包,隨著一位當地嚮導逐步遊覽」。這次阿爾薩斯之游發生在阿爾薩斯淪陷數年以前,都德將這一次旅遊的觀感詳細記載,寫成了短篇遊記小說《阿爾薩斯!阿爾薩斯!》,也在1873年的《星期一故事集》中出版了,被法國人認為是都德關於愛國主義和阿爾薩斯的名篇。如果說《最後一課》通過一個悲壯的場景來讓法國人感受到失去國土的悲痛,那麼《阿爾薩斯!阿爾薩斯!》則通過對戰爭前阿爾薩斯美好的風土人情的優美描寫,展現了對阿爾薩斯的懷念與因失去它而無比悲傷的心情。


都德生於普羅旺斯省的尼姆市,1858年來到巴黎,以文學創作謀生。1870年9月,拿破崙三世投降,德軍逼近巴黎。巴黎爆發革命,成立了第三共和國。都德在給他堂兄的信里寫道:「當其時,全巴黎的人都上街了。不知怎麼的,就成立了共和國。那麼,也好!共和國萬歲!我不知道它是什麼,但不要緊!只要能拯救法蘭西,就讓他萬歲!」他參加了國民自衛軍,成為了自衛軍第96團的戰士。然而自衛軍和共和國的黑暗一面也讓他寒心。他對自衛軍抵抗德軍沒有抱什麼希望。1871年2月,巴黎淪陷。3月,巴黎公社起義爆發。都德對公社十分恐懼,4月份設法離開了巴黎,前往巴黎南郊的尚羅塞(現德拉韋伊南部)暫居。他對政治徹底失望。正如他在1873年的自傳體小說《羅勃˙艾爾蒙》裡面寫到:「噢,政治!我恨你!我恨你,因為你粗鄙不公,喧鬧嘈雜;因為你是藝術的敵人,勞動的敵人;因為你就是各種愚蠢、各種野心、各種懶惰的代表。」

夏天,都德回到了故鄉普羅旺斯。以自己參戰的經歷見聞為基礎,1872年至1873年,都德陸續發表了多篇有關戰爭與巴黎公社的短篇小說,1873年集結出版為小說集。由於每篇都在星期一發表,故稱為《星期一故事集》。都德將自己在參戰期間的見聞和聽聞的故事用一種現實主義的筆法寫出,而又摻雜了諷刺性的誇張和浪漫主義的升華。他痛恨掌權者昏庸無能,同時也痛恨革命和政治混亂醜陋,最終導致國家被德國侵佔。在這種情況下,《星期一故事集》里包含了高漲的愛國主義也是必然。而阿爾薩斯和洛林的丟失正使得整個法國都悲痛憤怒,所以曾經到過阿爾薩斯都德寫下了《最後一課》。雖然都德寫《最後一課》的時候人在普羅旺斯,但他戰前在阿爾薩斯旅遊的經歷讓他了解阿爾薩斯的風物人情,他筆下的《最後一課》寫的是阿爾薩斯,但實際上是為了戰敗的法國而寫。

5. 都德是否為了愛國主義而編造了愛國的情景?

最後再為小說的真實性問題寫幾筆。都德參加了國民自衛軍,是一個愛國的法國人,那麼他有沒有可能為了鼓舞法國人的愛國情懷而編造了一個「阿爾薩斯愛國」的氛圍呢?我想看了都德其餘作品的人都不太會這樣猜測,因為正如之前多起強調的,都德的文風是偏諷刺的批判現實主義,或者抒情的田園寫實主義。如果我們看看同是《星期一故事集》的《一局撞球》等揭露軍隊上層和巴黎公社內部陰暗面的小說,就會發現都德從不隱諱法國「不愛國」的一面。即便是寫「不愛國」的場景,一樣能夠激發愛國主義。比如說《小間諜》裡面,一個法國小孩因為貪圖賭博做了德國的間諜,最初沾沾自喜,後來受不住良心的譴責,告訴了他爸爸,最後他爸爸拿著槍出了門。如果阿爾薩斯本來就沒有愛國氛圍,都德完全可以將村民和學生寫的完全不愛國,把愛國的韓麥爾老師寫成孤獨的愛國者。這樣並不會減少愛國主義的情懷。但都德沒有這樣寫。

再舉兩個例子。第一,1815年拿破崙一世戰敗,被放逐海島,法國被迫放棄了所有佔領的土地。如果阿爾薩斯心向德意志,為什麼這個時候不趁機獨立?要知道那時候阿爾薩斯的法語人口比1871年更少。第二,1871年歐仁·鮑狄埃創作了《國際歌》歌詞,但可能很少人知道的是歐仁·鮑狄埃是在斯特拉斯堡創作的。斯特拉斯堡就在阿爾薩斯和德國的交界。而歐仁·鮑狄埃原本將這首歌配著法國國歌《馬賽曲》的曲調來唱的。1871年的德軍已經打到巴黎了。斯特拉斯堡早就淪陷了。歐仁·鮑狄埃為什麼要用法語寫一首歌配著法國國歌的曲調來唱,聲援當時的巴黎公社無產階級,而不是用德語歌頌偉大的德意志帝國呢?


無論從當時社會側面還是都德的其餘作品,都看不出都德有捏造阿爾薩斯愛國氛圍的必要。阿爾薩斯的愛國氛圍應當是反映歷史真實的。當然不可能每個阿爾薩斯人都愛國,但在某個小村莊中,某個懵懵懂懂的小學生和不大懂法語的村民,在即將被德國佔領的時候,通過一堂最後的法語課,懂得了語言對愛國的重要性,這是完全有可能也完全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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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以上幾個問題的答案看來,《最後一課》並沒有顛倒黑白。相反地,《最後一課》使用了十分貼近現實的筆觸,真實地描寫了當時阿爾薩斯人被迫選擇背井離鄉還是改換國籍時的悲痛屈辱的心情,是一篇優秀的現實主義的愛國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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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本文部分曾在維基百科發表,按照維基百科規範註明引用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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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令我聯想到秦始皇統一六國還有清朝的「開疆擴土」和日軍侵華有什麼本質的不同? - 楊愛紅的回答。
在那個回答里,我說:

塑造「民族-國家」的重要手段之一就是摘取歷史片段、重新賦予意義;至於摘取哪些片段、賦予什麼樣的意義,這裡面的可操作空間就大了去了。

在《最後一課》這個問題下面,我覺得還可以進一步展開來說:
歷史、語言、文字、血統、宗教、習俗、乃至衣食住行婚喪嫁娶的方方面面,都可以用作構建民族的素材;當它們被用來構建民族時,也就必然被篩選、被裁剪乃至改頭換面。

這裡引一段瞿駿老師的文字:

清末民國的教科書多愛提漢朝「蘇武牧羊」的故事。有關課文如一一讀過就會發現其內容大多脫胎於《漢書·蘇武傳》,不過是把傳統故事複述一遍而已。但值得注意的是相較《漢書·蘇武傳》,各種教科書(筆者所見大約為數十種)里的「蘇武牧羊」故事一般都刪去了其中蘇武與李陵的一段至關重要的對話即:
武父子亡功德,皆為陛下所成就,位列將,爵通侯,兄弟親近,常願肝腦塗地。今得殺身自效,雖蒙斧鉞湯鑊,誠甘樂之。臣事君,猶子事父也。子為父死亡所恨。願勿復再言。
這段話以李陵與蘇武做比照,凸現儒學五倫中的君臣—父子之大道,恰為「蘇武故事」在傳統脈絡中所謂「守節」「大義」的真正內涵,而刪去這段話,整個蘇武故事就可能跳出其原有的歷史內涵,而向國民要忠於一個「現代國家」發展,從而使得老故事有了全新的啟蒙意蘊。

(引自《瞿駿:靠專黑傳統的民國教材回歸傳統?》)

民族的靈魂不是這些素材,而是對共同體的想像;先有了對共同體的想像,然後按照需要摘取甚至捏造素材構建民族。
這就好比建一條船,先要有設計圖,然後按照圖紙選取鋼材,對其打磨、切削、塑形,拼接成分段、總段,然後上船台或者下船塢。鋼材固然是早就由鋼鐵廠造好了,但若是沒有設計圖,這些鋼材直到銹成渣也不會變成一條船。
正如船的設計圖由工程師繪製,對共同體的想像也是一部分人發明的。然後,通過義務教育、報刊、圖書、廣告、廣播、電視、電影等各種渠道,對共同體的想像被灌輸到了幾乎所有人的腦海里。
這其中的動力源泉就是掌握了意識形態話語權的統治集團。繼續用造船作比的話,這就好比是拿著圖紙的船廠。
民族主義這一意識形態具有著強大的動員能力:它賦予多數人直接參与政治的合法性。從此,「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才不僅僅是士大夫們的一句豪言壯語。
當然,這種「強大的動員能力」是相對於前現代的宗族的、封建的、宗教的等動員渠道而言的。當「民族-國家」普遍建立起來之後,現實利益的分化讓人們重新認識到「你也配姓趙?」,民族主義意識形態也就分裂了,典型例子如甲指責乙「對不起祖國母親」、乙指責甲「你綁架了我媽沒資格代表她說話」——儘管都在揮舞民族主義大旗(都把國家視為「母親」),但雙方顯然尿不到一壺去。

扯了那麼遠,回到《最後一課》的問題上來。
其實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拿《最後一課》來講黑白,其結果就是要麼選一套民族主義敘事體系,要麼選另一套民族主義敘事體系,根本不能細說,一細說就穿幫了。


目前的兩位最高票答案已經很好地分析了阿爾薩斯洛林地區人民對法國的認同
下面從歷史的角度補充一點這種認同感的來源

阿爾薩斯洛林地區自古以來就是德國領土嗎?曾經是的,阿爾薩斯洛林地區曾經是神聖羅馬帝國的一部分,屬於哈布斯堡家族的領土。但在三十年戰爭後,1648年的威斯特伐利亞和約將這塊地區割讓給法蘭西王國。而直到1870年的普法戰爭,這片地區才重回德國手中。1648到1870,整整222年,光陰荏苒足以改變一切。222年前的中國還是乾隆五十九年,回憶一下這兩百年間中國大地上的家國風起雲湧興亡繼滅,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操著德語的阿爾薩斯人會自認為法國人了。

而且更關鍵的在於所謂的民族國家一般公認為於1648年的威斯特伐利亞體系之後才逐漸形成,而民族這一想像的共同體的出現時間還要晚到19世紀。在1648年阿爾薩斯地區被割讓的時候,無論法德都是典型的封建國家(feudalism),人只知其領主而不知有國。所以當時阿爾薩斯的割讓對於當地人民來說只不過效忠的對象從哈布斯堡變成了波旁而已。

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阿爾薩斯在法國治下的這222年,恰好是歐洲歷史上最為波瀾壯闊的時代,在這兩百年間,阿爾薩斯人經歷了大革命的席捲全國,見證了拿破崙馳騁歐陸,自認為法國人又有什麼奇怪的。

這裡生活著一幫德國人,哭著喊著求被法國同化。

相當反感一位答主的這句話,從來沒有哪個國家的哪條法律規定過操著某國語言就一定要算作某國人民。新加坡的native chinese不能算少,新加坡有沒有喊過要和祖國合併?英聯邦一大堆英語國家,二戰後獨立得還不是一個賽一個快;美國當年獨立戰爭時候打英國也沒見手軟


我現在住在洛林地區的小城南錫,我來說說我的觀察吧。「阿爾薩斯-洛林的大部分居民仍堅持說德語」,這一條是絕對不成立的。會講德語的人有不少,但大家主要都是講法語的。我作為一個不會講法語的科研狗,出去買個東西講英語然後被法國人鄙視,真的是很辛酸!!!年輕一輩人中會講德語的已經很少了。能同時熟練地講法語和德語的人,要麼是德語專業的法國人,要麼是年紀很大的了。(當然這個判斷受限於我觀察的樣本,未必普適。)
阿爾薩斯地區的斯特拉斯堡距離南錫僅100多公里。我去玩過兩次。在那裡會有很大的機率聽到別人講德語:這是因為很多德國和奧地利的遊客啦!(曾有一個漂亮的妹子請我幫她拍照,可是她跟我講了一大堆德語。最後我們只好用手勢交流……不會講法語和德語的科研狗又默默流下了辛酸的淚水。)
另外,喂,為什麼你們都說阿爾薩斯人講德語呢?人家明明講的是阿爾薩斯語啦!只是這種語言確實跟德語很接近,可以認為是一種德語的變體。我親眼目睹我實驗室的德國博後和一個阿爾薩斯的老頭愉快地用各自的語言交談。(誤,其實還是有很大區別的,他們聊了一會之後就用換英語了……)
至於民族認同關係,在無論在法國和德國,阿爾薩斯人就是阿爾薩斯人(alsacien),不是法國人(fran?ais)也不是德國人(allemand)。你如果稱一個阿爾薩斯人是法國人,另外一個法國人往往會來糾正你:Non non, il est alsacien. Il n"est pas fran?ais.(親身經歷,這兒的這個alsacien就是上文提到的那個阿爾薩斯老頭。) 但是在國家認同上,阿爾薩斯人是絕對認同法國的。儘管你在洛林地區和阿爾薩斯地區能看到很多日爾曼樣貌的居民,但你跟他們講德語是要被打的哦(誤,他們聽不懂而已啦,不會真打)。
但在國家認同關係上,阿爾薩斯地區和洛林地區的人是絕對認同法國的。現代的法國和德國早已不是靠民族認同來維繫的國家了。二戰之後大量的移民涌用法德兩國,就民族血統而言早就混得很厲害了。血統的混和使得再談民族主義就變得非常困難了。因此民族主義早已經不再是維繫這兩個國家的關鍵力量了,反而此時再大談民族主義的話,倒是一個易引起混亂和分裂的因素。二戰以後,就法國而言,有大量的北非移民和穆斯林移民;而德國則是有大量的土耳其移民。面對這些新來的族群,他們同樣作為本國的公民,你又如何大談民族主義呢?是要在法國建立一個阿拉伯帝國還是要在德國建立一個奧斯曼帝國?
總而言之,在近代,民族主義確實是維持法德兩國各自獨立並崛起的重要力量,這一點各位答主已經說了很多。但是在當代,對於國家本身的認同早已超出了民族的認同的範疇。洛林地區和阿爾薩斯人在國家層面是認同自己的法國人身份並以此為榮的,雖然在民族血緣層面上,傳統的法國人和阿爾薩斯人都會稱後者為alsacien而不是fran?ais.


韓麥爾先生轉向黑板,拿出一支粉筆,用盡全身的力氣,寫下了「Vive la France」。

講台下學生一片嘩然:「我嘅母親河唔系塞納河啦!我地飲萊茵河水有交水費啦!」

佢哋南部人都系蝗蟲噶!」

阿爾薩斯人唔歡迎巴黎人!」

榮健欣 老師說的對,你看粵語和普通話的區別比法語西語還大(經樓下提醒德語差還挺多的),也沒見怎麼著。國父孫中山是中山人,打的口號一開始是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後來改成五族共和(漢滿蒙回藏),從來也沒提過大粵國獨立的事。

都德這文章在邏輯上有很多不能自洽的地方,所以拿這文章開涮的也是挺多的。


法國在歷史上一直是很能虛與委蛇的,不僅是阿爾薩斯,還有義大利語的尼斯和科西嘉,巴斯克地區,布列塔尼的英語,都是歷次歐洲戰爭的收益。

想想吧,韓麥爾老師弗朗士的名字就是典型的德語名字,而法語裡面的H不發音的。翻譯的時候,胡適是應該明白的。

其時阿爾薩斯有一個地方,叫貝爾福德都是法語區的人,抵抗了普魯士50天,成為了法國愛國主義的象徵。普魯士最後把這個城市歸還給了法國。法國人為了紀念這個愛國主義象徵,雕刻了貝爾福德獅子像,流傳至今。然後,這位藝術家就去雕刻自由女神像去了。。


實際上是個立場問題,阿爾薩斯洛林地區確實是傳統意義上的德語文化區,而且法國人拿下這一地區的歷史並不光彩。但是就立場來說,都德作為普法戰爭退役兵,為自己國家拿出民族苦難和愛國主義的大旗,其實沒有什麼不妥。國家這個政治概念,最初本來就不是單純的民族概念和文化概念,從封建民族國家開始,國家就是完全的政治概念了。
然後科普一下這兩地區的歷史:

  最初在阿爾薩斯建國的是阿勒曼尼人,屬日耳曼的一支。阿勒曼尼最初是部落聯盟。
公元5世紀末,擴張到 阿爾薩斯和瑞士北部,使用德語(法語和西班牙語中「德語」一詞就是由「阿勒曼尼」
這個詞語派生出來的)。
公元496年,阿勒曼尼人被克洛維征服,併入法蘭克王國的版圖 。
17世紀以前,此地一直是神聖羅馬同盟德意志諸邦的一個部分。
直到1648年,根據《 威斯特伐利亞和約》才成為法國的「非正式保護國」。直到路易十四時期,法國佔領斯
特拉斯堡,這才確立了對此地的正式統治,但阿爾薩斯依舊獲得自治的獨特地位。
1871 年,法國戰敗後,阿爾薩斯被劃歸為德國。
1918年,又劃歸法國。

  《不列顛百科全書》第一卷244頁指出——
  「法國大革命中阿爾薩斯在行政上併入法國。阿爾薩斯人仍然將一種稱為阿爾薩斯 語的德語方言,而法語在上流社會中流行。」

《不列顛百科全書》第一卷245頁指出:「日耳曼方言仍為當地通用口語,學校里既教法語 ,也教德語。」

 而最值得吐槽的是這件事情: 
《不列顛百科全書》第一卷245頁記載——
  「一戰後,法國政府企圖同化該地,特別是企圖用國立學校取代當地傳統的教會學校,並禁止德文報紙出版(德語是當地75%居民使用的書面語)」。
後果是:「阿爾薩斯自治運動蓬勃發展,尋求在法蘭西共和國內自治。」

也就是說,這篇文章被人罵作顛倒黑白的真正原因在於,對這兩地區洗腦的明明是法國本身(而且法語化運動搞了不止一次),相反普魯士佔領時代確實法德雙語教學。從內容上來說,都德顯然成了樹靶子。
不過,這件事情在於兩個爭論點:
第一,自己祖國侵佔的爭議地區,是否是正義。
第二,為了表現愛國主義或者為了對外的國家利益,是否可以去加工歷史。

這就是立場問題的焦點。

我個人偏向,國家利益至上。


樓上說的都很完備了。阿爾薩斯的本質是法革文化敘事壓倒了中世紀文化敘事,所以語言不再有效了。當然不可能真的完全無效,只是一者在腦中壓制了另一者。
我補充一點對於「民族是想像的共同體」的看法:
「想像的共同體」這個名字就有很強的話術成分。作者對西方自由主義說話,西方自由主義眼中看來,相同是想像的,每個人都與自己不同,哪有什麼共同體可言?所以接受了「想像的共同體」這個概念。但是從反面說,相異難道不是真的?即使自由主義者也能懂這一點。歧視外地人,歧視他族是真的,於是民族就真了。然後「同」底下還有「同」,這才細分出階級等(中國相對於西方極強的階層流動性,導致中國目前還不可能有西方意義上的真正左派,有族內階層流動,有同一文化導致的同一話語體系,那民族就可以算真的共同體,阿爾薩斯的本質是法革文化敘事壓倒了中世紀文化敘事)。民族的本質只有一種(雖然分類可以很多),民族主義卻有兩種。今天的民族主義更多是負向構建。法國民族主義是正向構建,是特例,或者說,它根本就不是民族主義。馬恩倡導國際主義的時候,同屬左派,法國的布朗基卻寫《祖國正在危急中》。阿爾薩斯和洛林更是特例中的特例,這種例外會和任何理論體系相悖的。最重要的是,作者從頭到尾沒有生活在一個集體主義的世界裡,要描述一種19世紀的集體主義是管中窺豹了。
民族何以是真?「相同」何以是真?本質不過是共同話語體系而已。是把社會還原到幾個人的人際關係這個層面上來。是找出社會治理最後拆解不掉的精神部分。共同話語體系在人際關係之間真的很重要。相信大家都遇到過與父母之間交流困難。一句任何網友能聽懂的話,對父母反覆解釋也不明白。相比之下,(省略)主義是找出社會治理最後拆解不掉的物質部分。
一個東西要有凝聚力,需要有美好在裡面,不是一般的美好,是在任何其他地方一輩子找不到的,初戀般的美好。在舊制度裡面,是教堂絲縷的聖光,似有若無的暮鍾。在拿破崙或者(省略)時代,是什麼就不用說了。所以,舊制度可以是民族的,沙文主義或者法國民族主義或者(省略)主義卻可以不是民族的。
但是,自由主義文化是沒有初戀的。
其實,自由主義是有決定性缺陷的。它的缺陷就是,自由主義本質上就是一連串的童年創傷與弒父情結。這是一種難以形容,無法補齊的缺失。保守構建的城堡(包括堡壘與教堂兩方面)是過去,自由構建的城堡是未來,某主義構建的城堡是現在。某主義的補丁是,它可以決定性地救贖一切童年創傷。(大家有沒有想起「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難,讓我們把這個牢底坐穿」或者《牛虻》或者賣火柴的小女孩。)而保守天生沒有童年創傷。自由卻永遠不行。它不允許干涉的。保守主義是格林童話,某主義是安徒生童話,而自由主義,抱歉這就像讓小孩變成流浪者進入地下社會。自由主義本質上沒有給弱者留位置。


阿爾薩斯洛林民眾並沒有強烈的獨立傾向,題主的題設就有問題


按照 @榮健欣 等人的說法,台灣應該屬於日本。
阿爾薩斯-摩澤爾人是日耳曼人。
——台灣人是漢人。
阿爾薩斯-摩澤爾人說德語方言,與標準德語不同,但是與萊茵河對岸方言非常相似,與法語完全不同。
——台灣人說漢語方言(閩南話,客家話),與普通話不同,但是與海峽對岸方言非常相似,與日語完全不同。
阿爾薩斯-摩澤爾原屬於德意志人的神聖羅馬帝國,被法國用戰爭等手段奪取。
——台灣原數大清,被日本用戰爭手段等奪取。
阿爾薩斯-摩澤爾沒有參加德意志民族的很多重要歷史事件,缺乏民族凝聚力。
——台灣沒有參加中華民族的很多重要歷史事件,缺乏民族凝聚力。
阿爾薩斯-摩澤爾經歷了法國多年殖民統治,部分上層說法語,學校教法語,下層說德語方言。
——台灣經歷了日本多年殖民統治,部分上層說日語,學校教日語,下層說漢語方言。
由於1870年之前法國比德國經濟、制度、文化上全面領先,阿爾薩斯-摩澤爾部分上層更認同法國。
——由於1945年之前日本比中國經濟、制度、文化上全面領先,台灣部分上層更認同日本。

唯一的區別在於,二戰法國最終成為戰勝國,並在阿爾薩斯-摩澤爾強制禁止德語,導致現在很多當地人不說德語,認同法國。
——而如果中國戰敗,台灣繼續被日本統治並採取強制禁止漢語等措施,導致現在很多當地人認同日本。我們是否也應該認為台灣就理所當然應該屬於日本?


大家都從歷史上介紹情況,我來說說現在的印象吧。

我在德國靠近阿爾薩斯邊界的地方生活了六七年,去過斯特拉斯堡(阿爾薩斯最大的城市)不少次,對斯特拉斯堡的印象如下:
1,斯特拉斯堡這個名字的起源是日耳曼語
2,在德法邊境上,德國巴登符騰堡州的州票可以一路坐到斯特拉斯堡邊上,然後就可以買斯特拉斯堡的大區票乘最後一段火車了,最後這一段很短,所以經常有人逃票。斯特拉斯堡離法國的主流地區有代溝。巴黎以東直到德國邊境是大片的人口稀疏區,如果夜裡坐火車經過這一大片區域,常常很久都看不見村莊的燈火。
3,建築基本是德國風格,非常典型的木頭交叉的結構,窗檯盛開鮮花。走在街頭和德國巴符州的老城們(比如弗萊堡)很像,跟巴黎之類的卻很不像。
4,招牌名菜(酸菜上面卧豬肘+香腸+大肉)是標準的德國菜……德國從南到北都能找到類似的菜肴,酸菜,香腸,豬肘,都是德國名產。相反這個菜和法式料理格格不入,法國廚子會吐血的。
5,特色風俗「聖誕集市」在法國遠近聞名,所以聖誕節前的開市期,常有法國各地遊客前往遊玩。其實啊,「聖誕集市」是德國的標誌性節日民俗,大城小鎮都有。
6,不少老百姓不是很有所謂自己算德國人還是演算法國人,舉個小例子,我在那裡實習的老闆是阿爾薩斯小鎮出生的,我曾問他是哪國族裔,他說「我的家鄉一打仗就換國籍,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算德國人還是演算法國人,可能兩邊都算吧。」

注意,這些是在阿爾薩斯已經正式歸屬法國多年,官方語言為法語,當地第一語言為法語的情況下,仍然保留的德國風情。

綜上,我完全不能理解《最後一課》里的阿爾薩斯老百姓對德語那麼排斥,更無法想像哪個阿爾薩斯人會激情澎湃地寫什麼「法蘭西,阿爾薩斯」。不客氣地說,你要是禁止阿爾薩斯人民吃德國菜(酸菜大肉),過德國節(聖誕集市),他們倒是真有可能跟你拚命的……

都德這貨要麼根本沒去過阿爾薩斯,要麼是睜著眼說瞎話。


所有的答案都沒有提到瑞士,這是巨大失誤啊。
要了解阿爾薩斯地區,必須先了解瑞士,因為這兩個地方其實非常相像。
從民族上來說,阿爾薩斯和瑞士德語區一樣,都是日耳曼德意志人聚集地區,文化上有非常鮮明的德意志民族烙印。
從語言上來說,阿爾薩斯和瑞士德語區一樣,傳統使用的都是阿勒曼語(Alemanisch/Alemannic German),屬於印歐語系-日耳曼語族-西日耳曼語支-高地日耳曼語Hochdeutsch-上德語/Oberdeutsch。阿勒曼語分布地區主要是阿爾薩斯地區、德國巴符州西南部(和阿爾薩斯隔萊茵河相望)、瑞士德語區(包括列支敦斯登和奧地利邊境地區)。而「上德語」中另一支就是奧地利-巴伐利亞語;標準德語則源自「高地日耳曼語」的另一支「中部德語Mitteldeutsch」。因此,阿勒曼語和標準德語之間的差異巨大,無法直接溝通,差異應該接近於北部吳語(如蘇州話)和南部吳語(如溫州話),或者閩東語(如福州話)和閩南語(如廈門話)。
歷史上,阿爾薩斯和瑞士德語區一起,被日耳曼法蘭克人佔領(5世紀),然後先後歸屬中法蘭克王國、東法蘭克王國、日耳曼王國、日耳曼民族神聖羅馬帝國的統治。這個帝國是今日德國的前身;但值得注意的是,神羅的疆土遠超過今日的德國——不僅包括日耳曼民族的領地——德國、奧地利、德語瑞士、荷蘭、荷語比利時、東普魯士(現已屬波蘭),還包括非日耳曼民族的領地——法語瑞士、法語比利時、意語瑞士、義大利北部、捷克等。然後就是15世紀法蘭西發兵攻打阿爾薩斯地區,導致的結果就是上阿爾薩斯名義上被神羅賣給了法蘭西,而阿爾薩斯最南部的Mulhouse地區直接加入了「一部分不想當德國人的德國人、一部分不想當法國人的法國人、一部分不想當義大利人的義大利人」組成的瑞士聯邦。而Mulhouse加入瑞士聯邦甚至早於它的鄰居,瑞士第三大城巴塞爾/Basel(後Mulhouse投票回歸阿爾薩斯)。等到17世紀,路易十三開始偷阿爾薩斯的邊境地區,路易十四開始正式搶奪阿爾薩斯地區,法荷戰爭後阿爾薩斯徹底落入法國控制。直至200年後的普法戰爭,普魯士奪回了阿爾薩斯地區,統一了瑞士、奧地利以外的德意志民族,形成了今日德國。然而一戰德國戰敗,阿爾薩斯和東普魯士等地區被歐洲各國瓜分,阿爾薩斯自然被法國拿走。二戰希特勒再度奪回阿爾薩斯,戰敗後再度被法國拿走。
由於有法國1674-1871共200年的殖民統治,而那時正是現代德意志民族形成的關鍵時期,阿爾薩斯缺位導致他們對德意志的認同極低。這一點上和德語區瑞士是一致的。相似但無法溝通的語言,缺席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和普魯士之間爭奪德意志民族控制權,這些讓兩地對德意志缺乏認同。更何況,阿爾薩斯夾在德法百年恩怨之間作炮灰,很難對德意志或是法蘭西有真正的認同。
正如德語瑞士人對德國的觀感一樣——德國太強勢,太欺負人,縱使大家都是德意志民族,德語瑞士人的生活仍不應該由高地德國人來指揮。對於阿爾薩斯也是一樣的,對德國人的負面觀感遠高於德意志民族的認同感——而後者對他們來說幾乎是零。唯一不同的是,瑞士聯邦出於貿易的考慮,要求德語瑞士人學習標準德語;而在阿爾薩斯,他們學習的是標準法語。如果當年阿爾薩斯加入瑞士聯邦,或許會是完全不同的結局。
總而言之,阿爾薩斯人是德意志人,但德意志人≠德國人。阿爾薩斯人只有德意志民族的認同,沒有德國人的認同。他們討厭專橫的德國人和德國霸權,而法國無非是他們的庇護所,就如瑞士是德語瑞士人的庇護所。但他們對法國未必有文化上的認同,恐怕只有國籍上作為庇護所的認同,從他們至今依舊保留的阿勒曼人的飲食文化(豬蹄)就可窺探一二。
所以說都德描述的阿爾薩斯人對德國人的反感是空穴來風,但阿爾薩斯人對法蘭西的熱愛,怕是他自作多情了


基本上可以判斷為顛倒黑白!
首先,阿爾薩斯和洛林自中世紀到17世紀一直屬於神聖羅馬帝國(德國的前前身),方言阿爾薩斯語為日耳曼語的一個分支。所以人家風土人情完全是德式的,硬要把它歸為法國神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太牽強。
所以阿爾薩斯和洛林到底是法國的呢,還是德國的呢?不好說,雖然二戰後歸了法國,但是個人認為還是要偏德國一點。
阿爾薩斯洛林第一次歸法國是在三十年戰爭以後,而且本來得的就很不光彩。法國財政大臣Richelieu里外縱橫,挑撥離間把神聖羅馬帝國的巴伐利亞,和瑞典丹麥全弄造反了,還搶了人家的領地跑了。為了安穩這幫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德國人,法國政府強行灌輸法語以及愛國主義。在這期間義憤填膺的德國人民多次抗爭,舉行了各種獨立運動。喂喂喂搞錯了吧(⊙_⊙)!我咋覺得德國人和德語才是受害者吶~
作者是什麼人?都德,一個法國南部貧困家庭出來的文青,普法戰爭入伍被打得屁滾尿流後,憤恨之餘操起筆杆子寫下了《月曜故事集》抒發了愛國情懷。。。對於這種作家,我一般都會微微一笑,標註一下interesting,然後放一邊去~
文章中的韓麥爾先生,明顯就是一個被法國政府洗腦了的熱血教師,和我以前班主任似的。都德描繪的的「在敵國奴役下掙扎的法國人民」的形象有待考證。
至於現在的阿爾薩斯和洛林,法國學乖了,修改了猛烈的洗腦政策。溫水煮青蛙,也說不清楚到底該歸哪兒了。


我覺得只是那句[法語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語言]就夠顛倒黑白的了..
真的不是一般的難聽好不好..


貞德求見法國國王的時候,就是號稱「來自洛林的處女」。


1648年有沒有人問過講德語的阿爾薩斯-洛林的居民願不願意被法國統治?

阿爾薩斯-洛林這個地區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講德語的人聚居地,後來神聖羅馬帝國勢微,這個地方在1648年被一紙條約劃給了講法語的法國。從1648至1871年,兩百多年的法式移民法式教育法式統治,讓人忘卻了這個地方以前是神聖羅馬帝國的固有領土。就像今天的北美,按理說是印第安人的領土,但歐洲殖民者在這個地區的數百年的統治讓人理所當然的認為北美是講英語的國家。真講道理的話,阿爾薩斯-洛林是被法國殖民被同化了,法國才是侵略者,德國通過普法戰爭拿下這個地區合情合理。至於1871年這個地區的人講什麼語言心向哪個國家統統不重要了。

再舉一例: 一戰戰敗後,義大利從奧地利划走了1萬多平方公里的領土,就是特倫蒂諾-南蒂羅爾,這個地區五六百年來都是奧地利人,跟奧匈帝國其他地區性質不一樣(比如波西米亞、斯洛維尼亞等)。後來墨索里尼這個民粹法西斯上台,遷入義大利人強制對這個地區進行義大利化,類似於蘇聯對波羅的海三國做得那樣。時至今日,這個地區被義大利侵佔快100年了,講德語的當地人依然不認可義大利這個國家。

不要以為德國奧地利兩次世界大戰戰敗了就代表這兩個國家做什麼都是錯的,戰勝國強盜行為一抓一大把,因為勝利所以漂白了,歷史就如都德《最後一課》一樣顛倒黑白。


有一件事沒顛倒黑白,學那篇課文我心想分詞估計挺難,法國人自己都不想學。後來自己一學,我理解了小弗朗士,這東西不到亡國滅種,你是不會愛學的。


看了原文就知道,主人公根本就是個德國人。他的名字是Franz,一個地地道道的德文名字。

阿爾薩斯屬於誰不是重點,重點是,這裡生活著一幫德國人,哭著喊著求被法國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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