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古根海姆博物館新展《1989後的藝術與中國》中撤下《犬勿近》等一系列藝術作品?

《1989後的藝術與中國》將於10月6日在紐約古根海姆博物館館開幕,該展中的三件作品孫原和彭禹的《犬勿近》(2003)、黃永砅的《世界劇場》(1993)、徐冰的《文化動物》(1994)受動物權益人士的抗議而遭撤展。以下為古根海姆博物館在Instagram上的聲明:


謝邀。

因美國愛護動物協會(ASPCA)和美國善待動物組織(PETA)對紐約古根海姆博物館將在10月6日開幕的展覽《1989後的藝術與中國》中展出的三件作品施加輿論壓力,指控其為涉嫌虐待動物、宣揚暴力,博物館方面昨日宣布在展覽中撤出這三件作品。

哪三件中國作品涉嫌虐待動物?

下面是作品視頻,正在審核中

孫原和彭禹,《狗勿近》(2003)

把八隻美國比特犬,兩兩拴在木製跑步機上,兇殘好鬥的天性驅使它們奮力奔跑,卻無法碰到彼此,6分鐘後鈴響,比賽終止。對藝術批評家來說,這件作品難以評述。因為它既直白地表達了一些內容,比如將肉體暴力和精神暴力的剝離與展現,文化對野蠻的鉗制和馴化,又不止於此,顯然我們在這次撤展時間中能看出作品的嶄新表達,比特犬的馴化者對公開展示比特犬天性的不滿,正如世界氣象大會上的發達國家一樣,令人乍舌。

黃永砅,《世界劇場》(1993)

壁虎、蝗蟲、蟋蟀、蜈蚣、蟑螂,把數百隻「毒物」置入一座昆蟲斗獸場,那肯定是場世界大戰。但就像所有生態圈的重建一樣,在這座斗獸場中,戰鬥不會時刻上演,困獸間的秩序正不斷演化並生成一種生存和戰鬥的微妙平衡。這件作品就是一切社會模式的視覺演繹,觀看其間發生的故事,就是在觀看我們的歷史,以及文明之所以文明的基石。

徐冰,《文化動物》(1994)

給公豬印上拉丁字母,給母豬印上漢字,打開柵欄母豬進入由書本和乾草鋪成的公豬豬圈,一場交配無可避免地將要發生,不久公豬就累的氣喘吁吁,而母豬卻意猶未盡,精神抖擻要求新一次歡愉。這就是徐冰的觀念作品《文化動物》,其中隱喻根本算不上隱喻,因為我們都能理解他想要表達什麼,通過動物非理性的、野蠻的行為解釋了中西方文化碰撞的歷程。

中國藝術家虐待動物了嗎?

根據視頻觀察,作品《犬勿近》中的木製跑步機應該是電動的,因此這些比特犬一定程度上被迫跑動著,在視頻末尾,我們也能發現其中一些犬只跑動的比較鬆懈。不過這是虐待動物嗎?或許在美國人培育比特犬時並不算,甚至他們就是如此創造出極具攻擊性、超強耐力和咬合力的猛犬。但在今天,尤其在西方語境下,這類行為很容易被歸為虐待動物,並且差一點涉嫌違法,因為在美國和一些發達國家,鬥犬都是違法的。

由此衍生,我們發現《世界劇場》中的廝殺可能也是不道德的,同鬥犬一樣都是人為導致的動物間的廝殺。唯一倖免的作品應該是徐冰的《文化動物》,因為沒有一條法律或規定,禁止動物在美術館交配(據了解,加州法律規定禁止動物在學校、教堂、公共飲食場所500米內交配),儘管在徐冰看來著似乎是一場強姦。

不過,我們到底該如何界定虐待動物呢?這裡我想要介紹兩種觀念:動物福利主義和動物權利主義。

在動物福利主義者看來,動物應具有以下五條權利:

免受飢餓、營養不良的自由

免於因環境而承受痛苦的自由

免受痛苦及傷病的自由

表達天性的自由

免受恐懼和壓力的自由

這些權利主要針對畜牧業中的動物養殖,同時也泛化到了家養寵物和野生動物保護領域。動物福利主義者主張動物不應受到不必要的痛苦。也就是說,用作肉製品的動物是可以宰殺的,用於科學實驗的動物也可以進行活體解剖,那麼用於藝術實踐的動物,或許也能施加一定程度的虐待。

不過動物福利主義本身也有很多正在解決的難題,其中之一就是歐洲人大量食用的小牛肉的養殖模式。為了高效獲取鮮嫩的小牛肉,現代養殖辦法是把牛犢局限在狹窄的牛欄內,它們只能做出卧下和站立兩種姿勢,無法轉身、也無法伸展四肢。然而之所以這麼做,是為了減少牛犢的屠宰量,同時提高小牛肉的生產效率。在過去,要獲得上好的小牛肉就需要儘快宰殺剛出生的小牛,而通過牛欄的模式,可以在22周後再屠宰小牛,以此取得更多的鮮嫩小牛肉。

動物福利主義者的解決方法是按照指導意見,建造能讓小牛伸展四肢和轉身的牛欄,它們比過去使用的牛欄大一倍,但對小牛肉的品質影響降到了最低。這種建議以及最後的操作方法,令人滿意,在提高了動物福利的同時,也兼顧人類獲取小牛肉的慾望。

另一種是動物權利主義者,他們主張:

動物也應享有基本「人權」,如:生存權、生活權、生育權、流浪權和自由權。

在動物權利主義者眼中,宰殺動物、養殖動物、寵物節育,以及我們現在討論的具有實際用途的虐待動物,都是侵犯了動物權利的做法,並且這些侵犯都應受到法律的制裁。這種觀念看起來匪夷所思,其實它旨在對抗人類中心主義,是一種生物中心主義的觀念。

不少動物權利主義者的表現特別激進,同時又自相矛盾。比如PETA曾指控美國前總統奧巴馬拍死蒼蠅的行為侵犯了那隻蒼蠅的生存權,但同時PETA在處理流浪貓狗時卻大量採用安樂死的方法,而不是妥善照顧它們直到被人領養。事實上,接近於ET(環保恐怖主義者)的動物權利主義者禁止食用肉類、進行動物實驗和飼養寵物,他們認為動物不可從屬於人,有時還適用於植物和其他生命。

我們必須清楚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兩種截然不同的動物保護主義,前者仍站在人類中心主義的視角,在一定程度上保證動物的福利,後者則背離了人類中心主義,甚至其中的激進分子視人類為二等公民。

到底有沒有虐待動物呢?

在我看來,問題遠沒有那麼簡單。儘管動物福利主義提出了他們的五項原則,但這些原則本身並不總是符合邏輯。儘管我們可以承認動物應享受免於恐懼和壓力的自由,但是野生動物就無法享受到這項自由,而只有被家養的動物才能在一定程度上享受到這類自由。

以《世界劇場》為例,將這些動物從家養動物回歸到「野生狀態」,又是否構成虐待動物了呢?當然作品的生態圈和自然生態不同,不能算作一种放生,但將動物置入危險之中,其實等同於讓動物回歸野性,這似乎又符合動物應具有表達天性的自由。同樣的情況在《文化動物》中也有體現,一隻公豬在表達天性的同時,不得已侵犯了一隻母豬的自由,迫使母豬進入恐懼和壓力的狀態中,兩者之間的平衡該如何調節?在養殖業中,類似情況也時有發生,因為不是野生狀態,我們很難判定兩隻豬的交配是否出於雙方自願,屬於自由戀愛,但即使在野生狀態下,人類能普遍享受自由戀愛的特權也只是最近幾百年才有的事情。而在《犬勿近》中,被馴化為猛犬的比特犬如何在表達天性和免於恐懼中找到很好的平衡,也是強人所難的訴求。

至於,我們的中國藝術家是否虐待動物,我認為很難下一個準確的定論。但這不意味著,我們就必須順從激進的動物權利主義者的行為準則,因為大多數人類具有食肉的天性。同時也不意味著,他們提出的原則都是正確的,因為我們發現,在對人類有義務賦予動物福利和權利的訴求中,本身就暗含了人類中心主義的幽靈。當我們被要求不能食用狗肉,卻允許食用豬肉時,人類的自大同樣在作祟,甚至我們一旦作出這個或那個規定時,我們都在為天地立法、為自然立法,這也是人類中心主義的核心價值。

在該事件中,古根海姆博物館聲明撤展是收到了威脅,並且有可能形成暴力事件。這是我們要提防的重點。即人使他人陷入恐懼和壓力下的自由還未得到普遍解決的前提下,過早談論動物應享有同等的自由,應該是無稽之談,或者只能適用於一定的範圍中。

以上。


0.以下回答基於博物館本位,討論博物館與公共輿論的關係,不討論三件展品是否真正的侵犯了動物的權益。

1.博物館是公共空間,在堅守專業工作標準和程序的時候,也要考慮公眾輿論,所以博物館也追求在公共領域中實現自我規範。雖然社會條件不同,不同國家和文化下對博物館的要求不同,但是我們還是可以參考《國際博物館協會博物館職業道德》作為最大公約數,來看待博物館如何應對相關的輿論、倫理問題。

2.之前博物館面對的主要倫理問題是對人類遺骸和宗教聖物的展示爭議問題,《國際博物館協會博物館職業道德》的條文如下:

4.3敏感材料的展陳

人類遺骸和宗教聖物的展陳必須符合專業標準,必須符合其已知出處地的社區、族群或宗教群體的利益和信仰。其展陳方式必須是得體的,且尊重所有人認同的人類尊嚴。

4.4從公開展陳中移除

前述出處地社區提出的從公開展陳中移除人類遺骸或宗教聖物的要求,必須以尊重和敏感的態度迅速考慮,對返還的要求也應以同樣態度對待。博物館政策必須明確規定回應此類要求的程序。

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在面對這兩項爭議時,博物館必須採取「尊重和敏感的態度」、要「尊重所有人認同的人類尊嚴」。這兩點可以視為博物館面對輿論的一種原則。

3.可以看出,之前博物館的倫理問題僅限於「人的權益」,對於「動物權益」沒有涉及,但是在前述章節中,《國際博物館協會博物館職業道德》還有如下的條文

4.2陳列的解釋

博物館應保證陳列與展覽中呈現的信息必須是完善的、準確的,並充分考慮這些信息涉及的人群或信仰。

這一條文要求博物館在展覽之初就要考慮到可能會面對的公眾輿論。

4.綜上,古根海姆博物館可能在展覽策劃階段的評估中,沒有考慮到或者低估了動物權益人士發起的抗議。展覽期間動物權益人士發起的抗議足夠嚴重,博物館將其視為和「人類遺骸和宗教聖物爭議」相同嚴重程度的爭議,所以做出了將爭議展品撤展的決定。

5.這個案例促使我們思考三類問題

其一,隨著社會的發展,博物館的多元化以及社會民主程度的演進,博物館面對的爭議將遠不止人類遺骸和宗教聖物兩種,而這兩種爭議則是在前序時間段對博物館影響最大的兩種爭議,所以才確定了如此嚴苛的回應方式(雖然在不同社會條件下兩種爭議的實際影響可能並沒有國際博協估計的那麼大)。目前博物館面臨的新爭議要嚴重到什麼程度才需要援引這兩種最嚴重的爭議方式來回應?

其二,很多博物館秉承自己的宗旨,假定受到的爭議嚴重威脅到宗旨,甚至危及博物館存在的合法性,博物館還如何回應?(譬如,表現階級鬥爭的博物館被反階級鬥爭人士所抗議)博物館被認為可以賦予展品以公共性從而生產展品的「合理性」,而後現代社會趨於消解這種「合理性」和「賦予合理性的權力」,那麼博物館如何在後現代社會思潮中生存?博物館有沒有無視抗議的權力?

其三,在博物館展覽策劃階段,是否應該引入相關的社會價值觀組織和機構來對展覽的內容進行評估?這種評估會不會損害博物館的主體性?不同社會條件下的博物館是否能有相對獨立的價值觀念來看待社會輿論的反對?而在現有的社會條件下,反對的聲音總能表達出來,而支持的聲音則更難,博物館在做展覽價值觀評估的時候是否需要也把支持因素考慮進來從而平衡反對的輿論?


作為學美術史且手邊正好有黃永砯的《世界劇場》資料的人,我就以這件作品為出發點、簡單分享下我對這事的看法。


背景:去年十一月份,我在紐約的時候,就知道了這場關於中國當代美術回顧展覽的籌劃。展覽的副標題就是《世界劇場》。所以這件作品無疑是該展的關鍵性展品。現在卻被撤下,也是蠻諷刺的。

《世界劇場》創作於1993年。這件作品其實由兩部分組成: 一個是「世界劇場 (Theater of the World)」【圖1】;另一部分叫做「橋 (The Bridge)」【圖2】。黃永砯首次展出這件作品的地點並不在中國,而是在德國斯圖加特。1989年時,他移居至了法國。

【圖1】黃永砯, 《世界劇場 (Theater of the World)》, 1993 Courtesy: Huang Yongping

【圖2】黃永砯,《橋 (The Bridge)》, 1993 Courtesy: Huang Yongping

在黃永砯創作這件作品的時候,他就在思考多元文化的碰撞、全球化的新格局及自我的身份認同。對於中國人來說,這件作品最直接、粗暴的概念無非就是「弱肉強食」。世界劇場自身作為一個透明的龜形牢籠,周圍有多個抽屜圍繞,其中放有上百隻昆蟲、爬蟲。展覽時,打開抽屜門,動物會跑到空間裡面廝殺、尋求生存。黃永砯對此類以動物創造出的混亂十分感興趣,並希望這件作品能在激進的表現方式/隱喻下啟發人們對當下文化侵略及暴力競爭的反思。而他同期也創作了一系列的以動物為題材的裝置作品。

這次古根海姆的展覽是由其亞洲藝術部三星資深策展人Alexandra Munroe(孟璐)、北京UCCA館長Phillip Tinari (田霏宇) 及侯瀚如共同組織。而UCCA的前任館長傑羅姆(Jerome Sans)曾組織、出版過一本名為《對話中國:傑羅姆●桑斯與32位當代藝術家訪談(China Talks: Interviews with 32 Contemporary Artists by Jerome Sans)》的書。裡面一章就是傑羅姆對話黃永砯,並具體聊到了這件作品。藝術家的回答,對於動物保護者們來說尤其值得思考:

JS: Your works often involve violence, like the 1993 piece Theater of the World. Do these works imply that we are wallowing in the violence of a mediated society, beset by "the pain of others"?

HYP: The Theater of the World has elicited a lot of debate. Some critics have called it "fierce" and "violent." Of course the most strident critiques have come from animal-rights activists, and this opposition has only deepened the meaning of the work. The work actually begins from the contemporary notion of "pets." Animals are loved as pets, there are special pet stores -- chain stores like McDonald"s or supermarkets. And this notion has expanded outward from Europe to the rest of the world. Insects are the smallest "pets," often raised in glass terrariums that accord with modern notions of the safe and beautiful life. I am just trying to break down these too-perfect classifications, concentrating them and placing them in a roomier space. This seemingly simple spatial transposition actually changes the way people view or imagine the work. When people start feeling the "insects" pain," they are actually feeling their own pain, imagined as animals. This cannot be separated from notions of "the pain of others." (P25)

學習藝術史或藝術愛好者對於赫斯特的 「鯊魚」【圖3】應該不陌生。如果曾經活著的鯊魚就可以用作藝術品並在2007年於紐約大都會美術館展出、被美國大眾接受,而不顧及動物"rest in peace"的權利;那麼,徐冰的《文化動物》作為視頻為什麼就不可以出現?當看到請願書中出現「animal cruelty holds no place in art in the United States」的言論時,這是否是「雙標」呢?

【圖3】達明·赫斯特, 《生者對死者無動於衷(The Physical Impossibility of Death in the Mind of Someone Living)》,1991 Courtesy: Damien Hirst and Science Ltd.

古根海姆在紐約時間9月25日晚,於Instagram發出了撤下這三件作品的聲明。無數打著"animal abuse is not art"標語的動物保護者們蜂擁留言。他們深入了解藝術家的創作意圖嗎?所謂的"暴力"表象是否真的暴力?當動物保護者們留下的評論中出現"the Rise of China"和「Yulin Festivel」的離題言語時,我們還在討論藝術嗎?


PS. 對此類話題感興趣的可以了解一下美國明尼蘇達州Walker Art Museum今年春天展出的一件名為Scaffold的室外雕塑及其相關的爭議【圖4】。這件作品由Sam Durant創作,在被撤下之前,也是在我們州鬧的挺大的。我導師的伴侶在卡塞爾文獻展看過這件作品,稱讚它 「the most moving and profound moment」。

【圖4】Sam Durant,《腳手架(Scaffold) 》,2012 Courtesy: Sam Durant

Resource: China Talks: Interviews with 32 Contemporary Artists by Jerome Sans. Published by Timezone 8 and UCCA.


我先簡單介紹一下這三件展品(裝置藝術)的創作形式。

犬勿近 Dogs Cannot Touch Each Other

英語名字很好地解釋了這個裝置藝術的形式:「無法觸碰到對方的狗」。 這個2003年的裝置藝術使用了四條活犬,兩兩相對在木質跑步機上奔跑。

從2003年的這個裝置藝術的視頻上來看,狗狗們不斷奔跑不斷嘶吼,似乎想要吞噬對方。展現了狗的好鬥本性。

視頻地址(YouTube):https://youtu.be/a-vxuesH75w

順帶一提,這個視頻在油管上受到了很多動物保護人士的攻擊。33贊,312踩

世界劇場 Theater of the World

這個裝置是我覺得三個裝置藝術里最有趣的了。世界劇場是一個多邊形的大籠子,在籠子內部有活的蜥蜴、昆蟲等動物。在該裝置展出的時間裡,籠子內的生物會進行大逃殺式的殘酷角逐…

我覺得其對社會達爾文主義的直觀表達非常令人震撼

文化動物 A Case Study of Transference

簡單了說,文化動物這個裝置藝術就是兩隻活豬在觀眾面前交配。其中公豬身上紋有連續的英語字母,而母豬身上被紋上了連續的中文漢字。

根據我所能找到的資料,這件裝置藝術是為了探討表演者和觀眾之間「道德」和「羞恥感」的共情。

這件作品的英語名字直譯為「共情的研究」,比較直接明了。從道德來說,在公眾面前進行性行為是一件羞恥的事情。但是在這個藝術作品展覽期間,反倒是圍觀觀眾產生了羞恥和不適感,而兩隻主角則是旁若無人地自然交配。至於為什麼要紋身,我認為「羞恥心」和文化教育有很深的關係,藝術家應該是想要在這方面有些觸及。

這件作品讓大家意識到了這種「羞恥感」從被觀察物向觀眾轉移的過程。和b站上刷「羞恥感max」有異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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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和藝術其實沒什麼關係。動物保護組織沒有否認這些作品的藝術性,而是認為他是在展現「虐待動物」。這種指控毫無根據,只是動物保護組織的個人臆斷。

這些動物真的受到虐待了嗎?我認為不是的,動物保護組織只是在把自己對動物的共情當成了動物真實的想法。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不能用人類的價值觀去揣摩動物的想法。這些動物本身就生活在人類所主導的世界裡,人類想讓自己的狗絕育,自認為是為了狗好,有問過狗的想法嗎?

在《狗勿近》中,藝術家只不過是讓狗在跑步機上跑,比切睾丸可是「人道」多了。你怎麼知道它受苦了?你怎麼知道狗不喜歡?

再比如在《世界劇場》里,這些冷血捕食者本身在自然里就是不斷獵殺別的動物的殺手。藝術家只是把這個過程搬到了博物館裡讓大家觀察而已。

我真的覺得《文化動物》是這起事件最諷刺的寫照。豬在人群的觀察下交配,自己並不感覺尷尬或受到了虐待,反倒是一些觀眾感受到了虐待,急著想要把人類的權力賦予豬。

藝術品只要不犯法,就沒什麼問題。豬和狗,再可愛也是畜生,你動物保護組織可以自己愛,但你不能要求別人也有和你一樣的價值觀。更何況《世界劇場》的蜥蜴和昆蟲了,我真的覺得這很冤啊!

這件事顯露出來的是美國社會在思想上越來越不包容,越來越屈從於左派極端的思想。如果你不支持撤離這些展品,你就是支持虐待動物,就要敲爛你的狗頭。

這不,古根海姆都說了,他們撤離這些展品是因為擔心暴力和襲擊。《狗勿近》和《文化動物》本來打算就放放視頻的了,也被撤了。


簡單說說。

這事兒可以比照黃永砯的《蝙蝠計劃》事件。

黃叔2001年應邀參加何香凝美術館主辦、中法策劃人合作策劃的「第四屆國際當代雕塑展」的作品《蝙蝠計劃》:在展覽上等比複製與烈士王偉的81192相撞而被扣留,最終解體運回美國的EP-3預警機。

該作品因「當局」要求而撤銷無法展出。至今沒有明確結論到底阻力來自何處,這個「當局」到底是哪一方。在多次磋商、談判、抗議、簽名後隱約指向的是法國領事館的自我審查(策展人和黃叔都是法籍),以及有可能來自於美國大使館的壓力。時間雖然較久,網上依然有不少當時的照片和分析文章,有興趣的可以搜一下。

能有什麼看法?黃叔牛逼啊,一個老作品仍能輕鬆的把一些結構性的問題暴露出來。這些結構性的問題是19世紀開始就一直存在,但在改革開放後被新自由主義神話所遮蔽的。

從85新潮的扶乩繪畫,攪拌藝術史,廈門達達開始,乾瘦矮小的黃叔是就海外華人藝術家中最具智慧、最有力度的一個(個人認為沒有之一)。

表達的自由和所謂「白左」的動物保護在這一系列事情上根本就是個小事,重要的是背後隱約的帝國價值的話語強權和世界的秩序規則。不去清算這些東西,只能是不平等不完全的自由。

而這些是黃叔一直在揭示的東西。

最後上兩張圖,1912年喬治五世在印度打獵的照片,和2008年黃叔的作品《喬治五世的噩夢》。


剛好看了徐冰的養豬問答,從動物準備上面寫幾句。

1994年徐冰創作《文化動物》的時候,將展出場地改為豬圈。在這個過程中要考慮的內容包括:公豬與母豬的品種,飼料的準備,兩隻豬的休息條件以及豬的發情期,還有印字用的麻醉藥,顏料是否有毒等等。要讓兩隻豬成功在展廳展示交配的話,就要掐著母豬的發情期來算,並定期給公豬爬(假豬)培養性慾,適當接觸母豬。還有一個問題是,公豬和母豬可能會不喜歡對方,就需要換豬。以上所有的技術問題都諮詢豬場師傅。

保證公豬工作努力,母豬不屈不撓,配合默契,這是原話。

當時的豬做了什麼呢,當然是旁若無人盡興交配。無論是操心豬的健康狀況或是嘗試從豬的身上探討藝術層次的文化問題,都是人的問題,人的反思,人強加給動物身上的顧慮。尷尬的並不是豬,是用加了濾鏡看世界的人。

展覽結束後還要考慮豬的放生問題,這就引申出一個事實。這些經過人工馴化的豬一代又一代生活在人類的照料下,成為一種商品,一種和麵包、塑料一樣的工業產品。野放這些豬可能會導致它們死亡。

另一件我很喜歡的《世界劇場》,博物館已說明過,所有的生物都是在昆蟲專家學者的精心照料下準備的,也有獸醫照看和飼餵。有點荒謬的是,所有品種都不具毒性,這種實施操作可能和原來的構想已有出入。

HuffPost 引用黃永砅的話是

Huang argued in a 2015 interview that the installation isn』t cruel, saying it』s no different from pet stores selling bugs as food for other animals:

I was trying to present a metaphor through these creatures, not to emphasize their cruelty. I was presenting a case in which the bugs represented different kinds of people who supposedly cannot exist together, and raising the question—what would it be like if they coexisted? Hence the metaphoric title Theater of the World. I believe that this artwork is about raising such meaningful questions, not illustrating so-called cruelty.

那麼,我個人覺得這件事是挺讓人崩潰的,之前看文獻資料看到《世界劇場》就覺得相當有趣了,孫原和彭禹的很多作品都很有看頭,這麼一來挺可惜的。


新綠教恐怖主義


中國某些藝術家,一直在虐待中國人,他們怎麼不管管?不僅不管,好像還持鼓勵態度。真是「人不如狗」。


本來寫在評論的,但覺得想說的更多,就不邀自來了。上面的答案都有作品的詳細介紹,就不贅述了。那三件作品特別的地方在於,不僅它們擁有藝術性,還因為它們用了活體動物,也就會涉及到動物倫理,至少是人類為所形成的一套倫理。

有趣的是,無論是藝術性,還是倫理都是人類作為絕對主宰一方強加給動物的。

因此,在展示狗的好勇鬥狠,自然世界的相互廝殺,還是豬的交配,然後明喻隱喻這些現象在人類社會中的投射,以此分析其藝術性。這都是講得通的,但這與其說是自以為人寄予動物,不如說只是在動物世界裡強行貼上了人的標籤。(無論是好勇鬥狠,互相廝殺,互相交配都只是我們截取自然中動物的一個切面,並將其放大來服務於人類社會的問題,並非完整重塑動物世界)

這樣邏輯的成立,恰如動物倫理的邏輯成立一般,都是人類強加給動物的。拿前者來說明後者無效,顯然有點說不過去。唯一不同的是,前者的邏輯是指向人本身,後者的邏輯是指向動物本身。但是,雖然後者指向動物,但也是在人類社會普遍形成共識的情況下所確定的。

講到這裡,才是我想回答的答案。這件事情爭論的焦點看似是這樣的藝術作品是否虐待了動物,但我想更多的是關於社會共識和博物館公共性。

也許古根海姆用撤展來說明它的共識在哪裡,也許儘管它不認同這個共識,但破壞這個共識會引起更多的不良反應,也應該是它考慮的範圍內。博物館作為一個藝術的啟發地的同時,還擔當著公共教育的功能,它考慮的不僅是藝術性,還有公共性,它並非只接待藝術圈內專業人士,它還必須接受社會大眾的檢閱。是否觸及到社會裡普遍形成的共識,這種共識是相對的不是絕對化的,和電影里不能出現大量真實血腥暴力性愛的場景一樣。是否因為涉嫌觸及到社會共識而又可能會帶來的不良反應,都應該考慮到。所以,它的做法在它的身份上,沒有問題。

只要不犯法就可以做的說法,顯然帶有一點藝術的任性,對於藝術家而言是對的,但博物館不是在做藝術,而是在做展覽。

因此,無需過多去探討是否虐待了動物,什麼叫虐待動物,那就真的把這個事情從藝術界推到了保護動物界了。

最後舉一個不恰當的比喻,博物館就像是我們的電影制度一樣,沒有分級,誰都可以來。它就勢必要考慮其公共性和教育性,畢竟,博物館設立的初衷在這裡。



《犬勿近》

我覺得他目的達到了,這叫作品沒太大意義,本來就是變著花樣吸引注意力,為了引起轟動的。現在成功做到了。這件事的發生比展出的效果好。

徐冰和黃永砯就不談了,很有想法。而且是已經載入美術史的作品,跟著受牽連挺吃虧的。


Chinese Shock Art從80年代大舉進攻歐美市場以來就已經備受爭議了,當目前的西方的動物保護已經是完完全全的「政治正確」時,再拿這些作品去「刺激」普通民眾的感官當然是不可能有什麼好的結果的。

以圖論證。

當主流社會中下面的標語隨處可見。(順便一說屠殺動物放血都是虐待)

如果還不能理解,你看看這副eating people會有何感受?


可以理解。

況且這幾個都是作者嘗試性的作品,撤了也就撤了。


真正應該被撤掉的我覺得只有孫原彭禹的,其他兩個應該是受到了牽連,徐冰和黃永砅的作品的確可以從藝術角度去引人思考,而孫原彭禹的就是莫名其妙,嘩眾取寵,藝術的投機者永遠成為不了真正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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