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崔健的《寬容》?
對崔爺的粉絲兒來說,《解決》永遠是最有勁兒的。
對搖滾樂迷來說,《紅旗下的蛋》實在太牛逼了。
其實不光是那位俞老師說的寬容是老歌兒,其實這張專輯裡大部分都是老歌兒……
這張專輯是崔爺年過三十以後的搖滾總結,不但夠狠,而且在音樂上也是巔峰。崔爺作為中國最時髦兒的搖滾青年在94年對雷鬼放克肉肯肉的理解絕對已經達到國際水準,國內無人可及。(知乎話不說全就有人犯賤,崔爺雖然一直在酒吧玩兒爵士樂隊但他對爵士的理解還是有限,他這人實在太喜歡追時髦後來又一心想玩兒fushion沒玩幾天又愛上了trip-hop不專一,比如蛋里就好多fushion,可是丫fushin也不靈要沒劉元兒艾迪捨命陪他他自己都玩兒不起來,這也是秋野內孫子特別不忿兒崔爺的地兒)
《紅旗下的蛋》本來應該是中國搖滾樂史里至今最!牛逼的一張專輯,只可惜被崔健自己的光芒掩蓋了。(更正一下,這張專輯被埋沒也跟上市沒多久就被禁了有關……)
說回《寬容》,我覺得崔爺選來做A面兒主打絕逼是因為這首歌兒夠勁兒。他早年不但喜歡雷鬼funk這樣兒8-90年代最洋氣的音樂,還是都市民謠愛好者。他一直認為都市民謠是最有力量的。所以才會有帶著雷鬼味兒的民謠假行僧紅布,才有了最後一槍和寬容。這首歌兒雕琢的很精細,尤其是權友的鼓,仔細聽,很出彩兒。。沒有點兒鼓王的水平沒法兒給崔健打鼓。聽寬容的人很容易會被那種無聲的憤怒所感染。
本來這張專輯最好的民謠應該是北京故事,一首比寬容還老的正經的非常誠懇的都市民謠,可惜過分遮掩把歌兒毀了。
08年崔爺回歸工體,那天的演出挺失敗的,但沒人在乎。後來崔爺特別認真的唱了一遍時代的晚上以後,大家都釋然了。撒點兒野早已從發泄變成了娛樂。崔爺是藝術家不再是搖滾青年是從過了時代的晚上以後開始的。
崔健的《寬容》雖然收錄在94年的專輯《紅旗下的蛋》里,但其實這首歌在之前好像已經在傳唱了,那就是90年代的最初兩年間吧。
這首歌其實是崔健作品的重要分水嶺,是崔健的妥協。在這首歌之前,崔健是鬥士,是反思精神和反抗精神的代表,而這首歌,是他的放棄宣言,他放棄了,妥協了,在自己的戰場上,嚎叫著叫罵著倒下了。我們不無遺憾地明白,就像西遊記里的孫悟空和六耳獼猴,《寬容》之前它是齊天大聖,他的反思與覺醒精神是無與倫比的,他的狂傲與挑戰是那麼犀利,他用愛情的主題作為隱喻鞭打著這個社會最深入骨髓最至高無上的權力,痛快淋漓,暴力而唯美,那風格如同那個時代的清流,湧進每個尚有覺醒可能的青年的心底,並能幾乎是瞬間產生共鳴,流傳開去,在社會力量的洪流里,會聚成一片海,在壓迫的控制的暴力擠壓下,迅速膨脹。也許正是這樣的勢力必須被遏制,在《寬容》之後,那個貌似戰鬥著的所謂中國搖滾樂之父,其實不過是一具空殼,在搖滾樂里繼續戰鬥,但再也沒有鋒芒,也沒有挑戰當局的勇氣和魄力了,《寬容》的基調,是崔健的音樂里從沒有過的,以前沒有,以後,一直至今也沒有。發生了什麼,以及是否與80年代最後一個夏天有關,我們不得而知,但看看《寬容》里說了些什麼,還是有必要的。
崔健是愛這個國的,從來都是,但在這裡他說出了「我不再愛你也不再恨你,雖然你還是你。」 他以前的歌詞中充滿了他作為荒唐時代的犧牲品而仍舊愛著這個國的狂熱與愚忠的幼稚表達。那不算什麼,多數人都是那個樣子的,新時期的很多反思作品,傷痕文學,在鞭打荒唐的同時,也或多或少的表現了這個意思。而在這裡,崔健表達了徹底的失望,「我沒有力氣也沒有必要,一定要反對你。」他沒有力氣了,但也是他在作品中罵的最直接的一次,那是最無力的放棄抵抗的最後掙扎,整首歌的無力感,從節奏上就表現得淋漓盡致了。我們甚至能夠體會,演唱者的絕望,那絕望是與過往的永別,從此崔健不再是反抗精神的符號,雖然他仍然披著搖滾樂的皮囊,但他的虛偽性與巧妙精緻的偽裝卻掩蓋不了他從這一刻起的鋒芒盡失與徹底地與反抗精神、不妥協,- 這些搖滾精髓 - 的徹底決裂,他為了什麼我們不知道,但在《寬容》里,卻明白地寫得很清楚了。
從此江湖無「崔健」。
這樣說是不對的。因為崔健還有堅持,「我們看誰能夠,一直堅持到底。」崔健確實做到了,堅持,但在這首宣言式的作品後,崔健堅持著他的音樂,他的影響力,但這一切都不再與搖滾有關。孫悟空已死,那個活著去西天的,是六耳獼猴。
他預言式地對未來的自己作出了諷刺性的描述,「我的嗓子,發出著奇怪的聲音。」這是對於未來的自己怎樣的失望後的一種宣洩啊!崔健在寫作《寬容》時一定是痛苦的,絕望的,那一刻他沒有未來。儘管未來對於他是個極大的玩笑,他用放棄換得的巨大成功,是他始料未及的,至少在那一刻。
歌曲開頭幾句的強烈的性暗示,是一種無奈的迷幻,他試圖麻木自己,使自己沉醉在意淫的無意識里,他試圖這樣來給出對自己的心理暗示:我這樣的妥協與被閹割是正確的,是舒服的,是聽命於大腦皮層最簡單原始的衝動與下意識的抉擇的,但後面的無奈,告訴他自己,也告訴所有的聽者,他做不到。但又不得不做。
這就是《寬容》的分水嶺式的解讀。假如有興趣,你通讀崔健的歌詞,體會下《寬容》前後的不同,不妥協與反抗精神的喪失,搖滾精髓的消失殆盡,玩世不恭的逐漸顯露,晦澀隱喻的逐漸迷失與唯美愛情表達下的徹底世俗化,種種種種,你自己體會。
極端一些說,崔健帶領我們在搖滾的道路上走到《寬容》就結束了,之後,那個喧囂扮酷逐漸衰老的歌者,與搖滾無關。
音樂不能有政治目的,但也逃避不了政治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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