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韓國尋訪朝鮮王朝尊周思明古迹紀行【第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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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度拖延症，今天一口氣更完……】

【大部分照片是我爸爸拍的，謝謝爸爸】

【我的微信wawymyt】

【本文所提到各處古迹的詳細資料參見下文所列的兩本書】

1992年8月24日，中華人民共和國與大韓民國正式建立了大使級外交關係。從此，韓流西漸，中國人開始慢慢了解這個曾經被稱為「南朝鮮」的國家。隨著大量韓劇尤其是古裝韓劇的引入，我們從異國發現了許多似曾相識的東西：漢字文書，翼善冠與袞龍袍，烏紗帽與補服。慢慢地，有人開始說，「華夏正統在韓國」、「要看明朝去韓國」，也有人說，「韓國抄襲我們」。這兩種思想我都曾經有過，後來對朝鮮歷史的興趣越來越大，尤其對中韓交流史很感興趣。

去年讀了葛兆光教授的《想像異域——讀李朝朝鮮漢文燕行文獻札記》與孫衛國教授的《大明旗號與小中華意識——朝鮮王朝尊周思明問題研究》兩本著作，對兩國關係史有了更全面的認識。然而紙上得來終覺淺，今年2月28日到3月2日，我和漢服社團「控弦司」的小夥伴小黃帶著書本，穿上深衣和貼里，來到韓國實地考察，從京畿道到首爾再到忠清北道，行程近三百公里，幾乎穿越整個半島南部，就是為了親眼看一看這些書本中所記載的古迹。

正如香港中文大學的陳學霖教授在為《大明旗號》所寫序言中所說的：「一個君主王朝的皇帝在本國早已成為歷史的陳跡，但在鄰國幾百年間卻一直被虔誠地崇祀，這在世界史上是罕見而獨特奇趣的現象。」

明朝作為中國歷史上最後一個漢族建立的封建王朝，曾經「治隆唐宋，遠邁漢唐」，憑藉發達的經濟文化使周邊國家心悅誠服，但最終在「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悲壯中土崩瓦解。

朝鮮王朝作為一個國祚五百多年的國家，以藩屬國身份歷經明清兩代，但同樣是宗藩關係，朝鮮王朝對明清兩代的態度卻截然不同，一邊是「江漢朝宗，萬折必東」，一邊是「神州陸沉，遍地膻腥」。

如今的中韓兩國早已是地位平等的獨立主權國家，兩國也都是民族主義情緒常年高漲的國家，互相之間的誤解偏見一直難以消除。作為中國人，我想我們不能總是以自我為中心地想當然，有時也應該跳出圈外，以域外視角反觀中國的歷史與現實，也許會對很多事情有新的看法吧！

以下是此次韓國訪古之旅的紀行。

【第一站】首爾東廟公園：為紀念壬辰抗倭犧牲明朝將士而建造的東關王廟

關於東關王廟的介紹【《大明旗號與小中華意識——朝鮮王朝尊周思明問題研究》p138】

很遺憾，大殿沒有開放，隔著門祭拜了關王，千秋義氣！

剛剛到東廟突然天降大雪，莫非關帝顯靈？

穿著明制朱子深衣的我

穿著四獸朝麒麟貼里的小黃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

「大小人員皆下馬」

由於大殿沒有開放，我們只能在殿外祭拜。東廟門口就是一個十分嘈雜的市場，有很多在躲雪的韓國人圍觀，還有韓國老爺爺來問能不能照相，問我們是哪裡人。

壬辰抗倭大明殉國英靈在上，後人沒有忘記你們！

東廟花絮：我們搞個大新聞！裝完逼就跑！

【第二站】忠清北道-槐山郡-青川面-華陽洞：華陽書院和萬東廟。

華陽洞在首爾南邊很遠的地方，我們清晨六點半從首爾市中心出發，兩個多小時才到目的地。

大雪中帶著裝逼服裝道具進山

俗離山國立公園是韓國一處度假勝地，華陽書院也是一處古迹，所以我們比較順利地找到了華陽書院和萬東廟，百度地圖的導航還是很靠譜的，我們請的中國朝鮮族司機姜先生也很靠譜。可以看到，韓國是將此處作為宋時烈的相關遺迹設立景點的，有意無意地沒有提與明朝相關的萬東廟。

此處的台階非常陡峭，而且滿是積雪，爬上去非常不容易，很難想像宋時烈老先生一把年紀穿著韓服是怎麼爬上去的……

這兩天韓國下了大雪，華陽洞所在的俗離山國立公園也是銀色世界，幾乎沒有什麼人。

明朝滅亡以後，朝鮮雖然名義上尊奉清朝為宗主國，但仍以明朝文化正統所在自居，自稱「小中華」，視清朝為犬羊夷狄。朝鮮士人感念於明神宗萬曆皇帝在壬辰倭亂中「再造藩邦」的恩德和明毅宗崇禎皇帝殉國之烈，掀起尊周思明的思潮。

崇禎御筆「非禮不動」的石板拓片

萬東廟（???），是朝鮮王朝時期的一座祠廟，萬東廟始建於朝鮮肅宗三十年甲申（1704年），是權尚夏等儒生遵照朝鮮名儒宋時烈的遺願建立的，用來祭祀明神宗（萬曆）和明毅宗（崇禎）兩位中國明朝皇帝，廟名取自朝鮮宣祖的手書「萬折必東」4字。萬東廟是朝鮮王朝後期尊周思想的象徵之一，同時逐漸成為朝鮮儒林的中心。

萬東廟大殿門鎖著，可以看到裡面擺著明神宗和明毅宗的神位，都用帘子遮著，我們只好在殿外祭拜。

我們的好朋友，《明朝那些事兒：漫畫版》作者狐周周所繪明毅宗御真，在此安利一下哦！

萬東廟裝逼篇

最後還仿照《忠良》海報給小黃拍了一張，關於我們的微電影《忠良》請前往b站彈幕吐槽歷史題材漢服微電影《忠良》——控弦司傾情出演

裝逼一時爽，台階摔成翔……

離萬東廟不遠的瞻星台有一些石刻，包括崇禎皇帝御筆「非禮不動」、宋時烈先生所書「大明天地，崇禎日月」和朝鮮宣祖大王御筆「萬折必東」。但具體位置我們並不知道，只能邊走邊問，路上遇到兩個登山的韓國大叔，他們看著書上的「大明天地」還能念出????（dae myeong cheon ji），不愧是受過漢字教育的一代，然而他們也不知道在哪裡……

很可惜，由於大雪封山，時間緊張我們只找到了朝鮮宣祖大王（壬辰倭亂哭鼻子請求內附那個）御筆「萬折必東」。

「江漢朝宗，萬折必東」，江河無論怎樣曲折必將向東匯入大海，寓意為諸侯對天子的尊崇

我們沒來得及找到的另外兩個石刻

為了尋找石刻，我們穿著漢服強行爬野山（低估了難度，以為很快就能找到所以沒換衣服），小黃還把手機弄丟了，哭……

【第三站】京畿道-加平郡-下面-大報里：朝宗岩和大統廟

「朝宗」為春秋時期諸侯朝見天子之禮，朝宗岩石刻是朝鮮王朝尊周思明思想的又一具體體現，上面刻有明毅宗崇禎皇帝御筆「思無邪」，朝鮮宣祖大王御筆「再造藩邦」、「萬折必東」和孝宗大王御筆「日暮道遠，至痛在心」。表達了朝鮮王朝王族和士人對於明朝恩德的感念和對明亡的悲痛。

朝宗岩石刻在路邊的高崖之上，沒有台階，我們只得徒手攀爬上去，雖然有些危險，但還是激動不已。

這次我們非常幸運，一下就找到了全部的石刻。

明毅宗（崇禎）御筆「思無邪」
朝鮮宣祖大王御筆「再造藩邦」
朝鮮宣祖大王御筆「萬折必東」

瞻仰石刻

俯首三拜

我們的好朋友，《明朝那些事兒：漫畫版》作者狐周周所繪明毅宗御真，再次安利一下哦！

石刻旁有一塊名為「朝宗岩紀實碑」的石碑，記載了朝宗岩石刻的相關背景。

石碑有被敲鑿的痕迹，可能為日據時期被破壞的結果

碑正面正上方可見「有明朝鮮國」五字

碑文結尾處「崇禎紀元後三甲子」清晰可見，可以看到，在明亡近兩個世紀後（三甲子即60x3=180年，1644年後180年，即1824年，清宣宗道光四年），朝鮮士人仍然尊奉明朝為正統，一直以來廣為流傳的崇禎年號被使用了幾百年的說法我們也親眼證實了。

查看碑文

雪後的朝宗川也是如畫一般。

登高望遠，不亦樂乎。

離開朝宗岩後，我們開始尋找大統廟。

大統廟為被朝鮮人稱為九義士的大明遺民後裔所建，他們曾與朝鮮鳳林大君共被清朝關押在瀋陽，後隨其東入朝鮮，孝宗時隨其謀伐清大業，後因孝宗王早薨而無望，之後的肅宗朝以宋時烈為首進入了一個尊明思想大發展的時代。朝鮮肅宗三十一年，肅宗率領文武及大明遺民祭祀大明先帝，並命九義士後裔為守值官。朝鮮純祖時，九義士後人遷至朝宗岩並每於正月初四，登朝宗岩頂朝西祭拜，三月十九聚大報壇祭祀毅宗皇帝，這一習俗直到朝鮮為日本人侵佔之後才被禁止。

1958年，加平郡守丁允鎮和下面長朴泰雲，以及九義士後裔經過共同努力，恢復了朝宗岩祭享。

1968年，九義士後裔組成了，九義士子孫親睦會。

1975年，朝宗岩文物被韓國京畿道定為第28號重點文明財。

1977年，韓國600多名儒林人士資助修繕了朝宗岩文物，翌年成立了「朝宗岩保存會」。

1979年，朝宗岩大統廟和東西配殿建成，以祭祀明太祖、明神宗、明毅宗三皇帝和朝鮮文武九賢（金尚憲金應河洪翼漢林慶業李浣尹集吳達濟李恆老柳麟錫）以及明國九義士

1981年，40多姓僑居韓國半島的明朝遺民組成了「明義會」以便他們有組織地繼承先祖遺志，弘揚愛國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