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倉健去世,他的演藝生涯有什麼值得述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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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妹子學吐槽 的微博


當年在《看電影》寫過這位硬漢年輕時的電影故事。隱約記得翻看日文資料,看到一個小段子:高倉健年輕時在家苦練劍氣神,經常把嬌妻嚇一跳,也是蠻拼的。

PO上拙文,紀念下這位緘默的漢子。另有採訪一篇,裡面都有一些故事(標註下劃線)。

再來一個網易的專題,[娛樂廣角鏡]第18期 高倉健:硬漢柔情半世紀 裡面有些照片還蠻珍貴的

以及, @飛鳥冰河 推薦的 史航懷念高倉健:念舊的人 都不容易如願以償 最後一句話「很多念舊的人,都不容易如願以償。」 真令人唏噓不已。

PS:在看過的高倉健作品中,我最喜歡的是《兆治酒館 (豆瓣)》。總覺得片中那個冷峻內斂的兆治,就是高倉健本人。

男人中的男人:高倉健 BY 泉的向日葵

前言:伴隨政治上的受挫及經濟上的安定雙重刺激,一個三船敏郎已無法平息人們焦躁之情。1956年5月,[太陽的季節]上映,日本電影的青春以濃烈直白的姿態綻放於鏡頭前,青年們躍動的荷爾蒙奇異般地在奢侈放蕩的畫面中得以暫時安置。但正如片中幻滅的愛情般,幾年後這股「太陽族電影」熱潮迅速凋敗,轉而以更森嚴的形式在新浪潮巨匠手中延展。看眾厭倦了玩世不恭的富家公子哥,有著錚錚鐵骨的高倉健應時而生。

高倉健的演員之路,開始得很突然。畢業找工作四處無果時,他前往應徵新藝製片廠招聘劇團實習管理員,面試地點便在東映公司總部的茶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東映常務董事長牧野光雄一眼瞅中這個身高一米八的英挺青年,力邀他改當演員。這對高倉健而言簡直是晴天霹靂——在他的家鄉九州島,演員被視為「河原乞食」的戲子,是不入流的卑賤活兒——但彈盡糧絕的他只能無奈地應允,被編入東映第二期新演員班。首次試鏡上妝後看到鏡中撲著油彩的臉,他不禁流下兩行心酸淚。

當時的東映江戶武士時代劇正一枝獨秀,能演繹現代小生的明星卻十分稀缺,剛入行的高倉健被公司推上檯面,很快有了第一次主演機會。1956年1月22日,他初次以「高倉健」為藝名,在[電光空手道]中亮相大銀幕。一周後,[流星空手道]推出,小田剛一遂成月薪兩萬日元的演藝新星高倉健。在導演佐伯清眼中,「這位新演員樣子非常朝氣蓬勃」,但作為美空雲雀、片岡千惠藏等人身邊的鮮美配菜,他總是羞於表達「肉麻」的台詞,一幅獃頭鵝的模樣絲毫無法引人注目。這不光由於觀眾偏好時代劇,也出於高倉健始終認為演員不是男子漢一輩子的事業,羞於釋放自己。直到他拍攝[森林和湖的祭典]時結識了名導內田吐夢,內田大聲斥責在片場渾渾噩噩度日的他:「你背負著的是民族的悲哀,而不是驅車荒野的花花公子哪。」在內田的指引下,高倉健終於對演員這一職業迸發出熱火。

步入六十年代,日影空間逐漸為新興的電視產業所蠶食,新東寶於1961年倒閉,黑澤明的武士電影和大映的劍戟劇迅速轉為市場寵兒,東映歷史劇和時代劇盛況不再。苦惱的東京攝影所所長岡田茂看罷[人生劇場·殘俠篇],興起製作全新「人生劇場」的念頭。他拉來同樣處於事業低迷期的沢島忠、鶴田浩二和佐久間良子三人,開始四個人的「背水一戰」(沢島忠語)。1963年[人生劇場·飛車角]上映,開拓「新黑幫電影」之路,有幸出演的高倉健也因此邁出硬漢新路,屬於他的時代即將到來。

[網走番外地]海報

這又是一個日影和小說美滿聯姻的典範。1965年,石井輝男挪用伊藤一小說《網走番外地》的書名和故事背景,向東映遞交了以[逃獄驚魂](The Defiant Ones)為藍本創作的電影劇本。不同於六年前日活的同名純愛電影,石井刪減了愛情橋段,強調主人公橘真一的越獄歷程,東映認為這種戲碼招徠不了觀眾,於是待石井自北海道外景地回來後,便發現該片已被發落到黑白道。飾演橘真一的高倉健滿腔怒火地跑去跟社長大川博發牢騷,社長以一句「再啰嗦就讓梅宮辰夫來演」打發了他。4月18日黑白電影[網走番外地]作為[關東流浪者]的加映場上畫,受到黑幫份子、工人和學生追捧,票房大熱。在石井輝男記憶中「精悍、靦腆、明朗」的高倉健,在片中以「叛逆青年阿健」形象示人,身上殘留著學生時代恣意的影子,混合著無賴又自戀的味道,但一旦心意已決,他又能毫不躊躇地反擊,這種凌厲和狂野在銀幕上被加倍放大。相對於出身上流階層的石原裕次郎,和在中、下層間漂移的小林旭,高倉健表徵著農家出身的貧苦份子,是在污濁腐臭的地域卓然而出的邪魅之華,其後他又和石井輝男合作了一系列黑幫和刺客戲,確立了既英俊且滑稽的時髦英雄像。[網走番外地]更是足足拍滿18部,僅石井輝男掌鏡的就有十部之多。2005年石井輝男逝世後,其遺骨被安葬在網走市,上書高倉健親言的「安息吧,石井輝男」,網走監獄博物館正門前同時樹上紀念他的石碑。一部當成[昭和殘俠傳]和[飢餓海峽]補充之作的電影,同時改變了兩人的藝術生涯。

「若就義理和人情來比較的話,男人的世界更重義理。兒時的玩伴,觀世音菩薩,他知道我的心情以及在我背後狂叫的唐獅子牡丹!」次年高倉健主演的[昭和殘俠傳·唐獅子牡丹]問世,真正將東映任俠電影鋪展在眾人眼前。

[昭和殘俠傳]里的唐獅子(麒麟)紋身

任俠電影在[昭和殘俠傳]基本構造成形前,可追溯至[忠臣藏]譜系。「忠臣藏」事件即日本元祿15年(1702年),重臣大石內藏助帶領四十七位武士,攻入吉良義央住家斬下其首級,替切腹自殺的主人淺野長矩報仇,然後集體切腹的故事。他們的行徑既符合武士道強調的「效忠主人」,也有「以命抵命」俠義,因而深受日本人敬重,被多次改編成電影。[昭和殘俠傳]中的高倉健和部下池部良,恰似四十七武士的合體,他們拚將一劍報恩仇的心理歷程,建立敵人欺辱→忍耐→主人公決死反擊的「東映忍耐劇」套路,若說日活和東寶的娛樂電影構築了日本近代化、都市化的風味,那任俠電影則徹底回歸古代傳統模式。在東京奧運會舉辦前後高速發展的背景下,日本湧現出一群新式黑幫份子:摒棄武士道傳統,不擇手段的佔有並擴大既得利益。高倉健則是獨立於他們之外的他者,是古代俠士的典範。無論在[網走番外地]還是[昭和殘俠傳]系列中,他雖懷有「我是笨蛋」的想法,仍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不會寄望「大樹的蔭蔽」,而是堅守自我倫理,趕赴危險之地。配上他以低沉的嗓音唱出的懷舊意味濃厚的歌詞,他冷酷寡慾的行動原理、難覓歸所的寂落和哀憐美好過往的心態,恰恰吻合了當時一部分人無所依從的心態。此外,除揮發血和暴力的快感外,[昭和殘俠傳]中高倉健和服、短刀的標準化裝扮,更沿襲著日本唯美主義的感觀,強調肉體的雕塑性。每每高潮時刻高倉健袒露出身上唐獅子(麒麟)紋身,總會勾起台下觀眾歡呼,在[昭和殘俠傳?請君歸天]中,高倉健和藤純子於銀杏樹下見面的場面,其構圖的纏綿婉約,尤其為人推崇。

這種武骨與寡默的笨拙,讓九州男兒高倉健走向了世界。1969年,高倉健受邀出任好萊塢電影[戰火熊熊]的主角。七十年代任俠片開到荼蘼時,他退出東映,在硬漢形象上大把灌注人文氣息,[八甲田山]、[幸福的黃手帕]等片為他帶來一座座獎盃;[追捕]更是十年浩劫後首部登陸中國的外國電影,正是他飾演的杜丘,推動了普通工人張藝謀的電影夢,成就多年後兩人合作[千里走單騎]的傳奇。而當高倉健在文藝電影中沉浮時,與他在[人生劇場·飛車角]中對戲的鶴田浩二,接過了黑幫片的刀槍。

文/泉的向日葵

原載:《看電影》&<昭和電影二三事&>系列篇之一

=======以下為轉載分界線===========

《大眾電影》1981年2月號登載的高倉健專訪「我喜歡幸福、光明的作品」,這是他在中國媒體亮相的第一個專訪。PO上來作為對照。

來源:借銀燈

在日中電影交流經歷長久中斷而再次揭開帷幕的時候,高倉健主演的《追捕》就是在中國首映的日本電影之一。它以其新鮮的特色攫住影迷們的心,在中國獲得了很多觀眾。

在當前的日本影壇,高倉健先生無論在演員魅力方面,還是表演技藝方面,都堪稱為雄踞頂峰的男影星之一。最近在中國舉辦的日本電影周上映的《遠山的呼喚》一片中,同樣充分顯示出他的魅力。主人公也是一個受命運擺布而被追捕的人。在他冷漠外表的深處,有一顆溫情善良的心,他獨自地、悄然地忍受著命運的考驗。這樣的形象,恰恰是高倉健所塑造的人物最具魅力之處。銀幕上,他就是這樣啟發觀眾對人生產生憧憬和希望;而在銀幕之外,他日常的真面目又是怎樣的呢?

高倉健今年五十歲。1955年進入電影界,至今已經四分之一世紀了。在漫長的歲月中,他作為日本電影的一個「形象」,在日本影迷當中,根子扎得既深且廣。而且,1970年還受聘於美國電影界,在影片中擔任主角。他的另一部傑作《新幹線大爆炸》則被譯為法語,在歐美各國紅極一時,最後凱旋歸來。

進入影界,奇遇巧緣

回憶過去,高倉健說:

「回首年輕時代,內心總難免有點害臊。那時節,就想著錢。現在,日本是成了現代化的經濟大國了,但在我年輕的時候,很多年輕人,從東京的大學畢業後也找不到職業,每天的日子都很難混。從這個意義上講,我也曾經是『待業青年』哩。大學畢業,本想找個貿易商的差使,可是,沒碰到合適的機會。當時只要能得到錢,真的是幹什麼都行,身子骨好,賣力氣的活兒不成問題。在這個主意下,回到我生長的地方——九州的煤城當了井下工。

進入影界,完全是奇遇巧緣。想掙錢到了東京,一次偶然的機會,結識了東映公司的牧野光雄專務理事。他打量我一番後說:『體型不錯嘛!當個演員怎麼樣?』就這麼一句話喲,一言定終身。第二天,試鏡頭,第三天就作為『研究生』被送進了『俳優座』的演員訓練所。

第一次試鏡,哭了!

「第一次為了試鏡頭而上妝的時候,終於禁不住顧影自憐了。真的掉了淚哩!覺得自己簡直像個丑角……這恐怕是我們九州人的偏見吧,一提起演戲就聯想到小丑形象。所以,當父親聽說我當了演員,便大發雷霆,差不多要把我趕出家門。

「這麼多年來,演了近二百部片子,真是什麼都幹了,有部片子是在零下十五六度隆冬嚴寒下拍攝的,只掛一條兜布,要光身跳進海里。連當地漁夫們都說不行,而演員必須唯導演之命是從。總之,當了演員,就必須樣樣都能幹,你不喜歡的角色也得演。

「不過,我沒有想跟資格老的明星競爭。每個人都是各不相同的。自己怎樣感受的就怎樣去表演,假若自己條件不具備,力不從心,也不必勉強。這就是我的觀點。勉為其難,沒有不失敗的,所以我認為只要充分的、不遺餘力地把『自己』演出來就可以了。中國影界同行們大概也是這樣吧?可以說,當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開始嘗到表演的樂趣時,我的演員生活和演技就為之豁然開朗了。」

遇見山田洋次

早期,高倉健主演的義俠片,如《網走番外地》、《日本俠客傳》、《昭和殘俠傳》等紅極一時。這都是一種系列影片。高倉健認為,「這種系列片,開頭一部確實很吸引人,但它是一種趁熱買賣,必須一種題材連拍好幾部。回數一多,就覺得觀眾和我中間產生一道精神鴻溝,覺得自己好像是在欺騙觀眾,心裡感到難受。但每當心裡難受時,總會碰到高明的、卓越的電影工作者。和《遠山的呼喚》的導演山田洋次先生的邂逅,也是這樣的。」

高倉健回憶說,「我從東映電影公司獨立出來,在其他公司拍了幾部片子之後,1977年才在《幸福的黃手絹》中和山田先生初次搭班。我們同歲。他對電影的愛,是那樣真摯、純潔。先生不僅是考慮所拍影片的事,而且想著日本電影業的全局,想得很遠很遠,不局限一部片子的票房價值。他把精力集中在怎樣使得日本的電影作為一門藝術而日臻完美,怎樣能通過電影賦予觀眾以幸福。」

他們第一次合作的《幸福的黃手絹》幾乎囊括了1977年度有限的幾項日本電影獎,聲震影壇。山田任導演、高倉健和倍賞千惠子任男女主角這樣一種組合,被稱為「三重奏」,日本國民很欣賞這種組合。影迷們強烈希望他們再度合作拍片。《遠山的呼喚》就是第二次合作的作品,影片的主人公的形象跟《幸福的黃手絹》是一脈相承的:他雖然有著黯淡的過去,但仍然竭盡全力去尋覓幸福……

我喜歡幸福、光明的作品

「你看到了吧,《幸福的黃手絹》和《遠山的呼喚》都是以喜劇結局的。以前,我一直演凄慘的故事,角色的性格總偏於憂鬱型。遇上了山田先生有機會演喜悅的角色。我是喜歡幸福、光明的作品的。所以,當我初讀《遠山的呼喚》腳本的時候,幾乎熱血沸騰,劇本觸動了我的心弦。我嘆服了、傾心了,演技之中就真正飽含著感情,故事的推移也自然。它是講『愛情』的故事,但並不直瀉地表達這『愛』。片子的基調是溫情的。山田導演的作品,你要是探到它的底蘊,總會感觸到有這麼一股溫情的暖流在蕩漾著。」

我並不是禁欲主義者

聽著高倉健的真摯的、沒有矯飾的談吐,使我很容易把他同所扮演的角色聯繫到一起,那一頭修剪得短短的烏髮,濃重的粗眉,寒銳的目光,展示了他特有的剛強、冷峻的性格特徵。他現在過著獨身的生活,熱烈地愛著電影事業。高倉健說:「有人說我總是鞭笞自己,只為演員的事業活著,其實不然,我並不是禁欲主義者。假如說有什麼在鞭笞著自己的話,那就是一次又一次地『巧遇良機』。碰到好導演和出色的班子,就能在其中拍好片子演好角色,我常想,要珍惜這種相逢。」

「還有就是觀眾,有了很多真心喜歡這片子的觀眾,片子才算最終成功。如果中國的觀眾們、電影界的朋友們,感覺到《遠山的呼喚》還不錯,那就是對我最大的鼓舞了。」

本來,這次高倉健準備去中國的,但拍片任務一直不斷。目前,新作《車站》即將完成。然後投入到令人矚目的影片《海峽》的拍攝工作,這次是與三浦友和先生合作。日本電影節非常支持高倉健演出,並且認為,這部巨制將成為日本電影中最優秀的影片。讓我們祝賀他獲得成功。

撰文:金田直次郎

譯者:嚴安生


後補:看到魏君子寫的一篇《張藝謀憶高倉健:士之德操》http://article.cwbgj.com/archives/624363.html,此前並未得知其對高倉健的評價也是「士」,算是個巧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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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了解這位硬漢演員,今天他去世的消息公布,要做一些跟進,看了一兩段他的逸聞,一下子這位男人的形象就立體起來了:

他有著中國古代說的「士」之風範,你能感受到他對人對事的坦蕩的溫柔。

他是站在陽光底下的真男人,有些新聞只是隨意寫就的文字,但事件本身就極有力量,讓你看起來蕩氣迴腸。我就截取跟張藝謀有關的、送刀和求佛那兩段。張藝謀本人的話里有著不少畫蛇添足的描述,和一些拔高提煉中心思想的句子,讓我約略感覺高倉健這樣的義舉有點明珠暗投。再加上張導動不動就讓斯皮爾伯格流淚,似乎也削弱了他講故事的可信度和感染力。但高倉健的舉動本身,有著巨大的讓人肅然的力量在裡面,這是確鑿的。

送刀:

「2007年,當他聞知張藝謀榮當29屆北京奧林匹克運動會開幕式總導演後,就默默的決定,要為他祈福,為他祝賀。於是他在日本,特別請國寶級民間藝術大師,專門為張藝謀打造一柄刀。75歲高齡的高倉健,在奧運會開幕式策劃的緊張階段,突然造訪,將武士刀送上。」

張藝謀本人說:「開幕式的前夕,他請日本幾位國寶級的鍛造師給我打了一把刀。在日本,送刀的意義是最崇高的,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情義表達。那把刀,聽翻譯說,比北京的一套房子都貴。日本那幾個國寶級的鍛造師打的刀,在日本是不可以出境的,他拿到特批後,跟誰都不打招呼,突然出現在北京,把刀送給我。」

求佛:

張藝謀:「我又聽過一件事情,是我完全沒想到的。大冬天下大雪,他帶著翻譯跑到郊區,開車大概五六個小時,去山裡邊一個寺廟為我求佛祖保佑去了。那寺廟都沒有人,和尚跟他是朋友,很驚訝他為何冒著大雪去。他跟和尚說,我的一個好朋友在北京要搞一個奧運會的開幕式,我來祈盼他成功順利。然後,他寫了點祝願的話給那老和尚。老和尚就在大雪之中,領著一幫和尚就在那兒念,大致是『張藝謀啊!北京奧運會開幕式要成功啊!』。整個寺廟大殿里只有高倉健一個人,

默默地陪著老和尚站在那裡,站了將近兩個小時。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兒,他還不讓那個翻譯告訴我,今天他都不讓告訴我。他就是默默祝願,祈願奧運會成功,祈願我成功,也祈願整個中國成功。真正的情義無價就體現在他身上,他對中國有種割捨不掉的情感。」


今天我們不說杜丘,聊「老高」。

張藝謀、張會軍都這樣老友般稱呼高倉健。

在日本,大家則稱呼他「健桑」,一樣的親昵而尊敬。

此人是傳奇,但他的奇事卻都極平凡:這本身更傳奇。

他人生最後的幾部電影,都是這個沉默漢子「士道」的寫照。

一代高士奇人,逝去三年了。

五月的雨

降旗康男與高倉健,是踏入影壇前就相識的老友。

四十多年的交情,合作了十七次。這次,降旗想請高倉健出演[鐵道員]。

如果成功,它將不僅是高倉健睽違大銀幕五年的回歸之作。

並且,這將是當年走出東映的昭和名優,二十餘年後,首回東映片場。

但高倉健對於片約很審慎,從沒有一口答應的時候,對降旗也一樣。

▲其人意志堅定,一如聳峙風雪中的[鐵道員]

在另一位老友,製片人坂上順的軟磨硬泡之下,高倉心動了。

幾天後他驅車前往降旗家,面晤降旗與坂上。

他問:「這會是部什麼樣的電影?」

降旗回答:「就像被一場五月的雨打濕了身子。」

開車回家的一路上,高倉健也沒想明白,這句話什麼意思。

「不清楚,東大出來的傢伙,說話太雅。」

但他似乎從那一刻開始,就一腳跨進了[鐵道員]。

隨後,他回信給降旗和坂上:

「雖然還不明白,什麼是『五月的雨』,且一起來淋一次吧!」

沒有人知道這個沉默的男人想了什麼,也許他根本就沒多想。

一瞬的感懷,足以讓他去做這樣一件事。

▲就像1982年,原本不願拍[南極物語]的他,在前妻去世後,一言不合,遠走極地

千山獨行

「千里走單騎」這個名字,似乎自帶張藝謀的粉絲濾鏡:

關壯繆千里尋兄,跨河斬將,在中國人心中,是「義」的最高形式。

遊俠趙匡胤,也須得「千里送京娘」,才有登龍之德。

一般人做不到,所以稱不上。

這份無上榮譽,張藝謀以之為片名,獻給了他心中最景仰的傳奇。

「導演,高倉健沒走!」

張藝謀聞言一驚。

那天高倉健的戲份已拍完,老頭還不回去,留在荒山野嶺里。出事了?

聽了副導演的彙報,他連忙向翻譯追問下去。

原來高倉健的理由是,導演和工作人員還在工作,他不能走。

那上山來休息吧?有水有椅子。

他不來,怕打擾大家。

當天拍完收工,張藝謀看見,高倉健站在山路邊,向著劇組車隊遠遠鞠了一躬,走了。

他就這樣在那站了三個多小時。

▲後來張藝謀才知道,這是高倉健的「日常」

他待人,一貫如此,別人對他也一樣。

中井貴一,高倉健的弟子,每逢老師出遠門,都去東京機場送。

不見面,遠遠鞠一躬便離開。

張藝謀與高倉健,在日本一家酒店的大堂酒吧聊天。

門口,先後有三五十位日本人經過,在門前站定,向高倉健鞠躬,離開。

不上前,不打攪。

這些都是高倉健去世後,張藝謀對魏君子所口述。

但他可能不知道,在他與高倉健飲酒暢談時,門外可能就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暴力團伙:

據陳丹青講,高倉健每到一地,往往有當地暴力團,在附近自發為他站崗。

刀口舐血的極道浪蕩子,願意以這種方式,守護心中俠道的象徵。

▲他的成名作[網走番外地]系列,是日本黑幫片中「任俠片」的代表(圖為DVD封套)

不善言辭的高倉健,也以這份靜默的尊重,報償自己的同仁。

畢竟,張藝謀是一個嚴苛細緻到,對鏡頭裡汽車揚起的塵土大小,都有要求的人。

這份無言的認真,打動了老人。

就像坂上順說他:

「高倉健的故事,往往是一個沉默寡言的男人,默默地感動對方。可到最後,他自己也被黃手帕感動了。」

高倉健不懂中文,在片場跟工作人員也學了點。

他學會了一個詞,指著張藝謀說:

「一根筋!」

▲兩個一根筋的男人

只為了你

[千里走單騎]期間,與張藝謀的精誠合作,讓他重新思考,自己是否還要再拍商業片。

為此他拒絕了大量的片約與廣告邀約,且一度打算隱退。

直到2010年,為了老搭檔降旗康男,他復出主演降旗新作[致親愛的你]。

但真正給了八旬老叟力量的,是一個陌生人。

2011年3月11日,星期六。

高倉健開車出門,半路上,地面突然傳來一陣顫抖。

爆胎了?震顫停止後,他下車檢查,並沒有。

隨後,大地震的悲報,如雪片般席捲了整個日本。

他與這片土地,陷入了一種同樣的無力感。

直到他看到一張共同社的照片:

災區廢墟里的少年,穿著不合身的夾克,提著兩桶水,緊咬嘴唇,堅定向前走去。

前方誰在等著他,沒有人知道。

但他的步伐神態告訴人們,他決不認輸。

▲圖片來自共同社

高倉健託人,把這張照片列印成適當大小,貼在了[致親愛的你]劇本封底。

在家中,在片場,時常翻開看一眼。

「孩子,謝謝你。」

高倉健在文章《一張照片》結尾這樣寫道。

在他貼好照片後的幾天,[致親愛的你]開拍。

▲[致親愛的你]片場,高倉健與導演降旗康男

影片拍攝歷時75天,劇組行程9050公里。

片中的高倉健,遇到了一個又一個人。

老搭檔降旗康男來了。

與他倆在[夜叉]里合作過的北野武、田中裕子來了。

被降旗視為「高倉健接班人」的淺野忠信來了。

曾在節目里被高倉健當面吐槽的草剪剛,也來了。

當時只道,是迎接一代偶像的歡宴。

現在看來,更像一場無預謀的告別。

| 冀翔

編輯 | 勇作

| 乙松


微博上的@鸚鵡史航的觀點非常適合此問題。鸚鵡史航:(張藝謀回憶,他曾希望高倉健演出《英雄》里李連杰的那個角色:「我躊躇滿志地去找他。原以為高倉健就是想跟我合作一把。這是個大製作啊!全明星陣容,老爺子是男一號,演一個老劍客,畢生要刺秦。我想他一定能接受,就興緻勃勃拿著《英雄》的劇本到日本去找他。……續完)「……老爺子看完,毫不客氣地:『張藝謀,這不是我想演的電影。你記住了,我跟你的合作,絕不是僅僅為了合作。我是想表達人與人之間的那份情感,我現在很願意去演一個表達人與人之間真實情感的東西。這種打打殺殺的,雖然有很豪華的大場面,但我不感興趣。」


田納西華爾茲。

1956年,高倉健與歌手江利智惠美相遇,兩人頓時墜入愛河。這是他的初戀,高倉健對美麗的戀人非常痴情,每次約會他都會提前到場,最後再把她送回家,佇立在她窗前,直到屋內燈光熄滅後才離去。

1959年2月16日,也正是高倉健的28歲生日,他終於和相戀多年的智惠美結成眷屬。在共度十二年的風風雨雨後,高倉健和江利智惠美的婚姻在1971年終於走到了終點。在此後的11年中,江利智惠美一直鬱鬱寡歡,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

1982年2月13日上午,人們在東京的公寓內發現了江利智惠美僵硬的屍體,經驗證是因為酗酒引起大量嘔吐,嘔吐物堵塞喉嚨窒息而死,死的時候她才45歲。3天後,葬禮在她的娘家舉行,巧合的是,這一天既是高倉健的生日,也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在她去世後,有人曾看到高倉健面色悲慟地久久佇立在江利的遺像前。

曾經有人把他們的離婚歸咎於高倉健的冷漠。

1999年上映的由高倉健主演的電影《鐵道員》,其背景音樂名叫《田納西華爾茲》,這正是江利智惠美的成名作。影片選用這支曲子已經暗示了高倉健對前妻深深的愛,就像他說的,「過去我們是有不和,但那短暫的瞬間,一支常新的曲子,一幅熟悉的景色,卻令我感慨萬千。」

高倉健與江利智惠美離婚後,至死未再娶。

他說:「我提出唱這首歌時,並未經過深思熟慮,只是覺得在乙松完成一天的工作後,應該唱唱歌來輕鬆一下。我想到乙松和妻子的關係,不經意地就想起《田納西華爾茲》。」或許,這位電影巨星可以通過這部影片從某種重負中解脫。

 「在傷到別人的心時,傷的往往是最重要的人的心,不,不如說正是最重要的人,反而傷得更重。世上不會有人比她更寶貴,明知如此,不知為什麼,反而會做出深深地刺傷她的事。」


真由美 還建在嗎?


剛看完孟非11.19的微博,裡面說到高倉健的故事,我好感動,可惜發不了那張圖,裡面強調了他是一個「士」。

還記得千里走單騎裡面的一個鏡頭,高倉健面對著海邊的黃昏,背對著鏡頭,僅此而已,就顯出一種莫名的蒼涼感,連音樂都沒有。張藝謀閱人無數,能讓他和世人都肅然起敬的人,全日本也沒幾個,百度過他的資料,儘管他離過婚,可他老婆一直都是愛他的,後來也終身未娶。最後,憑我對他的點滴了解,只能說他是個偉大的演員!


  • 拍過日本山口組的傳記片,後來山口組老大夫婦去片場探班,高倉健說老大也是「苦孩子」出身,怎麼滴也該做點慈善事業吧,山口組老大豪爽的答應了……。

  • 拍攝《追捕》時教過女主角柔道還是空手道,後來女主角被怪叔叔跟蹤時派上用場了,這事還驚動了警察。


他看上去很酷,生活中多少也有點小調皮吧。年輕的時候特別羨慕人家開敞篷車戴墨鏡,後來當明星有錢了,他就真的買了輛敞篷車穿著風衣戴著墨鏡開上了馬路,一切都很美好,只除了那是個雨夜…

他還學過催眠,不是心理諮詢那種,而是類似於表演性質的那種,在片場催眠同事問人家的隱私,後來覺得不好,也不玩了。

他喜歡的某人送的一樣小飾品在內蒙古的時候被擠丟了,很傷心,找了好久還是沒找到。

山田洋次誇他的眼睛會演戲,也很會拖戲,別人演一分鐘的戲他能演三四分鐘。

很多年前收集的,細節都已經記不清了。雖然知道他已經是個老人了,可在我腦海里卻還是在遠山的呼喚里那矯健挺拔的模樣……


「你看,多麼藍的天哪,」
「走過去就會融化在藍天里,」
「一直往前走,不要往兩邊看,」
(當然,杜丘沒有真把葯吃下去,所以他沒有跳)
「朝倉不是跳下去了嗎,唐塔也跳下去了,」
「現在你也跳下去,」
「跳呀!~,你倒是啊!~」


我看到這個問題,就想說

如果加藤鷹去世了他的演繹生涯有什麼值得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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