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 | 萬達投資法國的背後故事
《歐洲經濟與文化評論》合作作者： Orsay投資俱樂部
《歐洲經濟與文化評論》合作作者的文章，將在門戶網站、財經媒體、電台FM、外媒網站等全媒體平台發布。
這兩天各種關於萬達與歐尚地產（Immochan）合作投資興建巴黎新主題公園的新聞在朋友圈裡傳播。有的在誇讚首富買買買的豪舉，也有的吐糟西班牙不如法國會做生意（之前萬達投資西班牙大廈，被換屆後的西班牙政府阻撓刁難了一番），還有的總結了萬達一系列投資擴張的歷程等等。在法國生活奮鬥了多年的我們，卻十分關心此項目，是否真的可以帶來它所宣傳的那些收益。
一、海外擴張又下一城
可以說萬達自打要從房地產轉型到娛樂旅遊業開始，就一直籌劃著構建海外帝國。大量的國內投資項目並沒有讓王健林走出去的步伐放緩，2012年萬達斥資26.4億美元收購了美國AMC影院。2015年集團花費了12億美元收購瑞士體育傳媒Infront Sport & Media，同年又以4500萬歐元入股馬德里競技足球俱樂部20%的股份。今年年初，萬達撥款35億美元買下美國傳奇影業集團（Legendary Entertainment Group）進軍好萊塢。之後他們又馬不停蹄地殺到印度，準備投資100億美元建設一個產業園區。再就是不久前飛到歐洲，和法國地產商歐尚地產一起投資巴黎北郊的新主題公園歐羅巴城（Europa City）。
這一連串的「老王飛鈔」真正是霸氣側漏，全世界範圍內巡迴展示了什麼叫真土豪！
萬達馳騁商界多年，一直以速度著稱。王健林雷厲風行的行事風格及其果斷的執行力，是帶領萬達一步步發展成今天的龐大帝國的重要法寶之一。但是對於海外的投資，我們覺得除了簡單的利益驅動之外，還有很多文化和政治風險上的考量，尤其是在像歐洲這樣歷史文化悠久的地方。國內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會不會出了國就成了囫圇吞棗了呢？之前在西班牙的「意外」應該已經為萬達敲響了警鐘，這一次他們選擇和當地房地產商合作算是一次「聰明小心」的嘗試，但是萬達依然不能低估其背後的風險。
二、我有一個夢想：挑戰迪斯尼！
王健林不止一次地表達了這個願望：為什麼只有迪斯尼可以向全世界輸出自己的文化？我們中國人也可以，我要挑戰迪斯尼！
起初我們並不是很明白，為什麼王會盯上迪斯尼？尤其在看到其反覆強調要和迪斯尼樂園競爭之後，我們更是覺得這樣的較量有些奇怪。迪斯尼樂園靠得是公司多年累積下來的底蘊，從米老鼠到冰雪奇緣迪斯尼創造了無數深入人心的經典卡通人物形象。而這些人物所帶起來的衍生產品很容易就將顧客牢牢吸引住。比如迪斯尼公園裡的很多遊戲項目都是圍繞著一部或多部動畫片來設計的。
那麼萬達有什麼可以拿出來和迪斯尼來較量的呢？萬達祭出的武器是：文化旅遊城。我們上網查看了相關的新聞，幾乎每一個萬達文化旅遊城大約都設計成這樣：主題公園 + 酒店餐飲 + 主題秀場。王曾經提過，他們的特點在於針對不同地區的文化進行娛樂城內的項目設計。例如預計2018年完工的成都文化旅遊城將根據當地居民的喜好，涵蓋驚悚主題樂園，室內滑雪場，電影科技樂園，大型舞台秀等。有大量高科技的幫襯，我們相信「城」的硬體設施肯定會讓人耳目一新，甚至可以做到驚艷的地步。可是萬達重點的「文化」輸出渠道——華麗浩大的主題秀，是否會取得成功並順利推廣呢? 這樣的秀或許有一定的群眾基礎，但是其本質似乎只是一種快餐消費式的表演。過分在意視覺效果而忽略內容背後所能帶來的養分，這樣的節目很難上升到文化的高度。這樣的模式真的會打動人心，留下觀眾么？
當年聲勢浩大的三亞《海棠·秀》，最終慘淡收場。
於是我們又回到最初的問題：為什麼王會盯上迪斯尼？近期一部票房破記錄的電影也許可以說明一些問題：星球大戰：原力覺醒。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這部經典系列的創作公司盧卡斯影視（Lucasfilm）在2012年就把自己賣給迪斯尼了。而在06年和09年，迪斯尼分別收購了著名的皮克斯（Pixar）和 威漫（Marvel）。鬧了半天，迪斯尼也是走的買買買的路線啊！看來王健林不僅僅是想拿自己的文化旅遊城與迪斯尼主題公園PK，或許他希望更深入地學習迪斯尼，有機會買入一個大的IP（知識產權），最好是國際品牌，這樣就可以整合到他目前到處布局的文化旅遊城內了。不過迪斯尼是在電影業內有針對的擴張，並且其本身已經有強大的基礎可以很容易做到內容上的整合。（例如下圖中的鋼鐵俠和星戰都對迪斯尼原有產品起到了很好的延伸作用）。而萬達的秀場則還停留在原始發展、經驗積累的階段，自身定位尚不明確，盲目收購只會適得其反。
迪斯尼電腦行業內的擴張路線。
三、歐羅巴城能不能成功？
現在再回過頭來看這個項目，真是滿滿的萬達元素啊！該項目已經擁有自己的推廣網站，上面有視頻和圖片介紹其未來的設計概念圖。這個準備2019年動工，預計2024年完工的項目將包括主題公園，水上樂園，雜技秀場，文化展覽，酒吧酒店，購物中心，甚至還有人工滑雪場。這可不就是和萬達文化旅遊城的設計完全一致么？！歐尚地產一直沒有透露萬達集團的投資額，只說萬達不是主要投資者。我們對此表示相當懷疑，這可一點都不符合王健林素來的行事作風哦！
主體公園概念圖。（圖片來源：歐洲城官網）
此外，正如王健林所希望的那樣，這個項目可以說打響了萬達在海外和迪斯尼樂園爭鋒相對的第一槍！
從地理位置上來說，位於巴黎北郊的歐羅巴城和處於巴黎東邊的迪斯尼樂園相隔很近。（這和萬達在上海周邊城市打造眾多旅遊城，試圖和上海迪斯尼搶生意是一樣一樣的）。但是相信聰明過人的王總一定知道巴黎迪斯尼可是常年處於虧損狀態的哦（商學院里的經典案例分析有木有！）。自1992年建成到現在，大部分時候巴黎的迪斯尼樂園都是入不敷出，要靠總部救濟。興建時過高的預算和對於當地文化的不深入了解都導致了迪斯尼在前期處於很困難的境地。雖然近幾年客流量增多，但是由於定期大量更新建設，這個歐洲唯一的迪斯尼樂園在賬面上的成績仍然相當不好。
那王投資的歐羅巴城有沒有機會成功呢？我們來看看這些個項目吧：購物中心？巴黎目前已經充斥著各種購物中心：Forum des Halles，Bercy Village，Qwartz，Les Quatre Temps & CNIT，Val d』Europe，So Ouest。。。而且在歐羅巴城附近也有幾個購物中心，整體感覺巴黎整個購物市場已經相當飽和。
主題公園？要知道歐洲是十分看重文化的地方。除了迪斯尼這樣的世界級主題公園，巴黎還有一個法國本土很受歡迎的公園：Parc Astérix，其主題是法國最為著名的漫畫系列《Astérix et Obélix》里的人物，本土粉絲基礎相當大。 相比之下，歐羅巴城的主題公園可以做到標新立異並且符合法國人甚至歐洲各國人的口味么？不要忘了，歐洲地方不大可是國家眾多，而且每個國家的人的口味愛好也相差不少。想要做一個眾人皆愛的公園，沒有像迪斯尼那樣強大的背景支持將會十分困難。至於人工滑雪場。。。我覺得這簡直就是一個bug吧？！如果說國內沒有成熟的滑雪場地和滑雪文化，大家圖個新鮮去人工滑雪場玩兩把也就算了。歐洲則不同，這裡有久負盛名的滑雪勝地，每年眾多歐洲人乃至全世界的人都會去各大雪場滑雪。此外不少人每年還會選擇去不同的地方，感受不同山頂上的美妙雪景。這個人工雪場針對的是什麼樣的群體呢？我們表示費解。雖說巴黎每年夏天也會在塞納河邊上弄一個人工沙灘，來吸引那些假期還留在巴黎的人們。可是這個沙灘是免費的啊！而且搭建起來也不複雜，不會像人工雪場需要高昂的維護費用。
如此看來，我們相當擔心該項目是否真的能夠吸引3千萬遊客前來，更不用說由於近期的經濟不景氣，法國家庭每年出行的旅遊預算都在減少。萬達國內那種靠購買旅行社來把遊客招攬到自己的文化旅遊城的模式在歐洲基本是行不通的。
最後回到我們之前所說，投資歐洲所帶來的文化衝突和政治風險是相當高的，很多外國公司來了之後都有些水土不服。
法國是一個民主程度相當高的國家，具體表現為anyone can up & bb。誰都有權發表觀點，誰都可以提不同意見。歐洲城另一棘手的問題在於其地址選在了一塊農業價值極高的肥沃的土地上。很多環境保護者認為這個項目不但不能如項目所宣傳的那樣改善當地就業（因為新的購物中心往往招來的都是附近其他購物中心店裡有經驗的員工，如此的招聘並不算是真正創造了新的就業機會），反而會永久性地破壞土地。對於這種對環境有重大影響的項目，法國會成立專門的辯論委員會來進行公開辯論（Débat public）。自3月17日期，任何人都可以對該項目提出質疑，而項目負責人會進行解答。委員會最終會根據辯論結果給出一個判決。因此最後項目能否如期開展還未可知。
南特新機場建設項目自提出以來就不斷遭到當地民眾的示威抗議，至今進展緩慢。（圖片來源：費加羅報）
毋庸置疑，海外擴張這個策略是好的。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中國的公司有機會在全球範圍內建立自己的商業帝國。
但是投資不能只靠砸錢，尤其是像歐洲這樣的地方需要花費很多精力和時間努力和當地政治、文化融合才能站穩腳跟。
92年巴黎迪斯尼樂園剛建成的時候叫做歐洲迪斯尼（EURO-Disney），2年後就為了迎合當地遊客換掉了名字（Disneyland Paris）。如今歐洲城（Europa City）這個如此英式又充滿野心的名字，會不會有同樣的命運呢？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