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與謝晉之間有什麼故事?

(在中戲的第三年,有一天)我正在食堂吃飯,一堆人跑過來,沖我就過來了。

我說怎麼了?

(他們)說謝晉找你。

我不能信啊,我說,卧槽,他媽哪個謝晉啊?

還有那個謝晉,導演謝晉!

我那時候不知道誰叫斯皮爾伯格,全世界最大的導演就是謝晉了。我估計很多人都有過這種經驗,最大的導演。我就怕他們耍我,因為我經常耍別人,互相惡作劇唄。我曾經用電話耍過好幾個人,假裝說是哪兒的導演,裝成一個老頭,讓人去什麼三里屯或者五棵松啊,早上六點到那兒等著去,一等等一天,也沒人找他(笑)。我說這幫孫子肯定耍我,我不能上這當。

(他們)說真的,真的。

我還慢慢悠悠走,一直走到宿舍,開門一看,還真是謝晉!他坐我床那兒等著,這就有點慌了。但是還得裝啊,(問謝晉)怎麼著這位?

(謝晉)說有個劇本找你。他也沒帶人,就他一人,我記著,或者我把別人給忘了。

我說什麼劇本啊?

(他說)《赤壁》。

我說行啊,那得給我看看。

他說給你,給你看。

我說你打算讓我演誰啊?

他說你自己看,你想演誰?

看完我覺得都沒勁,不是說人家那沒勁,是我覺得我都演不了。曹操我怎麼演?我那時候才二十。諸葛亮什麼的,都不成,只有一個人我覺得有意思,就是曹操為了整頓軍紀的時候,借了一顆人頭,咣當給砍了,就殺雞給猴看,其實不是他的錯。戲不多,大概兩三場戲。然後就是我覺得這個人有點兒意思。

(謝晉)說你選哪個了?

我說我哪個哪個。

(他說)呦,不錯,你還真知道選這個角色,這是有意思的。

我說是啊,這有意思。我以為他要拍呢,我想他要拍,他能把叢珊薅走,那薅我也行。結果他後來沒拍,不知道為什麼,那就等到畢業了。

(大約從中戲畢業後的第二年)我接到謝晉導演一封信,手寫的。說我要拍《芙蓉鎮》,想請你試一試秦書田這角色,說不是不相信你的演技,而是因為你太年輕。你看看小說,抽空來趟上海。很短的一封信,我就把這封信看了很多遍,藏起來了,藏的我現在都找不著了。我很感動,拿著這信心裡真是,說句最普通的話,就是覺得心裡熱。他要不信任我,完全可以啊,他幹嘛要信任我,他幹嘛這麼客氣,他幹嘛還得解釋,不是不信任你的演技,是因為你太年輕,抽空您看看小說。這個給我特別大的感動。

那時候拍戲,他會讓演員提前去體驗生活。後來我發現,你給我擱鎮子里,擱鄉下,這沒用啊,沒有當右派的,後來右派完事都走了,右派都不是鄉下的。我就跟謝晉導演說,我說,我找不著人啊,我跟誰聊啊,我不知道右派是怎麼回事啊。老頭那時候給我指了一個方向,他說,你看,你就傻吧。你是不是戲劇學院的?我說是啊。(他說)你們戲劇學院一堆右派!啊,我說,那不知道啊,他們自己沒說啊,我上學的時候,誰也沒說原來是右派啊。

然後,就開始讓我們念劇本。讀,先是有人讀,後來是每個人都讀自己的角色。戲還沒拍呢,得有半年多。

謝晉導演,我覺得他確實了不起,就是他一直在挑動演員的積極性,他會讓你不斷的主動起來。到那兒之後,我就天天拿著掃把,我屋裡就有一掃把,我老出去瞎比劃,比划到最後,我覺得有用的是,這掃把跟我之間,我沒覺得我在拿著掃把,這就好了。你要是不把這玩熟了,你預備開始再掃,跟你不是一回事。另外就是說,實在我想演的那個方式,跟他不一樣的時候。他也很武斷,他說把這拍了,然後把你那也拍了。我覺得這非常棒,我當時一個二十二、三歲的演員,他能告訴你,兩個方案都拍了,然後剪輯的時候再選,我覺得可以啊,我說那就拍吧,兩個方案都拍了,都挺認真,那時候人都挺認真。然後就有人悄悄告訴我,他騙你的,拍完他就把你那剪了。我說不會吧,我說這麼一大藝術家,怎麼能騙我呢?結果發現,他還真沒把我說的那方案給剪了,他有時候還真用了我的方案。

我遇到的這幾個導演,都是他們讓我幫他們改劇本的。說,這個戲你來演,你有什麼意見?我提完了意見,還給他寫出來。拍《芙蓉鎮》的時候,謝晉導演念劇本。他念完了,我們每個人念自己的角色,先在紙上把戲給演了。假如你覺得不順口,你可以自己改。有一天,我提了好多意見,把謝導惹生氣了。他說,你們以為劇本是這麼容易寫的嗎!?你們說,提意見誰不會?你們可以改,但改出來要比一比。比我的好,我就用。不好,經大家討論,不要!我們回去後,每個人分頭把自己認為不滿意的地方改了。我把劇本改得亂七八糟的,但很多地方都被採納了,包括一些很重要的戲。謝晉導演還鼓勵我們自我排練。排練時,要找人看。比如說,咱倆的戲找那個人來看。如果有什麼問題,咱倆自己誰都看不著,而叫來的那個人就要充當導演。那個時候,創作氣氛挺好。一直到《紅高粱》和《本命年》,我碰到的每一位導演,他們都不拒絕我越俎代庖,也不拒絕其他人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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