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我居然懷了一隻怪物！

今天早上刷牙的時候眼睛瞟到了日曆——啊，今天是母親節。

既然是母親節，就要感謝全天下的母親，因為有了她們才有了孩子，有了孩子才有了兒童文學，有了孩子她們才會再成長為母親，有了母親才會再繼續有孩子……

滿口泡沫的我想著想著覺得越來越無趣。

生來生去都是人嘛，當人有什麼意思呢，整天就是圍著自己的身體團團轉——人的身上有數個系統上百個組織千億個細胞，每一個你都要照顧到，不然有一天一個細胞不高興了就會讓周圍的細胞都不高興，身體不高興了就把人折騰地只剩半條命。光是臉上的五官就得好生伺候著，眼睛大點有神兒點，塗眼影眼線睫毛膏美瞳眼鏡眼霜精華素粉底液，嘴巴就要唇膏洗牙拔牙去蟲牙抹粉紅西柚姨媽紅口紅唇油唇膏唇彩唇膜電動牙刷牙膏牙線假牙箍牙套……有了這樣的身體，也就有了「我的」男人女人老公老婆老爸老媽房子車子他們必須得也打扮地漂漂亮亮沒有灰塵，也得為他們買上各種東西讓「我們」看起來調性是統一的，房間地板上的垃圾要用吸塵器小粘滾子抹布來回擦上三遍，白球鞋上的污垢也要去買鞋刷去污粉抹布把它再伺候成新買來時一模一樣的小白鞋。

想到這裡，鏡子里的我真的像口吐白沫一樣，當人真是又無聊又麻煩啊！

我吞了口自來水在嘴裡咕嘟咕嘟，肚子里也傳來咕嘟咕嘟的迴響。

人們連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身體里的內臟里的結締組織里的神經元和細胞們在竊竊私語什麼都無法清楚知道，就要催著下一代再傳播出不明物體的下一代呢？

我屏住呼吸，吐出了一大口白色泡泡的水。

說實在的， 人類已經很麻煩了，我一點也不想承擔延續麻煩的責任。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腦袋裡浮現出一個在X射線下抱著大肚子的准媽媽的模樣，她看著肚子里的影像臉上從興奮轉成驚恐——「天哪！我居然懷了一隻怪物！」

想到那個即將成為「怪物母」的少女花容失色，我咬著牙刷頭傻笑起來，那麼令人生厭又可怕的事情請發生我身上吧！這種事情我絕對是義不容辭的呀！

這樣的話我的徵婚詞就會變成——「不能讓我生下怪物的話免談！」

???

當然退一萬步來說，當媽媽還是當個少女都是個人選擇的自由，但是被生下來的那一方好像就不怎麼自由了。於是我的腦海中又飄出了在一對在街邊散步的小姑娘和媽媽。

小姑娘：哇，這裡開了好多花！

媽媽：恩，看來葉子多蟲子也多，你看這個花的葉子都被蟲吃得都是點點。

小姑娘：那為什麼不把蟲子都殺死呢？

媽媽： 蟲子生下來就是要吃葉子的呀，就像蚊子生下來也是要咬人的一樣。

小姑娘：我討厭蟲子，我最討厭蚊子了！

媽媽：那蚊子被生下來也不是它自己決定的呀，它也是沒有想過要不要當蚊子就被生下來了。它既然是蚊子要活下去就得去咬人呀，你也不是決定當了人才被生下來呀，你是想當人所以才讓我生下來當人的嗎？既然不是的話，就要理解蚊子並不是想當蚊子去咬人然後被人打死而成為蚊子的呀，所以看到蚊子咬你也要讓它吃飽飯然後讓它好好當一隻蚊子呀，它也想活下去它也不想死呀，它會餓它也想吃飯啊，它的生命對它來說也很寶貴只有一次呀。所以你的生命也同樣很寶貴哦。

小姑娘無限·循環蒙圈。

???

話扯遠了，如果是一隻怪物的話它會不會覺得自己並不想當一隻怪物卻被當作怪物生下來呢？怪物既然是怪物，那說不定也會像芥川龍之介寫的《河童》一樣，在媽媽肚子里就可以和媽媽對話。

「喂，大仔，你想不想出生？」

「出生有什麼好的？」

「有灰色的天、黃色的地，很多出現在圖畫書上的可愛的小動物們實際上是會被吃掉的，對了還有咱家其實挺窮的。」

「那媽媽，我選擇不出生。」

於是媽媽向肚子里打一針，圓鼓鼓的肚子就瞬間縮小了下去。

我下意識地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

如果怪物被我生下來的話， 還不知道它有什麼超能力。也許模樣和正常人一樣，或許就是像麥克一樣插上四根棍子的小綠球，或許說怪物語連它老媽都沒辦法溝通，也許和人一樣有情感也許情感更加極端，也許是個純理性的小傢伙。也許比它老爸擅長泡妞撩妹，也許它會是個無比自戀又神經質的不明生物。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有了這個怪物，我也可以一起光明正大地調皮搗蛋了。

警察來抓沒關係——反正有沒有怪物法，沒有怪物研究機構，跟它一起上房揭瓦挖地雷打地洞造城際汽艇，跟著它一起坐在汽艇上敲打著紐約上海東京的摩天樓群演奏打擊樂，跟它一起鑽到地心疏通疏通火山隧道直通海底遊樂園，再去那些死氣沉沉脾氣暴躁的老闆那裡一通搗蛋，讓全天下的老爸老媽都能提前下班回家跟我們一起劫富濟貧。

總之怎麼胡搞怎麼來。

反正動畫片里都是happy ending。主要主角不是徹頭徹尾的大壞蛋，最終結局都不會太差。

只要能讓全天下每天一本正經苦心積慮努力當合格的老爸老媽，也都能跟孩子一起跟怪物一起調皮搗蛋。調皮搗蛋能學到無數的為人處世的智慧，也能開發出僵硬的腦子背後的創造力，還能促進大人和孩子之間的互相理解。

比如：

「嗨老爸！你這一招可真厲害，快教教我這個透視女孩子裙子的眼鏡是怎麼發明出來的？」

「你爸這麼多年電子專業可不是白念的！要不是小時候我也這樣想我才不會去念什麼大學呢！」

「簡，你和林大壯昨天有沒有新進展？我觀察那孩子很久以前上課的時候不愛說話，現在調皮搗蛋樣樣第一，根據我多年賓大心理學博士專業的經驗。他應該是摩爾模茲七苦哇啦人格，你跟我多念念咒語，保證他明天就跟強尼分手。」

「媽，你分析地很對。不過我也想明白了，愛情本來就是一場幻覺，佛經中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我已經決定把林大壯忘記了，這樣做才比較智慧。媽你覺得呢？」

???

如此一來，時間長了大人小孩都會充滿對未來的想像力，這樣大人也不會拿「你要是再調皮搗蛋我就把你扔出去，你要是不好好學習就考不上好大學，考不上好大學就找不到好工作，找不到好工作就賺不到大房子，沒有大房子就娶不到漂亮媳婦」的鬼話嚇唬小孩。

大人和孩子間的鴻溝被調皮搗蛋填平了，世界上就會多一些友好，多一些快樂，你說對吧。

這都要感謝這隻在母親節想像中出生的小怪物啊。

???

或許這隻小怪物有天會問我：

「媽，就我這一隻怪物，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是什麼啊。」

「嗯……怎麼說呢？意義到底是什麼呢……我也不知道。不過有一天我知道的是，每個人肯定都有隻有他才能做的事情，不傷害到別人，能讓更多人的人獲得真正的快樂，這一生應該不會太差。」

「媽媽，你會比我先死嗎？」

「我不知道。這麼多年我們帶著所有人一起調皮搗蛋，已經很清楚下一秒什麼樣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你可能比我先死，也可能比我後死，這都沒關係。但是活著的時候得想明白自己為什麼活著，這個比較重要。」

「媽，我覺得在一大群人類中間當一隻怪物挺特別的。怪物可能會活很長很長，然後看著人類像蘑菇一樣不停地出生，長大結婚生小孩，老去，死掉，就好像就幾秒鐘的事情一眨眼睛就過去了。死的時間比活的時間長多了，我好想去看看死之後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好啊。那你先死了之後，還會再活過來告訴我死之後的世界嗎？」

「我想會的媽媽。」

於是我看著這個怪物小英雄閉上了一隻大眼睛，去追尋宇宙中永遠的真理去了。

???

煎好了一個雞蛋，我坐下來開始吃早餐。

（完）

————————————————碎碎念—————————————————

寫後記。

這個念頭真的是今天早上刷牙的時候想到的，因為洗漱台上嫩綠的馬克杯上的麥克在看著我，生一隻怪物的想法一下子冒了出來。

最近一個月聽聞了三個朋友當媽媽的消息，於是有事沒事也開始琢磨（別人）當媽這件事。

故事雜糅了日語腔、翻譯腔、不標準的中文，我想得有個時間練習下自己的語言了。

故事裡引用了一個真實的故事，在「簡和林大壯」那一段對話里，實際上改編自從我媽那裡聽到的故事。

我媽同事班上（幼兒園小班）有個小男孩，暗戀前排的一個小女孩，遂告訴自己的爸媽。他媽對他說：「喜歡是件好事，不過等你長大後再說。」他爸對他說：「去表白啊！！！」

然後這個小朋友嚇了決心去表白，但他自己不敢說，找到自己要好的另一個小男孩去跟小姑娘表白，小姑娘聽了之後堅定地拒絕而且哭了。

於是小男孩回去又告訴他爸媽，他媽說：「說不定你以後好好學習人家就喜歡你了。」他爸問他說：「那你現在怎麼打算的？」

小男孩說，「我已經決定把她給忘記了。」

這就是一段4歲小朋友的愛情故事。

全程腦補了《怪獸店裡公司》的麥克的形象寫的。自己讀著覺得挺有意思，於是又在那兒傻樂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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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第一場Live就要和大家分享分享在日本讀兒童文學專業的情況。

???知乎 Live - 聊聊在日本讀兒童文學專業。

希望了解日本兒童文學研究生和學術研究狀況的朋友歡迎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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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人類媽媽、動物媽媽、植物媽媽、細菌的媽媽有一天能和小孩一起愉快地調皮搗蛋！~

嗷嗚！

孔陽君

from 繪本與童話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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