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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貼吧作品搬運】什麼是意識形態以及為什麼說超越意識形態往往是一句空話

燕丹善養士,志在報強嬴。

招集百夫良,歲暮得荊卿。

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

素驥鳴廣陌,慷慨送我行。

雄髮指危冠,猛氣沖長纓。

飲餞易水上,四座列群英。

漸離擊悲筑,宋意唱高聲。

蕭蕭哀風逝,淡淡寒波生。

商音更流涕,羽奏壯士驚。

心知去不歸,且有後世名。

登車何時顧,飛蓋入秦庭。

凌厲越萬里,逶迤過千城。

圖窮事自至,豪主正怔營。

惜哉劍術疏,奇功遂不成。

其人雖已沒,千載有餘情。

——《詠荊軻》,陶潛

熟悉我的同志們可能一眼就能看出來為何我要在這篇文章的開頭先引用這個中國上下五千年歷史上最有名的Assassin的故事了。沒錯,依然是以國家主義來切入。

前不久,我剛剛發了一個關於愛國主義辨析的帖子,我已經在裡面明確地介紹了愛國主義和patriotism是怎樣形成的了,可是依然有人不假思索地做出了這樣的回帖:

這種說法我且不論他立場的對錯,光是「高於一切信仰的存在」這句話都是純粹的假大空。為什麼這麼說呢?

就從我一開始引用的這首詩說起吧。

我們知道,秦不是一向就有的,也沒能一直存在下去。在秦王掃六合之前,它僅僅是當時中原地區西北的諸侯國之一。假如我們基於這位仁兄(這也叫仁么……算了不吐槽)是絕對正確的,那麼我們可以得出兩個結論:

1.燕太子,master丹是愛國者,servant Assassin荊軻也是愛國者,他們兩個公民都遵守了自己的基本義務。

2.秦王嬴政也是愛國者,這位公民也遵守了自己的基本義務。

但是我們都知道,歷史上秦一統天下了。燕太子丹這種刺殺行為對於秦來說就是不愛國的,除了燕的刺殺計劃以外,其他地方此起彼伏的反抗運動也是不愛國的。所有人都遵循秦王的意志,這才愛國。所謂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這樣才叫愛國嘛。事實上我相信現在持有這種觀點的人並不少,畢竟火紅的基調已經褪去,「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吶喊對於有的人來說已經成了如同蒼蠅蚊子的嗡嗡聲。

但是即使如此我也要說明一點。這個思想繼續推論下去的話他是不會得到他想要的結論的。

雪中進軍踏冰行,河川道路不復知。

愛馬凍斃情難易,怎奈周遭皆仇敵。

敢來大膽煙一服,閑得二人吐雲煙。

濕木青枝半熟米,差強人意野人家。

難忍冰凍三尺寒,煙熏原來樵柴生。

易容正色功名話,酸嚼生津干烏梅。

衣單體寒歌正歡,背囊為枕衣為被。

背中體暖化冰雪,穀殼為褥皆盡濕。

夜深難結露營夢,明月寒光入帳來。

此行捐軀從軍征,陷陣今番意不歸。

不使運拙陣前亡,恤兵真錦皇恩藏。

氣行漸微彌留際,義無反顧不歸路。

——雪の進軍

視線轉向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年代。這是我們所有中國人都銘記的屈辱歷史。帝國主義列強,尤其是日本帝國主義,給中國人民帶來了深重的傷害。中華民族從此成型,無數英雄兒女為了國家和民族的獨立奉獻出了鮮血和生命。

Stop。

煽情到此結束。我們把時間定格在1943年。我並不是要說這一年發生了什麼事——選擇這一年僅僅是因為日本在這一年達到了侵佔中國領土最多的時間。

這個時候我們再回過頭看那句話。

好的,需要愛國。那麼,愛哪個國呢?

對於日踞區的中國人來說,他們是哪國公民?

當然是中國公民!我想大家對這個問題一定是不會有不同意見的。因為確實當時日本政府也沒有授予淪陷區中國人民日本國籍,形式上他們至少還算是汪偽政權的公民,哪怕部分人為了生活的便利而申領了良民證。

那麼滿洲帝國呢?

(圖註:抗日神劇的笑話。偽滿洲國正式名稱應為「大滿洲帝國」)

滿洲帝國境內,確實是將境內原滿洲地區人都作為滿洲帝國公民的,而不是中華民國公民,換句話說這個時候按照之前的那個理論,滿洲帝國公民就有義務愛滿洲帝國而不是中華民國了。

這樣的觀點我相信哪怕他本人也會怒髮衝冠拍案而起。但是這確實是基於他的理論推論出的。哪怕他基於偽滿洲國是偽政權這個觀點來否認,那麼也存在一個問題。事實上,如果以「公民」這個法律概念論,當時的中國有過三種公民:北洋中國公民,武漢中國公民,南京中國公民。每個公民都只應該愛自己的國家而不是另外一個同民族國家,因為公民這個詞本身就是基於政治和法律的,在民族領域裡並不具有什麼意義。就算是他口誤,把公民換成民族,那也一樣有問題,那就是又變相支持了國內的分裂勢力。

所以說,在這裡就說明了一個問題。所謂「愛國是一個公民基本的義務,是高於一切信仰的存在」不僅不可能,反而是需要巨量的前提條件來限制的,恰恰是有更高的信仰存在才能讓愛國這種行為為統治階級所用。不說別的,愛國成為公民的義務,必須要「那個國家」存在,否則就談不上公民的義務。就像我在辨析愛國者的那個帖子里受的北美大陸的殖民地人民一樣。

這就是意識形態。我相信這個人的本意是為了說明「愛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基本義務,是高於一切信仰的存在」,但是卻為了加重自己的語氣,塑造出這種意識形態的普世性,就把具體的國家這個前綴去掉了。結果倒向了對自己更加不利的結論。

那麼加回去行不行?

還是不行。為什麼?因為國籍也不是必然永久的存在。

假設,僅僅是假設。有一天北約法西斯化了,把中國再次滅掉了。由於政府不存在了,舊的國籍自然也不存在了。每個中國人都生活在這個傀儡國家裡,接受著北約法西斯的剪羊毛。如果真的進入了這個劇本,那麼毫無疑問,我將盡我所能地去對抗法西斯統治,爭取實現勞動人民重新當家做主。但是按照那位的觀點:我這樣的行為應該被制止,因為我作為中國唯一合法政府的公民,應該愛國,接受法西斯傀儡統治。

當然,就連我自己都不信這一切會發生。

這就應證了我辨析愛國者和patriot的必要性:這種情況下,他確實是愛國者,但我也是patriot,因為我在為我所認同的國家的誕生於建立而奮鬥,這種奮鬥也將澤及那些民族主義者。

所以說,實際上,輕言「高於一切信仰」是非常不理智的行為。如果我們不反身思考,往往不知道我們所習慣的思維里究竟有多少我們根本不知道是否正確和為何正確的東西,我們一直在基於一種假設的正確生活著。而這些假設本身就支撐了許多我們已經習慣了的思想。

類似地,在這次美國總統大選上,中國的「左派」神奇地在這個問題上嚴重撞車也體現了這一點。

那種因為語境混亂導致的實際上是右派的小粉紅「左派」我就不說了。

我就說實際上屬於大眾利益-群眾政治(與個體自由-精英政治對立)這一線上的人。

有的左派說,特朗普關注群眾利益,應該支持。

有的左派說,為了阻止美國進一步走向寡頭體系,確保群眾的長期權益,應該支持白左,讓群眾知道鬥爭的天花板。

這兩個說法都有道理。但是我都反對。

在這裡,就是因為這些年來中國實際上民間的意識形態也早已和歐美趨同。

人們已經習慣了兩個套路:要麼是靠政府發福利,要麼是靠政府給機會,即機會平等還是養懶漢——似乎世界上天然就只有這兩條路了。

但是大家都忘了,資本主義的貧窮絕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是因為懶或者缺少機會,而是因為剩餘價值導致的經濟長波衰減!貧困是被製造的而不是天然的,我們完全可以有一條截然不同的出路,那就是建立一種不以貨幣結算的生產體系,直接迴避掉剩餘價值這個刺激,確保所有人都既有充分的工作機會又享有充分的勞動成果,一舉兩得,豈不美哉?

正因為如此,當代的西馬大師齊澤克才就今年的美國總統大選接連發聲:特朗普把我嚇壞了,但是真正可怕的是希拉里。

http://www.acfun.tv/v/ac3234354①

為什麼這麼說?並不是齊澤克也加入了倒希陣營支持特朗普,而是他情形地認識到,這兩個支持誰對無產階級都是沉重的打擊,左翼為了拉特朗普下馬而放棄了真正應該注重的群眾工作,完全是本末倒置!所以他的意思就是,有空去挺希拉里,不如發出工人階級自己的聲音。可怕的不是特朗普拿到了美國底層人民原本應當屬於左派的選票,而是希拉里吸走了左派的智商。

如果工人階級不能在資本主義經濟危機總崩潰以前建立自己的意識形態,就像一戰期間建立了蘇俄,然後蘇聯又參加了二戰那樣,那麼很有可能出現全世界工人都在被資本牽著鼻子走,大家都在無休止的法西斯戰爭中源源不斷地成為這場無休止的戰爭的炮灰的情形。為什麼都成法西斯了?不是有白左么?

魏瑪共和國也有白左,但是白左是制止不了生產過剩的。

如果沒有一條非法西斯的出路,那麼很顯然世界上就會只剩下法西斯,因為生產過剩饒不過任何一個市場經濟國家。

但是對我們絕大多數人來說,這些東西都太過遙遠,以至於我們平時都是遺忘或者根本沒有認識到的。我們所習慣的意識形態就是作為一個市場經濟下的政府怎麼做才是合適的,甚至連跳出這個前提的能力都沒有。

所以,雖然經常有人說要獨立思考,但是實際上真正實現跨越意識形態的思考是很難的,至少成本高昂——那需要巨量的知識儲備,讓我們不斷地一個前提接著一個前提的挖掘問題的實質。

但是我們不得不這樣。不過我相信,我這麼一個在蘇軍吧人氣本來就不高的人的文章,如果能被同志您讀到這裡,那麼我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只要同志的願望是解決問題,改變世界,那麼你就會願意不斷的鑽研各個領域的知識,去設法掙脫意識形態的桎梏,去尋找我們每個人希望的出路到底在哪裡。

利拉斯風行斯基

2016年11月10日

注①:原鏈接失效,內容同齊澤克:特朗普把我嚇壞了,但希拉里才是真正的危險_日常_生活_bilibili_嗶哩嗶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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