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廚房從這裡開始

文：張雲亭 | 本文初發於DEMO微信訂閱號（studiodemo）

Before Frankfurt Kitchen

我在德意志製造聯盟的檔案館第一次見到了完整版的法蘭克福廚房，它包括了15種廚房所需的所有產品，鍋碗碟、鋁製儲物屜、煤氣爐、櫥櫃、碗櫃、瀝水板、垃圾桶等等一應俱全。

● 法蘭克福廚房模型

如果你是一個1920年代的家庭主婦，恐怕你會更熱愛眼前這一切。要知道，直到19世紀末期，許多歐洲的廚房還是亂糟糟的一片，被油煙熏黑的食物操作台，家庭主婦們在黑暗的油燈下準備食物，沒有電和煤氣。

● 19世紀廚房

感謝工業革命，水槽、煤氣（以及隨之以來的各種煤氣死亡事件）的誕生，徹底改變了從前的廚房，新的煤氣管道、水管以及下水道等相應誕生，一個現代的廚房設計也正是在所有這些基礎上得以出現。這期間，有許多廚房設計界的先驅，但誕生於1926年法蘭克福廚房可謂是集大成者。

About Margarete Schütte-Lihotzky

1926年，德國建築師Ernst May 正在設計一個「新法蘭克福」的項目，他僱傭了一位來自維也納的設計師Margarete Lihotzky 為這個項目設計廚房。這是一個公共住宅項目，為了解決法蘭克福城的住房短缺問題，因此它的預算十分有限，並計劃為工人階級家庭提供1萬個居住單位。

● Ernst May

● 新法蘭克福住宅項目

Lihotzky 出生於維也納的布爾喬亞家庭，後來，她成為維也納應用藝術大學第一個女學生，也是維也納第一位女性建築師。據說是她的母親問當時已經赫赫有名的維也納分離派畫家古斯塔夫克林姆特要了一封推薦信，才讓L 順利進入這所學校。

● Margarete Schütte-Lihotzky

Lihotzky 在法蘭克福遇見了她後來的丈夫兼同事 Wilhelm Schütte, 並開始著手設計法蘭克福廚房，她的靈感來源自美國廚房設計者 Christine Frederick 發表的文章，這位女性十分著迷於工程師泰勒發明的「泰勒主義」，希望能夠將這種流水線操作方式帶入廚房領域。L在看過Christine所著的「The New Housekeeping」之後，決定將其付諸實踐。

在L所生活的年代，典型的工人住宅是全家擠在一個兩間屋子的公寓里，因此，廚房有著許多的功能，不只是做飯，人們還在這裡用餐、休憩、洗澡甚至是睡覺，而另一間屋子則被用作會客廳。因此，Schütte-Lihotzky 將廚房從這樣的格局中分離出來，它是個小小的空間，以滑動門的方式與客廳相連接。而在廚房的設計上，由於空間十分有限，她從火車上的餐車上找到靈感，把它作為實現泰勒模式的理想原型：這個餐車非常小，卻可以由兩個人來服務一百個人的吃飯問題，並清洗和儲存所有的碗碟。

● 1920年代的火車上的餐車廂

於是最終，這個廚房完整地出現在人們的面前：旋轉凳、煤氣爐、內置儲藏櫃、可摺疊燙衣板、可調節天花板燈，以及可移動的垃圾桶。每個鋁製的儲藏罐都有標籤和分類。還有十分細心的考量，比如用橡木做的裝麵粉容器，因為橡木具有防蟲功能。

● 整個廚房像是一個流水線工作車間

● 煤氣爐

● 鋁製儲物罐

● 總體格局

儘管後來的使用者對此多有批評，比如所有廚房用具多是內置，因此沒什麼靈活性可言，而那些鋁製的儲物罐對於使用者來說也並非是按照它的標籤來裝物品，就整個廚房而言，它是為了一個成人所設計，並未考慮到其他人的參與，也無法容納下第二個人。

共產與泰勒的交點

在大學期間，L師從建築師 Oskar Strnad，這位建築師對於為工人階級設計負擔得起且舒服的簡易住宅的興趣也深深影響了她。1930年代，她與Ernst May等「May Brigade」小組成員去到了蘇聯，並在那裡試圖實現斯大林的第一個五年計劃。後來，她曾在歐洲許多國家居住，卻未曾放棄自己的共產主義理想，為了反抗納粹，甚至被蓋世太保抓進了監獄，在那裡被關了四年。

● Oskar Strnad 所設計的椅子

● May Brigade成員

作為一個堅定的共產主義者，這種價值取向也影響了她的設計。法蘭克福廚房的經濟實用自然是其中一個部分，它表達了設計師想要提升普通人生活質量的理想，而泰勒的工業流水線則算是時代精神給她的一種實現理想的工作方法。

● 泰勒以及泰勒理論的應用

此後，法蘭克福廚房成為了現代廚房的模型，多虧了它提升了廚房的重要性，在20世紀剩下的年月里，更小的、更合理統一的廚房變成了整個歐洲住宅的標配。

屬於女性的廚房？

但還不僅僅如此，就我個人觀點而言，它更大的意義還在於，給予女性她們應該得到的尊重，並讓男性也參與到這個空間里來。這事實上比起法蘭克福廚房作為「現代廚房始祖」更為重要。

在20世紀初期，勞動力的短缺，女性不得不外出工作，因此家庭地位也得到提升，這是法蘭克福廚房誕生的更大背景。因此，這個廚房當然是希望能夠讓女性的工作更加高效，為其節約廚房時間，自然就能增加其外出務工或者休閑的時間，另一方面，這個有如車間的空間用一種流水線式的工作方法第一次將「家庭主婦」變成了一種職業，而這種職業在男權社會中通常被認為是不需要得到過多尊重的（這種觀念迄今也仍然存在）。

● 1960年代，女性在廚房中已經能夠在做飯的同時更加休閑

此外，當它變成一種職業並使用了冷靜而剋制的設計時，則可以推進這個職業的去性別化，也就是說，越來越多的男性將在隨後的幾十年里更多地加入到「家庭主夫」這個行列中來，這對他們來說，同樣是一種解放。

● 1984年，邁克爾基頓主演的電影《家庭主夫》描述了男性在廚房裡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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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 & Editor · 張雲亭

參考資料：Core77/MoMA/The Guardian/Werkbundarch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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