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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

楔子

「小賢,我迷路了。」我對小賢說。

「是你迷路了,又不是我。」小賢用力的扇著地圖,彷彿地圖帶來的微風能夠驅走臉上的燥熱一樣。我迷茫的看著小賢漲紅的臉頰,不知道他是熱還是急的。

小賢拿著地圖,上下左右看了幾遍,似乎也並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他抬頭帶著憤怒的神情看著我,說:「你看看,本來地圖上明明標好的,你偏要自己走,怎麼樣!」我剛要爭辯,小賢一擺手,對我說:「別廢話了,跟著我,咱們按地圖走!」

我微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得低著頭跟著小賢的腳步,慢慢的朝前走。我知道,小賢也知道,我們真的迷路了,而且很難找到正確的道路,唯一的辦法,就是繼續朝前走,看是否能發現原來的道路。

說起這次臨時的旅行,還真不怪我,都怪小賢……也不對,都怪這倒霉的生活。

(一)

6月8號,基本上算是每一個高三學生上「刑場」的日子,無論你是常年盤踞年級名次前列的學霸,還是常年吊車尾的學渣,在這一天都要經歷一次名為高考的洗禮。除了那些已經拿到保送名額的幸運兒,和家裡有錢能夠被送出國讀書的富二代。絕大多數人在這一天都要真實的感受命運的抉擇,有些不甘心的人,還要多抉擇個幾次。

我和小賢就是這樣的人,今年是我們第三次參加高考。真他X的!

我不是個喜歡學習的人,有學習的時間,我更喜歡去網吧打兩局Dota,或者真三。要不就跟朋友在反恐精英ol裡面玩一玩,我們都瞧不起玩CF的,他們太低端,都不知道CF抄的穿越火線ol,一幫玩盜版遊戲的垃圾。最近出了個網遊,叫什麼《夢三國》,一看就他X的抄的真三,更是垃圾!

兩次高考,我都離三本線差個20多分。老爸對我說:對你沒有太高的要求了,好歹上個本科,說出去也好看。我沒好氣的答應了,心說就我這種人,上了本科又能怎麼樣呢?但這種話我是不敢說出口的,畢竟老爸的皮帶還是挺結實的。

小賢跟我的情況差不多,不過他們家父母都是知識分子,上過山下過鄉,被折騰的挺慘,三十好幾才有了這麼一個兒子,寶貝的不得了。小賢姓潘,不知道為什麼他父母給他起了這麼個名字。我感覺小賢應該叫潘冬子,因為他有時候比潘冬子還能折騰。

我跟小賢就是這種人,上課無精打采,下了課就開始撒歡。小賢有一點比我強,就是他無論上什麼課,老師怎麼講,都能睡得著,他被我們班主任評價:不應該是小賢,應該是小仙,哪裡都能入夢。說實話,他這個本事我還是挺佩服的。

由於共同的愛好——打真三,我們兩個算是徹底熟識了,我們倆都好蜀國,他用關羽我用張飛,打遍學校無敵手!

(二)

複課,哪裡是複課,明明是服刑!

父母特別了解我們的秉性,於是給殊途同歸的給我們找了這麼個複課學校。這個學校是某個縣重點中學私下辦的,他們找了個廢棄的小學,改叭改叭就成了這麼個複課學校。四周除了小工廠就是荒野,什麼娛樂設施都沒有,當我走下汽車,看到這個學校的時候,內心當中只蹦出一了個字:操!

小賢后來對我說,他在看到這個學校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他之前玩過的《恐龍危機》當中的那個破地方,他笑著跟我說:「卧槽,當時我以為我中獎了,來了個影視取景地,哈哈。」

複課學校沒地兒上網也就算了,關鍵是連他X電都沒有。我們之前為了準備複課,什麼MP3、MP4、PSP、電子詞典……這種玩意兒帶了一大堆,結果到了這之後才發現,除了教室能偷著充一點電之外,剩下的地方,電源全部沒電。當時我們哀嚎一片,而我們的父母看到我們這個樣子,內心早已樂開了花。

教室也小的可憐,由於這個學校是拿小學改的,教室也都是按照小學的規模設計的,再加上這個學校出了名的嚴,十里八村連省城的學生都往這裡邊送, 導致這裡邊每個班級的人數都超員。一個教室裡面敢塞下70多個學生,我們平時只能上課聽老師講課,下課就低頭複習和預習,基本上比犯人還不如,人活的跟鬼一樣。

我跟小賢都有默契,平時不討論我們的學校,省得心煩。

(三)

其實我弟一開始看到潘小賢的時候,挺不爽他的。

這小子剛來就咋咋呼呼,還染了一撮黃毛。班主任手真黑,當場就拿剪子給他剪了。我心說這麼裝逼的一個人,怎麼著也得跟老班打一架吧,結果這小子沒皮沒臉,嘻嘻一笑,該幹嘛幹嘛去了。後來我問他為什麼不動手,他拍著我的肩膀跟我說:「兄弟,你傻啊,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我所有的兄弟都在一百里開外呢,我把他打了,誰保我啊,這逼我可不敢裝。」我當時就覺得,這小子真他X鬼頭。

不過之後這小子的大狼尾巴就露出來了,一進教室就四處跟男同學對暗號:「嘿,雷霆崖去過嗎?」那些書獃子都茫然的搖搖頭,表示不知道。有些知道的就嘿嘿一笑,用眼神交流一下。當他拍到我的肩膀上,問我:「兄弟,雷霆崖去過嗎?」我反手就把他的爪子扒拉開,不屑地說:「怎麼著,信不信鐵爐堡的踩死你啊!」他看著我,有些驚訝地說:「可以啊,兄弟。」

這小子還有一個臭毛病,就是天天晚上十二點之後給他對象打電話,他對象跟他從初中就認識,現在已經上大二了,而我跟小賢還他X在高中胡混,有時候真覺得操蛋。他總說感情是需要聯繫的,所以每天也不怕膩歪,天天大晚上的給對象打電話,同宿的有很多都表示不滿,有些甚至還想找老班,不過一來大家都是難兄難弟,有些事也就忍了,二來這小子打架挺狠,沒人敢招惹他。他們得出這個結論的原因,是我跟他幹了一架。

(四)

這小子這麼裝逼,我一直就想修理他。我修理他主要有三個原因,第一是這小子天天晚上打電話,搞得人沒法休息,我這人雖說不學習,但是睡不好覺我的脾氣就直線上漲,被他這麼搞了兩天之後,我已經忍不了了,第二就是這小子總是吹自己遊戲打得多牛逼,說自己打魔獸沒人能幹得過他。我平時為人低調,不想說什麼,但是看他老是天天這麼裝逼,誰都受不了。第三就是,他他X竟然想在班裡面當老大!

我這人就這樣,別人不惹我,我也不惹人,但是別人在我面前裝老大,我就得治治。這小子籠絡人心搞得不錯,在班級裡面有了點威望,然後就開始裝逼了。還裝到我面前來了,我忍得了?干他!

我說:「怎麼著,你不是牛逼嗎?晚自習咱們小操場唄?」小賢說:「呦,等了這麼多天,你總算忍不住了,行啊,咱們練練吧。」於是我跟小賢,還有班裡面的幾個好事者偷偷翹了晚自習,到小操場上比划了。

打架有規矩,你要是欺負人,被告老師那是活該,但是你要是約架,一般大傢伙都瞞住老師,打輸了就認慫,不丟人。可你要打輸了還告老師,基本上學校就甭想混了。這一架我們打的時間很短,七八分鐘的事兒,不過圍觀的人都表示過癮,打得確實狠。我們很給對方面子,沒照臉上糊,畢竟讓學校看出來不好辦。這一架,我服了。

潘小賢,你確實牛逼!

(五)

真正讓我與小賢熟悉的,是一次放月假。

這個破學校,月假也比別人少,別的學校都是周五晚上放月假,它偏偏周六早上放,有時候父母趕不及接我們回去,就讓我們自己想辦法回家。有一次周六,我們正想回家的時候,被潘小賢攔住了,他嘻嘻一笑,對大家說:「走,今天哥們請客,咱們去網吧過過癮!」

書獃子們個個擺手,表示自己不去了,而我們這群網蟲早就憋不住了,紛紛答應,我雖然看不慣小賢,但是還是勉為其難的參加了。小賢看著我,說:「待會讓你見識見識哥的技術!」

周六的網吧本來人應該特別多,但是小賢關係可以,從網吧先要了兩排座,讓班裡面的同學隨便坐,他一屁股坐在了我旁邊,對我說:「真三地圖,會嗎?咱們來兩局!」我一聲冷哼,打開了魔獸三。

事實證明,在打架方面,小賢確實有天賦,比他那兩個知識分子的父母強。但是在遊戲方面,他明顯干不過我。在他死到第27次的時候,他一撇滑鼠,對我抱拳說道:「兄弟,你真牛逼,我服了。」

服了吧,裝逼可以,別過了頭!

(六)

複課生活簡單而單調,我們發著狠,咬著牙,發誓再也不複課的玩了命的學。是,我們不想學,我們從沒想過考個好大學,但是我們他X的更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一天都不想!

每次我跟小賢聊起過去,都忍不住感嘆:當年他X是怎麼過來的。

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高考又來了。

我跟小賢都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我們只知道,這次上個本科,基本上是沒問題了。然而,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最後一場英語,我正在奮筆疾書的扣那些英語單詞。這是突然從後邊扔過來一個紙條,我看到我前座的同學努力想夠到那個紙條,出於好心,我伸腳把紙條踢了一下,而這一幕,恰巧被監考老師看到了。監考老師對我吼道:「你!站起來!你在幹什麼?」

我感覺莫名其妙,說道:「我沒幹什麼,我在考試!」監考老師大聲說:「你在作弊!」我生氣了,說:「我就是在考試!」監考老師朝我衝過來,撿起我旁邊地上的紙條,對我說:「這是什麼?」我說:「不知道!」監考老師說:「你給我出來!」

而這時正巧與我在一個考場的小賢站了起來,對監考老師說:「老師,這紙條不是他的,我看見紙條從後面扔過來的。」監考老師冷笑著對他說:「你坐在他斜前方,你是哪隻眼睛看到的?」接著,他用手指著我跟小賢:「你們兩個,都給我出來!」小賢往前走,我卻一直站著不動,監考老師怒極反笑,說:「好哇,你好樣的。」說著拿過我的試卷扔到講台上,說:「給我出來,現在,馬上,別耽誤其他人的時間!」我終於放棄了對抗,跟小賢一起走出了教室。

這件事最終沒有上報,我跟小賢並沒有被處理,但是我們的英語考試成績沒有了。

差不多同時,小賢的女朋友,跟他提出了分手。

(七)

我頹廢的坐在家裡面,眼前是多年沒有看過的電視,我不知道我在幹什麼,我該幹什麼。我只能坐在電視面前,假裝我在看電視的樣子,這樣我才不會去想發生的事情。

小賢還是那麼開心,他給我打電話,說:「怎麼了,還死著呢?趕緊出來,敢不敢跟我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我聽著電話里那熟悉的聲音,內心泛起一股衝動,大聲說:「走就走,誰怕誰!」

於是,我們來到了這裡,迷了路。

「操,是你帶我來的,他X的你找不到路了,算怎麼回事?」我沖著小賢喊道。小賢這一次反而平靜了很多,他看著我的樣子,笑著說:「喊,接著喊啊,把不痛快的都喊出來,這裡沒別人,就咱們倆,有什麼話都他X喊出來了。」我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說:「我現在不想喊叫,只想打架。」小賢說:「行啊,那咱們來打一架!」

不知道是誰動的手,我們兩個扭打到了一起,我們互相揮著拳頭,將這一年的鬱悶,煩惱,壓抑和不滿都打了出來。終於,我們累的罷了手,看著對方那花貓一樣的臉,我們終於樂了出來。

「操,瞧你那樣兒!」

尾聲

我不知道我們是怎麼回去的,時間太久,已經忘記了。

後來呢,後來呢?我問我自己。

後來,我爸託人找關係,還是給我塞進了一個大學裡,本科。

小賢,我只知道他的電話號碼,剩下的,不知道了。

我太忙,或者說,我不得不讓自己太忙。

今天,我拿出電話,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對電話那邊的人說:

「小賢,我又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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