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2017路標下的中國科幻之路

編者按：今年年初，《不存在日報》曾發文《2017年，還是中國科幻電影元年？》，得出了一個五味陳雜的結論：我們離真正的元年還差的遠。

看到科幻「IP熱潮」，就認為只欠東風，是一種行業觀察與分析的缺位，一種盲目樂觀。站在2017年末，今年中國科幻圈發生了很多可以載入歷史的「第一次」（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國產科幻片這陣狂風也更加猛烈。

然而，這些否就意味著，我們離中國科幻的黃金年代又近了一步呢？

此刻，2017年中國科幻的熱鬧還未散去，但放眼歷史，這一年只是又一個漫長周期的開始。這一年開始的事情，都還看不到結果；這一年看到的結果，只是舊日投石的餘波。

1999年那場高考作文引爆的科幻熱潮，已過去近二十年。當年高考的學子已經成了社會中堅，《科幻世界》以一己之力播撒十餘年的文化種子，如今作為中堅支撐起尚顯單薄的「科幻產業」。而在這場熱潮之後出現的21世紀一代，即將開創自己這代的文化。

如果說這場文化中應該有一場科幻的復興，那麼如今，正是準備這一切的時節。

此刻的變與不變

今年有一些看得見的改變：

《科幻世界》雜誌宣布改製為企業——儘管其完成仍然在國有單位的習慣節奏中遙遙無期；「華語星雲獎」班子換屆，陳楸帆為首的80年代科幻人走上前台。

2017年華語星雲獎典禮，攝影：西威主任

今年也出現了一些看不見的改變：

無論著名還是小透明，選擇職業化的作者在一個個穩定增加；領工資、簽合同的行業工作越來越多，科幻愛好者們一個個變成了從業者。

這背後，只是簡單的「改革開放」四個字，但只有切實發生在我們身邊，把艱難的選擇擺在面前，方解箇中滋味。

隨著改變而來的，自然還有不願改變的一切：

憑著所謂「熱情」和「天真」，在各個比賽、評比中賄選拉票的；受限於貧窮和無能，侵佔別人版權的；滿足於曾經的成績，無法跟上時代的。這些事情是什麼、是誰、為何原因，都不重要，因為任何時代都會出現這些，也是勢必將被甩在後面的一部分。

面對這些，只有一件事是重要的：每一個從業者，如何提出更高的標準，讓自己越來越遠離這些，成為淘汰它們的時代推動者。

要成為推動時代的參與者，無非「格物致知誠意正心」。用現代職場的語言，就是以專業力作職業人。而這一點，正是這一個新周期的關鍵。

這一年的熱鬧，及熱鬧背後的失落

這一年中國科幻的熱點，發生在這個產業的傳統部門：作者、內容、交流……

劉慈欣落選星雲獎，成為斬獲軌跡獎的中國第一人——其實這個獎項的標誌性遠遠大於再多拿一個雨果獎，8月奔赴芬蘭世界科幻大會再次競逐……這一連串的報道以5000萬閱讀引爆中文社交媒體，成為有史以來最大的單一科幻話題媒體流量。

2017年華語星雲獎典禮，攝影：西威主任

郝景芳從科幻作者身份轉型，將自己的光環變成了改善社會的資源，為科幻以及所有文化創作者演示了成功的個人IP打造案例。

「三體」系列長銷10年，暢銷10年，年末仍然位列各大圖書榜單，總碼洋堪敵其他科幻圖書總和（當然不包括那些公版書）。中國科幻作者英文選集《看不見的星球》再次行銷全球各個語種，繼續拓展中文科幻的海外影響。

成都再次舉辦第四次國際規模的科幻大會，政經文化同台唱戲，十年生聚，一時勝景。各大科幻獎項的長短作品當即引進，甚至競爭激烈；成批譯介韓國、日本科幻，東亞科幻一體化似成現實；海外作者奔赴中國，參加成都科幻大會、「華語星雲獎」、螞蟻金服的國際工作坊；中國科幻人奔赴海外，參加美國堪薩斯坎貝爾紀念獎、歐洲科幻大會、世界科幻大會、法國科幻節……

2017年世界科幻大會上的各種《三體》譯本，攝影：Raeka

但這背後，卻是內容和創作這一端仍不樂觀的作者生態。

對於一個市場，一半份額就意味著壟斷。十年間，科幻閱讀市場（這還沒有考慮實際上佔比更大的盜版閱讀市場）被一部作品壟斷，「三體」兩個字的關注度遠高於「科幻」，這既是之前那個十年的成就，也是這個十年的失落。

彰顯這個十年失落的最明顯標誌就是稿費。直到現在，能夠讓作者收入匹敵其他行業收入水平的平台仍然少之又少。

沒有合理的收入，就沒有持續的動力；沒有持續的動力，就沒有職業的自律；沒有職業的自律，就不會不斷改進；沒有不斷改進，就沒有下一個「三體」。文化行業，會有你視線之外的一鳴驚人，但不能依靠只憑運氣的傳世經典。

下個十年的基礎：更強、更專業、更開放

缺乏專業的從業者，是隱藏在2017年紛繁事件之下的警示。

我們仍然缺乏作者、編輯、翻譯、出版人，但當我們嘲笑「科幻產業」這個詞的時候，卻很少有人知道，最缺乏的是理解「產業」這個詞，並願意為之學習、付出、改變的人。如果這個領域裡面最資深的一群人只能坐等別人來幫他們產業化，那麼這個產業即使出現，也不會屬於這群人。

一個產業，意味著生產各種互補產品的同業者，意味著合作銜接的多個環節，意味著可以細分和結合的不同受眾市場。也就是說，意味著分布在這些不同部門的專業從業者。我們或者成為這些人，或者找到這些人，帶領他們進入科幻產業。

其他產業從業者的耐心和能力，超過我們的想像。雖然我們挑剔著《逆時營救》、《記憶大師》、《機器之血》，但他們所探索和經歷的，將成為他們的財富，也是這個產業的基礎。張小北的《拓星者》、郭帆的《流浪地球》，以及眾多在路上的影視從業者，將支撐起科幻影視的未來。

一些上映，或即將上映的中國科幻電影

更多其他領域，從美術、雕塑、音樂、教育到技術、科研、法律、金融，也都有大量熱愛科幻並願意參與其中的專業人。

今年未來局與今日美術館合作的跨界論壇：《時間們·上傳之後》，攝影：三禁肉

是這些人，助推著這一次成長周期。也是這些人，需要我們為他們鋪平進入科幻產業的道路。

鋪平道路，意味著學會別人的規則，用更高的水準贏得合作。高曉松的「曉說」再次為「三體」掀起了上億的熱議，使徒子用漫畫為王晉康贏得年輕受眾，甚至是平行賽道的九州，也在多年的準備之後，迎來了多部影視作品的大熱。

時間，唯有時間不會辜負你，也唯有時間是你無法欺騙的。付出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努力，也許現在仍未得到回報，但成功也許就在下一個轉身處。劉慈欣、韓松、王晉康無不如此，每一個新作者也仍將如此。

無論迎接你的未來如何，每一步，都會被記錄在一些人的心裡，就如管中窺豹的《追夢人——四川科幻口述史》，將成為中文科幻歷史的一部分。

變得更專業，是科幻產業對每一個科幻從業者的要求，無論是即將迎來的2018年，還是未來的每一天。

這條路，沒有終點，祝你我不被落下。

攝影：三禁肉

?? | 關鍵詞 | #中國科幻#

?? | 責編 | 西威主任

?? | 作者 | 李兆欣（兔子瞧），中國科幻觀察者，未來事務管理局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