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亦凡人：日本漫畫中的同性文化

文：凱川／黑白漫文化

Vice Japan中曾有一集名為《別跟日本人談「性」》，對於日本這個國度而言，「性」是隱蔽而開放的。當然，我們無法想像世界上能有哪種文化對性毫無禁忌，那既可怕，也有違人性本身。但作為全面商業化的動漫產業大國，日本似乎將這種禁忌心理也玩得很溜。

青澀的男♂孩♂子♂紅著臉欲言又止，歌舞伎町男扮女裝的演員，寶冢劇團里跟男人搶妹子的帥姐姐們，和明明是運動番，裡面的妹子卻經常發出些奇怪聲音的熱門動畫……然而在日本的同性戀、雙性戀、變性人的生存狀態真的像動畫、漫畫里描繪的那樣嗎？（雖然前述中有很多是工作所需，與個人取向無關）

日本、亞文化、同性戀、漫畫——將這幾個元素連接起來，那麼田龜源五郎則是一個不可忽略的名字。

可能在中國並不怎麼響亮，但在LGBTQ群體里，田龜源五郎可是出道多年，最負國際盛名的同性戀題材漫畫家，也是第一個創作同性戀題材漫畫的商業藝術家。他目前連載的作品《弟之夫》正在《Monthly Action周刊》連載。

《弟之夫》講述了與妻子離婚的主人公彌一獨自撫養著女兒夏菜，然而一天，已過世的弟弟涼二的同性戀伴侶麥克從加拿大來到了日本，對於這個從天而降的「弟女婿」，彌一的態度從一開始的警戒到逐漸理解與包容，在平凡的生活中產生了一幕幕溫馨，但又略帶一絲悲傷的故事。漫畫中對同性戀人群的理解入木三分，這點和作者田龜源五郎本人就是同性戀不無關係。

其中有一個細節，女兒夏菜問麥克：「叔叔涼二和麥克，誰是丈夫，誰是太太？」，麥克是這樣回答的：

「因為涼二和我都是男人，所以我的丈夫是涼二，涼二的丈夫是我。」

這也是這部漫畫和耽美或者BL題材漫畫的區別。大多數觀點認為，BL漫畫偏向於浪漫的劇情，具有更多的旁白與心理活動，人物更加美型，「受」的角色也會具有更多的女性特徵，多是身材纖細的帥哥形象，漫畫作者也基本上是女性漫畫家。

而另一方面同性戀題材的作品中，人物似乎都很「爺們兒」，就拿田龜源五郎的作品來說，他非常喜歡畫一些五大三粗，體毛濃重的角色，這和一般腐女的審美觀不太一樣。

《弟之夫》是田龜源五郎正常向的作品，故事情節也是家庭日常，所以與其說是「同性戀」題材漫畫，倒不如說是「普及同性戀概念」的漫畫。實際上，田龜早在多年前就想畫一部這樣普通同性戀情侶的普通生活這樣偏寫實的日常漫畫，然而報到編輯處卻被駁回了，雜誌同時期取而代之的是一部由女性漫畫家出品的耽美漫畫。田龜源五郎本人說，通過此經歷突然懂了不少事——原來女性讀者並不是真的對「同性戀」主題感興趣啊，作為商業漫畫，賣座才是硬道理。

當然，同性戀漫畫和BL漫畫有著本質的區別，這裡並不討論孰優孰劣，題材本就不同無法進行比較。另外，BL漫畫的盛行也側面反映了女性地位的逐漸提高，不失為其積極意義，故沒必要上綱上線、刻意詆毀。

在BL漫畫中，對於同性戀愛這個幾乎是最重要的環節一般有兩種處理手段：一是將其當做話題論點，那麼全篇通常都圍繞著主人公在這一問題上的糾結與思想鬥爭；第二種，也是最常見的一種，即是刻意迴避，主人公身邊的角色或是非常支持，或是還不知情。換言之，將BL漫畫中的「受」角色改為女性，漫畫依舊能在劇情毫不走樣的基礎上繼續進行下去，頂多在h的前戲期低聲嘀咕一句「啊，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做那樣的事嗎？」這一句用來提醒讀者這是一對基佬……

有趣的是，在百合漫畫中卻能看到女主角們把「禁斷」一類字眼常掛嘴邊，不過這也不乏是為了迎合男性觀眾某種奇怪的趣味。

跑題跑出二里地，還是讓我們扯回之前提到的問題：日本社會對同性戀的態度，以及切切實實活在三次元的同性戀們的生活到底是什麼樣的？其實不好回答。如果二分地將日本和歐美作比較，得出的結論的確是前者地區的權益保障不如後者。

這個答案或許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同性戀即使是地下文化，但如此熱烈且大張旗鼓地在日本國內外傳播，這個大染缸簡直就是LGBTQ的天堂嘛！然而請不要忘記，在明治維新，西方姿勢叩響日本的大門前，同性戀行為從始至終都被認為是不潔和道德喪失的「典範」。

甚至直到太平洋戰爭以後，Gay圈名媛才一個個從地下走到地上，在黑暗的庇護下試探性地露出頭來。不過話說日本實在太擅長學習異國文化了，在第一批吃螃蟹的人還未試探完畢時，上世紀50年代的同性戀酒吧已經開滿了日本主要城市的大街小巷，一時間各種同志社區以日本獨特的方式遍地生花。而在此時，美國這個自稱最自由的國家，連「GAY」這個詞的新涵義還沒有普及開來呢，更不用提同性戀維權運動了，那得到六、七十年代。

誠然，話說回來，日本從沒有像美國那樣進行過轟轟烈烈的抗爭。不要會錯意，以同性戀的身份坦蕩生活在日本並非難事，但在工作和原家庭中緘口不語卻是被當做常識的潛規則。我們當然不能因此就一廂情願地以為在日本同性戀人群和直人和平共處其樂融融：據日本非盈利組織統計，超過百分之七十的性少數派（包括但不限於同性戀者）曾遭遇過校園欺凌；與此同時，僅有19%的日本公司明文推出反歧視政策，而在美國這個數據是95%。

好在令人欣慰的是，近幾年，尤其在2015年，LGBTQ群體權益保護通過日本媒體的大力宣傳有了極大改善，最起碼在同性婚姻問題上有了長足進步。雖然日本的同性婚姻尚未合法化，但在日本的同性伴侶已經可以根據同性伴侶證書享受到等同於婚姻的權利。該規定首先出現在澀谷，隨後其他一些區市也迅速跟進。

少數派的權益永遠是爭取來的，從來不是沉默的大多數突然間良心發現的施捨，同性戀以及其他少數派能有今天的地位也是如此，前一陣子的好萊塢明星們更是如雨後春筍般地紛紛出櫃，也不知道是真的憋了好多年，還是一塊湊個熱鬧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不管怎樣，世界同性戀人群的合法權益保障還遠沒有達到應有的程度，這場戰役任重而道遠，願每個人都能按照嚮往的生活方式自由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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