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鐘為何而停——關於咲夜「新」設定的種種

（本文原發表於《二次元狂熱》97期，有刪改，請留下你的點評，多謝批評指正）

在《黃昏酒場》所引發的各種議論逐漸平息之後，眾多猜測認為東方的後續劇情會就此進入一個相對平淡的時期，從而為年底的PS4版 《深秘錄》中的新劇情以及明年可能的新作積蓄力量。但不久前《茨歌仙》第35話的出版又掀起了一陣不小的波瀾。在該話中，有多個關鍵設定被提出或者證實，包括茨木華扇賢者說以及八雲紫神明說等。但被人討論最多的，還是本話中咲夜對自己能力的解釋。咲夜為了擺脫異變嫌疑人的嫌疑而將自己的時停能力解釋為「超高速移動」。這與之前所普遍的認為的「時間軸停止」說雖然在效果上類似，但是解釋的方法卻完全不同。在如何解釋這個設定的問題上，各種意見十分罕見的對立嚴重。「神主吃書論「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也有囧仙等考據大佬則是在詳盡的論證這一條設定與之前的的劇情和遊戲機制是如何相吻合的。在兩者之間，也不乏「咲夜對靈夢說謊」、「神主在下一盤大棋」等等的「陰謀論」。為什麼只有這一條設定會引起如此熱烈的爭論？咲夜等能力究竟是如何？以及這些問題的解答對於東方的整個世界體系的構建究竟有怎樣的意義？這些問題都值得我們加以深入的思考。而其背後所隱含的深意也許也在預示著東方未來發展的道路究竟如何。

在第35話中，咲夜對於自己「操縱時間程度的能力」第一次做出了自己的解釋：

咲夜：更何況，我的停止時間的能力，不過是超高速的移動能力而已。（以無質量的狀態）

咲夜：將他人的時間流動停止這種靈巧的事情，我可做不來哦。

這句話的關鍵點在於「無質量的超高速移動」是如何產生時間停止效果的。眾所周知，相對於任何參考系，光速都是一個恆定的常數。因此根據相對論，相對運動的物體的時間要比一個靜止物體的時間流速要更加緩慢，當運動的速度達到接近光速的時候，甚至出現觀察到時間停止的現象。這個被稱為「時間膨脹效應「的現象已經被諸多實驗證實。而按照相對運動的觀點，當A站在原地，並且（以A為參考系）B以接近光速的速度運動時，也可以說（當以B為參考系的情況下）A是以接近光速的速度遠離B。A作為觀察者時，看到B的時間接近於靜止，而對於B來說也是同樣如此。在咲夜的描述中，她的角色就相當於上述例子中的B。當咲夜以超高速運動時，在她看來，周圍的一切也就進入了時間減速的狀態。但是，這種「時間減速」並不是真正阻止時間的流動，而僅僅是時間在尺度上發生了變化，當觀察者變換時，這種「減速」也就不復存在，所以，咲夜說自己無法停止他人時間。而要補充「無質量」的條件，是因為相對論通過計算說明任何有靜止質量的物體都不可能達到光速，也就不可能出現觀察到周圍的時間停止的情況。

這種依靠科學理論對能力的解，釋與我們之前所普遍所認為的，咲夜是將整個世界的時間靜止、只有自己能夠行動的「幻想「解釋有著根本性的分歧。之所以這條設定的解釋會產生如此之大的爭議，一方面是在於長久以來咲夜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諸多的二次創作都因為這種便利的解釋方法，而無須在合理畫的工作上話費過多精力；更重要的一點是，作為「完美瀟洒」的女僕長，這樣「科學」的解釋顯然不夠「幻想」，而且一直以來一直被認為處理任何事情都遊刃有餘的咲夜，竟然要依靠不斷忙碌的動作來維持，就好像讓人看到了天鵝在水面下拚命划水的腳，讓讀者在情感上比較難以接受。神主給出的解釋是否在邏輯上自洽，有待於用相關的理論進一步地加以考察。不過「高速移動說」是建立在咲夜的第一視角下，想要成立的話，出現在同一場景的若干人物和物體就要滿足一定理論上所需相對關係。如果不能，那就只能用「時間軸停止說」去解釋過去的設定，並且證實神主在這裡確實修改了設定。

如何在遊戲中還原乃至進一步深化各種角色的能力，尤其是像咲夜這樣與「時間」密切相關的能力，一直是很困難的事情。因為在遊戲中，製作者不可能真正讓玩家控制時間的流動或者體驗未來，無論設定中如何神奇，最終在遊戲中的表現力上都要做出一定妥協。因此，遊戲中咲夜使用符卡後時間停止的效果僅僅能用來當作參考，重點還是在文字以及圖像的描述上，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在最大程度上避免因為客觀上的原因而對神主的創作意圖產生誤解。

在咲夜第一次登場的《紅魔鄉》中，靈夢線easy模式下咲夜有一句這樣的台詞：

咲夜：這種程度洋洋自得個什麼勁啊，還差得遠呢，回到兩小時前重新來吧

這句台詞常被一些「神主吃書派」當作論據，說咲夜本身也具有時間倒流的能力與理論解釋不符。其實這裡與其說是一種設定，更像是神主對於遊戲者的一種調侃，來讓遊戲具有一種metagame的感覺。況且在《求聞史紀》、《外來緯編》中也多次明確提到咲夜無法使時間倒流。不過結合在魔里沙線中咲夜提到的「時間靜止」以及提到讓竹子開花的「時間加速」來看，這一時期神主主要的創作思路應當並沒有想對這種「時間操控」的能力做解釋，僅僅是粗略的描述其效果，讓人對咲夜這個角色產生良好的印象。

在隨後的《妖妖夢》中，咲夜第一次成為自機並且配置了時間停止的符卡出場。受制於遊戲的表現，在遊戲中咲夜發動符卡時只有彈幕會靜止，而敵機依然是處於可以自由移動的狀態。之後的《永夜抄》雖然咲夜再次成為自機，卻沒有了和時間相關的符卡。不過紅魔組在和四面靈夢的對戰前有這樣兩句對話：

靈夢：每當你們行動，時間就停止了。夜晚不斷延長，將夜晚停止的犯人就是你們！

蕾米莉亞：是那麼回事。不行嗎？

以及：

咲夜：你好像還不明白呢。我們把夜晚停住的原因。

蕾米莉亞：咲夜，現在不必急。只要你幫我調整時間，就算被誤解也沒關係。這可是報之前的仇的好機會。

如果說前面的一句台詞還可以理解成大小姐故意要和靈夢作對而「強行背鍋」，後面一句台詞以及咲夜當時所透露出的一種冷靜的態度，應當看作她們是認真的。《永夜抄》的四條線路中，自機們將夜晚停止是一個固定的事件，設定上，自機們是通過收集擊破敵人後的「刻符」來控制時間流動。所以能力與時間無關的詠唱組和幽冥組也能夠發動「永夜異變」。但是大小姐此時要求咲夜為其調整時間很顯然還是涉及到了咲夜自身的能力。在這種時間調整中，幾個角色之間的時間流動是正常的，只有環境的客觀時間被調整了。雖然這一點和超高速移動可以並存於咲夜身上，但是在當時應該說適應時間軸操作更加貼近劇情敘述的模式。

眾所周知，咲夜的原型之一就是《jojo的奇妙冒險》中的dio，在《紅魔鄉》中雖然沒有直接說明，但是吸血鬼（dio把自己變成了吸血鬼）與時停的設計、蕾米莉亞質問魔里沙時借用的dio的名言，都顯示出了兩者的緊密聯繫。而到了《萃夢想》中，這種聯繫就更加的明顯直接。咲夜在本作中的新符卡「咲夜的世界」，直接就是致敬了dio的替身「世界」，並且發動後的效果也是十分類似。在《萃夢想》中，這張符卡一旦發動咲夜的周圍就會出現鐘錶一樣的背景，全視野變成灰色，和，對手和已經丟的小刀會進入靜止狀態。《花映塚》中咲夜發動C2、C3攻擊（時符「Private Vision」）時也有類似的情景。這種演出效果在後續的《緋想天》和《非想天則》中也被繼承了下來。這一點被很多人認為是超高速移動的一個證據。因為咲夜進入光速後，因為無法接收到其他光的反射，所以視野才會變暗。但實際上這一點是比較牽強的。因為在時停中使用顏色區別，更多的應該是為了通過作畫表現出時停時人物的停滯感。即使是在《魔卡少女櫻》這樣的魔法少女作品中，當「時」這張庫洛牌發動時，畫面也會變成單一的顏色。而在《儚月抄》中咲夜發動同一張符卡時，視野黑白反色應該理解為黑白漫畫無法反映彩色，所以只能用反色來表示狀態的不同。同樣在《jojo》中，當dio的替身能力發動時，畫面的顏色也會發生變化。由此可見，這很有可能只是一種單純的演出效果。

在這之中，有一點看起來似乎偏向於證明「高速移動說」。在《妖妖夢》和《花映塚》中，當咲夜發動時符時，她自身是沒有碰撞判定的。在時效之內，可以隨意穿過彈幕和敵機。而當一個無質量物體光速移動的時候，這個物體通常是處於顯著的「波粒二相性」的狀態。也就是說，高速移動的咲夜可以將自己變為「波長」而不再保持形體，從而獲得穿過彈幕的能力。不過在《儚月抄》中，進入「世界」狀態的咲夜被自己丟出的小刀包圍時直接選擇了放棄而不是通過「波長化」來躲避攻擊。這當然有可能是咲夜因為本身就沒有想贏而故意放棄了，不過因為沒有更多的作者創作思路的補充，從更直接的角度上來講，應該是這裡確實是無法躲避的。而且從更主要的方面來說，在《萃夢想》中當咲夜發動236A技能「離劍之見」時，自機與敵機都處於正常活動的狀態，只有飛刀保持著靜止。按照我們在最開始所提出的相對論情景來說，此時的飛刀只有處於光速運動狀態，在我們看來（以我們自身為參照系）飛刀的時間才能是靜止的。這樣就造成了以一種「飛矢不動」的矛盾局面。這種矛盾在解釋咲夜如何在《儚月抄》以及《香霖堂》中被包圍的情況下如何加速時都是存在的。

等到《輝針城》咲夜再次出場時，她的新符卡已經不再具有時間停止的效果，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能從未來二次消除的彈幕的效果。這樣的描述就有點類似《jojo》中迪亞波羅的替身「緋紅之王」的時間消除能力。緋紅之王可以通過預知未來，從而將不利於自己的未來時間從世界（時間軸）上消除來避免危險，這大概也是咲夜操縱時間的能力在未來方面的一種表現形式。所以也有人在疑問咲夜在時停上的致敬對象也許也不只有dio，還應該包括其他角色。而《jojo》中的另外一個重要角色空條承太郎在與dio的對戰中，替身「白金之星」也覺醒了時間停止的能力。而漫畫第六卷中對覺醒後的白金之星（白金之星·世界）的說明有一句這樣的話：

速度很快，當其超越「時間」時，時間就會靜止。

於是很多人認為這裡是在說白金之星的時停能力也是拜其超高速移動所賜，因而說zun在創作的時候有可能參考了之一點，因為在《鈴奈庵》第七話中咲夜在捕捉卓帕卡布拉的時候有一句「可以比光速移動的還快的註解」。此外咲夜在《妖妖夢》中使用的子機是一個畫著星星的圓球（有一個著名的二次稱號「magical ☆sakuyachannstar」），這和承太郎所屬的喬達斯家族的星形標記有著一定的相似之處，更加大了兩者之間的聯繫。但是關於白金之星能力的解釋在jojo愛好者中間也產生了不小的爭議。因為在第三卷兩人的決戰中，dio曾表明兩者的替身的能力是相通的，並且在兩者中一者發動時間停止時，另外一者是可以保持意識的同步活動。另外這樣的設定也帶來了更多的疑問，比如在作品中白金之星並不是設定為速度最快的，但是卻只有他，而且還是在和擁有真正時間停止能力的dio的世界對戰的時候才覺醒了時停能力顯然不太合理。所以依然有很多人在堅持世界與白金之星停止時間的方法都是一種超能力，而不去尋找科學上的解釋，畢竟無論怎麼解釋兩者的最終效果也是相似的。除此之外，帶有這個解說的《jojo》第六卷記載有白金之星解說的部分是發表在2002-2003年，也就是可能要晚於神主對咲夜形象最初構思的時間，所以這種聯繫能在多大程度上到咲夜在近13年之後對自己能力的解說上還是有可以討論的空間的。

可以看出，在之前遊戲的設置和劇情的解釋中，「時間軸停止說」要明顯的更加佔優勢。如果我們回過頭來看一看這句話本身的話，就會發現它與劇情的銜接也是會出現很多問題的。正如之前所說，相對論的所有結論都是建立在「光速不變原理」上的相對時空觀上的。這樣一來比較不同參考系中的時間是沒有意義的，因為相對運動的雙方都會覺得對方的時間要比自己要緩慢，這就是物理學史上著名的「雙生子佯謬」（twins paradox）。兩個雙胞胎，一個人坐上光速飛船外出，當返回時哪一個會更加年輕，就是這個佯謬的基本表述。兩人總會有一個人更年輕，但是雙方的「對方比我年輕」的感覺也是正確的。其實，此時兩人處於不同的慣性系（相對靜止所需的速度不同）中，比較時間沒有意義，除非只有當坐在火箭上的雙胞胎返回地球。但是如果涉及到返回，就會因為速度方向與大小的改變（產生加速度）而進入得到非慣性系的情況中，沒有產生加速度的一方的時間就會在幾乎瞬間變化，最終出現當雙生子會和時，地球上的人要比火箭上的人年老的多情況。所以如果咲夜真的進入超高速移動的情境下的話，當她回到原來的狀態的時候，她所看到的景象就已經不再是自己「停止時間」時的景象，這顯然是與《儚月抄》以及其他作品中中表現出來的當時間開始流動時，是緊接上一時刻情景是不吻合的。而且這種解釋僅適用於時間減速的效果，如果涉及到要加速某一物體的時間，那就只能讓咲夜將全世界都進入到超高速運動然後再減速才能使實現。如果要為咲夜能力加上不需要加速和減速、狀態的轉換對周圍環境沒有影響等方面或者要讓全世界一起進入到加速模式等諸多額外解釋的話，根據奧卡姆剃刀原則，「超高速移動說」本身就不是一個好解釋。所以無論是從劇情設定上，還是從這句話本身的解釋能力上來說，如果不是神主有其他的目的，那就應該是這裡與之前設定的情況發生了變化。

在《求聞史紀》中，阿求對咲夜的能力做出過若干的描述。但是由於始終處於第三人的角度，這些描述有多少是符合咲夜第一視角的情況是不得而知的。假設神主在這裡有著自己的考量並且並沒有打打破之前一貫的敘述的話，那就說明咲夜在這的描述並不是真實的。結合劇情來看，咲夜確實沒有必要在「自己沒有參與神隱事件」這件事情上說謊。而東方的整體創作思路上，戰鬥始終不是故事的主題，勝負也幾乎沒有人會計較，即使暴露了自己能力的缺點似乎也不要緊，所以在這種事情上對靈夢說謊並沒有什麼好處，效果還不如讓人摸不到頭腦要來的更好。咲夜作為女僕長，責任心想必也是十分強烈，對於靈夢可能會產生的囑託，如果確實是認真的，應該也不會拒絕。所以儘管在主觀視角上看，咲夜在這段故事和阿求一樣中並不是一個「可靠的敘述者」，但她說謊的可能性應該是比較低的。

不過，如果咲夜對自己能力的說明是和一直以來的的表現不相吻合的話，神主如此設計劇情目的是在哪裡呢？秘封組作為外界人，比較習慣使用常識、科學的方法思考問題還能理解，但是作為被非常識的結界所保護的幻想鄉中為什麼還要安排如此「科學」的情節呢？首先要回顧一下在《茨歌仙》第35話的劇情。這一話中，靈夢是在調查人間之里不斷出現的「神隱」事件，然後調查的對象們互相「推卸責任」直到紫把主犯的名號攬下並且用自己的方式消除了影響結束。可以說劇情是緊接著《深秘錄》、《紺珠傳》以來的主線發展的。在出場的幾個角色中，咲夜並沒有出現在以上兩部作品中。正因為如此，神主在這裡也沒有必要安排她出場，更沒有必要在這裡提供一個會引起巨大爭議的「新」設定。靈夢雖然平時在解決異變也是依靠直覺去尋找異變的元兇，但是在這一話中用來質疑咲夜所使用的理由卻十分的牽強。在《求聞史紀》記載了蕾米莉亞引發吸血鬼異變後與擊敗她的妖怪們簽訂的合約，其中明確的寫到了食物由幻想鄉一方進行提供。靈夢作為與之同時提出「彈幕命名決鬥法」的博麗巫女不應該不清楚這個連阿求都知曉的條約。所以神主在這裡神主讓靈夢「強行」遺忘條約，從而安排咲夜出場並解釋設定很有可能是為了後續的劇情做鋪墊。

早在在《永夜抄》時期，永琳的文檔中就提到，永琳見到咲夜之後十分驚訝，但是驚訝的理由卻一直是個謎。在《求聞史紀》中，阿求也才猜測過咲夜是不是來自於月之都。而咲夜的名字以及其與月世界有關的符卡，似乎都在證實這種猜測。甚至於咲夜與輝夜的能力在一定程度上也有相似的地方。在都市傳說異變還沒有解決的現在，月之都的勢力今後還會和故事應該還會有進一步交集。《儚月抄》中咲夜也有了直接和月之民交手的經歷。雖然在後續的異變中，紅魔館的眾人一直不見身影，但是通過這種方式神主或許就是在說，她們也在以自己的方式觀察著局勢的發展。也許今後關於咲夜的種種謎題也會有所解答。無論是從之前漫畫的劇情中，還是在神主的日常言論中都能音樂感受到接下來神主可能創作的新作中，會有席捲整個幻想鄉的大事件發生。作為新作中資歷最老的角色之一，咲夜也許也會以某種形式在新作品中發揮作用。這裡咲夜所解釋過的「超高速移動」

也許就會成為新故事的已有利的展開點，比如根據「雙生子佯謬」去展開新的都市傳說或是利用這種效應開發出時間穿越的裝置等等。

如果從一個更大的範圍上去看，咲夜這裡的出場也許能反應神主的創作思路的某種變化。在今年發售的秘封組新專輯《燕石博物志》中，量子力學中的一些基本概念被神主用作創作的靈感。而在這裡現代物理學的另外一個支柱—相對論的引入，說明神主利用「科學」來解釋幻想的思路有了進一步的擴展。雖然本質上神主還是希望為整個故事保留一種古典的氛圍，但是作為非常識的結界之外的讀者們，還是比較習慣於依靠「科學」與「現代」去對故事進行解讀和分析。所以東方目前的故事越來越將關注的焦點從「古典到現代的轉型」變化為「現代文明構築自身時出現的問題和矛盾」。結束了古典物語與宗教戰爭的主題，從《深秘錄》開始的「都市傳說異變」是希望從現代的視角審視「幻想」。誕生於市井流言的都市傳說和集合了全人類最尖端智慧的理論物理理論看似相差很遠，但是實際上都是人類現代性的產物。現代的幻想，已經從古典時期的「未知與遺忘」轉變成了對人類文明自身創造物的「歪曲、誤解與視而不見」。這種矛盾與衝突，就表現為認識與話語的一種含混。作為現代人的我們，擁有科學的「常識」，但是卻無法理解那些複雜理論背後的深意，所以只能依據自己的想像去理解。當精神沒有更上時代前進的腳步，我們所談論的「科學」也就僅僅是一種個人的幻想。在古典的時代，人類的精神在於自然地較量中不斷地成長；到了現代，信息數量的爆炸式增長已經讓人們無力通曉所有的知識，只能放棄自身的思考，把思想的權力交給精英和能力者。人類在自己所創造的文明中產生的陌生、疏離感就是現代幻想的來源。在人們的普遍語境之下，「科學」總是象徵著現代，「幻想」總是充滿著古典的氣息。但事實上很多時候我們所謂的「科學」僅僅是對我們所無法把控的現代生活的一種幻想，就像東方中出現的各種「黑科技」，「幻想」卻反而是從經驗中誕生的、幫助面對未知的人的一種「科學」。所以無論是這裡對於咲夜能力的「新」說法，還是《燕石博物志》中梅莉關於大結界、穿越大結界等一系列體驗的描述，亦或是更早先神主在《香霖堂》中道具的種種奇妙解說，神主看似是在利用「科學」解釋「幻想」、把不可解的公理一般的世界觀當作命題提出卻又不做過多的的說明，實際上卻是在用「幻想」解構「科學」。藉助「科學」讓「幻想」變得有跡可循，又讓我們在用「幻想」對照「科學」時發現自身思想上的混沌之處，進而完成自我的反思與成長。東方終究不是精神的避風港，它更多的應該是我們自身的一面鏡子。拋棄現實沉醉於幻想並不是它真正的價值觀。只有在「幻想」的事物中不斷比照自身，精神不斷地成長，「科學」才能真正為我們所用讓人類不再陷入自身製造的恐懼中。

當然對於咲夜的這次出場還有一個更加可能的解釋就是，神主希望咲夜在這裡出場。按照劇情的安排，靈夢找到自之前出場的每一個角色人都提供了一個新的情報，從咲夜的高速移動、白蓮的操縱記憶、神子的無盡迴廊與身邊可疑之人到永琳的會造成大結界的扭曲，完整的拼湊下來就是最終紫的形象。在第35話中，儘管事實完全不是靈夢所設想的那樣，但是從靈夢的角度上看，解決異變就像是一個黑箱實驗，只要找到能承認的犯人，並且從結果上讓異變停止，就是合理的，而不去顧及動機以及事件的前因後果這種邏輯上的因素。這種無憂無慮的洒脫存在於東方作品的很多方面，所以在沒有更多信息的情況下，我們也無從判斷這是不是也是自己的一種過度解讀與誤解。也許當我們在這裡用盡心思猜測的時候，神主已經在故事之外用更漂亮的方式把問題與矛盾加以解決，給我們帶來更加意想不到的驚喜。

時鐘為何而停，也許使用再多的篇幅也無法改變每一個人心中的答案。但這些對於故事之外的意義的思考，卻能讓作品本身也具有更多的活力，這也許才是神主先要最終實現的效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