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性別退化之後——《EVA·里世界！》

序章其一　某創世紀

起初，世界創造了神。

世界長在膜上，膜是虛空混沌。淵面黑暗。神的靈運行在膜的一個維度上。

神有寂寞，於是，神要表達他自己。

神說，要有光。於是，便有了光。

……

神再造了卡巴拉生命之樹，按他自己的記憶。

那樹長至頂端時，終誕生了可擔當使徒的生命，他們是亞當和莉莉絲。

……

神看這世界是好的。

神滿意自己的表達。於是，神便離開這世界，隱入虛空。

……

亞當又孕育了十五個類他自己的生命，稱為第三至第十七使徒。莉莉絲孕育最後的使徒，第十八使徒，又稱作「里林」，是惡魔之子，是墮落天使。

……

卡巴拉所結的果實熟了，給使徒們分食。前十七使徒各得一生命果實，第十八使徒得一智慧果實。

果實分得後，那樹也隱去了。

……

大地生機勃勃，死意摩摩。

於是，這一切便成了。

序章其二　《渡盡劫波雄心在——寫在「第二次衝擊」三周年之際》

在三年前，在耶穌誕生的第二個千年之末，在公元兩千年九月十三日，一場改變整個人類世界的巨大災難在南極發生了。一顆有著十分之一光速的巨大隕石，直直撞在了南極大陸，那塊冰雪皚皚純潔無辜的大地上。千萬年積存的冰川在瞬間被熔毀，伴隨而來的連鎖效應在短短數日內便深刻地改變了整個人類世界——海面上升，地軸偏轉，各地天災四起，諸國秩序崩潰，世界人口銳減二分之一……

但天災再難，難不住團結起來的世界人民！

（……　略　……）

時至今日，秩序已經重建，社會運轉正常……在這個過程中，臨時組建的西爾世界聯合政府（下稱西爾臨聯）居功至偉——他是人類社會的靈魂，他在災難中給人以希望，指引人們前進的方向；他是人類社會的凝結核，他讓世界人民放下成見、團結成一個戰無不勝的巨人。

People, we are the one!

同胞，我們成果卓然。

但在興奮激動之餘，我們也必須去正視一些嚴峻的現實——人類已經被這場劫難徹底地改變了。我們可能再也無法回到之前的狀態了。

眾所周知，在「第二次衝擊」之前，地球歷史上還有「第一次衝擊」（舊稱「大衝擊」）。那是在大約四十億年前，一顆超巨大的隕星與遠古地球相撞，撞擊的結果是一大塊星體從遠古地球分離形成了今天的月球。月球引動了海水規律性的潮汐漲落，也牽動著婦女體內生理周期的漲落。未受精的卵細胞伴隨著經血被排除體內，這被稱為月經周期，一般婦女的月經周期恰好約等於月球繞地球公轉一周的時間，自古而是。然而，在「第二次衝擊」最初兩周內，北半球的醫療組織報告稱有超過五分之一的適齡婦女出現了「災後月經失調」狀況。起先，人們均以為這只是巨大災難後心理失調所導致的生理紊亂。但僅在一周之後，當「生理紊亂」的比例超過四分之三的時候，人們終於意識到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確實沒那麼簡單，不只是婦女們經期失調，成年男子們也發現自己的鬍鬚正在脫落減少、身體比之往前也更加無力……各種怪奇的言論流傳於世，世界在被籠罩在一種驚聳的空氣中——而將這種驚聳推向高峰的事件，則是在九月二十九日，籌建中的西爾臨聯召開了第一次新聞發布會，其過程進行了全球在線直播：鏡頭中，那位神采奕奕的漂亮女記者，她的背部憑空「增殖」出面積巨大的翼狀的灰黑色組織物……該翼狀組織物在畫面中僅持續了五點二秒便又離奇消失了，但毫無疑問，世界人民的注意力全被它所吸引了去。

二十九日的新聞發布會引發了不少騷亂，萬幸的是，沒有一場騷亂演變成暴亂——這大概是由於我們好鬥的男性同胞們全都有氣無力的緣故。

人們意識到，那場劫難所改變的並不只是自己所處的世界，可能還包括人類自身……

彙集了全人類最優秀學者心血的初期研究報告是在當年十一月十一日發布的，該報告稱：在「第二次衝擊」後，全人類的體質已經被根本性地改變了，生理紊亂的主要原因是由於性染色體的根本變異……人們的體內出現了大量的「異常細胞」，在這些細胞中，男女共有的X染色體也變異成另一種形態，新變異染色體的形態和內部基因構成在不同人體內均有較大差異，依據那些發生體外增殖現象者的染色體形態，專家將其稱為取代染色體；而男性獨有的Y染色體已經完全消失，被Ｌ染色體所取代……這些「異常細胞」似乎能通過一種未知的作用抑制正常細胞的增殖，因此，新增的體細胞和生殖細胞中均不再包含原來的Ｙ染色體或Ｘ染色體……在實驗室條件下，只含L染色體的生殖細胞也能順利結合成「受精卵」……人體受孕實驗志願者正在募集中……專家預測，只含Ｌ性染色體的胚胎若能發育成人類，可能為無性別人類——或者說是，Ｌ性別……

除了對各種事實的詳細報告外，該報告還提出了一種解釋此類異常變化的假說：在「第二次衝擊」中撞向地球的那顆神秘天體中可能包含某種人類暫時未知的奇特物質，該種物質通過生態圈循環進入人類體中並發生類似「元素衰變」的反應過程，誘發了人類體質的變異……由於該現象偶發突然，暫無確定規律，難以進行有效觀測研究，所以暫時無法對這種假說物質進行檢測和研究……

次年元月一日，二期研究報告發布。本次報告的重點是對出現頻率愈發增加的各類「暫時性體外增殖」現象的研究與說明。該報告稱，之前一期報告所提出的假說已基本得到證實，那些「莫名出現又莫名消失」的體外組織在實質上就是由假說物質所誘發的物理現象。假說物質被定名為「里物質」，其所誘發的人體變異現象被稱之為「里化」，其中驟髮式、高水平的里化現象又被稱為「里態爆發」。（此外，變異的性染色體也被統一命名為「Ｌ染色體」，亦稱「里染色體」）研究指出，里態爆發現象可以被視作一種劇烈的、可逆的、以人的體表及周圍空氣為反應場所的化學反應，反應的主要產物，即附著於人體表面的「增殖肢體」，一般具有強度高、密度低、化學性質較不穩定等特點，里物質在該可逆反應中可能起催化劑的作用，但具體作用機理尚有待研究……截止報告發布日，全球所報告里化案例已達一萬三千四百一十二例，其中，能夠配合研究組進行有效研究的有六百七十二人。這六百七十二人所展現的里形態按其外觀分類，可大致分為三十五類，按其里化部分的具體功能分類，則可分為十五種……從統計角度來看，里態爆發多出現於那些性徵退化程度深、體內L細胞含量高的個體中……研究者稱，里物質的存在形式近似於場，其作用方式部分近似於波，並且，最為神奇的是，里物質對實體物質的劇烈作用，也就是里態爆發現象，明顯地與里化個體的腦電波活動水平相關……據統計，在里態爆發時，相關的個體無一例外地處於注意力高度集中以至幾近忘我的狀態……研究者稱，但從腦電波波形來看，處於里態爆發個體的與處於深度催眠狀態下的個體極為相似，里態爆發現象的特異點在於，它更像是一種自我催眠；里態爆發的個體在注意力及行為上會保持之前的慣性，當注意力失去焦點（比如對象突然消失或者所注意的「工作」已經完成）後，仍處於里態的個體會陷入一種類似「熟睡嬰兒般沉靜」的狀態……某參與研究的被試者如此描述自己第一次里態爆發前後的經歷：「當時我正在宰牛，我做這份工作已經二十年了。那是在十月一日，社會秩序尚且不穩定，但為了慶祝西爾臨聯的成立，我有幸再次捧起那把閑置了十七天的解牛刀。我真是太高興了，單純地高興，不為別的，只是因為我又可以重新拿刀解牛，我感到由衷的幸福。我感覺自己就像古時知名的廚子丁——『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響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於桑林之舞，乃中經首之會。』當我回過神時，一頭完整的牛已經被我的刀分成了一塊兒一塊兒又一塊兒——從未如此完美！周圍的人都驚愕地長大了嘴巴，我本以為他們要對我的技藝表示讚歎，但他們卻盯著我的雙手支支吾吾。直到後來，當西爾臨連的治安軍到來後，我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經歷了一次里態爆發。嘿，這也太神奇了！我明明用自己的雙手完成了那麼了不起的工作——我能清楚地意識到那些都是我乾的，但我卻對那其中的具體過程一無所覺……」

在報告的最後，西爾臨聯向公眾宣布了籌備里物質研究所與可控里態訓練學院的消息。

零一年二月十四日，西爾臨聯宣布試驗型抗里化藥劑研製成功，並向公眾有償募集首批志願試驗者。

經過三個月的試驗，結果是喜人的。與對照組相比較，抗里化藥劑可以有效抑制人體內里物質的活動，延緩個體的性徵退化進程。

這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這意味著我們的男人將不再萎靡，女人也不再乾涸，我們將有更充足的精力去投入正常生產生活的恢復與建設之中。在當時，扛里化藥劑的成功為災後萎靡低沉的人類社會打了一支強心劑。但這種靈丹妙藥的最重要意義要到今天，到了越來越多「里性別」新生兒出生的今天才真正得到體現。

就在今天，在今天上午八點，八點二十分，性別教育委員會的成立儀式暨西爾里態訓練學院奠基儀式在新京市人民廣場隆重召開。儀式上，西爾里態訓練學院榮譽院長、性別教育委員會主席n布里塔先生宣布了一個可謂是本年度最具新聞價值的重磅消息：扛里化藥劑的第四代產品，量產型「逆里化藥劑」正式投產啦！

我們必須得承認，人與人之間是存在差別的。我們也應當相信，差別的存在是有益的。比如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差別——男兒健壯，女子嫵媚；男人崇高，女人優美。此種差別，自古而是。男人和女人，構成了我們人類社會的基礎，男人用強健的臂膀扛起未來，女人用飽滿的乳房哺育後代，造物主的安排從來如此，自古而是。但第二次衝擊后里化現象的蔓延和加深似乎要破壞掉這一經典永恆的圖景——我們怎能容許！我們絕不容許！我們絕不容許所有人類都墮入到不男不女的可憐境地，我們絕不容許人類變得纖弱萎靡！

所以，要有逆里化藥劑。作為第四代產品，逆里化藥劑的作用不僅是抑制和延緩，只要持續使用，對於已經嚴重里化的人類而言，它能夠達到再造與重塑性別的效果！

對於人類而言，「第二次衝擊」既是不可避免的劫難，亦是萬世不逢的機遇。隨著人類對里物質認識程度的加深，可控里態及其實際應用也已經成為一個現實議題。當然，就現階段而言，里態應用所表現出的生產力尚且是微不足道的。目前，里化對人類社會最深刻的影響在於性別的退化與重構——這個過程，是人與自然不斷鬥爭的偉大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如果我們缺乏抗爭到底的勇氣和戰鬥必勝的信心，那麼便只會有「退化」而不會有「重構」。但我們堅持住了！

我們渡過所有的劫難，經受中了上天對我們的一切考驗。逆里化藥劑的成功研製已經吹響了人類勝利的第一聲號角！

而今，劫波渡盡，雄心猶在。我們即將邁入一個人類的新紀元，一個所有人都可以憑其自由的意志選擇適合其性別的新紀元。在這激動人心的時刻，就用布里塔先生在今晨的演講結束本文吧：

「人，生而有差異。男人，女人，生來長得高的人，生來跑得快的人，雄壯有力者，嫵媚美麗者——出生、成長、才能，大家都是不同的。沒錯，人類是為了這樣多元化的差異而存在的。因為有差異，因為有分別，因為各人所擅不同，所以社會分配給人們的職業不同，勞力者出力，勞心者用心，各司其職，各盡其能，所以我們的社會在不斷進步。差別不是罪惡，無差別才是罪惡。回首歷史，那些致力於消除人與人之間的差別、致力於打造扁平化社會的邪惡帝國全部都煙消塵散，只有足夠多元足夠寬容的我們屹立至今。新生的西爾聯合政府將致力於打造一個更加多元化的社會。多元化的人們在這個社會中結合成一體，這恰如榫頭卯孔之間結合那樣完美——榫卯擠壓在一起，那其中既蘊含著合作，也包含著競爭——就是這樣，我們在競爭中合作，在合作中競爭，通過這樣矛盾運動，使社會這座大廈得到不斷地進化。三年前，一場劫難使得全人類發生里化，而今日，逆里化藥劑成功誕生——人類在災難的對抗中即將邁入一個更加自由與多元的新世紀！從無可避免的性別退化大災難再到自由選擇性別的新紀元，這正是人類進化的最好體現！

西爾將帶領世界人民向著美好的未來前進！奮鬥吧！競爭、合作、多元、寬容，這樣的結果，造就著光明的未來。

榮耀屬於西爾！榮耀屬於全人類！」

鄔茂 於 二〇〇三年九月十三日晚

預告：

掠影其一 明襄·劫波未盡，雄心何在？

掠影其二 碇姒·《青年在選擇人生道路時的一些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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