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國內眾包翻譯的商業化應用
翻譯活動在中國的大地上已經有了幾千年的歷史，從玄奘主持翻譯經書，到嚴復翻譯《天演論》，中國的翻譯事業從未間斷。然而，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翻譯活動的形式與參與者也有了巨大的改變。而在web2.0時代，用戶在互聯網中的位置不在僅僅是讀者，更是參與者和製造者。眾包翻譯便是在這樣的背景產生的。
一、眾包翻譯極其應用
（一） 何為眾包翻譯
「眾包（crowdsourcing）」這一概念首先由美國記者傑夫?豪在《連線》雜誌中提出的，並在維基百科將其定義為：「一個公司或機構把過去由員工執行的工作任務，以自由自願的方式外包給非特定的（而且通常是大型的）大眾網路的做法。」而眾包翻譯則指的是眾包在翻譯行業中的應用，將最初由職業譯員完成的翻譯任務以自由自願的方式外包給非特定大眾譯員的過程。
（二）眾包翻譯的應用
對於當前眾包翻譯的應用，陸艷[1]總結為六個領域：社交（Facebook）、新聞/信息（Ted）、娛樂（影視字幕組）、政府及非盈利組織（歐盟）、文化（譯言網）及學習（Duolingo）。在國內，「譯言網」是較早應用「眾包翻譯」這一概念的網站，與之相似的還有「虎撲籃球論壇」、「東西網」及「果殼網」等。譯員通過互聯網參與到自己感興趣的領域，志願參與到翻譯工作中，並將自己的譯文分享給更多讀者。
然而，筆者注意到，國內現在對於眾包翻譯的探討大多停留在譯員的志願翻譯上，並沒有對眾包翻譯的商業化應用做過多探討。但是我們要注意到，現在眾包翻譯在國內已經開始有了商業化應用，現在比較有代表性的有兩種模式：圖書眾包翻譯與眾包翻譯網站。
二、圖書眾包翻譯
眾包翻譯在圖書出版方面的應用最有名的莫過於《史蒂夫·喬布斯傳》簡體中文版的翻譯。2011年，譯言網與中信出版社合作，從四百名報名譯者中選出四名譯者，在五十天的時間裡譯出三十萬字，使得《史蒂夫·喬布斯傳》簡體中文版得以與英文原本全球同步首發。
在出版了《史蒂夫·喬布斯傳》之後，譯言網於2012年又開啟了「譯言古登堡計劃」，進一步探索了眾包翻譯在圖書翻譯與出版方面的商業化應用。
（一）圖書眾包翻譯的運作模式
以「譯言古登堡計劃」為例，首先由譯言網負責選定將要出版的圖書（一般為公版圖書、知識共享圖書等無版權問題的圖書），然後公開招募譯者及項目負責人（譯言網用戶均可進行申請，通過試譯稿評估及篩選後即可參與，譯者通常不超過五人）。譯者和負責人與譯言網簽訂翻譯合同後，由負責人向參與譯者分配章節，制定翻譯計劃。待譯員與負責人就翻譯計劃達成一致後，譯員開始翻譯任務並按照計劃提交譯文給負責人審校，待審校無誤後交於譯言網質檢人員鑒定，如若合格則準備出版，如果不合格則發回譯者繼續修改，直至最後交付出版。
（二）圖書眾包翻譯中存在的問題
作為一種新興的圖書翻譯形式，眾包翻譯體現出了價格低、效率高等特點，然而其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
首先，圖書的譯文質量與風格難以得到保證。《史蒂夫·喬布斯傳》簡體中文版出版後，讀者對於譯文的質量提出了較多質疑，有人認為簡體中文版沒有原版的韻味，也沒有體現出原版文字中所蘊含的情感。在圖書的眾包翻譯中，各個譯者之間雖然會有統一的術語辭彙，然而譯文風格和譯者的能力並不一致，這也使得譯本不能達到很好的效果。而《史蒂夫·喬布斯傳》本身作為一種文學作品，其譯文是需要仔細推敲和選擇的，然而四位譯者在短短五十天的時間內譯出三十萬字，雖有出版社的質量控制，但其文學性必然會受到很大影響。
其次，眾包翻譯可翻譯的圖書資源有限。以譯言網和東西網為例，除《失控》、《抉擇時刻》、《史蒂夫·喬布斯傳》等少數版權合作的譯著外，其它利用眾包翻譯的圖書多為公版書或沒有版許可權制的冷門圖書。而在譯言古登堡計劃中，譯者的稿酬實行版稅制，40%銷售額歸譯者，而每個譯者再根據各自所譯字數比例分配稿酬。由於現階段所譯書目多不是熱門圖書，而是一些沒有譯本的冷門書目，在銷量沒有保證的情況下，譯者的稿酬極為有限。所以現在圖書眾包翻譯的譯者多為一些對某一領域有興趣的年輕人，他們更多的是出於興趣和熱愛進行翻譯，這也就導致了負責人對譯者的約束力不強，譯文質量良莠不齊等現象。
三、眾包翻譯網站
除了圖書的眾包翻譯外，目前國內也已經出現了專門的網站進行眾包翻譯，將任務派發給網站上註冊的譯員進行翻譯，並按照翻譯的字數和質量等支付一定稿酬。現階段，國內主要的眾包翻譯網站以北京一朵雲公司旗下的做到！網較為活躍，接下來筆者就簡要分析一下這個網站。
（一）眾包翻譯網站的運作模式
首先，在譯員選擇上，眾包翻譯網站主要有兩種模式：網站會員或與高校合作。以做到！網為例，在網站註冊後，選擇自己的翻譯方向（中英、英中、法中、日中、俄中、葡中、西中），通過網站測試後即可成為做到！網會員，參與網站翻譯工作。另外，網站還與高校進行合作，吸納語言相關專業學生成為網站譯員。
公司將稿件由專人分段後發布到網路平台，符合條件的譯員可以進行三種工作：翻譯、改進及評估。翻譯即將項目內的原文譯成目標語，評估是指譯員認為推薦翻譯是否正確，如果譯員認為推薦翻譯不正確可進行改進。在所有待翻譯句段被翻譯、評估完成後，網站人員將所有譯文收集、審校、編輯，發還給客戶。
除了典型的眾包翻譯外，做到！網還推出了其它工作模式：高翻、審校、營銷、文案及采編。不同的工作讓網站社區譯員在眾包翻譯之外有了更多的選擇，如高翻和審校便是吸引高質量的譯員通過測試後，單獨接稿翻譯或審校，與傳統翻譯行業較為類似。而營銷、文案和采編則更為新穎與靈活，讓譯員在翻譯之餘，發揮其它才能，一方面幫助網站獲取更多資源，另一方面也讓社區譯員保持了更高的積極性。
（二）眾包翻譯網站存在的問題
與圖書眾包翻譯相似，譯員水平和風格的差異性問題在眾包翻譯網站中也有存在，甚至更為突出。在眾包翻譯網站上，項目發布後，符合翻譯條件的譯員非常多，遠非圖書翻譯4-5人的隊伍。眾多譯員的參與造成譯員在詞語和句式選擇上也會有不同，翻譯的質量也會有較大區別。另外，由於網站發包時以句子為單位，譯員在前後文了解有限的情況下，很可能會出現誤譯或錯譯。
眾包翻譯網站上往往是僧多粥少，翻譯任務一經發布，經常在很短時間內就被搶空，有些譯員往往為了速度而忽視質量，得到的譯文很大程度上不符合要求。還有的譯員惡意對他人譯文進行改進，或者隨意進行評估。也因為項目較少，社區譯員獲得收入的機會較少，多依賴評估和改進獲得收入。另外，做到！網要求譯員賬戶資金達到五百元時方能提現，這些因素在一定程度上都影響了譯員工作的積極性。
另外，筆者注意到在做到！網進行翻譯時，無法複製原文，也無法使用機器翻譯（MT）、機器輔助翻譯（CAT）工具等，僅有網站提供的參考辭彙可供參考。筆者認為，這樣的設置可能是網站考慮到文本的保密性不允許拷貝，但是不能使用MT、CAT則讓眾包翻譯的效率大大降低。
四、眾包翻譯商業化的發展建議
作為一種較為新穎的翻譯模式，眾包翻譯的優點和缺點都較為明顯。然而，在翻譯市場迅猛發展的今天，眾包翻譯的商業化無疑會給翻譯行業帶來巨大的改變。因此，我們也需要就現在眾包翻譯存在的問題進行分析，進而使得眾包翻譯的商業化更加可行。國外學者Dimitra（2010）指出眾包有三個重要因素：質量、控制和激勵。根據以上要素，筆者建議在以下幾個方面進行改進：
（1） 優化譯員結構，吸納職業譯員。眾包翻譯的譯者具有非職業化的特點（陸艷，2012），多數譯者並非專業出身，他們出於愛好進行翻譯和傳播，譯文質量往往不能得到保障。然而，要將眾包翻譯商業化，譯文質量一定要得到保障，譯員的結構也需隨之優化。眾包翻譯過程中，「草根譯員」們有著自己的特點：或擁有高度的熱情，或對所譯領域有一定了解，或文筆較為優美。然而，職業譯員依然有著自身獨特的優勢：擁有豐富的行業經驗、可使用翻譯輔助工具提高效率、對譯文風格把握能力較強等等。
另外，有學者對於眾包翻譯對於職業譯員的影響表達了自己的擔憂，認為職業譯者的生存受到了挑戰，應該明確自身的專業優勢。而韋忠和（2012:73）認為職業譯員在術語管理、項目管理、審校控制等質量管理流程中仍有自己的優勢。因此，在眾包翻譯過程中，應該將「草根譯者」與職業譯員相結合，對於特定的翻譯項目選擇合適的譯員。這樣一來，既能發揮眾包翻譯快速、高效、低價的特點，又能發揮職業譯員優勢，將項目質量控制的更好。
（2） 提高譯員能力，加強質量控制。除了優化譯員結構，商業化對於眾包翻譯中的主要成員：「草根譯員」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CAT、MT、雲翻譯等技術現在已經在職業翻譯中有了大規模應用，而對於眾包譯員來說，這些技術同樣需要掌握。例如，在圖書眾包翻譯中，譯者可以通過谷歌譯者工具包（Google Translator Toolkit）或SDL Trados等CAT軟體進行協作翻譯，統一術語標準、分享記憶庫、審校譯文、監控項目進度等。
另外，想要提高眾包翻譯的質量，還需要一套完備的質量控制體系。首先，在術語與文章風格統一上，應專業人員進行控制。例如：做到！網對於不同項目有項目介紹，提醒譯者對於文章用詞、標點甚至風格的把握，在每個句子的翻譯中，還會提供「指定辭彙」與「參考辭彙」。其次，譯員之間互相審校。就眾包翻譯網站而言，項目參與者眾多，應該發揮這一優勢，讓譯員之間互相審校，提高翻譯質量。目前，做到！網的「評估」及「改進」功能便是一項很好的嘗試。最後，由專業譯員審校。待項目以眾包模式翻譯完成後，並非意味著整個過程的結束。專業譯員還需整合整個文本，以篇章的角度對譯文進行審核，待確保譯文合格後，方能交予客戶。
（3） 提高眾包翻譯平台建設，探索更加有效的眾包翻譯流程。上文提到，做到！網上進行翻譯時無法使用機器輔助翻譯技術，這會使翻譯效率大打折扣。有報道顯示（Google Blogoscoped, 2008），谷歌曾計劃發布穀歌翻譯中心（Google Translate Center）：這是一個翻譯平台，譯者與發包方可雙向選擇，並可在翻譯時使用谷歌在線翻譯、谷歌全球記憶庫等輔助工具。我們有理由相信在網路技術更加發達的今天，眾包翻譯平台上可以添加在線翻譯、翻譯記憶庫等技術，從而提高翻譯質量、加快翻譯速度。
另外，在眾包翻譯商業化的過程中，我們應該尋找更加高效、低價的翻譯運作模式。Vamshi Ambati[2]等人曾通過眾包平台亞馬遜土耳其機器人（Amazon Mechanical Turk）進行了實驗，探索出了一種新的眾包翻譯模式：協同工作流模式（COLLABORATIVE WORKFLOW）。該模式分為三個步驟：首先是辭彙/片語層次的翻譯；然後使用第一步翻譯的辭彙/片語，翻譯完整句子；最後譯員對第二步產出的多個句子進行評估，選出最合適的譯文。目前做到！網使用的翻譯模式與本模式有一定的相似性，例如做到！網改進了原有的評估模式，為譯員提供兩個推薦翻譯進行選擇。當然，這一翻譯模式也只是一種探索，希望在眾包翻譯的商業化過程中，可以找到更加高效、低價的模式，以加速眾包翻譯產業更快更好的發展。
（4） 增強譯員工作的積極性：獎懲機制與增加項目。
如上文所述，「激勵」是眾包活動中一個重要因素。追本溯源，眾包翻譯便是基於譯者興趣愛好發展而來的，所以如何保持眾包翻譯中譯者的積極性，便成為了很重要的話題。筆者認為提高譯員積極性，主要有兩種方式：
首先，設立合理的獎懲機制。對於眾包翻譯網站來說，眾多譯員組成了一個翻譯社區，而譯員們在社區中希望得到成就感和滿足感。做到！網為了提高譯員積極性採取了升級流程，翻譯的收入會隨著等級升高而增加；設立翻譯競技場，每月翻譯通過數量前三位的譯員會獲得現金獎勵；設置「學藝」選項，跟隨高水平譯員提高翻譯能力，也讓被拜師的譯員更有責任感。而在「譯言古登堡計劃」中，參與的譯員具有署名權，這也是對於譯員的一種激勵。然而，在眾包翻譯中，同樣也應當設置懲罰措施，對於不認真翻譯、責任感不強或職業操守不夠的譯員進行懲罰，甚至棄用。有了合理的獎懲機制，眾包譯員的結構也就能更加合理，譯文質量也能更加得到保障，也能讓優秀的譯員保持更好的積極性。
另外，在圖書眾包翻譯與眾包翻譯中都存在著項目不足的現象，這同樣使得譯員積極性受挫。要解決這一問題，首先做到上文提到的幾點建議，讓更多客戶相信並嘗試眾包翻譯，打開眾包翻譯的商業化市場。另外，眾包翻譯平台提供商要積極尋找客戶，尋找更多資源，保證譯員有持續、穩定的翻譯項目。
五、總結
眾包翻譯雖然存在諸多問題，但在日後的翻譯行業當中，眾包將會是其中的重要一環。希望筆者的粗淺分析和建議能夠引起更多眾包翻譯研究人員和從業人員的思考，將眾包翻譯的優勢在商業之中應用到更加廣泛的層面，提高眾包翻譯質量，提高翻譯效率，引發翻譯方法的新變革！
參考文獻:
【1】 陸艷. (2013). 眾包翻譯應用案例的分析與比較. 中國翻譯(3), 56-61.
【2】 Ambati, V., Vogel, S., & Carbonell, J. (2012). Collaborative workflow for crowdsourcing translation. Proceedings of the ACM 2012 conference on Computer Supported Cooperative Work (pp.1191-1194). ACM.
【3】 陸艷. (2012). 眾包翻譯模式研究. 上海翻譯(3), 74-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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