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秋

以前在國內念書,頗好讀些詩句文章。好好一個理科生偏又多愁善感,整日里念叨些「昨夜西風凋碧樹」之言。而記憶里南京的秋雨也是淅淅瀝瀝,法國梧桐的落葉在積水裡反射著昏黃的燈光。這時候的天氣通常已經轉冷,身上卻還不曾記得添衣,哆哆嗦嗦的我嘴裡絮叨著郁達夫《故都的秋》里的句子「可不是么?一層秋雨一層涼了!」,踩過鋪滿銀杏葉子的小路急匆匆回宿舍去。南大北園的秋天,金色的銀杏樹幾乎成為一種秋日深刻的符號。

東京的氣候要溫和的多。經歷了颱風季的洗禮,這裡的秋天雨水並不豐沛,天氣也還算暖和,葉子更是黃的要遲一些,差不多該是在十一月底十二月初的時候。與京都的紅葉所不同,東京的秋天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金秋」。

剛來日本的時候對紅葉尚且沒有什麼概念,但是銀杏卻是實在的記憶。安頓下來的第二個月我就跑去神宮外苑看秋色。那時候也確實沒想到神宮外苑的銀杏樹居然那麼雄偉壯觀,一排參天巨木修剪成整齊劃一的尖尖的錐形。毫無預兆,我就被這個超級城市秋天的魅力所征服,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逢人便推薦這條東京的銀杏大道。之後幾年多次秋日故地重遊,這146棵年逾百歲的銀杏樹,一次比一次讓人感動。

踩過那些銀杏葉子的人太多了,於是它們已經成為東京住民心中的象徵。在東京都都木的投票表決會議上,銀杏擊敗了櫸樹和作為日本象徵的櫻花樹——染井吉野;綠色的銀杏葉也成為東京都的標誌符號。如今在東京隨處可見巨大的銀杏木,不光是代代木公園、昭和公園這樣的國營公園;連一些行車的道路,比如說八王子的甲州街道——都裝飾成了銀杏大道了。

再回到學校的主題上來。說起東京的銀杏,東大之美當居三甲。我一直希望有天能夠親自去看看,但每年都錯過佳期,只能對著朋友發來的照片吞吞口水。有意思的是,東大的校徽也正是由一黃一籃兩片銀杏葉子構成,可見其在這座日本第一學府的校園文化中的分量。

與東京類似,緊鄰的橫濱也擁有純粹的金秋,而且在規模上甚至更勝一籌,因此,銀杏同樣也是橫濱的市木之一,也就不足為奇了。

山手地區的義大利庭園有幾座西洋建築,曾經是西方列強的公館。如今,園中的幾顆銀杏樹已經成為巨木,遮天蔽日的銀杏樹下來回走過一些小小的訪客,有老者坐在椅子上,鋪開一張白紙,塗下滿園秋色。之前並不知道這裡是如此的蔚為大觀,初見此情此景,內心的激動至今難以言敘,只好先擱置於此,不再寫下去。個中體會,怕是要親臨其境方才能知曉了。

從橫濱公園開始到山下公園海邊的一條公路被稱為「日本大通り」,街道兩側栽種巨大的銀杏,與西洋風建築互相映襯,每到天氣晴好的秋日裡就愈加顯得風韻別緻,讓人也心情爽朗起來;而沿著山下公園的一條通往中華街·橫濱塔的道路名為「山下公園通」,這條路上的銀杏相對年輕,但假以時日,必將成為橫濱的驕傲。久聞這兩條銀杏大道的風采,直到上周才有緣一睹,其實內心積累多年的渴盼,在那晴空下的金黃色里,早已變換成滿足。我仔細的走在那些金黃的樹蔭下,腳下偶爾踩過幾片落葉。

於是我想起金陵的秋,想起那個落滿銀杏葉的北園,想起照片里無數次看到的明孝陵的秋景。而我在南京待著的四年里,卻從來沒能親自去看過。記得六年前出國時,信誓旦旦說一畢業就回去,然而年復一年,歸期未可知。古都每入夢中,卻都是淅淅瀝瀝下著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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