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諸葛村夫

諸葛村夫

「大爭之世，狼煙四起。但觀天下英雄，不過爾爾。」

說話的男人大耳垂肩，雙臂過膝，唾沫橫飛，慷慨激昂：「而我，赤帝血脈，漢室嫡傳。大義在我，必一呼而天下應。現在加入我的手下，就有機會成為開國元老。」

他一臉諂媚地看著對面：「葛亮啊，你說好不好？」

端坐著的年輕書生眼皮微垂：「大叔，我不姓諸。」

大耳男人大驚失色：「難道是姓豚？定是我那義弟搞錯了！」

「……」年輕書生沉默一陣，才問道：「你義弟是做什麼的？」

大耳男人一臉自豪道：「殺豬的。」

年輕書生點點頭，自嘲道：「難怪我除了大豬和小豬，就沒有別的選擇了。」

「生活已經很無趣，我們為什麼不能燃燒熱情呢？」大耳男人和煦微笑：「年輕人，要有幽默細胞。」

「的確很…很幽默。」年輕書生艱難地扯動嘴角，本著尊老愛幼的美德，禮節式地應和著。

卻被一巴掌重重拍在肩頭，整個人都貼在了案几上。

他雙手撐案，艱難地爬起來，只看到那個長耳朵的大叔，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面對著屋外的夕陽，熱情地詠嘆：「年輕，就要燃燒，就要奮鬥！少壯不努力，女神嫁給誰？人生自古誰無死，勇敢的少年啊，跟我一起去創造奇蹟吧！」

「大叔，你很喜歡亂燉雞湯啊。」年輕書生一臉木然：「我為什麼要跟你一起奮鬥？」

「答案顯而易見不是嗎？」大耳男人大驚失色，那詫異的雙眼，彷彿在質問內心，在拷問靈魂，這麼簡單的問題你都不知道嗎？

「顯而易見。」年輕書生面無表情：「不是。」

「好吧！作為一個過來人，大叔就跟你講一講。」大耳男人絲毫沒有被影響到狀態，依然熱情洋溢：「你吃飯了嗎？」

年輕書生面無表情。

大耳男人摸了摸肚子，微笑道：「我也沒有。」

「我剛吃過了。」年輕書生說道：「也沒有剩飯剩菜。」

「不要緊，不要緊。」大耳男人一臉正義地擺擺手：「別給我蒸饅頭，我就吃張烙餅就行了。」

年輕書生無奈地擺擺手，下人很快送來烙餅。

大耳男人一邊啃著烙餅，一邊道：「剛剛我說到哪裡了？」

「對！」他一拍大腿，嚇了年輕書生一跳：「你為什麼要跟我一起奮鬥！」

年輕書生愣了一愣，遲疑道：「因為你流著不知道多偏遠的漢室的血脈？」

「對嘛！」大耳男人滿意點頭：「答案在你心中！難怪他們都叫你卧龍。真聰明！」

年輕書生翻了個白眼，「天色已晚，這位大叔若無別事，就先回去吧。」

「你可想好了。」大耳男人忽然陰測測道。

「怎的？」年輕書生輕揚下巴，頓時透一股子不肯斷折的驕傲來。

「說了再見，我絕不回頭！」大耳男人拂袖而起，大步出門。

年輕書生輕聲道：「再見。」

大耳男人猛地一回頭，神情悲憤：「我都來第三次啦！事不過三你懂不？」

年輕書生點點頭：「您走好。」

大耳男人眯起眼睛：「只不過今天才是第一次跟你說上話，還要說兩次才行，你等著。」

年輕書生：「……」

大耳男人眉頭一皺：「我有一事不解。」

年輕書生輕輕頷首：「願聞其詳。」

大耳男人問道：「為什麼他們都稱你為卧龍？」

年輕書生虛虛抱拳：「都是大家抬愛。」

「那你為什麼坐著啊？」大耳男人表示十分的不能理解。

年輕書生：「……」

「亮啊！聽說你號稱神機？」大耳男人忽然又一臉激動地看著眼前的年輕書生。

年輕書生只是輕輕頷首，面容平靜，雲淡風輕帶著不必言說的自信。

「那你……」大耳男人搓了搓手，左顧右盼了一番，才有些赧然地湊近前來：「幫我算個姻緣唄？」

「……」年輕書生沉默半天，才從牙縫裡擠道：「我不是算命的。」

「唉。」大耳男人如喪考妣，失望透頂：「那我找你幹什麼？」

砰！

年輕書生一下子就火了，猛地站起身來，撞得案幾險些摔倒：「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行軍布陣，縱橫雄辯，治國農桑，無所不知無所不精！我跟你混難道還委屈了你不成？」

「不委屈不委屈。」大耳男人忽然換了一張笑臉，笑眯眯地握住了年輕書生的手：「亮啊，就這麼定了。」

年輕書生：「……」

夕陽將落未落。

年輕書生坐在馬背上，大耳男人牽著馬大步前行，「亮啊，你就真的跟我走了？」

年輕書生認真道：「我自負文韜武略，無一不精。就連雄辯之術，亦從未遇過對手。在你面前，我啞口無言，對你很是佩服。」

「哈哈哈哈~」大耳男人放聲大笑：「算你小子有見識。大叔就傳授你一點人生經驗。」

「說到吵架，大叔可是身經百戰。當初賣草鞋…呸！當初剛創業的時候吧……」

夕陽拉長了人影，馬背上的少年聽得一臉認真：「知道了大叔。好的大叔。明白了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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