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館裡的直立行走

最近在做一個和建築相關的報告,於是找了篇採訪報道來看,意外的發現Ned Smyth與Keith Sonnier關於雕塑作品的訪談稿,便也就順著看了下去。

Keith Sonnier具有雙母語,父親是有著歷史和藝術學背景的一個學者,祖父輩時搬到了路易斯安那州,法國移民區,一家人在一開始被稱作「那家美國佬」,他就在那裡長大。在不同文化交織的背景下生活成長,是很特殊的體驗,後來因為工作到印度,非西方語境又成為另一道衝擊。他發現當地教堂朝拜的人們喜歡用動物油脂和瓜果去供奉神像。祭祀禮拜活動時,信徒用身體瞻仰,以手掌接觸大地,或者謙卑的撫摸神像,手舉起油脂,慢慢傾倒進供奉用的杯盞里,這些物理性接觸的行為帶有儀式感,似乎在宗教活動中非常重要。

廟宇里的神像雕塑可以算是廣泛意義上的公共雕塑藝術,而在那樣的文化背景里,人們和雕塑的關係或者說和公共藝術的關係是非常密切的。這種密切主要來源於沒有距離,沒有常在博物館裡看到的禁止觸摸這樣的概念。在與建築和雕塑接觸的諸多動作的過程里,信徒們能夠在接近神的宗教體驗里迷盪。大概行動有能夠佔據心神的力量,現代社會有人閑暇插花、烹飪或是健身,都未嘗不是在用行為來消解工作日里的思考過度症——身心被一件具有規律的、步驟性的事件溶化掉了,忽而就飄然自在了起來。

在美國所代表的西方文明裡,卻是另番樣貌。這裡的人們在看藝術品的時候是被某種公共道德感束縛的——請勿觸摸,這種與藝術品本身的疏離,同印度廟宇里發生的身體與神像的接觸相對比時,可以看做一種文明的優越:在他們的潛意識亦或是教育背景里碰觸藝術品是非文明的。觀者成了另一種朝拜者:一個企圖搭建對話的人,不同於匍匐在大地上的信教者會因為足夠謙卑而能將自己的身體交出半刻,現代藝術展覽前盡職的市民必須努力的思考、冥想,作品的意圖、探討的主題,我和藝術家的共鳴是什麼,我獲得審美體驗了嗎等等,他們不斷地嘗試獲取並理解信息,一刻不停的閱讀圖像和陳列品。無數的現代美術館裡,習於庸俗文化度日(當然不可否認這是更好的一種消遣)的市民階層,也許早已困意鋪天蓋地只想抽身離開,也許被無數的小思想線包裹在風暴之間頗有意趣所得。

這可能就是一場現代文明的進化片段了,人類從採集狩獵的身體力行年代漫步走到解放四肢智識通貨的現在,宗教場所里的變化可見也是如此這般。某個在MoMA展品隔離線外直立行走的身影,或許就是我們進化史里的一個重要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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