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意義：解謎獨立遊戲中的旅途人生

陸續搬運一些發表在別的地方的東西過來……這篇8月23日首發於「趣加FunPlus」公共號，原文在此，感謝 @Miu Amb 師。

• The Witness：在冥想島嶼旅行

2016年最驚艷也最深奧的解謎遊戲《The Witness》，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冥想之旅。這場旅行既是遊戲中的治療師為主角所設計，也是遊戲製作者Jonathan Blow為玩家設計的一場旅途——重新感受人類追尋信仰與真理的過程。

為了打造冥想島嶼的風景，Blow的團隊自己研發遊戲引擎，請了專門的遊戲景觀設計師、建築師歷時4年打造了這個小島。

遊戲沒有背景音樂這經常被玩家詬病的一點，大概也是出於對「旅行」的模擬。

製作人說，收集100%解謎要素需要至少70個小時遊戲時間，這還是不走重複路線的情況下。換言之，這是一場長達70個小時的旅行。

島嶼各處散落著可收集的錄音和影像片段，玩家在《The Witness》小島上的旅程本身，也是如此：作為一個視角和知識都局限的人，在對環境的學習中成長，正如遊戲的謎題都沒有提示，而是自己通過圖形尋找規律，並在環境中尋找線索。

最誇張的一個隱藏「一筆畫」謎題，首尾兩頭是月蝕的開端和結尾，而玩家要為整個月蝕過程等待一個小時。

旅途中，在解謎之外，與島上的建築、雕塑、紋飾、光影相遇，會偶然瞥見人類經驗史與文化象徵的痕迹。若有所思中仰望天空，發現雲朵間居然又藏著一個答案。

如果說旅行的意義就在於旅途中的偶然和相遇帶來的瞬間的啟示，那麼神奇的是，《The Witness》的旅行，可能是一場比現實還有實感的、更有收穫的旅行。

• MIND: Path to Thalamus：意識的風景

用一句話概括《MIND》，我會說它是「《Journey》（風之旅人）」版的《Portal》。

遊戲開場於一段記憶的閃回，西班牙的梅諾卡島上，風雨呼嘯，男人叫著女兒Sophia的名字，跑到房間里尋找著她，龍捲風來襲，主角失去了知覺。

遊戲正式開始，沿著黑暗中一條條像是神經與神經元糾纏的絲線，進入了一個風景曼妙又有些奇怪的世界——主角被困在了自己的意識里。

在這個世界裡，我們彷彿可以呼風喚雨、變換季節，但是卻又感到那麼無力。我們的身體沒有形態、沒有重量，由於不合常理的一切而四處碰壁。

試圖用理性去前進，但發現周圍的一切根本無法用邏輯解釋，也沒有參照物和提示。眼前現成的路和樓梯其實走不過去，遙不可及的地方卻能神奇地飛躍過去；從一處到另一處的方式，永遠不是直線距離最短，而是不斷的盤繞和迂迴。

就像被困在了某一夜某一個奇怪的夢裡。

如果說整個旅程是靈魂探索的比喻，靈魂與潛意識的不合邏輯，與解謎所需要的邏輯，本身就是相悖的，這是最讓玩家最叫苦不迭的地方，但也恰恰造就了這款遊戲體驗的獨特之處。

遊戲里有一些反覆出現的「鏡子」，必須要通過違反常理的方式到達這些鏡子面前，觸碰它，就會出現一道光。等所有光線都被觸發，光線就會透過鏡子反射連結到一起。當光線連通，照亮粉紅色的天空的那一刻，回看自己走過的路，彷彿獲得頓悟：啊，這就是我心靈的風景。

玩這款遊戲的時候，我正進行研究生學業，讀著一本很深奧、讀不懂的哲學書。我去MIND里旅行，看到眼前的一切都這麼美，捨不得離去，卻有到處遭遇挫折，摸不著頭腦。作為玩家我知道真相和出口一定就在某個地方，必須一次次嘗試，直到用一種神奇的方式飛越到那裡。

後來我又回頭去讀那本書，發現其實也是同樣的方式在書的世界裡暢遊的。當大部分人在困惑中止於當「觀光團」，我卻要去觸碰那些鏡子，將看似無關的一切連結到一起。

是這款遊戲讓我重新體會到，在思維迷宮中被困住，以及與自己的思緒相處的感覺。

• Antichamber：埃舍爾式的人生之旅

最後介紹的一個解謎遊戲里的旅行有些特別，因為它已經抽離風景，只剩下幾何圖形與線條。

而這些冰冷的線條中，竟藏著我們一生的道理。

埃舍爾式的幾何空間中，玩家需要自己理解機關的規律來解開謎題。解開後，就會出現一小幅漫畫以及一句箴言，暗示著剛剛解謎所需的技巧。

比如通過透視法轉換視角實現空間瞬移的機關，通過後會顯示「The world looks different on the other side」，漫畫上則畫了一個農夫的視角，遠遠望著城市的高樓大廈。

當所有謎題解開時，我們學會的技能，竟組成了人一生的生命圖景。從第一幅的生命孕育，「Everyjourney is a series of choices. The first is to begin the journey」，到魂歸故里的生命終結，「Every journey comes to an end」，也喻示著生命本就是場旅行。

從零開始，每進入一個新的房間，地圖上就會留下一個印記。隨時都可以回到這幅地圖前，選擇任意一個點重新出發。

不同的標記，意味著有的房間已經沒有新謎題可以解開，有的房間結束於一個信仰之躍，有的房間是死路，有的是我們選擇的路，有的是假的終點。

通過這種方式，人生被抽絲剝繭，抽離內容，抽離意義，降維成純粹的幾何地圖。

旅行式的解謎遊戲，與普通解謎有些不同。它們蘊含著有更豐富的隱喻，遊戲中的不同階段，彷彿也遙遠地與生活經驗產生共鳴。反覆摸索中，以旅行的方式從環境中得到領悟，讓我們重新體會了人對理性的追尋、意識的運作方式，以及遇到困惑、阻礙時，我們的生命態度。

當然，除此以外，也有不少人在現實生活中，也留下了在遊戲中旅行的後遺症。比如說，看到現實中的場景之後，覺得自己置身遊戲之中：

如果遊戲是一場人生之旅，誰又能說人生不是一場遊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