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記 | 貧困兒童營養和基層公共衛生
首幅照片里的這個孩子叫小罕。我走近的時候,他像只小猴子一樣爬上自家的大鐵門,從頂部漫無邊際的黑暗縫隙里探出頭,驚恐地望著我。
「他是來扶貧的,不是來緝毒的」,同行的村醫幫我解了圍,全家人這才放下戒備,小罕的奶奶從屋裡拿出幾把已經破舊的竹凳子給我和村醫坐。從門口望進去,家中一貧如洗。滿是泥土的地面上雜亂地擺著一個紫色的破行李箱和一塊邊緣已經破碎的鏡子。箱子裡面的衣服堆成小山,沒有通風的空氣,摻著門口已經變綠的爛泥的氣息,產生令人掩鼻的味道。小罕焦躁地走來走去,在門口來回踱著,穿著大一號的橙色T恤和小腿沾滿泥土的牛仔褲。弟弟小保走了進去,拿起一件紫色的外衣換上,像是穿上衣服歡迎我們。
小罕的父親和叔叔都因為吸毒被帶走強制戒毒了,媽媽改嫁,爺爺瞎了,奶奶一個人上山挖野菜,照顧三個孩子。爺爺的退休金和殘疾人補助一個月有三四百,全家人就靠這點錢活著。當然,奶奶也撿一些廢品賣掉,貼補家用。小罕輟學了。
破瓶子散在地上,就像三個孩子的身體健康一樣,無所依靠,風雨飄搖。家裡的情況和照片里鄰居家的磚房形成明顯的對比。


除了檢測身高體重、血紅蛋白,我們也開展了大規模的問卷和訪談來了解貧困地區農村家長的健康意識和營養知識。由於當地的條件實在簡陋,我們從當地招募的調查員非常辛苦,姑娘們基本都是頂著陽光在水泥地上蹲兩三個小時,用當地人能聽懂的少數民族語言反覆溝通,一個問題要問四五次。


為了給每一戶的適齡兒童發放營養包,村醫往往要騎著自己的摩托車,在泥水裡奔襲十幾公里,來回幾十公里。而這,只是他們日常工作中太小的一部分。一個月只有800元的收入,遠超負荷的工作壓力,帶來的是心裡的疲憊和失落。



從普通村醫到鄉衛生院,再到貧困縣的衛計委,沒人沒錢沒設備,這成為了進一步深度開展工作的障礙。在少數民族地區和偏遠鄉鎮,思維愚昧和語言不通往往是造成工作開展不下去的主要因素,信奉早婚、巫術、恐懼現代醫學技術的他們甚至覺得國家免費發放的營養包「不好」,往往只有他們熟識的人才能真正與他們溝通。很多人家門口會帖這種符,其中之一的功能是希望保持家人的健康,卻對現代醫學持懷疑態度。

每到一個村,我們匆匆的來,匆匆的走,再踏上飛機撤回幾千公里之外。兩周的調研很快過去,回到北京的我坐在電腦前寫下這些。農村基層的情況遠比我想的要複雜,貧困地區的健康問題並不好解決,除了發放營養包,我們要做的還有太多。最後用家長背帶上的話做結尾:願乖寶寶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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