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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鷹熊相爭1

九,鷹熊相爭,1969-71

  大衛.斯科特上校

  任務控制室,載人航天中心,休斯頓

  我們勢頭正猛。阿波羅9號取得的成果如此之大,使得任務進度一點不落。接下來的是阿波羅10號,在這次任務中,湯姆.斯塔福(Tom Stafford)與基恩.瑟南(Gene Cernan)乘坐月球艙來到了距離月面5萬英尺的距離,約翰.揚(John Young)則在指揮服務艙里接應他們。他們返回之後,我們集體觀看了他們拍攝的月面影像,月球上的環形山與山脈——有些足有3英里高——從近處看去實在是美得動人心魄。

  從1969年5月阿波羅10號返回地球時起,人們就清楚下一次任務是要撞線了。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完成,剩下的就只有肯尼迪的最後期限了。

  樂觀主義情緒高漲。但是各種擔心依然存在。阿波羅9號與10號進行得如此順利,讓許多人擔心事情可能順利的有些過頭了。「我們的運氣不會真的這麼好吧?」有些人自問道,「阿波羅11號真能平安降落在月球上嗎?」

  我很高興尼爾.阿姆斯特朗獲選成為阿波羅11號的指揮官,麥克.柯林斯與巴茲.奧爾德林做他的組員。從我與他之前共事的經歷來說,我知道他是個傑出的指揮官,能在最極端的環境下保持冷靜。我猜宇航員隊伍中的每個人在聽到這一任命時都會在心裡暗想:「真可惜不是我。」但是我相信,任何關於尼爾與巴茲就誰應當第一個登上月球表面產生的緊張關係都被人嚴重誇大了。

  毫無疑問,這一人選將是尼爾。因為月球艙艙門的開啟方式決定了巴茲第一個出去會很不方便。此外,尼爾是指揮官,他理應第一個出去。沒什麼討論的必要。

  我從沒想過自己能入選進行第一次登月,比我資歷深的人多得是。阿波羅9號任務之後,我受命成為了阿波羅12號任務中彼得.康拉德的後備。我曾經和彼得開玩笑說萬一阿波羅11號失敗了,我就打斷他的腿,這樣我就能成為下次任務的指揮官並第一個登上月球了。

  尼爾在阿波羅11號的訓練過程中也遭遇過若干驚險時刻。登月訓練包括駕駛一台噴氣火箭引擎驅動的機器,我們稱之為登月訓練車(lunar landing training vehicle, LLTV)。它能模擬月球艙在月面著陸的極端困難局面。這個造型怪異的傢伙被我們戲稱為「飛天床架」。這項訓練很重要,但也很危險。有一次在埃靈頓空軍基地進行訓練的時候登月訓練車就墜毀並爆炸了,尼爾在墜毀前幾秒勉強逃了出來。

  發射前幾天,我給尼爾打電話祝他好運。雙子星8號任務之前他最喜歡的一句話是:「如果不順利,起碼要精彩。」所以這次我把蘿坦在阿波羅9號之前的一句評論轉告給了他。

  「OK,尼爾,上次很精彩,這次還是順利些吧。」

  雙子星任務之後我和尼爾就沒怎麼見過面。宇航員隊伍里的人總喜歡把大部分時間花在下一次任務的同組乘員身上。這也多少影響到了我們兩家之間的相互走動。不過珍.阿姆斯特朗和我妻子的交情一直很緊密。阿波羅11號發射前幾天,珍給蘿坦打電話,想問問我們能不能幫忙在肯尼迪角發射當天給她安排一下,她不想和其他有可能聞聲而來的上百萬遊客們擠在一起觀看發射。

  珍事先已經得到邀請,在佛羅里達沿海的一艘北美航空公司的遊艇甲板上有她的位置。但是她需要我們在交通方面打點一下。我和北美航空的人關係不錯,幾通電話之後就聯繫到了一架商務機,可以拉我們一起去。

  1969年7月15日的晚上,珍,蘿坦和我乘機抵達了佛羅里達帕特里克空軍基地。尼爾的一位朋友接我們到他家裡抓緊時間補了幾個小時的覺。第二天一早我們就動身到船上去了。

  那一天天氣很好。發射景象極其壯觀。一切都十分順利。在我的印象里,珍當時表現得十分冷靜。發射結束之後我們又在船上逗留了幾個小時,收聽飛船乘員發回來的訊號並等待遊客們陸續散去。發射的順利進行令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但是沒人開香檳或者拆雪茄,這得等他們回來。

  回到休斯頓之後我依然通過任務控制室(mission operation control room, MOCR)來追蹤著任務進展。這裡是所有活動的中心,而我則坐在任務控制中心的VIP室裡面,和任務控制室隔著一面落地玻璃窗。飛行指揮和他的團隊就在玻璃窗的那一邊協調任務的每一分每一秒。作為下一次任務的後備指揮官,我獲准自由進入這一嚴格保密的區域。

  我並不常去MOCR,因為優先權總是屬於那些由於任務需要而必須到場的人。房間里是一排排的控制台,幾十名控制員輪班倒地監視著大屏幕上顯示的飛行軌道。在房間後部的中央是飛行指揮的位置。他能清楚地看到所有操作,是這出交響樂的指揮。房間前部左方坐得是充當聯絡員的宇航員,早期這裡坐得是克里斯.克拉弗特。聯絡員旁邊坐得是NASA的當值醫生。

  所有通向MOCR的房門都由NASA的保安把守,憑身份標識牌進入。環繞主控制室的走廊兩側還有許多獨立的小控制室,負責任務的其他方面。小控制室里也有成排的控制台,要麼沿著牆擺放,要麼擠在房間中央,它們由電腦線與電話線與主控制室里的控制台連接在一起。每一個小控制室都是一個獨立網路的中樞,這些網路由大量分布全國各地私人及政府設施中的區域性控制中心構成,其目的是為阿波羅項目提供不同特定方面的支持。這些網路無不龐大複雜而表現卓越。但是MOCR才是一切的中心。

  我進入MOCR之後,通常會在房間一側找個台階坐下,戴上耳機,靜靜地觀察並收聽這裡發生的一切。椅子是給正式值班人員預備的,一般沒有多餘的。1969年7月20日的那個下午,當尼爾和巴茲操縱月球艙「老鷹」號在月面著陸時,我就坐在那個台階上。當時房間里的氣氛實在是驚心動魄。

  著陸前幾分鐘,飛船的電腦突然出了問題。組員報告電腦屏幕上不斷閃爍「程序警報」的字樣,表明電腦已經過載,無法進行著陸所必須的運算。最終問題還是解決了,但是警報燈已經閃爍了4次。真正讓人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任務控制中心並沒有意識到尼爾為了尋找一片足夠平坦的開闊地用來著陸究竟做出了怎樣的努力。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直到事後分析數據人們才真正體會了尼爾當時面臨的困難。當時飛船上的導航軟體還很簡陋,我們對月球引力性質的理解也還不夠完善。原定飛船要在一個幾百英尺大小的環形山底部著陸,尼爾幾乎耗盡燃料才躲過環形山邊緣的一片亂石灘並安全著陸。

  老鷹號最終的降落地點是寧靜海,就像之前拍攝的照片顯示的那樣,這裡看上去十分平整。照片沒有顯示出來的是環形山裡的陡坡與巨石,它們很可能使老鷹號失事。

  著陸之後,尼爾和巴茲又花了好幾個小時檢查各項設施並穿上太空服,然後才準備好打開艙門出去。當尼爾邁出踏上月球的第一步時,我沒有多考慮他打算說什麼。事先沒有安排他發言。我以為他首先要做的是採集土樣,以免萬一出了什麼問題使得他不得不馬上返回飛船。

  不過這是歷史性的時刻,尼爾很明顯已經仔細想過自己在月球表面的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麼。事後我得知人們向他提供了從聖經到莎士比亞的種種引言,但是他最終出口的話可稱完美。

  「這是一個人的一小步……這是人類的一大步。」

  這是典型的尼爾式風格,言簡意賅。

  肯尼迪的最終期限實現了。我們打敗了俄國人。正如肯尼迪所說,蘇聯選擇太空來證明他們制度的優越性。但我們向他們顯示了我們的制度才更優越。在通向月球的競賽途中我們後發先至,乾淨利落地贏得了比賽。

  對於外界來說,首次登月是歷史裡的一個點,一個極其重大的事件。對於我們這些內部人員來說,它則是曲折長路上的重要一站。它不是一張快照,而是電影膠片中最精彩的定格。最開始的時候誰能預測我們能通過電視來觀看人類首次登月?儘管圖像十分模糊,但畢竟是實時的,整個世界都能看到。

  作為尼爾的摯友,我衷心的為他感到高興。我知道他為了阿波羅11號的成功付出了多少。但是我的心情里也包含著另一種昂揚的情緒——「好極了,這能成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輪到我。」

  阿列克謝.列昂諾夫上校

  太空傳輸部隊,共青團大道,莫斯科

  1969年7月21日的早晨,莫斯科共青團大道上,名為太空傳輸部隊的軍用引擎研究中心正式落成。這個機構里集中了當時最先進的情報採集和監視設施。那天上午早些時候——也就是休斯頓的晚上——所有的監視屏幕和無線電接收器都對準了離我們這顆行星25萬英里之外的地方。

  當時在場的有幾位航天員——可能是第一組裡的十個人——還有許多高級軍官,此外還有月球項目方面的情報專家。屋子裡擠滿了人,我們全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阿波羅11號發回來的模糊圖像,看著她操縱者老鷹號登月艙向月球表面降落。

  兩個月之前我觀看了阿波羅10號指揮官湯姆.斯塔福操縱他的月球艙在距離月球表面幾公里的高處飛行。很明顯,下一次的阿波羅任務就要試圖著陸了。我原以為美國人會挑7月4日國慶節的時候進行登月,但是12天之後的7月16日,阿波羅11號升空了。我們知道,這次他們肯定要登月了。

  此時此刻,很明顯我們無法執行類似的任務。問題纏身的N-1火箭使得我們無法在年內甚至來年進行登月嘗試。因此那個7月的早晨,我站在電視機前,心裡百感交集。

  阿波羅11號飛離肯尼迪角的時候,我默默地為他們祈禱。我希望人類能夠成功踏上月球。如果不能是我,那就讓他們成功吧,我想。我們俄國人管這個叫「白色妒忌」——妒忌與欽佩的結合。我妒忌美國對阿波羅11號一直如此關注,現在他們已經實現了人們的期望。但是我同時也滿心欽佩,欽佩他們的成就。

  我看著粗糙的黑白圖像中尼爾.阿姆斯特朗試探著爬下登月艙的舷梯踏上月球時,那感覺實在奇妙無比。我屏住呼吸,看著他用一隻腳的腳尖先輕輕碰一下月球的土壤,然後才從踏板上抬起另一隻腳,雙手鬆開纖細的金屬梯,完完全全地站在月球的表面。

  只有兩次電視轉播曾給我帶來如此的震撼。阿波羅11號的登月與2001年的911事件。

  前者是人類能力的極致,是對人類勇氣與智慧的禮讚。後者則是人類邪惡的極致。我深深地感到,如果那些犯下後者惡行的人們見證過前者的壯舉,他們永遠不會有膽量犯下這等滔天大罪。

  1969年7月21日早上的短暫片刻,所有人都忘記了我們是不同國家的國民。這一時刻團結起了整個人類。即便我當時身處軍事研究中心,身邊的軍人們正在目睹著另一個對立的超級大國的成就,鼓掌之聲依然不絕於耳。

  不過很快慶祝的氣氛就被專業談話取代了。航天員們開始討論在月球表面行走跳躍看上去多麼輕鬆。我們一直同意,將來我們到了那裡應該考慮到這些因素。

  有一名軍官知道我極致在接受關於月球項目的訓練,他走過來拍了拍我的後背。

  「就是這麼一回事,」他說道。「這就是你將來的任務。」

  從那一刻開始,人們看待月球的方式再也不一樣了。我曾經花費過許多時光通過望遠鏡凝視那個銀白色的球體,我曾繪製過它的圖畫,我了解它表面的每一處起伏。但那天晚上,當我回家再次拿起望遠鏡的時候,我能想到的是那裡的表面上已經留下了人類的足跡。這一成就讓我為全體人類而感到驕傲。

  幾天之後的一次聚餐上,我們全體航天員一起舉杯祝酒,祝阿波羅11號的組員們平安歸來。

  並不是我國的每個人都為阿波羅11號的成就而高興。米辛就大受打擊,並開始為我們的失敗尋找借口。他把美國人的成功歸因於NASA的經費遠多於我們。有人估計按照1969年的標準,阿波羅計劃總共耗費了240億美元,而我們花在登月項目上的盧比換算成美元大約是100億美元。

  他的抱怨忽視了我一直堅信的一點:要不是米辛如此痴迷於無人繞月任務,遲遲不肯將飛船交給航天員,我們本可以率先完成繞月任務的。

  黨的領導人沒有就阿波羅11號進行公開評論,儘管他們的確向美國寄去了一封祝賀信。報紙也沒有進行什麼報道,《真理報》基本沒有談及阿波羅11號的發射,登月的事情也只在夾頁里做了報道。

  報道更多提到的是美國將各國國旗帶到月球表面的舉動,並對此表示了感謝。直到阿姆斯特朗的登月已經成為國際頭條的第二天,蘇聯電視上才播放了一條關於阿波羅任務的簡短畫面。

  沒有對阿波羅11號登月進行實況轉播是最為愚蠢而短視的政治決定,動機是驕傲與嫉妒兼而有之。蘇聯為了這一刻已經籌備了如此之久,有人覺得不能播放他人實現屬於我們的目標的畫面。我們的國家把政治計算放在第一位,結果是剝奪了廣大公民們享受這一喜悅時刻的權利。

  我國媒體更加關注的是次月美國新任總統尼克松承諾從越南撤軍的演講,對此給予了大量篇幅。

  越戰是這個十年里最重大的事件,軍民死傷如此之多,很明顯只有通過政治才能徹底制止殺戮。承認如此之大的人命犧牲毫無意義很可能是災難性的,但是美國人民已經受夠了。無論是美國還是俄國都不應再行干涉其他國家,越南就是前車之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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