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了!我的鴿!《戰地1》信鴿的真相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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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70年11月12日,兩隻氣球在巴黎上空飛行。這些直徑12米、高度相當於五層樓的飛行器的啟程於風光旖旎的蒙馬特爾高地,正在皎潔的月光下,飛過巴黎市郊錯落有致的森林和鄉村。

  僅憑上述畫面,無疑會讓很多人會產生浪漫的想像,但需要指出,這些氣球執行的任務其實並不浪漫,這不只是因為其中填充的是危險的煤氣,而且此時此刻,正值普法戰爭的最後階段——由於法軍在前線一敗塗地,巴黎已被德軍包圍——而這些氣球的任務就是穿越德國人的封鎖,與遷至圖爾的法國政府保持聯絡。

反映當時巴黎市民用氣球與外界聯絡的插畫,儘管用盡了所有手段,但巴黎仍然未能擊敗普魯士軍隊。在戰敗後,由於不滿臨時政府簽署的停戰協定,巴黎市內的民兵又發動了起義,並建立了自己的政權——巴黎公社

  這次圍困始於9月,由於解圍部隊遙遙無期,巴黎人只能湊出七隻氣球,從而勉強保持了巴黎與外界聯絡的通暢,這些氣球每隻能攜帶不到150千克信件,而傳信過程又危險重重,按照歷史學家們的記錄,這些氣球不僅要面對炮火威脅,或被狂風摧毀,而且只能「進行上下左右的不規則運動」——換句話說,即使其成功抵達包圍圈外,返回巴黎的機會也微乎其微。

  正是考慮到這一點,在11月12日升空的兩部氣球上,還專門搭載了一些「特殊乘客」——信鴿。一旦抵達包圍圈外,它們將負責把回信帶到城中。雖然在這兩部氣球中,一部在黎明時分被炮火擊中,但另一部卻僥倖順利抵達,至於運送的信鴿則為巴黎傳回了數千條消息。這些消息的字數被限制在20個詞以內,用最新的技術印在火棉膠銀片上,每張膠片的重量不超過百分之一盎司。在正常的情況下,一隻鴿子可以攜帶4萬份急件。在城內,這些信息將作為幻燈片投影在牆上,由文書抄寫,再由郵局交到收信人手中——儘管效率相當低下,但除了信鴿,人們其實沒有多少備用途徑可選。

被各種短消息寫得密密麻麻的投影膠片,當時,發送一條這樣的消息,郵政部門要向發信人收取5法郎的費用

  事實上,在無線電和電報尚未發明、而信使又無法出發時,信鴿便成了傳遞急件的唯一手段:其歷史可以上溯到文明起源時,在《聖經》中,就有鴿子為諾亞方舟帶回橄欖枝的記載;在公元前1200年左右,古埃及人用它們傳遞尼羅河的洪水警報;在希臘-羅馬時代,信鴿開始被廣泛用于軍事領域。在早期信鴿的使用者中,就包括了許多聲名顯赫的統帥,比如迦太基的漢尼拔和羅馬的凱撒。在中世紀,鴿子被十字軍戰士從中東帶回歐洲,經過斷斷續續幾百年的演變,到1800年,歐洲已出現了使用信鴿的原始通信網路:它們當時傳遞的主要是股票行情和重要新聞,其中最繁忙的路線是從倫敦出發,橫穿英吉利海峽,再到達法國和比利時。

在《聖經》中,就有鴿子為諾亞帶回橄欖枝的記載,科學告訴我們,這是由於鴿子與生俱來的歸巢天賦

  事實上,鴿子之所以在當年的通信中舉足輕重,主要是由於它們不同尋常的定位天賦,這種天賦背後的原因有兩個方面:其中之一,是鴿子視網膜內有一種特殊物質,這種物質可以感受到微弱的地球磁場,其隨後產生的信號會傳遞到鴿子的大腦中,為它們指引歸巢的方向;另外,鴿子與生俱來還有一種習性,這就是喜歡在自己的巢內求偶和交配。科學家們猜測,由於兩種因素的綜合作用,讓信鴿們能不辭勞苦、從數百公里外返回巢穴。

記者:請問你作為國家英雄,冒著槍林彈雨傳遞情報時,想的究竟是什麼?

信鴿:當時我在前線1個月了,你不知道,我老婆身材超正的!那時我想的全都是回去和她來一發

記者:我##¥¥%……&*&**

  歷史曾無數次證明,要想讓動物的本能為人類所用,註定要經歷漫長而曲折的過程。另外,在極端狀態下遭遇的干擾,更增加了信鴿執行任務時的變數和風險。在1870年的巴黎圍城期間,共有302隻鴿子被帶上氣球,但只有57隻飛了回來。其中一大部分隨著氣球墜毀,剩下的則死於槍林彈雨、饑寒交迫以及德國人精心部署的獵鷹隊。不過,在軍隊和政客們眼中,信鴿的表現仍然稱得上可圈可點。

  事實上,除信鴿以外,當年傳遞信息的方法不外乎人工遞送、光學信號(如信號旗或信號燈)和有線電報,它們的缺陷都非常顯著:人工傳遞速度太慢;光學信號設備複雜;至於電報則要鋪設大量的電線,另外,它們的傳送距離都非常有限。相較之下,鴿子不僅能達到每小時近100公里的速度,而且更輕便靈活,可以將戰況從前線直接傳到後方的大本營中。

法國畫家皮埃爾·夏凡納創作於1871年的、反映巴黎圍城的油畫「鴿子」,在畫中,信鴿被描繪成了法國自由的象徵

  然而,就在普法戰爭結束後,各國軍隊對信鴿的好奇很快變成了焦慮和狂熱。因為他們幾乎同時發現:別國正在努力建設信鴿通訊系統,但自己的準備工作卻幾乎為零。在19世紀末的軍隊雜誌上,反映這種心態的文章屢見不鮮——而它們的結構和思路往往非常接近。

  按照一位歷史學家不乏幽默的歸納,這些文章的開頭會先列舉信鴿的悠久歷史,比如說《聖經》中的相關記錄,以及古代希臘人的使用(就像本文開頭那樣);隨後,作者開始列舉一些中小國家信鴿通訊的發展現狀,比如一位「比利時信鴿專家」寫出了數十頁的報告;「著名的西班牙工程師」則在比利牛斯山腳下搭建了最新的鴿棚;而文章的最後則通常是對本國現狀的擔憂:「我們還要等多久?才能建立與別國勢均力敵的信鴿通訊網?」——在如此頻繁的關切中,到一戰爆發前,歐洲列強都建立起了自己的信鴿通訊系統。

  但耐人尋味的是,在一戰期間,將這種手段發展到極致的並非較早利用信鴿的法國、冉冉上升的德國,或是幅員遼闊的俄羅斯——是遠在海峽彼岸的大英帝國。這一點不僅體現在信鴿的數量規模(超過10萬隻,而法國僅有約3萬隻)上,還有其在前線表現出的卓越品質。通常來說,德國人和俄國人並不相信信鴿,它們在前線寧可用傳令犬,而在另一面,英軍始終對己方的信鴿讚不絕口。按照統計,其任務成功率要比德國信鴿高30%以上,正如一名養殖專家的評論:「和大不列顛的戰鴿相比,德國人的明顯就是弱雞。」

「和大不列顛的戰鴿相比,德國人的明顯就是弱雞」——在一戰期間,德國軍隊更傾向於用專門訓練的狗來傳遞信息

  英國之所以能將信鴿通信發展到頂峰,無疑應當歸功於一個關鍵人物——他就是阿爾弗雷德·奧斯曼中校——戰前《賽鴿(The Racing nPigeon)》周報的社長,這份周報服務的對象是上流社會的有閑階級,他們經常在信鴿歸巢競賽中下注,相關行業的利潤也水漲船高。

  然而,奧斯曼做的不限於此,他還用報紙收入改良鴿子的品種,一本厚達282頁的專著更證明了他是鴿子育種方面的專家。1914年的秋天,他籌建了軍用信鴿志願委員會,在這位自信的報社老闆看來——多年的專業經驗再加上不列顛精神,將讓他的祖國獲得世界上最好的信鴿,進而幫助它在戰場上所向無敵。

阿爾弗雷德·奧斯曼,這位毫無軍人氣質的陸軍中校將在戰爭中扮演重要角色

  然而,奧斯曼發現,自己的雄心其實很難一蹴而就,甚至在戰爭爆發的最初幾個月,困境和挫折就接踵而至。當時,一種狂熱的排外情緒籠罩了不列顛,任何外國人、或者有日耳曼血統的人都會被當成德國間諜,為此,英國皇室(其血統源於一個歷史悠久的德國軍事貴族家庭)不得不改變了姓名和稱號,同時受波及的還有外國人參與的信鴿協會。

  由於擔心被德國間諜所用,許多良種鴿被市民宰殺,其飼養者則鋃鐺入獄。為此,奧斯曼只能動用在媒體圈子的影響,為自己的事業宣傳和造勢。於是,在新聞記者筆下,奧斯曼的事業,以及飼養信鴿的行為,都被塑造成了愛國行為,感謝這一轉折,到1915年時,他們已經有了數量充足的信鴿,並建立了一個覆蓋英國東南海岸海岸的通訊體系。只是,外界對信鴿的態度也在悄然變化,對它們的期待也在演變為質疑。

《戰地1》中的信鴿,在遊戲中,它的作用相當於現代戰爭中的無人機,可以提供戰場俯瞰影像,並呼喚炮火支援。而畫面里的狼牙棒,則讓人陷入了沉思……

  因為從通訊角度,信鴿的替代品已經誕生,這就是日益普及的無線電。它們的傳播距離與信鴿相當,而且能短時間內重複使用,發送的信息量也更大。正是因此,信鴿部隊一建立,就不得不在軍事上退居次席。不過,在當時的條件下,其仍然不乏發揮作用的機會。

  早年的無線電存在三個問題,這就是昂貴、不可靠,外加難以攜帶,比如說,它們無法搭載在小型艦船和飛機上,這時,信鴿便成了發送情報的唯一方式。在地面戰場也存在類似的問題,由於造價昂貴,無線電和電話無法普及到一線部隊——正是因此,在傳送關鍵信息上,信鴿依然具有無可估量的價值。

《戰地1》的藝術畫,英軍士兵放飛信鴿……

  《戰地1》中引入信鴿,原因恐怕也恰在於此,它們不僅在一戰中保持了極高的存在感,而且書寫了可歌可泣的事迹。英軍飛機所攜帶的鴿子挽救了不少飛行員,這些鴿子頂著狂風暴雨,帶著墜海飛行員的求救信返回鴿棚。而在陸地戰場上,它們則充當了一種威力巨大的武器,按照一位歷史學家的說法,在峰巒起伏、無線電動輒失靈的阿爾卑斯山前線,「一隻鴿子傳遞的消息可以挽救上千名義大利人,外加俘獲3500名奧地利士兵。」

一戰期間的一張英軍宣傳照片,後方銘牌上的文字為:「軍用歸巢鴿——這些鳥兒為拯救我們在法國的士兵們而工作」

  但一戰期間,信鴿的主舞台仍然是塹壕遍布的西線——如果把鴿舍的環境與此進行比較,它們之間的對比可以被形容為天堂與地獄。尤其是在雨季來臨時,許多士兵會染上瘧疾和痢疾,或是因為心理壓力精神崩潰;而在另一面,鴿子也會因為環境不潔和飲食污染而大量病倒,這將導致它們無法承擔基本的傳信使命。

  英軍綠霍華德團的阿蘭·格林少尉(Alan Goring)就經歷過這樣的尷尬時刻:

  「到處是子彈呼嘯聲。我手頭只有曲指可數的幾個弟兄,這是三個排打剩下的所有人——我們籃子里只有兩隻鴿子,更倒霉的是,當我們排在泥地上掙扎前進時,這些可憐的鳥兒身上早已被泥水打濕。我們盡我們所能把其中的一隻弄乾些,我寫了一條消息,綁在它的腿上,把它放飛。

  但濕淋淋的鳥兒撲扇著扎進空中便就直墜地面,接著徑直向著德軍戰線走去,恐懼從我們的骨子裡升起……如果消息落入德軍手中,他們就知道我們的真實情況,那才是我們的真正噩運。所以我們只好在鴿子到達德軍之前幹掉它……我們所有人把步槍排放在滿是泥水的掩體護牆頂端,朝著在泥地里跌跌撞撞的小鳥開火……」

一戰的殘酷環境,不止扭曲了參戰士兵的人格,甚至讓信鴿都失去了與生俱來的天賦和判斷能力

  儘管扭曲了人和動物的天性,並將它們的生命無情奪走,但戰爭也是一個熔爐,那些倖存者會在磨鍊下更加頑強,並最終成長為百折不撓的老兵。

  信鴿也不例外。在1916年的索姆河戰役期間,它們傳遞一條消息只需要不超過25分鐘,是傳令兵速度的至少兩倍。由於科學訓練使然,即使面對炮火和機槍彈幕,信鴿也會毫不動搖,一戰最著名的兩隻信鴿——「親愛的朋友(Cher nAmi)」和「嘲笑者(Mocker)」就是其中的代表,它們的勇氣完全不亞於衝鋒陷陣的一線士兵。

  其中,「親愛的朋友」名垂青史的行動發生在1918年10月,當時,在阿戈訥森林,美軍第77步兵團一支縱隊突然深陷重圍,於是「親愛的朋友」帶著求援信起飛了,而迎接這隻信鴿的是冰雹般的彈雨:彈片擊穿了它的胸膛,將其一只眼睛打瞎,帶著信的右腳幾乎被打碎,但後方最終收到了那封信——在友軍的協助下,縱隊的100多名倖存者最終返回了陣地。

去世後被製成標本的「親愛的朋友」,最終,其右腳因為傷勢過重而不得不被截肢

  而「嘲笑者」則在前線執行了整整52次任務,在1918年一個深秋的早上,它攜帶著重要的軍事情報起飛,穿越了德軍重兵把守的關隘,炮兵在接到情報後,在半小時內便給了德國人毀滅性的打擊。

  正是由於信鴿的「不辱使命」,在戰爭後期,它們成了坦克部隊首選的通訊方式(當然,一戰中的無線電裝置也不甚可靠),儘管後來發現,鴿子一進入坦克中就容易反應遲鈍(這是由於汽油揮發造成的)。同時,它們還被廣泛用於情報工作,其中最著名的行動是讓「勇敢的比利時志願者」帶著信鴿降落在敵占區——如果他們沒有摔死,就將和抵抗組織接頭,並把德軍的部署傳回後方基地。

一戰期間,信鴿是坦克部隊聯絡後方唯一的手段,在戰爭結束後,這種手段被無線電取代

  這項計劃成功展開,儘管最初不乏波折。正如一位當事人的說法:「最令人擔心的並不是信鴿,而是如何說服比利時人及時從飛機上跳下去。」因為當時降落傘處在試驗階段,每一次跳傘都意味著生命危險。但心靈手巧的信鴿部隊成員意志堅定,他們與飛機製造商一起合作,設計了一架結構特殊飛機。當飛臨目的地、飛行員鬆開操縱桿時,飛機上的乘客座椅就會自動脫離,這時,乘客除了打開降落傘之外別無選擇,否則就只能被摔成肉餅。

攜帶鴿籠跳傘的、「勇敢的比利時志願者」:作為人類歷史上最早的傘兵,一戰期間,英軍派出他們前往德軍後方搜集軍事情報

  這些行動圓滿成功了,但平心而論,其安全性依舊完全有待檢驗,只是由於空投次數有限,鴿死人亡的慘劇才沒有出現。導致這種情況的原因是一戰突然結束,在1918年底,德國和奧匈帝國爆發了革命,它來得如此突然,以至於很多人都目瞪口呆——這也意味著,在轉瞬間,忙碌了4年多的信鴿們使命已經結束了:就在昨天,它們還要和前線士兵一道面對槍林彈雨、生離死別,但就在一覺醒來之後,等待它們的是榮歸故里。

  在歸國之後,多數軍鴿被在拍賣會上被出售,其中的佼佼者則被送往動物園,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附近有閃閃發光的銘牌記述了它們的偉大事迹,在去世後,它們被做成標本,這些標本栩栩如生,它們看上去就像是陷入了沉睡,又像是等待著靈魂被戰鼓聲重新喚醒。

  事實上,一戰後的和平沒有延續太久,它只勉強維持了大約20年。雖然在一戰結束後,軍事通訊技術發展迅猛,但在二戰開始時,信鴿仍然是無線通訊的補充手段。無論陸軍、海軍或者航空部隊參戰時,信鴿都會一如既往地緊隨其後奔赴前線,與一戰時相比,它們中一些的名字更加花哨了:如「阿斯特夫人」(Lady nAstor)、「辣椒醬」(Pepperhead)或「聖靈」(Holy nGhost),而令一些只有數字編號。和一戰時的情況相同,它們通常會被裝在籃子里,並綁在偵察兵的胸前或手臂下方來到最危險的地段。

「凱撒」是一隻一戰期間美國繳獲的德國信鴿,戰爭結束後被美軍用於育種,二戰期間,它有數以千計的後代子孫在各條戰線為同盟國服役

  在二戰期間,將信鴿部隊發展到極點是英美兩國:早在進行動員時,軍方便在應徵者的調查表中加入了一項——「是否有養殖和訓練信鴿的經驗?」同時,軍方還對全國的鴿舍進行了普查,以便將來供軍隊使用。戰爭爆發後,各國軍方開始公開收購健康的信鴿,同時開始大量接受捐贈或租借。

  在愛國熱情的驅動下,也是由於被一戰中信鴿的傳奇事迹鼓舞,愛好者們打爆了相關部門的電話:他們不僅捐出了冠軍信鴿的後代,還捐出了冠軍信鴿本身(它們中有的能一天飛1000多公里),其數量也相當龐大,僅在美國的紐約市,軍方徵集的信鴿數量就超過了52000羽。

  然而,在最初的興奮退潮後,軍方卻發現他們的工作仍然繁重——並不是所有捐贈的信鴿都適合軍用。在兩次世界大戰期間,各國再也沒有展開官方主導的、信鴿育種工作。由於雜交,其質量和可靠程度也變得良莠不齊。

  比如1943年,美國陸軍從飼養人埃爾羅伊·哈納切克(Elroy Hanacek)購買了一些鴿子,並將它們運到了千里之外的克勞德兵營(Camp nCrowder)。幾天後,一隻名叫「黑鬼(Blackie)」的鴿子冒著暴雪回來了,這次飼養人沒有將它再送給軍隊。而另一個極端則是一隻叫「非洲夜梟(African nOwl)」的信鴿,前線士兵發現它不能勝任任何工作,因此養鴿人調侃說,「非洲貓頭鷹」出了鴿舍就會迷路,其入伍完全是為了去歐洲免費旅行。

二戰期間,美軍由大型拖車改裝的移動鴿舍

  到戰爭爆發後大約兩年,英國和美國才通過育種計劃培養了足夠的信鴿。從生物學上說,二戰中盟軍飼養的信鴿都是原鳩(Rock nDove)的後代,但經過了許多代的育種和訓練。在過程中,育種專家會把讓體能最好、歸巢本能最強的雄鴿和雌鴿進行交配,由此大大改善了信鴿的體質: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信鴿的飛行距離通常是370公里左右,但二戰期間,它們可以輕易將這個數字翻一番,有些鴿子可以一鼓作飛行1000多公里,其中一些的短途飛行時速能突破100公里大關——當然,在這個過程中,它們也承受了相當大的負擔,在長途飛行後,一隻信鴿的重量可能會下降60-80克,相當於體重的五分之一——正是因此,軍方通常只挑選年齡在1到4歲的信鴿來承擔這種任務。

  按照二戰時期的方法,訓練一隻可靠的信鴿大約要花8星期,其中幼鳥在長到4個星期時,會被從巢內帶走,並安置在移動鴿舍中。在接下來的兩到三周,鴿舍會每天變換位置,並在每天早上、中午和晚上讓信鴿進行歸巢訓練。到第八周時,這些信鴿將具備足夠的耐力,飛行距離也將達到80-100公里以上——此時,它們便可以被派往前線。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訓練者會用一些全新的小伎倆來保證信鴿飛得更快。其中一種方法是讓它們挨餓,至於食物只能在巢內找到,另外一種是利用雄性的嫉妒心——在被帶走執行任務前,飼養員會讓另一隻雄性搬進巢內,和它的伴侶同居,這會極大提高信鴿返回的概率和速度。

  在戰爭期間,為讓執行任務的信鴿飛得更快,飼養員會讓另一隻雄性搬進巢內,和它的伴侶同居,這會極大提高傳信信鴿返回的速度和成功率

  戰爭期間,英國皇家空軍確信,在每七名迫降在敵占區或海上、最終被成功營救的飛行員中,就有一個是因為得到了信鴿的幫助。這一點也鼓舞了美國人,尤其是在1943年、反攻歐陸時,由於要向敵軍後方投放傘兵,對信鴿的需求更是與日俱增。

內衣公司為美軍信鴿設計的特殊背心,這種背心可以讓傘兵攜帶信鴿進行跳傘

  為此,美軍為信鴿製造了一種特殊的背心——它由一家女性內衣公司開發,可以讓信鴿收起翅膀,並讓傘兵在跳傘時,在胸前或身體一側攜帶,一落地,傘兵就可以調整背帶的角度,將鴿子背在背後。美軍最早的傘兵鴿是一隻名為「雷鳥(Thunderbird)」的雄性,後來,本寧堡傘兵學校為它頒發了一枚特製的傘兵證章。另外,軍方還研製了一種鴿籠——在1944年6月、諾曼底登陸期間,盟軍曾用它們將數千羽信鴿空投到法國,希望揀獲的平民能報告敵軍部隊的行動。

攜帶信鴿進行跳傘訓練的美軍傘兵

  在解放歐洲的戰鬥中,信鴿證明了自己,在一段時間內,英國首相丘吉爾甚至要求在彙報時避免使用無線電,而是使用信鴿,因為與後者相比,無線電被截獲的概率更高。而在轟炸機編隊執行任務時,一些絕密內容也會用攜帶的信鴿傳送。為此,軍方還專門研製了一種空投容器,這種容器會在預定高度打開,以防止信鴿的翅膀被氣流撕裂。不過,訓練人員很快發現,這種擔心是多餘,因為它們的體格足以在一架時速超過500公里的飛機上投放,這時,操作人員只需要準備一個紙袋,這個紙袋側面被切開、摺疊好,而鴿子頭朝上裝進去,一旦從飛機上投下,作為緩衝裝置的袋子會被氣流撕碎,接著信鴿會展開翅膀,盤旋下降到一個更舒適的高度,並向著鳥巢的方向飛去。

  在此期間,盟軍的轟炸機機組完全被信鴿的耐力驚呆了。一旦高度超過7000米,人類就需要穿戴氧氣面罩和電熱服,但鴿子完全不需要這些設備,即使在萬米高空、溫度降到零下45度時,這些鳥兒也只是靜靜地坐著、眼睛半閉——因為厚重的羽毛幫他們抵禦了嚴寒。

二戰期間,英軍的地勤人員正將信鴿裝上戰機,一旦飛機在敵軍後方或海上失事,信鴿將成為倖存者求救的最後手段

  不過,隨著盟軍快速向前推進,信鴿部隊也遭遇了一定的問題:尤其是需要不斷補充新的信鴿,一旦鴿舍移動了兩三次,它們就會糊塗,在送信時有可能會回到之前的鴿舍,從而耽誤了信息的處理。因此,服役時間過長的信鴿只能被送往後方用於繁殖。

  還有一些鴿子成了戰俘,其中最著名的是「拉美摩爾的露契亞(Lucia di nLammermoor)」,在1944年的冬天,它在傳信過程中出現了嚴重的拖延,直到晚上,才帶著另一條信息回到了鴿舍:

  「我們返還這隻信鴿——德國軍隊敬上。」

  還有一些鴿子永遠消失在戰場上,其中許多死於鷹的利爪之下,還有一些因天氣惡劣或誤觸電線喪生,還有的被炮聲和彈片嚇跑了,另外一些德國和日本士兵還會向信鴿射擊。

二戰期間,大量高射武器的投入使用,無疑為信鴿執行任務增加了額外的危險

  但最令人痛心的,莫過於友軍的誤傷。1944年6月,美軍第5集團軍的吉米·吉內爾就見證過這樣一次事件,當時他的戰友們正在清理鴿舍,並把92隻信鴿放飛到了高空。突然,12架敵機出現了,美軍高炮開始向空中猛烈開火。

  吉內爾後來寫道:

  「我所見之處就有8到10隻鳥被碎片擊中,然後就像紙片一樣在半空中搖曳著……最終只有42隻信鴿返回了,有幾隻次日早上傷重不治。我把這些鴿子並肩埋葬,並對傷者進行了治療和手術。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悲慘的時刻。」

  但那些歷經槍林彈雨倖存下來的則成了傳奇。1942年,有著一身黑色羽毛的信鴿「黑鬼哈靈頓(Blackie nHarrington)」從家鄉出發,抵達了太平洋前線的瓜達爾卡納爾,在炮火紛飛的「捕手手套」陣地上,美軍第164步兵團派遣哈靈頓到指揮部,詳細報告300名日軍的集結地。在路上,哈靈頓被彈片擊中,落入叢林,但仍然堅持著完成了任務:它的脖子和胸口的一大塊肉被炮彈撕掉了,當它喝水時,水會從胸前的創口滴到腳上面。因為這一事迹,亞歷山大·帕奇將軍(Alexander nM. nPatch)特地為哈靈頓頒發了一枚勳章。按照新聞機構的報導,痊癒後,哈靈頓作為種鴿「榮歸故里」,「與許多漂亮雌性生活在一起,繼續為國家和軍隊效力」。

「美國大兵喬」——它也是二戰期間最著名的信鴿

  但二戰中,最著名的信鴿當屬「美國大兵喬」。1943年10月18日,在義大利戰場,當德國人突然撤退後,英國第56步兵旅在不知不覺間攻佔了卡爾維里索爾塔(Calvi nVecchia)。這時他們突然意識到,美軍轟炸機將按原計劃發動空襲。由於無線電幾乎全部失靈,他們只能將希望寄托在了信鴿上,在接到命令後,「美國大兵喬」在20分鐘內飛完了約38公里的路程,當後方下令取消轟炸時,友軍轟炸機已經在跑道上準備完畢。

  「如果它晚五分鐘,」一個士兵後來回憶說:「情況也許會截然不同。」一般認為,這次及時的傳信,使得至少100名英軍沒有死於誤炸。「美國大兵喬」後來被倫敦市長授予了「迪金勳章」,它設立於一戰期間,是英國頒發給動物的最高榮譽。

  隨著戰爭進行,信鴿部隊的規模越來越大,甚至超過了一戰期間。比如說美國,在巔峰時,其成員由150名軍官、3000名士兵和5.4萬羽鴿子組成,而英國在戰爭期間則培育了至少22萬隻信鴿,雖然其人數在當時軍隊中所佔的比例極少,但感謝相關人員的努力,信鴿為前線提供了至關重要的情報,按照統計,美軍用信鴿發送了大約30000條信息,其中96%順利抵達了目標,前線士兵也非常感激這些動物夥伴的幫助,正如一名叫查爾斯·考斯塔爾(Charles nA. Koestar)的軍官回憶:「我們的人優先關心的是鳥……在非洲,如果只有一杯水可用,也應該讓給鴿子。」

  當然,這改變不了一個事實,信鴿終被淘汰。隨著戰爭進行,無線通訊技術已經相當發達,其通訊距離能達到數千公里,相關裝置也變得小巧和靈便,在大多數國家,每個步兵連都配備了好幾部無線電,美軍甚至為每個班配發了一台攜帶型步話機,它後來成為手機的前身。在此後,一些國家的軍隊和情報機構仍在少量使用信鴿,比如在2003年,其中一小批還來到了科威特的美國海軍陸戰隊中。但在大多數國家,它們已經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事實上,美軍最後一支信鴿部隊早已在1957年被解散,最後的官方信鴿通訊業務也於2004年在印度被取消。雖然在各地的博物館中,人們仍然有機會瞻仰它們的標本,但這無法阻止一件事——隨時間流逝被人們忘卻。如今,關於兩次世界大戰的書籍中,對信鴿的描述只有寥寥數筆,如果不是因為《戰地1》,它們還將繼續處在默默無聞的狀態。

  當然,其實和信鴿一樣,每個士兵都是如此,正如信鴿部隊一名成員後來的回憶:「毫無疑問,它們最傑出的功績被忽略了……就像前線士兵們那些不為人知的壯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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