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妻青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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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透了,周圍萬籟俱寂,只能聽到蛐蛐的叫聲此起彼伏。皮匠肆里一燈如豆,竺十八湊在燈前,心無旁騖地縫著一隻短靴,粉白的面龐上泛出幾粒汗珠,襯得他姣好的面目更顯出晶瑩的效果。

竺十八在族中行十八,但年歲只有16,父母早亡,被兄嫂養大,12歲送到這個皮匠肆幫傭做學徒,指望著他學到一門手藝,未來能養活自己。來這個皮肆已經四年了,竺十八老實用心,師傅對他也信任,經常整晚甚至整天出去喝酒,留他一個人在皮肆中照應。這個晚上,師傅又出去了。不管師傅在不在,竺十八反正是無他事可做,他只會縫皮子,也只想縫皮子。

「篤,篤」,關著的門傳來剝啄聲。竺十八嚇了一跳,這麼晚了,誰會來呢?若是師傅回來,他會自己開門,若是取靴子的客人,一般白天過來。他頓了一下,顫聲問:「誰?誰在外面?」

「是我呀。」門外一個細細的聲音答。

「我們關門了,客人請明天再來吧。」竺十八回。

外面傳來了輕笑聲,「你不用害怕,我是隔壁家女兒,只想過來說兩句話。」

原來是個女子,竺十八鬆了口氣,他先扒在門縫上向外看了看,影影綽綽中看到一個纖細的身影,穿著淡綠色的紗裙,確實是個單身女子。他吱呀一聲將門打開,女子一閃身,走了進來。

這女子十八九歲年紀,鵝蛋臉,彎月眉,長得極美,臉上掛著盈盈淺笑,一雙眼睛往竺十八身上上下一掃,竺十八霎時臉紅如燒,簡直不敢看她。這女子是哪家的?怎麼從沒見過?不過自己每日出門都是低眉順眼不敢看人,沒見過也是正常。

「姐姐有事么?」竺十八沉默了片刻,期期艾艾地問。

「沒事能不能過來呀?」女子揶揄他,一句話讓竺十八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見竺十八窘迫,女子咯咯笑了,「我家就住附近,家裡燭火滅了,又找不到火鐮,特來乞個火。」

竺十八垂著眼睛,趕忙答應,跑去灶屋找了半根蠟燭,點著了,小心地給女子端了過來。女子從他手上將蠟燭接過去,看了竺十八一眼,竺十八慌亂地把頭低得更深,陪在女子身後,將其送出了房門,看著她遠去了。

回到檯子邊上,竺十八卻再也做不下活計了。他的心亂了,手在皮子上胡亂摸索了一陣,想不起自己要幹啥。腦海中一直出現小姐姐的身影,小姐姐的笑聲,他心裡慌慌的,好希望小姐姐再有什麼事過來,一直等到天光發白,師傅醉醺醺地回來,也沒等來。

第二天,他幹活心猿意馬,給錯了客人鞋子,挨了師傅一頓罵,也沒覺得沮喪。晚上他仍是守在燈旁做活,期待著師傅出去,但這天師傅沒出門,小姐姐也沒來。第三天他仍是如此,師傅出去了,但小姐姐還是沒來。

時光過得又快又慢,快的是,昏昏噩噩中,一天天就消失了,想一想都想不起自己幹了什麼。慢的是,天總是很晚才黑,而等候的黑夜又是那麼漫長。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晚上,小姐姐又來了。

「我家火鐮子又找不著啦。」女子輕笑著,敲開了竺十八的門。竺十八給她取來了火,她倒不急著走,在屋裡轉了轉,看到竺十八正縫的靴子。

「這是你做的嗎?」女子拿起來在手裡把玩著。

「嗯,剛做了一半,靴底還沒上。」竺十八跟過來說。

「還真不錯啊,看你這麼年輕,應該也沒學多久吧?」

「學四年了,12歲就開始跟著師傅學了。」

女子聽得這話,看了竺十八一眼,「你16啦?我跟你差不多。」

竺十八不知道怎麼回,「嗯」了一聲,低下頭去。

「我想看看你做活,行不行?我看看靴子是怎麼做出來的。」

這下倒是戳中了竺十八的長處,說話不會,做鞋可是拿手。他興奮地坐下來,拿過縫了一半的靴子,開始邊縫,邊給小姐姐講,講到興處,眉飛色舞。

一隻柔軟的手忽然抓住了他正比劃的手,蓋在他的手上。竺十八沒防備,一下子僵住了,小姐姐的臉離他越來越近,一雙潭水一樣的眼睛濕淋淋地盯住他,他感覺自己一下子就沉沒了。竺十八的呼吸變得粗重,眼前直冒金星,他的心狂跳著,渾身僵直。正此時,小姐姐忽然把手抽開,若無其事地問:「你就住在這裡嗎?平時你睡哪兒?」

竺十八像從爆炸中恢復一樣,感覺過了很久,小姐姐的話才傳入耳中。他強作鎮定,起身轉了一下,想起了方向,帶著小姐姐去看自己在柴房的草榻。

「你就睡這地方?」小姐姐吃了一驚。

竺十八倒沒明白小姐姐的吃驚,他老老實實地回答:「嗯。有時候活太多,就在作坊檯子旁睡。」

女子憐憫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說:「你休息吧,我明天再來。」

第二天黃昏,竺十八就盼著師傅走,然而今天師傅似乎不著急,磨蹭了很久。竺十八在檯子旁敲敲打打,一直支棱著耳朵聽,直到天黑透,師傅瓮聲瓮氣地沖竺十八喊了聲:「我出去會朋友,你看好門啊!」竺十八忙回了聲:「啊!」等門吱嘎一響,他就扔下活計,跑到門口向外張望。

夜深人靜之後,竺十八等來了綠裙子的小姐姐,看她推開柴扉,走進院子,竺十八「嘩」地一聲拉開了房門,小姐姐停下腳步,與他對視了一眼,緩步走進門,把門反手從身後帶上。兩個人都沒說話,靜靜看了一會兒,一下子抱在了一起……

一夜過去,竺十八變了,又好像沒變。他從來沒體會過這樣的安心,早晨小姐姐離去,他沒再有那種慌亂不安不知所措的感覺,踏實地開始了一天的工作,心情安定,充滿力量。他敢於直視來訂鞋子、取鞋子的客人,還敢微笑著和他們搭訕,這都是一天前他還做不到的。他像平日一樣忙活著,里里外外張羅著,晚上師傅出去,他就等著,小姐姐會來找他,和他廝守;師傅要是不出去,他就幹活,忙完了就睡覺,等著師傅出去的時候。他沒想過問小姐姐叫什麼,也不知道小姐姐住哪裡,他就像一隻小鳥,每天等著媽媽來哺育,從未懷疑過,這種日子會有終結的時候。

兩個人的偷會就這樣一天天地發展下去,一個晚上,歡愉之後,小姐姐躺在榻上問他:「咱倆就一輩子這樣嗎?」

竺十八被問懵了,他還沒想過這個問題。小姐姐接著問:「你難道不想娶我,做真正的夫妻,過咱們自己的日子,不再這樣躲躲藏藏的?」

「我想。」竺十八囁嚅著,老實地回答,「但是……我現在學徒未成,一文不名,未來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而且我這麼小,都是兄嫂做主,我……還不知道怎麼跟他們說。」

「你不小了。」小姐姐伸出手,扳住竺十八的下巴,正視著他,「你聽我說。你現在手藝已經學成,可以獨立開業了。如果你下得了決心,咱們就一起逃出去,上天為證,結為夫妻。我有積蓄,夠得上咱們到外地立業。你可願意?」

竺十八慌亂了,他從小住在這裡,每天的生活就是做活、聽師傅話,從無他想。外面什麼樣子,他都不知道,離開師傅自己能不能活,他也不知道。平靜的生活要驟然打破,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擔,但要是離開小姐姐,他也絕不願意。

看出他的猶豫,小姐姐終於說:「告訴你實情吧,我不是鄰家女,我家住北山,是個狐女,名叫青眉。認識你之前,我在夜間的窗外偷窺過你很久,因為愛憐你的樣子,冒險來找你。我喜歡你,你應該知道,現在你告訴我,你喜歡我不?願意不願意和我長相廝守?」

「狐女?狐狸不都是害人的嗎?」竺十八有點害怕。

「那你覺得我害你了嗎?」青眉直接地問他。

竺十八沉默了,他認真地回想起來,想著他們廝守的每一個晚上,想著青眉帶給他的安定和力量。「我不能沒有她」,他確定了。

「我喜歡你,我跟你走。」

青眉如釋重負,她看著竺十八微笑起來,眼淚溢出了眼眶,她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了竺十八。

第二天,竺十八按照青眉的吩咐,告訴師傅自己的嫂嫂病重,要回家去探望一陣。師傅感憐他孝娣,准了他的假,遣他趕緊出發,竺十八匆忙收拾了簡單的行囊,出了村子,在北山腳下與青眉會合。

去哪兒呢?除了兄嫂那裡,竺十八不知道別的地方。青眉倒是有主意,她拿了些散碎銀子,雇了艘船,一路南下。

按照青眉的意思,走得越遠越好,但竺十八不願去鄉太遠,他們於是在常熟下船,租了個房子,住了下來。青眉當了一支金釵,給竺十八購置了些幹活的家什,開鋪子營業。雖然竺十八手藝尚嫌生疏,但接些活計自給不成問題,兩人就這樣安頓下來。

常熟是大地方,人多,熱鬧。竺十八手藝雖不出眾,但俊俏的相貌讓人看了印象深刻,不久就吸引了很多客人上門,活計實在忙不過來的時候,青眉也上陣幫他設計、打下手。一年過去,收入還算優裕。

安定下來之後的竺十八,慢慢不那麼緊張了,也交了一些朋友,經常和他們一起出去遊盪。朋友中頗有一些無所事事的浪蕩子,青眉看著不喜,提醒過竺十八幾次,竺十八稍有收斂,但很快朋友一拉,就又去了。青眉看得生氣,乾脆每天落了櫃板後,就和竺十八守在一起,形影不離。竺十八不敢違拗青眉的意思,又心癢難搔,一天一個朋友趁鋪子開門時跑來相邀,告訴他有個富家子晚上請大家去慈覺寺喝酒,特地來叫他,竺十八實在按捺不住,關門時就假稱要去給一個客人上門送貨,騙過青眉,溜了出來。

請客的富家子,就是奔著竺十八來的。早聽說竺十八貌美,富家子一直垂涎,這日見得真人,當即動了龍陽之心。竺十八尚懵懂無知,席間被人嬉笑敬酒,很快就灌得半醉,直往桌下出溜,富家子忙招呼人,將其架到別室小憩。

竺十八在廂房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感覺到有人扯他耳朵。竺十八睜開眼睛,青眉的面龐出現在面前。他傻乎乎地笑起來:「娘子你怎麼來了?你也喝酒啊?」青眉嚴肅地說:「你還傻乎乎地在這兒大睡,你知不知道你處在危險之中?!快跟我走。」竺十八掙扎著起身,卻起不來。青眉四下望了一眼,從桌上花瓶中拔出花束,將剩水澆在竺十八臉上。竺十八一激靈,酒醒了一半,跌跌撞撞地被青眉拉起來,輕推開門戶,隱沒在黑暗中。

竺十八不記得怎麼回的家,但到家後青眉的一番切責,他清醒地聽到了:「我帶著相公你離鄉背井這麼遠,沒指望你成龍成鳳,只希望你自力更生,咱們一起過安定體面的日子。可這才剛安生幾天,你就跟著這樣一群人遊盪,差一點就成了別人的玩物。如果不是我及時找到你,萬一對方得逞,就算我不嫌棄你,你日後有何面目回鄉面對親人?!」竺十八一言不發,慚愧萬分,青眉見他已有悔恨之色,軟語安慰:「知道自己錯了就好,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富家子卻沒放過竺十八。發現到手的肥肉溜掉,富家子氣恨萬分,第二天以竺十八施展妖術竊走他的財物為名,向官府告狀。府官對其言將信將疑,差人將竺十八帶到府衙,見他還滿臉的稚氣未脫,頓覺荒唐,當場就將他放了。青眉覺得事情不會就這麼過去,此處已非安全之地,馬上收拾了東西,趁夜帶竺十八離開了常熟,一路北上,在瓜步一帶賃茅屋而居,住了下來。

吸取了常熟的教訓,青眉覺得是常熟的日子過得太豐裕,讓竺十八有了享樂之心,於是她沒再為竺十八置肆,讓他自己挑著擔子走街串巷接活,自己在家紡線貼補家用,二人的收入僅夠糊口。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竺十八漸感艱辛難耐,在街上無意參與了幾次賭博,竟小有收益,從此愛上了這玩意。

一天,青眉出巷子挑水,被同巷的一個無賴看到,一時驚為天人,心中立即起了歹意。他尾隨青眉至家,又候到竺十八回來,摸清了夫妻倆的狀況。此後便故意結交竺十八,很快被不諳世事的竺十八當成了朋友。他找人做好了局,常帶竺十八去賭,竺十八總是贏,越發愛上賭博。他趁此勸竺十八說:「你整天靠走街串巷做這點小買賣,想養活你們兩口子,也太辛苦了,哪有賭一把來錢快?我看你技術也不錯,不如賭幾把大的,一下多賺一點。」竺十八正為自己不斷的勝利洋洋得意,也深表同意,感嘆說:「你說得沒錯,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惜本錢太少,賭不起啊。」無賴見其中計,慷慨地說:「我有個有錢的朋友,大方講義氣,你願意的話,我去幫你說說,讓他借給你,你贏回來再還他。」竺十八喜出望外,當即答應。

傍晚,無賴的「朋友」攜借券前來,一萬錢放下,只要竺十八簽了借券即可拿走。竺十八並不識字,竟一點也未懷疑,當下按了手印,拿了錢就去賭起來。起先他小勝了幾把,還沒等他高興多會兒,他的好運氣就像被風吹走了一般,接連輸錢,越是輸,他越想翻本,錢越來越多地扔下去,賭至天亮,血本無歸。

賭客逐漸散去了,竺十八垂頭喪氣,臊眉耷眼地回到家中,倒頭便睡,青眉看著他的樣子,嘆了口氣,一肚子問話終於沒有出口。

之後的一段時間,竺十八勤奮起來,他每天雞鳴即起,挑著擔子出去,直忙到天黑才回家,累得吃口飯就倒下睡去。持續了一個月,當債主帶著一群人上門時,竺十八捧出攢了一個月的錢,要還上一部分。

債主輕蔑地看了一眼,接都沒接:「就這點兒?零頭都不夠!本錢加上一個月的利滾利,你現在欠的是十萬錢不止。今天要是還不上,我們下次來,就是百萬錢了。」

竺十八大驚,「我什麼時候欠你這麼多錢?」

「你想抵賴?利息都好好地寫在借券上的,有你手印為證。你敢不承認,馬上拖你去見官!」說罷,拿出一張白紙黑字的借券,上面清晰的一個紅手印。竺十八不認得那些字,但認得自己的手印,他明白過來——自己被坑了。他惱羞成怒,要跟來人理論,一群人早就做好了準備,一擁而上,將竺十八毆倒外地,拳腳相加,一會兒就將竺十八打了個半死,威脅說再過幾天還來,還不上錢就拿竺十八老婆來抵,之後揚長而去。青眉將幾近半死的竺十八扶回家中,敷藥按摩,看著悔恨欲絕的他,依然是沒有說話。

過了幾天,那群人果然又來了,竺十八的傷還都沒好,爬不起身來去回應。一群人在屋內污言穢語地謾罵著,把屋裡僅有的東西砸了個稀爛,夫婦倆忍氣吞聲地看著,到他們再要衝著竺十八過來時,青眉站起身,擋在了他們面前。

「你們想要的是債,不是他的命吧?我答應你們,可以以身抵債,只求給我們一晚時間,我安頓了夫君,明日自會親身到府上。」

聽得這話,一群人安靜了下來,債主幹笑了一聲:「好,痛快。明天我在家等著,你要是說話不算,別怪我親自來請。」說罷一聲招呼,帶著人散去。

討債的走後,青眉收拾了被砸壞的家什,出去借了些柴米,下廚做飯。晚上,她擺出一桌菜,斟了酒,與竺十八道別:「不知不覺,咱倆在一起也三年了,當初是我拉著你跑出來,讓你和親人相隔,還經歷了這麼多坎坷。對你,我也算過意不去。豪強所圖,無非是我而已,只要我去了,他就不會再為難於你。明天我去了,你要是真的為我好,就帶好東西回歸故里,找你的兄嫂相聚,好好過日子,報他們教養之恩,也就不枉我以身代償。」

竺十八追悔莫及,放聲大哭,他自己釀成大錯,卻害了一直容忍自己的娘子,此時此刻,他就算付出性命,也無法挽回。他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卻也想不出別的辦法,與娘子哭至半夜,終於還是接受了青眉的安排。

第二天天亮,青眉為竺十八收拾好行裝,將他送上了歸途,一路叮囑:「趕緊走,不要停留。」竺十八哭著上了路,連走了幾天,估算著豪強不會再追來,才停駐在一個旅店,等著青眉的消息。

五天後,有瓜步商人行路至此,竺十八忙向他打探青眉的消息。商人問清了來龍去脈,恍然大悟:「你就是那個拿妻子抵債的負心人啊!你還好意思問你妻子的消息?你妻子已在豪強家自縊而死了,你倒是躲得快活啊!」

竺十八如雷轟頂,他噴出一口血,一下子暈厥在地上。商人和旅店夥計趕忙一通忙活,將他搶救過來,醒來後,竺十八就病倒了。他時而痛哭,時而昏睡,悔得只恨自己不能速死。

竺十八在旅店病卧數日,一天半夢半醒中,他感到有人撫摸他的額頭,睜開眼看,竟是青眉。「你是鬼嗎?是來索我命的吧?我對不起你啊,快拿去我的命吧……」竺十八哭著說。

「快別傻了,」青眉溫柔地笑了,「你都這麼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別再哭哭啼啼了。你忘了我是狐女了嗎?我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死了呢?我是騙他們的。」

竺十八不信,他抓住青眉的手,撫摸青眉的臉,一遍又一遍,終於確定她是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不是鬼,也不是夢。他欣喜若狂,病立刻好了大半。青眉囑他不要聲張,此處離瓜步尚不遠,自己還不能現身,會在前面幾站等他。竺十八馬上就要起身,被青眉按下,讓他養好身子再說。

「咱們以後去哪裡?」竺十八問。

「該回鄉了。出來這一大圈,才知哪裡也沒有家裡安寧。咱們回去吧,回去見你兄嫂師傅,好好生活。」

竺十八和青眉回家了,兄嫂找了他好幾年,與他師傅都有了嫌隙,見他回家,才前嫌冰釋。竺十八回去謝了師恩,在不遠處開了自己的皮肆,與青眉在兄嫂家邊安了家。經歷了幾年漂泊在外的荒唐,竺十八真正長大了,他再沒有被隨便什麼人勾著就去嘗試誘惑,也不會再因為貧窮喪失本分,他終於成了一個丈夫。

原故事來自《瑩窗異草》

註:本文是真正的翻譯了,沒有改編。因為這個故事的原文就非常完整,非常精彩。原文非常長,在此不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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