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在紐約的移民、華人偷渡客以及中國留學生

很遺憾，我找不到一個確切的詞來形容紐約。

有人說它是座整日沸騰的大熔爐，也有人把它比作五光十色的遊樂場。毋庸置疑，紐約作為世界級的大都市，它是極盡奢華、富饒的。

紙醉金迷的華爾街、車水馬龍的第五大道、人聲鼎沸的百老匯以及無數關於紐約的歌曲和影視作品，共同構成了我們關於紐約的認知。

但每個城市的熱鬧與繁華只屬於這個城市的寵兒與得意者。

倘若你來過紐約，坐過紐約地鐵7號線，當地鐵穿過高樓林立的時代廣場一直到終點站緬街-法拉盛，你將會看到這座城市的失序、破敗以及最隱秘毛孔的膿瘡。

法拉盛與整個紐約城格格不入，它是髒亂差、野蠻貧窮、非法移民以及偷渡客的代名詞。

置身於此，你定會被那些向你撲面而來的中國商鋪、中文字招牌，整街整街的中國面孔、普通話、廣東話所震懾，它們會讓你產生一種穿越回中國的錯覺，更確切的說是80年代的中國。

法拉盛原本是皇后區北方小鎮，靠近紐約拉瓜迪亞機場，30多年前逐漸吸引亞裔居住於此，其中華人多達20萬。

有人說，在法拉盛生活的人都是苦大仇深的一群人。

從街頭擺攤的小販到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從中餐館裡的炒鍋、老闆到在公園裡下象棋、打太極的老人，你隨便拎出一個人會發現，他們都是背負著故事的一群人。

而這些故事往往都驚人的相似，但並不光彩！

2010年，鳳姐在中國網友的訕笑中出走美國，她落腳的地方正是法拉盛。

此後8年里，鳳姐在法拉盛的生活照和工作照時不時被熱心網友偷拍上傳至網路。

從這些背景略顯寒酸的照片中，我們可以窺見鳳姐在美國過得並不如意。

在法拉盛體驗過鑽營、掙扎的人生百態後，鳳姐在社交媒體上曾感嘆，有兩種人適合來美國，一種是大富大貴的中產，另一種是在國內從事低級技術和體力勞動但想改變命運的人。

有錢中產們的首選當然是寸土寸金的紐約曼哈頓、洛杉磯比佛利山莊、或者像西雅圖這類文藝氣息十足的浪漫之都。而後者們的共同選擇是紐約皇后區的法拉盛，因為只有在此，他們才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幾乎是在一夜之間，法拉盛化身成一個有著強大磁場的磁鐵，將那些背景寒酸的華人、非法偷渡客聚集於此。

而你若要對了解「行情」的同胞「說起家住法拉盛」，就等於一個上海人說住「下只角」，別人臉上難免會露出一個同情又曖昧的微笑。

「衝出法拉盛」是生活在此的很多人一輩子奮鬥的目標，但走出去的終究是少數。

法拉盛就這樣，如同被紐約遺棄的一個小鎮，在這片狹窄、嘈雜的土地自生自滅。與之幻滅的還有那些無數「法漂者」們的抗爭，愛恨、報復以及撕裂、變異、墮落、毀滅的人生。

2017年11月25日晚間，來自東北的按摩女Cici因拒捕而跳樓身亡。

據報道，生前Cici因從事色情交易曾3次被捕，Cici曾嘗試做過合法工作，但因有前科被公司開除，在無法維生後，Cici繼續回到社會暗角討生活。直到第四次，警察再一次敲響大門，Cici決絕地從4樓一躍而下。

像Cici一樣靠從事色情交易維生的華人女性在法拉盛並不鮮見。也有些是被脅迫此處賣淫的受害者，據美國中文網本月的報道，法拉盛已成為華人人口販賣的中轉站。

此前，有一位移民讀者曾向我傾述，她在美國幾乎每個月都會看到華人在美國賣淫的新聞，她憂心忡忡地說，希望我能寫一篇文章警醒那些在美國走向墮落的華人女性，千萬要懂得自尊自愛。

但試想，又有哪個女人不想自尊自愛，甘願走向墮落呢？

不甘平凡、墮落的還有那些在法拉盛街頭沒日沒夜送外賣的外賣郎，那些沿街販賣一元一張盜版碟的小販以及所有逼仄在法拉盛廉價、破敗出租房的華人。

他們都是沒有任何資源，缺失語言文化優勢的一群人，他們因命運的不幸，赤手空拳來到這片狹窄的土地尋找逆轉命運軌跡的機遇。

但最終能夠「衝出法拉盛」，實現美國夢的只是少數。很多人在追尋美國夢的路上，像Cici一樣以不體面的方式客死他鄉。

2010年，來自東北的張政和移民中介經理髮生衝突，張政在捅死經理後，以魚死網破的方式一把火點燃中介辦公室，自己年輕的22歲生命也葬身其中。

同一年，上海移民黃真以「挖心取肺」殘忍手段將老鄉吳芊殺害，此前後者為黃真介紹工作未成，還導致其背上遣返令。

類似的悲劇還有很多。

縱然，這片土地被貧窮、暴力、犯罪充斥，但它並非是完全沒有希望的。畢竟這裡也曾走出過一位美國第一夫人（里根的妻子）。

而好多十幾年自己沒有身份在法拉盛做苦力的華人父母，其子女因爭氣而考上了常春藤，由此改變了整個家庭的命運。

在這裡，實現階層流通的通道是向所有人敞開的，只要你足夠努力或者聰明。其中，最成功的華人階級逆襲者當屬台灣移民孟廣瑞。他在2004年當選為紐約州歷史上第一位華人眾議員。

但弔詭的是，那些曾萬般嫌棄法拉盛，並拚命努力，成功「衝出法拉盛」的華人，在終於搬離這塊土地後，難免又會一心念想這個髒亂差的地方。

因為，法拉盛是為數不多的可以在異鄉寄託鄉愁的地方。

我有朋友告訴我，有時候她為了吃上一碗鴨血粉絲，多冷的天都願意花三個小時在路上，去法拉盛吃一餐。但吃飯的時候她又感到特心酸，米飯1美元，鴨血粉絲8美元，一街之隔的曼哈頓物價至少是這裡的3倍。

除了走出去的華裔，在此寄託鄉愁的還有中國留學生。在想家時，他們當中不少人也願意坐幾個小時的車來此吃一頓麻辣燙或者桂林米粉，這是很多嫌棄法拉盛食物不幹凈的白人所無法理解的。

法拉盛讓外人無法理解的，還有這裡滿大街的旺角海鮮、貢茶、新華書店，這分明就是一群背井離鄉的人假裝模仿著中國的生活。而這裡的生活環境如此惡劣，他們為何不幹脆回國體面地活著？

我曾也有過類似的疑問，在逛了很多華人論壇以及親身採訪那些漂在紐約的華裔後，我似乎找到了答案。4個月前，我特此寫下一篇文章22名福建人偷渡美國被捕，他們為什麼「拚死」也要去美國？

誰都不願忍受漂泊它鄉之苦。

留在美國打拚是夢，而貢茶，新華書店是那些回不去家的人的鄉愁，被夢想和鄉愁拉扯著的那群人靠著記憶編製出來了獨一無二的法拉盛。

這樣的法拉盛，讓人心酸，讓人想避之不及但又讓人著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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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coral，精英說首席內容官，一個致力於終生碼字的情緒寫手。精英說是全球精英、留學生的聚集地。每日發布海內外前沿資訊，這裡有留學新知、精英故事及美國街頭訪問，全方位為你展現真實的海外生活。歡迎留學生、家長、熱心讀者添加加說姐微信（JYS-01），進入精英說大家庭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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