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中的春節炮王。

幾年前的北京可不像現在這樣，全球變暖還不想現在這般嚴重，每年一二月份總能逮到機會打雪球。比雪球更好玩兒的是煙花。當時還沒有霧霾這一說，各種不正當的熊貓煙花銷售猖狂，每逢年三十樓下不是煙花就是車。煙花爆炸的地方碰巧是我們家住的樓層，聽著外面此起彼伏的轟鳴聲，連電視機里春晚的聲音都聽不見，全家唯一的選擇就是一起出去放炮。

每次回北京我都習慣性地往院子里結交新的朋友，今年認識了一個，明年往往就不見了蹤影，向姥姥姥爺一打聽才知道某某某搬家了，誰誰誰輟學了。總而言之，我十歲那年冬天遇上了個玩伴，什麼名字也沒打聽，當時都叫他鍋子。

節前大家一般都把炮竹省著，節後大家則恨不得把家裡能點燃的都扔出去。雪地里到處都是炮仗的殘骸，如同煙蒂一般屍橫遍地。事實上，院子里的遊戲也無異於戰爭，孩子互相之間笑著罵著傻逼，往身邊的一切人扔摔炮。孩子堆裡面，就屬鍋子最為生猛。表面上看內斂憨厚，每次玩起來最嗨的都是他。傳言他放過的炮仗比狗拉的屎還多，不知道是吹牛還是真的。

大年初二那天，早晨我買跑到小區裡面一家的自營煙花店買了2包炮竹兒，找回來的零錢數也沒數就走了。沒想到裡面那廝找給我的錢少了10元。1個小時過後再與那廝對峙的時候，轉眼翻臉不認人。當時的我委屈急了，跟鍋子密謀著，一定要報復下這黑心商家。

下午的煙花店生意冷清，我和鍋子趁機執行我們的計劃。鍋子假裝要債的敲門喊話逼他們出來，而我則隨時準備點燃放置在門口的炮竹。

「你丫大爺的！給我出來還錢！」

聽到店裡面有動靜後，我與鍋子點燃火藥隨即多到門後的走道那兒。聽著爆炸的聲響和一聲「卧槽」，我和鍋子樂開了花。

這犯罪的確是有癮頭，幹了一次就像干第二次。我和鍋子那個下午屢試不爽，重複了好幾遍同樣的步驟。鍋子作為訪客，身份從追債的，變到了查水表的，又變成失足兒童，而我上午買的炮仗等到太陽落山的時候，也基本上全用在了轟炸目標的任務上。有一次，我甚至直接將點燃的炮仗扔進窗戶裡頭，只差一秒化學反應就會在我手上發生釋放客觀的能量。刺激感充斥著我和鍋子的內心，那天鍋子跟我說，這比我們玩兒的遊戲刺激多了，以後我就打算干這行了。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鍋子說的這行究竟是指什麼，但是那天之後，怕是沒了機會。

第二天，我和鍋子密謀著繼續騷擾敵方的根據地，不料遇到了埋伏。煙花店的成年人早就調查到了我們的行蹤，想著我們今天還會過來搗亂。等到下午我們經過走道的時候，前後突然冒出兩人將我們堵住。

「說，手裡拿著什麼。」

「我手上那著什麼事兒啊關您什麼事兒啊。」

「小兔崽子，是不是你們昨天把我們家地板搞壞的？」

眼見著形勢不妙，我輕聲低語跟鍋子說快撤為妙。可這道路狹隘，前後各有追兵哪裡有逃出的餘地。我沒有料到的是，鍋子突然搶過我手上一盒子摔炮，對著前面那廝大喊，

「別過來！小心我跟你同歸於盡！！」

旁邊包括我三人硬是愣了一下子，不知道該幹什麼。對面那廝冷笑了一下，說你一小屁孩兒，懂這玩意有多大傷害，順勢走過來要沒收公民財產。而我心裡則怕的不行，心知鍋子瘋起來有多可怕。

沒等我勸他，鍋子就使勁把那一盒摔炮扔到了地上，接著順勢一倒，趴在了燃燒的炸藥上，朝著目瞪口呆的我，大笑起來。

後來，我被家裡人領回了家，為此挨了幾大板子，期間再也沒有被允許離開家門，更別提購買煙花。那家煙花店沒過多久也被證實販賣的商品有明顯問題，被勒令關閉。又過了幾年，那整棟樓都被拆遷爆破，成了旁邊307醫院大院兒的新樓。至於鍋子，我無法得知他後來的下落，按照家人的說法，這樣的孩子不能交朋友。等到第二年，再問起的時候依舊無人問津，逐漸這人也就從我記憶中淡淡抹去，臉也記不得是什麼樣子，只知道他那時候做的這些事情。

到了現在，北京一年冬天也不會下幾場雪，更別提春節期間打雪仗了。每天到了晚上，天氣反而相對宜人，老人孩子都跑到院子里溜閑，我卻賴在家裡床上懶得出來。

當時還未出生的表弟轉眼也到了二年級，正是熊孩子的年齡。聽舅媽說他成績班裡倒數，打架倒是第一。只是每次看著我就順的心服口服（這跟我教訓他的經歷有關），平常也經常往我這兒膩歪。前幾天，他打遊戲下象棋，打著打著突然冒出一句「敢打我，草泥馬的。」說的我媽臉色都綠了，我心裡可是樂壞了。每次姥爺說要向哥哥學習的時候，我都內心有些慚愧。

正巧，剛剛我在打遊戲的時候他有過來煩我，看著我選了蓋倫瘋狂混人機對戰，眼神崇拜的不要不要的，在一旁感嘆，

「哥哥好厲害啊！」

我沒理他，繼續語音提示隊友上來幫忙，沒過一會他就被我弄無聊了，要去院子撕名牌。

「哥哥你真是無聊。」

臨走前他嘟囔這嘴說到。

看著他的樣子，我突然想到了鍋子的樣子。

我猜他剛剛兩句話中，他說對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