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野餐》製片人王子劍：藝術電影要達到一定體量才能被持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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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任嫻穎

2013年下半年，「黑鰭」成立之初，王子劍在電腦上付完了第一筆房租，和當時一起創業的夥伴們一塊兒吃了頓飯。飯桌上，幾個人想像了一下三年之後公司應該是什麼樣子。

創立黑鰭時，王子劍剛剛大學畢業一年。最初，拍婚禮、拍廣告、做電影后期，王子劍接過各種各樣的活兒，來養活自己的藝術電影夢。「其實我們最早的計劃是先活過三年。」王子劍說。

2015年，王子劍和黑鰭迎來了一個機遇。

《路邊野餐》劇照

這一年，電影《路邊野餐》在台灣金馬獎和洛迦諾國際電影節上斬獲大獎，作為出品公司的黑鰭獲得了業界更多的認可，王子劍自己也在藝術電影這條道路上收穫了更多信心，黑鰭開始轉型成為一家專註藝術電影的製片公司。

過去三年多的時間裡，黑鰭交出了一份不錯的答卷，除了《路邊野餐》之外，黑鰭出品的《清水裡的刀子》2016年在釜山國際電影節等多個電影節上收穫頗豐，《輕鬆+愉快》在2017年聖丹斯電影節上獲得世界劇情片單元「評委會特別視野獎」，新項目《馬賽克少女》在2016年的金馬創投會議上獲得最高獎項「百萬首獎」……

《輕鬆+愉快》劇照

但在王子劍看來，這些都算不上是什麼「成績」，他有更深的危機感：「接下來的兩年非常重要，這兩年可能會決定我們能不能再活5年。」

非典型的「別人家小孩」

王子劍的創業故事，怎麼聽怎麼帶著一點兒「不務正業」的意思。

1988年出生於遼寧瀋陽的王子劍，從小一直學習畫畫，大學裡的專業是珠寶設計。他形容自己是一個「不太愛上學、不太能坐得住」的人，能讓他坐下來的事，一件是畫畫，另一件就是看電影。

王子劍曾經設想過將來從事插畫師一類的工作，大學時他又嘗試做了一段時間攝影師。「後來還是覺得電影比較有意思。」王子劍說。

王子劍

大四時，王子劍進入栗憲庭電影學校學習了一個月。這一段學習的經歷雖短，但對他的影響卻很深。他回想起當時上課的情景，老師主要都是來自一線的創作者或從業者，有時候上課的地點不在教室，而是找一家飯店，一邊喝酒一邊上課。過程中，如果有旁聽的老師觀點不一，兩人就會辯論起來。

在這個與傳統教育截然不同的環境里，王子劍受到的更多是觀念上的影響和衝擊，比如，「對一些既定常識永遠保持一種懷疑的態度」。也是在這裡，王子劍了解到了獨立電影這個領域。

想拍電影的念頭在王子劍心中縈繞。2012年大學畢業之後，王子劍在導演邱炯炯電影《痴》的劇組工作了幾個月。「做了一大堆事，副導演、副攝影、燈光……」王子劍說，「做公司的想法也跟這個片子有一些關係，覺得需要用一個比較系統的方式來統籌，幫助這些做藝術電影的導演們。」

電影《痴》海報

之後，王子劍把以前做攝影攢下的積蓄和家裡準備送他出國留學的錢，拿來創立了黑鰭。

黑鰭最初的團隊只有四個人，另外三人是王子劍之前在畫室和美術學校的同學。公司接到的第一單活兒是拍一個婚禮視頻，王子劍們想把這單活兒做得漂亮一些，決定在視頻中加入一部分手繪動畫，四個人一起動手，足足畫了一個禮拜。取片子那天，那對新人看著這支只花了5000塊的視頻，驚喜得傻了眼。

「其實那樣一個片子當時在市場上得值10萬塊錢。但我們覺得這是第一個客戶，有一種儀式感。這個公司我們是要做很久很久的，當時我們說，這是我們第0001號項目。」說到「第0001號項目」，王子劍眼裡嘴角的笑意暈染開來。

「我口味比較雜，但相對喜歡比較怪的東西」

雖然最開始一起創業的三位夥伴，此後都陸續離開了公司，但又不斷有新的夥伴加入進來。目前黑鰭的團隊，全職員工加上導演、聯合製片人等，總共二十幾人。

黑鰭聚集起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優秀青年人，還有更多懷揣同樣夢想的年輕人正在趕來的路上。如今三年多的時間過去，對比當初對公司未來的設想，王子劍說，現在的情況「跟想像的差不多，可能比想像的好一點」。

《清水裡的刀子》海報

王子劍口中說得風輕雲淡，但創業這一路走來，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到底踩了多少坑。其中包括被自己相熟的朋友欺騙，替對方背上大筆債務。

「每一天都想放棄」，在公司商業項目和電影項目並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這是王子劍個人狀態的真實寫照。

「我在行政事務層面的劣勢非常明顯，要從項目裡面抽離出來，再去管公司運營，真的挺費勁的。最分裂的時候，一面要處理公司運營的各種問題，一面要去談商業項目，下午回來還要討論劇本、改剪輯，晚上可能要陪領導吃飯。這種狀態持續挺久的。」這個曾經「坐不住」的年輕人，也在磨礪中慢慢變得沉穩持重。

現在黑鰭專註於藝術電影的製作業務，王子劍又換了一種忙碌的方式：「從2016年開始，就圍著項目轉來轉去，一天見一個導演，一周七天很快就沒了，中間還要插很多其他的事。」

《馬賽克少女》海報

在黑鰭陸續做出一些成果之後，找過來的電影項目越來越多，之前一些對黑鰭和它的項目不感興趣的投資人，也回過頭來拋出橄欖枝。但考慮到團隊的消化能力有限，王子劍更希望能把現有的項目做好。

黑鰭未來兩年有七部新片計劃，包括耿軍的《東北虎》、覃鈺柯的《微物之神》、王通的《天河日夜》、夏昊的《23》號、翟義祥的《馬賽克少女》、邱炯炯的《猢猻》、李紅旗的《不能自拔》，「全部拍完可能要到2019年上半年」。

選擇合作導演和挑選劇本的時候，王子劍比較偏愛先鋒的、新銳的，對電影語言有更多探索的，或在國內市場上不常見的類型。「我口味比較雜，但整體上會相對喜歡比較怪的東西。」王子劍說。

從最初想做導演拍電影，到現在成為一名製片人，角色定位的轉變，對王子劍來說不無偶然性。但對藝術電影領域的探索和執著，是從開始到現在一直不曾改變的。

「人多點兒更好，力量更大」

接下來的這兩年，在王子劍看來是非常關鍵的時間節點，無論是對黑鰭，還是對整個藝術電影產業。

「也許我們這批片子做完，整個藝術電影的環境就能比較成熟了。這不是野心不野心，它是個事實。藝術電影要達到一定的體量，它才能被持續關注。」王子劍說，「以前觀眾可能一年才在院線看到一部藝術電影，但如果之後的兩三年內不斷有這種片子出來，觀眾看到它的頻率慢慢高起來，就可能會帶來一個比較大的改變。」

在成立之初的三年時間裡，黑鰭出品藝術電影的節奏基本是每年一至兩部。王子劍希望未來黑鰭能保持這樣一個節奏：「每年會有兩到三部作品在開發，兩到三部要開機，另有兩到三部在進行電影節和上映計劃。」

《23號》海報

把計劃中的七部新片做完之後，王子劍還有另一層期許：「希望能在更高的一個層面和資本對話。」作為一家製片公司，黑鰭需要在導演和投資方之間做許多溝通工作，一方面，要過濾資方、選擇資方，滿足投資方的訴求，另一方面，也要使創作保持相對獨立的、作者性很強的方式。

除了電影製片業務，接下來黑鰭還會拓展導演經紀、國際發行等業務。「我們正在進行Pre-A輪融資，這輪融資結束之後，這幾個業務板塊會拆分開來，各自獨立運作，但又相互補充聯動。」王子劍說。

藝術電影市場正在逐漸煥發活力，專註這個領域的公司，除了黑鰭和成立七年的天畫畫天，也陸續有新的入場者，如哪吒兄弟影業、雨天影業等。在王子劍看來，這個市場還遠沒有到要廝殺競爭搶佔市場份額的階段。「人多點兒更好，力量更大。」王子劍說。

《猢猻》海報

隨著藝術電影這個門類在大眾視野里受到更多關注，時不時有聲音出來說，「文藝片的春天來了」。王子劍認為，在這個階段，有人願意為這個市場搖旗吶喊，是一件好事，因為現階段最重要的就是「要發出聲音，要有存在感」。

但王子劍並不盲目樂觀：「我們總會活在一種假象里。你的朋友圈有兩千個人，你發現所有人都在轉發這件事，就覺得全世界都在討論它，但你到外面看看，其實就只有這兩千人知道。我們還是要多看看外面，多聽聽外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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