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盧安達山村到曼哈頓中心,從日薪一美元到年薪十萬,這個盧安達小伙卻說他不快樂

原文首發於微信公眾號Leantravel

作者: @飛行少女阿若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城市,

都有外來的旅者。

他們背井離鄉,或短或長地

停留著、生活著、困惑著、夢想著、執著著

我們想通過「異鄉旅者」這個欄目

從第三者的角度記錄他們的故事

第一個,是一個在紐約打拚的盧安達小伙的故事

出身盧安達邊境山村

全額獎學金赴美讀書

哥倫比亞大學計算機專業畢業

曼哈頓創業公司年薪十萬美金

他不喜歡紐約

但是他需要生存

「我一點都不喜歡紐約,」 馬瑟林果斷地告訴我。

馬瑟林今年27歲,是我的本科以及研究生校友,來自盧安達北部城市Byumba旁邊的一個小村落。

他的家鄉是一片幽靜的小山村,地處盧安達北部與烏干達交界處。馬瑟林在這裡度過了純真的童年時光。馬瑟林有七個兄弟姐妹,全家九口,弟弟妹妹都還小。

馬瑟林就讀於當地一所私立高中,他在盧安達國家畢業考試(相當於我們的高考)中取得了優異的成績,獲得政府獎學金赴美留學。此項國家獎學金的名額,全國每年只有52個。

我和馬瑟林的本科學校是一所文理學院,位於美國南部田納西州東部的深山老林中。那裡荒無人煙、與世隔絕,但是自然風光尤其優美,宛如一片世外桃源。

習慣了大城市的我對這片深山老林有著複雜的情感,又愛又恨,喜愛它的幽靜,卻又痛恨它的閉塞。而馬瑟林在這裡認識了許多要好的朋友,度過了一段非常快樂的時光。

馬瑟林(後排右二)與本科同學▲

馬瑟林說,比起車水馬龍、人潮擁擠的曼哈頓,他其實更喜歡方圓五公里沒有任何餐廳、酒吧、商鋪的田納西小鎮。馬瑟林是個喜歡戶外運動、簡單生活的鄉村男孩。他周末時經常喜歡跟同學在山林中徒步、湖泊中劃獨木舟,每逢假期都跟著學校參加援助旅行項目。學校提供交通工具以及簡易的住宿場地,學生負責自己的伙食和額外花銷,白天幫助教堂發放食物給流浪漢、或者幫助遭受颶風的受災區重建房子。幹完活兒,大家便可以在城市中遊覽、自由活動。本科期間,馬瑟林跟著學校去過了芝加哥、紐約、佛羅里達、新奧爾良等城市。

馬瑟林在佛羅里達海岸旁▲

馬瑟林的家鄉,盧安達共和國,位於非洲中東部,與烏干達、坦尚尼亞、剛果共和國接壤。盧安達的官方語言包括盧安達語、法語、英語,馬瑟林說其實他的英文並不是特別好,托福考了兩次才達標,因為他在學校都使用法語。

人們對盧安達的印象,大多停留在1994年的那場震驚世界的災難。在4月至7月的100天中,胡圖族人對圖西族人進行了種族滅絕性的屠殺,約有50-100萬喪生,佔全國人口的20%。

災難過後,盧安達的經濟遭遇重創。過去的二十年間,國家一直致力於經濟復甦。2001年至2014年間,盧安達的GDP每年增長高達8%,在中非各國中名列前茅。不過儘管經濟迅猛增長,國家仍有60%以上的人口屬於極端貧困(世界銀行將「極端貧困線」定義為每日收入少於1.25美元,約8.5元)。

我跟馬瑟林小心翼翼地聊起1994年的盧安達大屠殺。馬瑟林的父親是胡圖族,母親是圖西族,大屠殺後,政府取消了種族註冊系統。馬瑟林以及弟弟妹妹這一代不再像他們的父母一樣,將種族信息寫入身份證明。這是政府為了淡化種族衝突而施行的新政,新一代的盧安達人不再有種族的概念,從出生開始他們的身份證上不再表明、父母也不會告訴他們,於是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胡圖還是圖西族人。

「西方世界覺得大屠殺是因為種族衝突,其實當年大屠殺的爆發(胡圖總統的死)只是一個導火索,並不是問題根源」 馬瑟林嚴肅地說,「真正的原因在於階級差異、貧富差距。」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前,占人口總數15%的圖西人佔據了統治地位,近90%的國家官員都是圖西人。於是胡圖族的廣大農民開始反抗圖西貴族統治,多年矛盾激化,最終釀成了一場血腥的屠殺悲劇。

很多人將盧安達大屠殺看作是聯合國維和部隊和美國人權至上主義赤裸裸的打臉和反例,當年屠殺發生時,美國當局認為那只是非洲內部衝突,以不干涉內政為由,拒絕承認此次事件為「屠殺(genocide),」 沒有及時出兵制止暴力衝突,間接導致了接下來種族滅絕的悲劇。事實上,美國剛剛經歷了在索馬利亞維和部隊中的美國士兵傷亡事件,為了安撫國內納稅人的氣憤和慟怒,不願再承擔更多人力和財力的損失。

有人說,那時只要美國或聯合國出兵5000人,便可免除一場100萬人慘遭屠殺的悲劇。

如今的盧安達逐漸走出了災難的陰影,國家經濟主要依靠農業、咖啡、茶葉的出口。近年來,盧安達的旅遊業增長迅速,已成為外匯收入的主要來源。如今世界上只有盧安達、剛果金、烏干達叢林能夠有機會看到野生山地大猩猩,儘管此項旅遊項目價格不菲(600-800美金),仍然吸引了諸多國外遊客。

「你以後的計劃是什麼?」 我問馬瑟林。

「理論上我拿了國家獎學金應該回國為政府工作五年,但是這個規定並不嚴格,誰知道呢,說不定我以後會回去的,」 馬瑟林笑著說。

馬瑟林參加了學校的3+2項目,三年在文理學院修讀基礎理工科,兩年在哥倫比亞大學本科工程學院主攻計算機專業,畢業後獲得兩校學士學位。他說之所以選擇計算機專業,無非是因為實用性強、好就業,自己倒談不上有多熱愛。

他獲得的政府獎學金涵蓋了整個項目五年所有的學費以及食宿費。哥大畢業後,馬瑟林拿到了紐約一家創業公司的軟體開發師職位offer,目前在曼哈頓東村的辦公室上班。

美國程序員的平均起薪約為十萬美金年薪,稅後拿到手約六萬。馬瑟林住在布魯克林區,與幾個室友一同合租公寓,月租為1200美金。他每天上班需要坐地鐵四十分鐘到達曼哈頓,地鐵無限次月卡價格為120刀每月。馬瑟林的收入除了支付紐約高昂的生活費用外,其餘大部分寄給家裡幫助他的父母和七個兄弟姐妹。

馬瑟林告訴我,他不常出門社交,周末一般都在家裡接一些代碼的活兒干。

「你在紐約的朋友多嗎?」 我問他。

「有一個吧,哈哈」 馬瑟林說。

「你為什麼說你不喜歡紐約呢?」 我問馬瑟林。

「這城市對我來說太大了,人與人之間很冷漠,建立不了什麼聯繫,」 馬瑟林邊比劃邊說,「我懷念田納西那種街坊四鄰都熟識,走在路上與陌生人都會主動友好地微笑打招呼的感覺,大家會關心你最近在忙什麼,你生活中的點滴。那種親密令我感覺人與人之間是緊密相連的,我在紐約完全體會不到這點,這裡沒有人會在乎你是誰,你在做什麼,人和人的生活軌跡彷彿沒有交集。」

「我有空的時候周日會去教堂,教友們都很友好,那裡還算能令我找到人與人之間的聯繫,」 馬瑟林解釋道,「不過我不太信上帝那一套,我有信仰,書面上我是天主教,只不過我覺得主和信仰是兩碼事。」

值得一提的是,馬瑟林是個中國迷,痴迷中國的武術功夫,專門找了個武館進行系統地學習。此外,他還是哥大漢學社的積極分子。

馬瑟林表演武術▲

參加哥大中國社團招新活動▲

馬瑟林本科時加入了學校的兄弟會,經常參加兄弟會舉辦的派對,跟朋友們打成一片,很是快活。而到了哥大,他說大家都忙著進行職業培訓、找工作,很少有機會能利用業餘時間聚在一起。

「紐約的物價太高了,隨便吃頓飯要十幾刀,一杯雞尾酒居然賣到十四塊,我是不會長期在這裡待下去的,」 馬瑟林說,「過幾年我想搬到中南部去,我看亞特蘭大很不錯。」

馬瑟林目前持有美國工作簽證,已經開始了綠卡的排期,工作綠卡從申請到拿到手大約需要5-6年的時間。他說盧安達私人企業商業機會很少,如果回去只能在政府機關工作,薪水微薄。馬瑟林來美國七年,只在兩年前回過一次家。

「你是第一個在紐約聯繫我的校友,祝你一切順利!」 臨別時馬瑟林與我擁抱道別。

紐約作為世界金融中心,擁有成千上萬如馬瑟林一般來自世界各地的精英人才,他們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為了寶貴的工作機會來到紐約,唯一的生活便是日復一日地習慣性加班。他們埋怨枯燥的工作生活,痛恨這個冷漠的都市,他們不快樂。然而他們不得不為了高薪職位而擠在早晚高峰骯髒惡臭的地鐵,繼續留在紐約生存著。幸福指數似乎並不是衡量是否留在這個城市的標準。

我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意識到,無論紐約對他們來說是天堂亦或地獄,作為紐約客居住在這座城市幾年過後,紐約會悄無聲息地在每個紐約客身上默默落下烙印,他們便再也回不了頭了。習慣了大都市的車水馬龍,我不知道五年後的馬瑟林身在何方,不過他大概再也不會回到盧安達的小山村生活了。

祝願所有在紐約生活以及生存的人,能夠在離開紐約時,不忘初心、一切安好。

作者:阿若

文字原創,圖片部分來自嘉賓,部分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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