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們在這頭,他在那頭 | 詩人余光中去世

據台灣媒體報道,詩人余光中於今天在台灣逝世,享年89歲。

很多人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那首他寫於上世紀的《鄉愁》。

小時候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

母親在那頭

長大後

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我在這頭

新娘在那頭

後來啊

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

母親在裡頭

而現在

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我在這頭

大陸在那頭

創作《鄉愁》時,余光中才21歲,那時,他讀過一些中國的古典名著,小說以及地方戲曲,自己身上對中國文化的認識已然非常深入。他曾說自己不會輕易拋棄自己對中國文化的認同。

文學評論家夏志清曾說,余光中所嚮往的是唐詩里那種洋溢著「菊香與蘭香」的中國。

點擊查看 余光中接受楊瀾採訪視頻

1928年10月21日,余光中出生於南京。

余光中(左)童年時與哥哥餘光亞合影

在余光中十歲的時候,隨著抗戰的開始,母親帶著幼小的他流亡於江蘇等地,然後到重慶。在這裡他和母親度過了相依為命的中學時光。

他曾經在《今生今生》中這樣懷念自己的母親:「我的一生,最忘情的哭聲有兩次:一次,在我生命的開始;一次,在你生命的告終。第一次,我不會記得,是聽你說的;第二次,你不會曉得,我說也沒用。但兩次哭聲的中間啊,有無窮無盡的笑聲,一遍一遍又一遍,回蕩了整整三十年。你都曉得,我都記得。」

1951年余光中和父母在一起

在余光中考大學時,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外文系,因為他覺得這是自己走出去看世界的唯一路徑。同時考取金陵大學與北京大學外文系的余光中,因為母親的挽留,選擇留在南京。

余光中原以為可以就此駐足故鄉,卻沒料到迎來的是人生第二次逃亡。因為戰爭的緣故,余光中輾轉南下,在1950年定居台灣,進入國立台灣大學外文系三年級。

21歲時,余光中在台灣寫下《鄉愁》。在此後的一生中,詩作碩果累累,現已出版包括《白玉苦瓜》在內的詩集21本;包括《記憶像鐵軌一樣長》在內的散文集11本;包括《分水嶺上:余光中評論文集》在內的評論集5本;他翻譯的《梵谷傳》則是最經典、最為人所知的版本。

余光中和妻子

余光中在27歲時與表妹范我存結婚,後育有4個女兒。

她給自己的女兒起名叫「珊珊、幼珊、佩珊、季珊」。只要一有空就會和妻子一起與女兒玩耍。給她們記日記,記錄下她們生活中的點點滴滴。他還寫了一首詩給女兒。

《小木屐》

一雙小木屐

拖著不成調的節奏

向我張開的雙臂

孤注一擲地

投奔而來

紀錄片《他們在島嶼寫作:余光中》2013年

余光中的詩

《自三十七度出發》

自三十七度出發,地心的吸力重了。

我如登陸於木星,驟增為二百七十四磅,

看十一個月在太空旋轉。

站在白堊紀的活火山上,獨自和恐龍群搏鬥。

地球痙攣著,若行星之將出軌,

七色火在四周吐毒蟒的舌頭。

群鬼嘩變著,衝出地獄的大鐵門,

而且鼓噪著,追逐於我的背後;

夢魘騎我,向大峽谷的懸崖狂奔。

只有靈魂亮著,屹立於回憶的海嘯。

心的熱帶,攝氏四十度,白血球和紅血球

在血巷中賽馬。

最後,一切都歸於沉寂。

宇宙於一只停了的表,我醒來,在白色的南極。

護士立在我身旁,一頭胖胖的雌企鵝。

伸右鰭摸一摸扁平的軀體,

血冷了,我發現自己是一尾魚。

余光中的書房(來自紀錄片《他們在島嶼寫作》截圖)

《單人床》

月是盲人的一隻眼睛

怒瞰著夜,透過蓬鬆的雲

狺狺的風追過去

這黑穹!比絕望更遠,比夢更高

要凍成愛斯基摩的冰屋

中國比太陽更陌生,更陌生,今夜

情人皆死,朋友皆絕交

沒有誰記得誰的地址

寂寞是一張單人床

向夜的四垠無限地延伸

我睡在月之下,草之上,枕著空無,枕著

一種渺渺茫茫的悲辛,而風

依然在吹著,吹黑暗成冰

吹胃中的激昂成灰燼,於是

有畸形的鴉,一隻醜於一隻

自我的眼中,口中,幢幢然飛起

(來自紀錄片《他們在島嶼寫作》截圖)

《等你,在雨中》(節選)

等你,在雨中,在造虹的雨中

蟬聲沉落,蛙聲升起

一池的紅蓮如紅焰,在雨中

你來不來都一樣,竟感覺

每朵蓮都像你

尤其隔著黃昏,隔著這樣的細雨

永恆,剎那,剎那,永恆

等你,在時間之外

在時間之內,等你,在剎那,在永恆

《永遠,我等》

如果早晨聽見你傾吐,最美的

那動詞,如果當晚就死去

我又何懼?當我愛時

必愛得凄楚,若不能愛得華麗

你的美無端地將我劈傷,今夏

只要伸臂,便有奇蹟降落

在攤開的手掌,便有你的降落

在我的掌心,蓮的掌心

例如夏末的黃昏,面對滿池清芬

面對靜靜自燃的靈魂

究竟哪一朵,哪一朵會答應我

如果呼你的小名?

余光中夫婦二人(來自紀錄片《他們在島嶼寫作》截圖)

《下次的約會》

握你的手而死是幸運的

聽你說,你仍愛我,聽你說

鳳凰死後還有鳳凰

春天死後還有春天,但至少

有一個五月曾屬於我們

1966年,不到四十歲的余光中寫下《當我死時》。

詩中,他仍無時不刻記掛著家鄉:

當我死時,葬我,在長江與黃河之間

枕我的頭顱,白髮蓋著黑土

在中國,最美最母親的國度

我便坦然睡去,睡整張大陸

聽兩側,安魂曲起自長江,黃河

兩管永生的音樂,滔滔,朝東

這是最縱容最寬闊的床

讓一顆心滿足地睡去,滿足地想……

願他的靈魂早日歸還故里,完成他的畢生夙願。

(來自紀錄片《他們在島嶼寫作》截圖)

本文部分圖片來自紀錄片《他們在島嶼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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