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的色彩與喧囂 | 印度 · 目的地
作者:Lavigne
「它比歷史還年邁,比傳統還久遠,比傳說還古老,甚至比所有這些加起來還要古老兩倍。」
——馬克.吐溫

恆河邊的古城瓦拉納西是印度大多數宗教認同的聖城。據說6000年前,瓦拉納西古城由婆羅門教和印度教的主神濕婆所建,不僅如此,它還擁有一個印度人深信不疑的傳說:古代恆河洶湧湍急,經常泛濫成災,危害百姓良田,國王請求天上眾神前來治水。濕婆神毅然來了,站立在喜馬拉雅山腳下,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恆河,讓它從自己頭髮上緩緩流下,恆河從此被馴服了,也誕生了方圓幾百公里的肥沃平原。

自古人類的先知都是傍水而思的,河流的性格決定了時代和民族的性格——
蘇格拉底在愛琴海邊思考人與物的關係;
孔子在黃河邊思索人與人的關係;
屈原在長江邊求問君與臣的關係;
釋迦牟尼在恆河邊定下了人與神的旋律。

佛的微微一笑,指定了這裡作為世界佛教中心。幾千年來這裡一直被稱為「印度之光」。在最昌盛的2000多年前,這裡曾日日講經三百餘回,化度弟子數千人,以此為中心的佛教思想傳遍全球,佛教徒多達5億人。公元前7世紀,玄奘到達這裡時驚嘆「天祠百餘所,外道萬餘人」。而那時候的美英等西方國家還是一片荒蠻。


恆河印象之紗麗沐浴
住在恆河邊藍白相間的古宅「SITA Guest House」,要了間正對恆河的房間。晚上除了碩大的蜘蛛蝙蝠在不斷撞擊之外,沒有街燈也沒有月光,玻璃窗外什麼也看不見。窗下就是恆河了嗎?我將耳朵貼在窗上希望感受到恆河起伏的胸腔,像小時候伏在母親身上,那馨香的氣息就是記憶中關於母愛包容的味道。

現在的我,連同這老宅,伏在恆河、伏在人類的母性記憶上,黑暗中的恆河卧在那裡像船艙玻璃上搖晃的海,然而有海洋無盡的呼吸悲愴。幾千年來,極端的宗教狂熱者和瑣碎的世俗生活混雜並存,彷彿三千世界的色彩與喧囂都被包容沉澱在這裡。然而從恆河的古老中走過,又有怎樣奇異的景象無法被理解呢?
早上從一片金色霞光中醒來,也許由於河對岸一片荒地,沒有任何遮攔,成就了恆河日出宏大壯麗的奇觀:一輪火球從河面噴薄而出,蒸騰著水汽慢慢散去,萬丈的金光如佛旨普照全城。這時右岸所有的一切都被度上了金光,泊在岸邊載滿祭祀物品的木船、沿岸排開的64個Ghat(石階碼頭)、恢宏殘破的古建築、還有飛檐走壁的金毛猴子,一不小心它們就會隨時翻窗入屋「行竊」了……








正在沐浴洗漱的女子身邊放著祈禱用的水罐,用潔凈的罐子裝起恆河水,高舉過頭頂,再傾倒出來,是幾乎所有信徒祈禱的重要組成部分。

恆河印象之小巷商市
離開清晨的恆河,瓦拉納西城內的大街小巷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錯綜交集的小街巷,以傳統的手工業為主導,艷麗的布匹在地上凌亂堆放著。石料做成的熨衣板橫在店門口,這是專門熨燙成衣的店,他們用那種很古老的熨斗,鐵打的,下面還燒著火。燒熱了的熨斗冒出「滋滋」白煙,稍稍涼會兒就可以熨衣了。小夥子的動作麻利,熨好了就將衣服丟在地上,這樣不是又皺了嗎?真不明白。老奶奶戴著老花眼鏡,邊熨邊和身邊的孩子叨叨著,剛熨好的衣服溫熱平整,孩子們將臉貼上去。

繪圖 | 蔡意
燙衣用得熨斗款式非常古老,總讓人揣測不知是從哪個故事的年代裡流傳下來的。鑄鐵的熨斗,底下生著炭火。不需要熨燙的衣服就被展開平鋪在案邊的台階或者平地上,形成一派色彩斑斕的景象。


繪圖 | 蔡意
大桶里裝的陶杯是完全的一次性用具。用過一次後就就地砸碎。煮奶茶的水裝在這些白色的塑料桶里,但是因為不知道水的來源,要嘗試這樣的街邊奶茶還是需要足夠的勇氣。



恆河印象之服飾傳奇
幾乎所有來瓦拉納西的人都會立即換上一身行頭,這是西方遊客帶來的一種變異服飾,或許認為是帶有想像力和創造性的波希米亞風格服飾更為恰當。印度服飾中女子的「紗麗」與男子的「拖蒂」都過於繁複,並不符合西方人的習慣,那些長期滯留在印度或是迷戀印度文化的遊學客們就巧妙得將傳統印度服飾改良,使之成為一種由印度發源、風靡全世界的另類時尚。在瓦拉納西的街巷,我就尋到了幾種最受外來遊客歡迎的著裝:

-變異的拖蒂-
「拖蒂」(Dhoti)是一種免襠的圍裙風格男士褲,在印度南部及許多大城市中都非常流行。拖蒂展開來其實是一塊很長很大的布匹,解下來還可以作為床單、薄被等使用,當穿在身上時將其中一端從兩腿之間橫穿過來,如燈籠一般松垮得裹住下半身,這樣透風且柔軟的褲子適合印度常年炎熱的天氣。

左圖為傳統的拖蒂,右圖為一名西方女遊客裹著變異後的托蒂
由拖蒂風格演化成西方遊客都熱衷的「長襠褲」,在香港廣東一帶還曾紅極一時,形象的稱作「瀨尿褲」。這種怪異服飾最典型的特徵就是無襠或長襠,燈籠褲腿,中間耷拉著一個巨大布袋,走起路來像焉了的駝峰水囊,晃悠。


-變異的紗麗-
紗麗是印度從古保留至今最典型的女性服飾,它飄逸華美,完美的勾勒出女性朦朧的身材曲線,正宗的紗麗是一整塊布,寬約1.5米,長約6米,有些甚至達到9米。據說最初發明此服的是一位古印度織工,初衷是免去針線縫綴,又能完美體現古印度絲綢紋飾的華美完整。穿著時先穿一件緊身短胸衣,下著寬鬆長裙,n 外面才加紗麗。


-布料與佩飾-
瓦拉納西是印度北方邦的絲綢中心。恆河邊縱橫交錯的小巷與環繞在濕婆金廟參拜路上的小店都是印度出名的絲綢市場,女兒結婚的時候,許多娘家都專程趕來這裡置辦結婚禮服與嫁妝,這條街上也有許多定做婚服紗麗的店鋪。

絲綢作為紗麗的重要來源,是印度貧困婦女從事的主要產業,因為養蠶不需要很多土地,對於沒有大量土地的貧苦農民來說,這是增加收入的一項好工作。養蠶方法的不同也造成了地區絲綢的差異,曼尼普爾邦的農民主要在室內養殖家蠶,切蒂斯格爾邦的農民則是在樹上養殖野蠶。家蠶的絲綢十分柔軟,而野蠶的絲綢則韌性十足。


當那些西方遊客穿著艷麗的「拖蒂」,扎著頭巾,挎上喇嘛包,叼著一支煙,全身飾品叮叮噹噹,神情悠閑的淹沒在瓦拉納西多元文化交融的古街巷時,他們不需言語,服飾就是隨身攜帶的無聲辭典,已經傳達了他們對印度文化的吸納與熱愛,對高壓生活的完全逃遁。

恆河印象之僧侶也瘋狂
除了對我們這些外來者展示色彩斑斕的世俗生活外,瓦拉納西也不忘時刻提醒我們它作為宗教聖城的地位。每天早晨睜眼的第一感覺就是我到了唐僧西天取經的「天國聖地」,n n飛檐走壁的神猴「哈努曼」(據說是孫悟空的原型),總是第一個到我窗前來「問候」的。印度是個造神的國度,在恆河邊的宗教聖城瓦拉納西更是萬物皆神,這裡的神和恆河的沙子一樣多,據說有33億個。

「住瓦拉納西、拜濕婆神、飲恆河水、結交聖人」一直是印度人的四大願望。我已做到了前三者,不可或缺的當然是結交聖人——在瓦拉納西四處遊盪的苦行僧。那些在我們看來千奇百怪,無法理解的古怪服飾和打扮,實則表現著這些僧侶的信仰。如若追根溯源,苦行僧這一特殊的僧侶群體乃是起源於印度的婆羅門教。婆羅門教的古典史詩《摩訶婆羅多》中講到「凡是戰敗者都要受苦,只有吃盡苦頭才能反轉過來戰勝自己的敵人,最終成為勝利者,甚至成為神」。因此印度教人認為苦行是修鍊的必經途徑,苦行能使自己心靈得到凈化,去除一切世俗慾望。

苦行主義根源於對世界、對人生深沉的悲觀心理,印度由古文明走向今天的全球化,就像大多數的文明古國一樣,無法迴避急劇發展帶來的價值觀衝突甚至斷裂,而他們面對衝突的方式不表現為激烈對抗或是極端同化,更多則是多元並存,一切看似對立不相融和的東西在這裡卻奇妙的癒合統一了!這或許是吸引西方年輕人前來逃遁的原因之一。在這裡,他們可以重新反觀自己生活的文明社會。

印度根深蒂固的種姓制度也是苦行存在的重要原因,人無法選擇和逾越自己的種姓階層,苦行是低種姓的賤民們能夠消除卑微身份的途徑之一,也是其苦難生活在婆羅門階層受到尊重的唯一辦法。在《梨俱吠陀》中,苦行(tapas)的意思是「溫暖」或說是「熱力」或「熱量」, 通常被理解成通過過量的肢體運動及自我折磨而得到神秘的「熱」,古印度人認為世界正是由於這種熱力而得以誕生。在釋迦牟尼在印度創建佛教的時代, 苦行修鍊之風已經盛行於恆河中下遊了。


苦行的初衷是為了獲得神力,而不少苦行僧為此已經走火入魔。在瓦拉納西及其他印度教盛行的古城,經常會見到苦行僧展示一些殘忍異常的苦行方式,如卧牛糞、長時間凝視太陽、單手常舉、單腳終生不落地等,其中尤以在生殖器上懸掛鐵鎖等重物為多,或是用生殖器吊鐵桶、拉車等誇張的行為,展示他們在禁慾修鍊中取得的成績,這類瘋狂的苦行僧有個專門的稱呼叫做「SADU」(薩都)。
雖然有圖 不便展示
敬請見諒 多多理解
SADU是特殊的一群苦行者,他們極端的修鍊方式在遊客眼中已經成為一種特殊「表演」,事實上,越來越多的苦行僧早已將此作為謀生之道,在大街小巷公開展示修行贏得遊客們一陣陣的驚嘆,然後他們會露出非常老練的微笑,伸手找你要錢。


如果說印度苦行僧的服飾打扮已經讓你嘆為觀止,那麼當你深入他們的行為更會讓你瞠目結舌。在印度存在很多性愛苦行僧,有些甚至專將性事作為修行的一個途徑。如果要追溯教義,對此種行為有神秘複雜的解釋,然而正如馬克思所言:「印度教既是縱慾享樂的宗教,又是自我折磨的禁欲主義宗教;既是和尚的宗教,又是舞女的宗教。」




我就曾遇見幾個從法國、波蘭來的西方苦行僧,其中有一個是作家,寫過什麼書我忘了,有著深邃的藍眼睛和挑逗的語言神情。這些流浪印度、行為怪異的西方年輕人,行走在東西方的文化邊緣,我不知道他們何時能抹去眼角輕蔑笑意中那一絲深切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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