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底為什麼要穿越

感覺像是一種從骨髓裡面傳達出來的頻率,由內至外引發身體陣痛,而且電波般的一陣緊似一陣,疼痛的呻吟聲已經讓尼爾自己都無法忍受。凸起的肚皮下面明顯有東西在遊動,而肚子裡面的胎兒也明顯在掙扎,尼爾大口喘著粗氣,在陣痛的間歇期發出哀嚎,嘴中的辭彙已經很難分辨出哪一些是英文哪一些是西班牙語。滿頭大汗的護士似乎已經無計可施,完全進入到和孕婦共同深呼吸的節奏中,在一呼一吸的過程當中,吶喊和謾罵交織在一起,並不時提醒著尼爾要使出全身的力量進行排便式活動,目的是幫助嬰兒從狹窄的陰道里通過而順利降生。

間歇性休克中,尼爾恍惚變成新生嬰兒,沒有眼睛卻能感受到光線的溫暖,在濕潤的環境中,暖紅色陽光從頭頂的天靈蓋漫射下來,穿透一切,直射心間。這些光有些神奇之處,光子並沒有明顯的方向感,雖然從天靈蓋進入但同時這些光子也在不停地四散運動,並且有一定的黏稠感,所有的運動都像是一種高速攝像機下的超慢動作,這是一種奇怪的感受,隨著光子進入心田,它居然能帶動胎兒懸浮在空曠的紅色宇宙之中,沒有羈絆的虛無存在四處空空蕩蕩。在旋轉與翩翩起舞之中,遠處一個黑色斑點引起了尼爾的注意。漆黑斑點的邊沿有氣霧圍繞著,逐漸開始慢慢變大,她開始感覺到這個黑色斑點像是在快速旋轉,這種感覺和她身處的紅色海洋完全不在同一個頻率之上。而在逐漸加快的旋轉過程中,她也開始感覺到這個黑色氣旋對於她的紅色世界的影響,她開始隨之加快旋轉,而伴隨著旋轉由天靈蓋進入到心田的光線也開始在她的腳下流失殆盡。突然,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將她強力拉進一個狹窄通道,裡面漆黑一片,她的肢體也隨之開始變形,所有的物質開始混合在一起加速旋轉,剛才一切的美好都化為烏有,尼爾開始產生諸多現實感受,而此刻她再一次感受到前方的一個亮白色光點。加速旋轉的她艱難前行,一些現實的感受襲擾著她,但此刻她並不明白如何來描繪這些感受,乾澀、疼痛、摺疊、扭捏等等,她不清楚。

在一聲巨響之後,她看到嬰兒從她陰道中滑脫出來,隨之出來的是各種物質,也許有紅色的宇宙塵埃,高速旋轉中所形成的各色新物質也一併出來,那些白色物質也許是穿過天靈蓋的光線變換而來。總之嬰孩裹挾著眾多的宇宙物質降落地球,只是這個過程也許是一次真真正正的時空穿越。在漸漸緩和的陣痛呻吟中,新生兒的第一聲啼哭顯得格外響亮,這是一種古老的語境,雖然內容不得而知,但大意我們都明白,「你好嗎」?尼爾很快就知道她完全不能理解這種古老的語境,為了溝通,她們相互需要進入一種全新的語境之中,共同學習。她常常呆坐在孩子身邊,無奈與惆悵讓她一度陷入精神崩潰之中。人類有諸多進化不完備的地方,其中關於靈魂與思想的遺傳完全是零,無論新生兒來自何方,任何星系的時空穿越都不能將前世的靈魂與思想攜帶而來。尼爾在想,也許我們宇宙有太多的物種星系與語言,而空間的穿越又沒有太多的規律可循,與其攜帶前生的智慧不如是白紙一張,由此更加便於融入到新的時空之中。她緊盯著嬰兒的瞳孔,裡面呈現出無限的宇宙時空,有光線穿越所以呈現出無法描述的色彩感受。聽著他們發出的古老聲音,她再次陷入沉思。

多年之後,身邊的人在慢慢消失,熟悉的人越來越少,以前富有彈性的曲線開始喪失活力與生機,皮膚也開始變的暗淡無光,古稀之年,當她從對面巨大的鏡子中看到自己老態的軀體,她開始思考一生的意義。雖然她知道她將離開這具多年使用過的軀體,她的原始靈魂將再次被激活,而且她也完全明白,她永遠不知道下次時空穿越的目的地,但當要面對離開之時,她不禁還是難免產生疑問,這次地球的穿越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我們為什麼生活了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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