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落幕
然後尖刻且堅定的法國社會主義者雅克.德洛爾帶著一份內容充實的經濟及貨幣聯盟計劃再次回歸到了這個故事的主線當中。他的計劃最終將導致歐元的問世。為了走到這一步,所有歐盟成員國首先都要將自己本國的貨幣納入歐洲匯率機制從而使其聯繫得越發緊密——這正是勞森的意願,也正是撒切爾所不想見到的。於是乎豪爾與勞森走到了一起。他們告訴撒切爾她必須立刻宣布英國將會很快加入歐洲匯率機制,哪怕暫時先不談論單一貨幣的問題。她先是糾結了一會兒,然後就發動了反擊。在一次馬德里峰會的前夕——英國將不得不在這次峰會上表明立場——豪爾與勞森一起私下造訪了撒切爾,和她大吵一通並威脅說假如她不讓步兩人就一起辭職。她一臉兇相地後退了一步,於是這場危機總算是過去了。但是她只不過是在戰術撤退而已。1989年7月,峰會結束4周之後,撒切爾還手了。她發動了一場大規模內閣重組,時人將其比作1962年的麥克米倫「長刀之夜」。豪爾遭到貶黜成了下院領袖。她勉強允許豪爾保留代理首相這個維護顏面的頭銜,但是在她的新聞官伯納德.英厄姆立即告訴記者這個頭銜不過是個擺設之後這一讓步也化為了浮雲。接替豪爾的是當時還相對不為人知的前任秘書長約翰.梅傑。勞森這次之所以躲過一劫只是因為經濟情況正在惡化,當時就搞掉他過於危險。
於是劇情就這樣推進了下去。下院就如同充斥著硫磺與腎上腺素那樣一點就著。勞森四面受敵,工黨的影子財長約翰.史密斯尤其讓他不好過。當撒切爾的顧問沃特斯就他的歐洲匯率機制再次發表抨擊後,他終於忍無可忍地於10月26日辭職,並且告訴首相大人今後應該善待自己手下的的大臣。撒切爾假裝沒聽懂。接替勞森的人依然是梅傑,對於他來說這個秋天可謂妙趣橫生。與此同時世界也正在轉變。上述事件發生幾天之後,東德向西德開放了邊境,歡欣鼓舞的柏林人立即將柏林牆拆成了一堆瓦礫。然後捷克斯洛伐克的共產黨政下台,再接著羅馬尼亞的獨裁者齊奧塞斯庫也淪為階下囚。幾周之後的1990年2月,一度曾被撒切爾貶斥為恐怖分子的納爾遜.曼德拉在全世界的歡呼聲中重獲自由。在這各色戲碼輪番上演之際,下院里卻發生了看似逆歷史潮流而動的一幕。一位安東尼.梅爾爵士(1)站出來挑戰撒切爾的保守黨黨首之位。這位默默無聞、年事已高的親歐洲后座議員被嘲笑者們稱作「尾行之驢」。這就好比羅尼.柯博特(2)在拳台上挑戰邁克爾.泰森一樣。但是令撒切爾大感不祥的是,投票結果表明居然有60位托利黨議員投票支持尾行驢或者棄權。與此同時,赫塞爾廷這頭更加危險的凶獸正隱藏在威斯敏斯特走廊的陰影中,匍匐身形往來於各個保守黨團體之間。四年前自我放逐脫離撒切爾內閣之後,現在他看上去越發精神煥發。不少托利議員都向他低聲抱怨人頭稅政策給他們帶來的麻煩,他則一概表示同情,同時儘力掩飾自己舔嘴唇或打磨利爪的動作。 內部小圈子裡的鐵杆撒切爾主義者們一個接一個地撤出了陣地。她那位滴酒不沾的環境部長尼可拉斯.雷德利由於在接受雜誌採訪時對德國人出言粗魯而不得不辭職——令人絕倒的是,他的繼任者恰好就是勞森的兒子多米尼克。梅傑也最終顯露了其令人擔憂的親歐洲立場。撒切爾最密切的私人夥伴之一伊安.葛(3)也在離開政府之後被愛爾蘭共和軍在家中謀害。在國際上一系列大事還在陸續上演,不肯為撒切爾首相生涯的最後時光留下片刻寧靜。薩達姆入侵了科威特,而她則力主老布希總統發動第一次海灣戰爭——「不要動搖,喬治。」德洛爾的計劃在羅馬舉行的另一場峰會上繼續加壓。撒切爾又一次發現自己被人連推帶拉地陷入了聯邦主義的詭計中。她在下院發泄著自己的怒火與輕蔑,一面將她痛恨的提案撕成碎片一面高叫「絕不……絕不……絕不!」。也就在此時,一個誰都沒有意料到的人突然出手,徹底了結了她。 許多年來,傑弗里.豪爾一直在撒切爾手下逆來順受,她的輕慢,她的急躁,她的嘲諷,她的怒吼,一切的一切豪爾都本著三錐子扎不出血的宿命主義忍了下來,就像一位飽受河東獅吼折磨但卻從未想過離婚的受氣丈夫。現在眼看著撒切爾在反布魯塞爾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他終於下定了反抗的決心。最終導致他忍無可忍的直接原因可能是因為撒切爾在某些時機尚未成熟的立法問題上粗暴且不公平地對待了他。1990年11月3日,他一臉凝重地在下院對撒切爾出手了。他在自己的辭職聲明中對唐寧街十號方面說他無事生非的指控予以了回擊。他對滿屋聽眾坦誠自己去年曾與勞森一起以辭職來要挾撒切爾,還指責撒切爾將大臣們打發到布魯塞爾談判的方式就好像讓板球隊上場打比賽,但是在更衣室里先把他們的球拍折成兩截。豪爾堅稱撒切爾對於歐洲問題的看法是錯誤的。他接下來說的話不可避免地導致了接下來的黨內領導權之爭,「其他人現在也應該考慮一下,如何應對彼此矛盾的效忠所導致的悲劇性衝突,這個問題已經糾纏我太久了。」此時攝像機剛剛獲准進入下院,於是全國上下的觀眾都看到了豪爾的表現,看到了勞森在他身後點頭,看到了赫塞爾廷冰冷而專註的神情,自然還看到了臉色蒼白的首相本人。第二天赫塞爾廷就聲明自己要挑戰撒切爾的黨首之位。撒切爾告訴《泰晤士報》說赫塞爾廷骨子裡是個社會主義者,他所持哲學的極端形式剛剛在蘇聯遭受撤離失敗,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他打倒。托利議員的投票機制要求撒切爾不僅要贏取議會黨的多數票,還要取得15%的領先票數,這樣才算擊敗赫塞爾廷。隨後一場巴黎峰會期間,她在眾多舊日仇敵環繞中得知自己差4票未能滿足第二項要求。這意味著還要進行第二次投票。作為公共生活中為數不多的能以一人氣場營造出人多勢眾之勢的政客,撒切爾人多勢眾地衝到外面,找到一具BBC的話筒發表聲明說儘管失望但自己還將繼續奮戰下去。然後她以大無畏的鎮定做派返迴音樂廳繼續和其他沒那麼面目可憎的國家元首一起欣賞芭蕾舞。正在她觀賞芭蕾之時,威斯敏斯特內部的托利黨議員們也一個個手舞足蹈,或是出於憤怒,或是因為興奮。這是一個支持軟化而心腸硬化的夜晚。許多關鍵的撒切爾主義者都認為她大勢已去,如果繼續戰鬥將會徹底被赫塞爾廷擊垮。這一來托利黨將難免一分為二。最好是她自己辭職,讓其他人來對刺客下殺手。
即便就在此時,假如她在整個危機期間都呆在倫敦並集結所有內閣人馬來支持自己,她依然有可能挺過這一關。但是當她返回英國並向黨務秘書們詢問意見後發現情況很不妙。她很可能犯了一個戰術錯誤,決定在自己的下院辦公室里逐個接見內閣成員。道格拉斯.赫德與梅傑都已經勉強同意提名她參加下一輪選舉,但是剩下的大部分其他大臣所傳達的信息卻一致得有些反常。他們願意以個人身份支持她繼續戰鬥,但是實話實說她一定會輸。這也就意味著赫塞爾廷的上位。對首相而言更好的做法是主動讓位並使赫德與梅傑擺脫支持許諾的束縛。事後這一過程令她陰鬱地忍俊不禁。看上去就好像所有人事先對過台詞一般。黨務秘書們也是一片附和之聲。內閣通過的動議是如果她堅持他們就支持她。但是他們這麼說完全是心口不一,或者並不打算讓她相信。她已經失去了內閣的支持。只有寥寥幾名特別忠心的人士還在敦促她繼續鬥爭下去,這些人基本上都身處內閣之外。其中有一位頑劣的日記作家兼右翼獨行俠阿蘭.克拉克(4)勸說她不惜一切代價繼續戰鬥,「不幸的是他接下來又說就算我註定失敗也應當戰鬥到底,因為充滿榮光的失利總好過悄然無聲地消失在黑夜之中。鑒於我對於瓦格納式的結局並沒有特別的好感,他這番話也只不過令我暫時振作了一小會兒。」*29* 就這樣一切都結束了。儘管表現各不相同,但是她的內閣已經筋疲力盡,無法進一步支持她了,而議員們則害怕人頭稅將會在選舉中帶來的報復。撒切爾返回唐寧街十號,向丹尼斯坦誠了一切,睡了一覺,然後在第二天早上7點半向自己的內閣秘書宣布自己決定辭職。她和那些她認為背叛了自己的內閣大臣們進行了一場令所有人都很不舒服的內閣會議,覲見了女王,給其他國家領袖們去了電話,然後獻上了她在下院里最後的精彩表演——「我很享受這一切!」——為自己的政績進行了充滿激情的辯護。有一位托利議員忍不住哭喊道請她回來。當撒切爾眼含熱淚離開唐寧街時,她很清楚自己剛剛成功完成了最後一場政治活動,保證自己的接班人將會是梅傑而非赫塞爾廷。她向自己最緊密的支持者去電話為梅傑鋪好了路。不過他們都覺得這個人多少有些扶不起來,她本人也有自己的顧慮。但不管怎樣,當代英國歷史上最非凡也是對國家改變最大的一屆首相任期終於結束了。 (1)tSir Anthony Meyer, 3rd Baronet (2)tRonnie Corbett - Wikipediahttp://www.google.com/search?hl=en&sugexp=ppwc&cp=14&gs_id=4d&xhr=t&q=ronnie+corbett&qe=Um9ubmllIENvcmJldHQ&qesig=sousnaR0Ssvkj9ZFHyv8pg&pkc=AFgZ2tntesLtAvEGr2g4U48E7GI4e2fFK3-T7bwimEY-UOj1ECBb0RvHFQBzVUZBO6DfnHYlPTAoCVwDeiy54eL50VjzIvqsgw&pq=john+smith&gs_sm=&gs_upl=&bav=on.2,or.r_gc.r_pw.,cf.osb&biw=839&bih=557&um=1&ie=UTF-8&tbm=isch&source=og&sa=N&tab=wi&ei=XuH_TsfIA46SiQePr4jdBw(3)tIan Gow - Wikipedia
(4)tAlan Clark - Wikip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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