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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它繼續不存在下去吧

《西藏七年》是一部對國人來說不存在的電影。

之所以不存在,是因為其以平庸的手法,展示了一段架空的歷史,而這段架空歷史卻很容易讓人與現實混淆,從而產生對一個國家和一個地區充分的錯誤認識。於是架空起到了扭曲歷史,粉飾現實的作用,說到底,也就無法稱之為真正的架空了。

我們總說藝術來源生活高於生活,自然的,藝術與歷史的關係也該如此。歷史是由無數的生活所組成的,無論偉大還是渺小、無論曲折還是順利,歷史包裹住一切。藝術作品的義務不在於忠實反映歷史的每一處事實,但它所展現的表達和構思一定要忠實反映歷史的整體背景和發展脈絡。創作者如果選定了某一歷史題材,必須要經過充分的考據和研究,然後去進行合理的再創作。這是一部經典的歷史題材作品的基礎,也是藝術本身的操守。

電影作為藝術的一個分支,表現方式更直觀豐富。它繼承了其他藝術老大哥熱愛歷史的特性。縱觀一百多年的電影史,經典的歷史題材作品層出不窮。神話、史詩、演義、戰爭、寓言、取材範圍也是極廣。《一個國家的誕生》、《賓虛》、《阿拉伯的勞倫斯》、《亂世佳人》等鴻篇巨製都在電影史上佔有重要地位。這也印證了那句話:所有題材都可以看成歷史題材。

歷史與政治是分不開的。力圖展現歷史的電影作品,往往都會對當時的政治具有藝術化的揭示。電影人也非常喜歡描寫人類歷史的那些亂世階段,因為在這種時代背景下,戲劇衝突最強烈,對人性也很容易形成鞭辟入裡的探討,同時,也能有充分的理由去反映政治。大多數藝術家對政治似乎有著與生俱來的敵意,那些為人銘記的作品中,常常對政治和體制或諷刺、或揶揄,而這也被證明是極為有效的。那些謳歌政治的主旋律電影,要麼如好萊塢的許多影片一樣,憑藉著高度的娛樂性為世人所接受(但仍難成為雋永的經典),要麼就是被觀眾嗤之以鼻,大罵其假大空。從這個角度講,在電影領域裡,政治可謂是最常見的反派了。

所以《西藏七年》最大的短板,就是把歷史和政治這兩樣需要謹慎對待的元素,全部包裝成了令人啼笑皆非的主題。我不知道是導演讓·雅克·阿諾的歷史水平處於幼兒園階段,還是因與達賴的良好關係而故意為之。總之,無論從任何層面來說,這部電影因為這種扭曲和粉飾,變成了一部毫無意義的低下之作。

我們也常常聽人說,藝術與政治應該是分開的。不過這並不意味著藝術不能充分地去表現政治,反映政治,甚至提出政治見解。我相信當作品具備了一定的審美水平之後,它完全可以自由地去展現任何創作者的個人思想:政治的,社會的,人生的皆可。這本無可厚非,大多數時間也是相當必要的。再次回到藝術高於生活這句話,我們應對其有著更詳細的認識,那就是生活、藝術和哲學三者的金字塔關係。生活是最底層,也是基礎;藝術是中層,是感性的代言人;而哲學是最高層,代表著人類的理性主義。古往今來,優秀的影視作品,既有著對生活的忠實再現,也有著對哲學的理性思考,同時還沒有丟失藝術本身的感性品質。所以,藝術與政治,在某種討論範圍里可以是分開的,但在更多層面上,兩者不可避免要碰撞火花,達成初步的和解或更深的對立。

每個人都可以有不同的政治立場,這是個人自由意志的體現。但是,需要注意的一條底線是,為了維護自己的立場,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違背客觀事實,尤其是歷史事實。讓·雅克·阿諾的團隊在《西藏七年》里很遺憾的沒有做到這一點。我沒法去揣測他的這部作品是為了向某個勢力示好,還是單純表達個人的某種政治願景。但在扭曲歷史和粉飾人物過後,一切就已經站不住腳了。

讓·雅克·阿諾不是一個我非常欣賞的導演,不僅是《西藏七年》這部作品,在其他作品中,他也會時不時暴露出一些投機心理。他的電影總是有著這樣那樣彆扭的地方,哪怕是成名作《高歌勝利》也時不時會來一段令人不舒服的情節。如果說初期的雅克·阿諾技巧還未成熟,那麼到2001年的《兵臨城下》時,他的毛病依然存在。這是一位相當有局限性的導演,偏偏,還特愛拍歷史。哪怕在拍完這部無法存在於中國的電影后,中國仍舊請他來掌鏡《狼圖騰》,並曾試圖拿去申奧,也挺令人大跌眼鏡的。

《西藏七年》在當年算是規模不錯的製作了,請來了當時的世界級萬人迷布拉德·皮特,配角也是著名英國演員大衛·休里斯。影片由於敏感題材,取景多數在尼泊爾和印度,但攝製組中的兩名攝影師曾秘密進入西藏拍了一些膠片。這部影片問世後,因為題材和政治傾向的爭議性,使其光芒不免黯淡許多。但這部片子,在國外畢竟引起了一時轟動,其給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所帶來的負面效應,相信只能通過國產電影真正走向世界後,才能漸漸消弭了。

在對歷史的荒唐描繪下,這部電影怎麼說也無法被認為是優秀作品了。令人遺憾的是,即使拋開無聊的亂改歷史,《西藏七年》充其量也只是一部平庸的好萊塢式的刻板影片。

電影從1939年開始,描寫了奧地利人海因里希·哈勒(布拉德·皮特)準備前往印度,攀登喜馬拉雅山的故事。哈勒是一名登山運動員,因為獲得過不少成就,曾被希特勒召見。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哈勒一行人受高層命令,組建了一支登山隊,準備前去喜馬拉雅並攀登南迦帕爾巴特峰。現在通過史料,我們得知,實際上,哈勒登山隊是受元首命令去喜馬拉雅尋找「地球軸心」的,這是一件傳說中的寶物,可以成為第三帝國統一世界的利器。而哈勒本人,歷史上也是一名熱忱的鐵杆納粹分子。

當然,影片隻字未提「地球軸心」之類的事情,相反,還把哈勒塑造成了厭惡納粹,不同流合污,充滿人道主義精神的偉光正角色。在影片第一個段落中,哈勒接受記者採訪,強調自己是奧地利人,而非德國人,並很不屑地接過了納粹黨旗,這種言行當時的歷史背景下是完全不可想像的。於是,影片毫無必要的從頭到腳粉飾了一遍這個納粹分子。如果想去表現這種特殊時期下個人對體制的不認同和抗爭,為何不去像《辛德勒的名單》那樣找一個真實的角色呢?哪怕虛構一個這種人物都比這樣做要好得多。

哈勒等人到達喜馬拉雅之後,幾次登山失敗,隨後英國向德國宣戰,因此哈勒等人被印度的英國殖民者俘虜。在幾年的牢獄生涯中,哈勒屢次試圖越獄,均告失敗。最終和同伴們於1943年成功逃脫。影片在這裡著重塑造了哈勒的感情問題:遠在故鄉的妻子寫信提出離婚,哈勒卻非常想念自己從未謀面的兒子。這是為後面他遇到孩童時期的達賴喇嘛所做的鋪墊。

影片在這裡利用了平行蒙太奇等手法,重點講述哈勒的經歷,同時也通過幾個小段落展現了達賴天真善良的形象,以及對西方世界的強烈好奇。似乎註定兩人會結為摯友。

故事節奏的失控是這部影片質量低劣的另一個原因。將近一半的時間都沒有讓劇情推進到絕對主題中去,大量描寫哈勒和同伴彼得的戲份,戲力平淡,也沒有起到更加深入角色的效果。

如果說《西藏七年》演到這裡,還只存在粉飾納粹分子這一個問題,其餘僅僅是一部工整的好萊塢傳記電影的話。那麼到影片後半階段,整個的主題因為嚴重扭曲史實,徹底導致了全面的崩潰。外國人與藏族通婚,這在當時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布達拉宮反對中國政府的和平解放,也在影片中被表現為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宗教和傳統,而絕口不提當時西藏慘無人道的農奴制度(歷史上,西藏解放後,農奴制度也一直持續到50年代末)。甚至當張經武代表中國政府訪問西藏這場戲,也通過踢翻香盤、斥責「宗教是毒藥」等橋段把解放軍進行了徹底妖魔化。更枉論把阿沛·阿旺晉美塑造成了一個如同漢奸般的人物。歷朝歷代,西藏都是中國的一部分,即使在動蕩的民國時期,都一直設立有「蒙藏委員會駐藏代表處」。如此片面的表現那段歷史,真的是一個有責任的電影人該乾的事嗎?

種種荒唐的劇情連軸上演,我們便能輕易得知,在主創單純愚蠢的歷史觀里,西藏是一片神聖純凈的獨立國家,人民遵守傳統,安居樂業,卻被鄰近的強權勢力無情入侵,似乎不負責任的把其與美洲大陸的歷史進行類比。為了表現冷酷的現代化強權,導演在處理張經武入藏這場戲時,特意用巨大的飛機象徵冰冷的戰爭機器,而機場上等著迎接的藏民同胞們,寫滿迷茫與驚恐的臉暗示了他們將成為待宰的羔羊。

殊不知,那時的西藏哪兒有的機場呢?

《西藏七年》為了維護自己的立場主張,不惜花費大力氣建立了一個違背歷史的沙塔。單從影片本身的鑒賞角度來講,前後割裂的情節演繹,敘事節奏的失控,毫無亮點的剪輯和表演也無法讓其成為一部好看的電影。更別提極端片面的反映歷史事實和目的性強烈的主題構思了。我認為,就沖著影片結尾那段毫無事實根據的結束語,《西藏七年》還是當它不存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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