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愛為名的屠殺

02-09

1997年的《洛麗塔》，傑瑞米·艾恩斯飾演的亨伯特在電影的開頭搖搖晃晃駕駛著老爺車用充滿磁性的聲音念著自己的內心獨白「洛麗塔，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慾望之火。」車座上那把沾滿奎爾蒂鮮血的手槍隨著車身四處滑動，就像亨伯特完成心中執念後無處安放的悲涼驚恐，毫無固定的方向，這一幕不知捕獲多少人的芳心，

不得不承認，傑瑞米真的太帥了，他那滄桑英俊的臉和磁性的聲音，加上編劇對原著情節的取捨和側重，觀眾很容易便沉浸於藝術的美。於是忘記了在原著里這一切的起於一個成年男性特殊的性偏好，忘記他不斷哄騙威脅洛麗塔不讓她離開的事實，我們知道這一切都是錯誤，卻仍願意看電影時用愛之名原諒他對洛麗塔人生的摧毀。

還有前一陣林奕含的死，美女作家的標籤，隱藏的去潤過往和自述性質的小說，在媒體大規模的渲染下，一時間不知痛楚的人們震驚於這一勁爆的事件，各路人士都紛紛說幾句，熙熙攘攘吵吵鬧鬧，但不一會兒便被明星出軌的熱度所掩蓋，沒了聲息。大家都寧可相信這是特殊的個案，不斷地告訴自己這世界好的很呢，這些都是例外中的例外，人性本善世間有愛，不必過於驚嚇，這些不會發生在我身邊。

生活真相太沉重，所以大多數時候人性都止步於窺視和八卦，停留在欣賞和驚訝，然後忽視掉真相背後的疼痛，美化自己想要看到的一切，逃避不能言說和理解的糾結。

我們是這樣，亨伯特是這樣，房思琪是這樣，眾生都是這樣。我們獵奇之餘用世間還有愛來躲閃日益猖獗的兒童性侵現狀，亨伯特用愛的名義來正當化自己對洛麗塔的禁錮與性慾，而房思琪和林奕含則在最無助地蜷縮，她們無法消化這突如其來的傷害和惡意，於是只能欺騙自己是在愛。

畢竟愛這個詞實在是太適合用來解釋和原諒了。

雖然我傷害了你但是我愛你，雖然我強姦你但是我愛你，雖然這世界滿目瘡痍不堪但是還是有愛意。彷彿一句我愛你，所有的十惡不赦都有了理由，若真有地獄，大概住的都是愛人之人。

施害者如此輕易的找到理由，逼得受害者不得不也強迫自己去愛，一場以愛為名的屠殺，血洗了無數少女的身體和靈魂。

她們涉世未深，這種不倫之事粉碎了她們的認知，脆弱幼小的她們只知道被強暴是髒的，愛是純潔的，而被強暴後的「愛」可以洗刷性的骯髒，社會的態度和施害者在她們心裡的權威地位讓「愛」成為她們最後的選擇。所以無數個房思琪對自己說：「我要愛老師，否則我太痛苦了。」

可傷害終是傷害，即便是亨伯特式那種看起來一往情深痴情纏綿的愛，也是一廂情願的一意孤行。無論亨伯特多麼思念洛麗塔，無論他多麼想帶她浪跡天涯，也不能掩蓋他對其他女童的偷窺和毀掉洛麗塔一生的罪責，以至於最後他也幡然醒悟：

「在我們反常，下流的同居生活中，我的墨守成規的洛麗塔逐漸清楚地明白，就連最悲慘痛苦的家庭生也比亂倫的烏七八糟的生活要好，而這種生活結果卻是我能給予這個無家可歸的孩子的最好的東西。」

「他硬插進來，而我為此道歉」房思琪如此說。

願無人再抱歉，願世間再無以愛為名的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