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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我家:一個女人自殺前的48小時

作者:nk丟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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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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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我家》第37-38集 《死去活來》里,和平女士認定自己二十年前被狗咬出了狂犬病,還有不到兩天,就要發病告別人世了。(她生病期間怕風、怕光、怕水、自己琢磨著治病,沒事還整兩句「大有炸平廬山,停止地球轉動之勢!」「紅旗能打多久」……這到底是和平還是某軍神??)

王夫人病成了林黛玉

可想而知,她把全家折騰得不得安生,丈夫一句「你這也太過分了」激起千層浪,她把丈夫、公公、小叔子、小姑子、閨女、保姆全噴了一遍:

什麼兩口子?我頂多也就是個通房大丫頭,白天里里外外忙了一天,到晚上還得陪主人睡覺!

「說您資格老——我受累打聽一句,辛亥革命您參加了嗎?五四運動您挨哪兒呢?說您貢獻大——我再問一句,沒有您,我們勞動人民還不能翻身啦?中國革命還勝利不了啦?說您水平高能力強——您退下來以後,您那局裡的工作不照常運轉嗎?不是也沒瞅著誰特別懷念您啊?……除了唱唱高調兒沒見您做過一件具體事兒!」(刻薄話典範,真假參半)

「你本來就不該說話!你看看你那個樣兒——你先把你襪子窟窿補補——功又不成,名又不就,文不能測字,武不能賣拳……」(遙想當年,天橋上唱大鼓的和平他媽,測字賣拳的見多了,天長日久,自然形成了這樣的口頭語,覺得文化人兒該測字,干力氣活兒的該賣拳。)

然而得罪完人,她還繼續為全家操心:

爸爸唉,我不能孝敬您啦!我給您織的毛衣還差個領口沒織完,您找別人幫著織吧!

甚至:

志國……圓圓可就交給你了!……記住了給我辦完喪事趕緊和燕紅把喜事辦了,越快越好,免得夜長夢多……我平時總不讓你看的那個小匣子里有我這些年攢下的私房錢,零零碎碎加一塊兒三四千塊(和平月工資不到200快),取出來給你們辦喜事用……

不知大家注意到沒有,和平完全沒想到自己媽……直男癌一句:娶媳婦就得娶這樣的!

從和平的角度想:「我操心了十幾年,都沒幾天活頭了還記掛這個家,還要什麼都安排好才能安心咽氣,可你們對我就這態度?我都快死了也沒人肯讓讓我?」可全家有錯嗎,從他們的角度,沒完沒了地無理取鬧,介倒霉孩子想趕嘛呀?

你看,都氣得說起天津話來了。所以矛盾爆發、和平撒潑幾乎是不可避免的。那按照我們那根本改不過來的站隊習慣,我們怎麼當觀眾才好?當喜劇看,自然是非常歡樂,但和平不可憐嗎,這真不是個悲劇嗎?

都交代完了,她才高呼「永別啦,同志們!」倒在沙發上。

和平同志就這麼與世長辭了?

只是短辭……死了一宿,她又活過來了。結果本來哭得傷心欲絕的家裡人開始秋後算賬,單位、派出所也是麻煩事一堆,更別提那個憋著準備嫁給她丈夫的燕紅了。

於是:

我現在算想明自啦,死就死吧,把悲痛留給人間多好!我幹嘛又活過來呢!這不是成心跟大伙兒過不去嗎?……不!我無論如何不能原諒自己。為了徹底改正錯誤,我決定——我已經把咱家床 底下剩那多半瓶兒敵敵畏……我全給喝啦!

好在一著急,把多半瓶兒的咳嗽糖漿,錯當成了整瓶兒的敵敵畏喝了。

故事算是圓滿結束,留下的是我們笑疼的腮幫子。

這兩集是《我愛我家》中精品里的精品,內容搞笑深刻不用說,結構上也是爐火純青絲絲入扣。但我們看的時候可以換一個思路:如果和平心念稍動,拿的真是那瓶敵敵畏呢?就算有那麼多有趣的台詞,還好笑嗎?我們來看看這部《一個女人一生中的最後48小時》。

十幾年的大家庭主婦生活,養老的、生小的、縫新的、補舊的、熬稀的、煮乾的,管你們吃、管你們穿,操心這個算計那個,一天忙到晚、手腳不拾閑、干不完的活兒、受不完的累、還費力不討好、還得落埋怨……

"可你們家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連圓圓都算上,有一個真正看得起我的沒有?嫌我們娘家窮,沒文化,小市民,就跟我們圖你們家什麼似的,是不是?

人到中年的和平已經身心俱疲,在此基礎上,出於潛意識裡的逃避心態,一旦身體不好,立刻整個人都崩潰,越琢磨越覺得自己渾身是病,最終不容置疑地下結論:我得了絕症!

她心裡的委屈都是真真切切的。不分青紅皂白髮泄出來,是通過折磨自己折磨家人,獲得一種解脫重壓的快感。你想過嗎,她這時有多脆弱?我就要死了,丈夫婆家能不能讓著我、順著我一次?讓我擺脫這些重擔,當一回被照顧被呵護的角色?

其實賈家也確實是這麼做的,但只照顧到了身體,卻沒有注意和平心靈上的需要。心靈最深處的需求,最容易在生病的時候湧現。可和平看到的,只是丈夫指責自己「你也太過分了!」

沒有誰對誰錯,但她心裡充滿了凄苦和孤獨,潛意識想著「我這麼多年陪著小心對你們好,就不能讓我極端一回?說幾句你們就跟我這樣?」然後,在全家人嘻嘻哈哈不重視的情況下,為全家多年操勞的可憐女人和平,身患絕症去世了。至此,悲劇釀成了,可是,誰又有錯呢?

但悲劇還沒完結,和平居然又復活了。然而種種壓力下,發現自己活過來,居然給家庭社會造成了巨大的麻煩,她的內心再次崩潰了。活著沒有價值,我還不去死嗎?一個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可以繼續人生的女人,喝了敵敵畏,給人們留下了無限的思索……

恩,我們知道她沒死——於是生活中那些或大或小的痛苦,就在恢復健康後更強的抵抗力下,一成不變,就像傅老的「肝癌」,還有和平失憶那次一樣。《我愛我家》的底色是亮的,然而更深的底色又是灰的,人人都像一葉扁舟,在自己的軌跡中受自己的苦。

你還別說我扯,這要不是喜劇本子,那個骨子裡的悲觀主義者梁左真敢這麼寫。所以,對於寫劇本,他自己是頗認為不務正業的。劉震雲在回憶老友的《梁左與小說》一文里寫道:「梁左對小說有一種固執的熱愛。言語之間,似乎小說是正房,相聲和情景喜劇只是暫時納妾和養的外宅。他說:我遲早要寫小說的。」王朔的《回憶梁左》里也寫了一樣的內容。

那我們還是感謝他把才華用在了喜劇上,如此好色無度地納了《我愛我家》這麼一個絕色通房大丫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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