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鮮，看到美國

02-10

朝鮮的封閉是這個世界對它產生好奇的根源。在人們好奇的目光之中，這片神秘的土地以其特色鮮明的形象與政治環境一次次成為了國際熱點話題。

很多人關注朝鮮或多或少會帶有一絲獵奇的心態——這個國家有多閉塞？朝鮮人的生活有多困難？他們如何看待自己的生活，又如何看待這個世界？

法國攝影師埃里克·拉福格（Eric Lafforgue）曾6次深入朝鮮，他用非常規手段拍攝的這些珍貴影像可能會讓你對朝鮮的看法發生一些改變。這些圖像與我們日常看到的報道不同，與去朝鮮旅行跟在導遊後面看到的朝鮮不同，這種視角更常規、更客觀、更新鮮，也更能全面反映朝鮮的面貌。

本文所有內容包含圖片與文字，窮游網已獲得 Eric Lafforgue 本人及亞洲地區經紀人李冀璐、出版方中國國家地理正式獨家授權，嚴禁任何形式的轉載及盜用。

千里馬電影院前的仿美國電影海報，上面標著20th FOX和 United Artists的logo，這是一套美國電影海報中的其中兩張。

美國是朝鮮的頭號敵人，不過這其實並不耽誤美國人去朝鮮旅行。根據朝鮮的「主體思想旅行社」介紹，美國旅行者可以乘坐飛機進出朝鮮，並且最多可以在朝鮮逗留10天。

在 Eric 幾次探訪朝鮮的途中，他見到過非常多的美國遊客。這些美國人大多因為自己受到了朝鮮導遊和當地人的熱烈歡迎而頗感意外。是的，現實與官方發布的充滿火藥味的宣傳標語和聲明完全不同。

事實上，美國遊客幾乎可以去到朝鮮的「任何地方」（大家懂的...），除了七寶海地區的民宿。這些位於海邊的民宿家庭都是被「精心挑選」過的農民家庭。至於為什麼美國人無法入住則並沒有一個正式的理由，只有一個回復——「這就是不行」。

朝鮮人擅長迅速利用具有美國特徵的圖片或象徵為自己做宣傳。冷戰期間，他們緝獲了美國的間諜艇 USS Puelo（上圖），這艘艇現在已經成為平壤著名的觀光景點之一。船上的導遊會向參觀者們解釋：美軍因為自己對朝鮮所做的事情而感到羞愧萬分，還曾寫道歉信請求原諒。在比爾·柯林頓前往朝鮮要求釋放因調查人口販賣而被捕的兩位美國記者 Laura Ling 和 Euna Lee 之後，一位朝鮮導演還以此為藍本拍攝了一部電影。

朝鮮龐大的禮物博物館中陳列著世界各國領袖送給敬愛主席的禮物。如果你到那裡參觀，導遊們可能會自豪地指給大家看美國國務卿奧爾布賴特當年贈送給金正日的禮物：一個有喬丹簽名的籃球（但是不能拍照）！

如今，很多仇恨美國的宣傳海報都已逐漸從街上消失。甚至想要拍攝到這樣的一張廣告牌都不容易，因為導遊總是以無法停車作為借口——「交通太堵了」，而其實當時他們正行駛在一條空曠到連一輛車都沒有的馬路上。

在朝鮮，Eric 見到了許多真真假假的美國貨，但導遊基本都說這些貨是從中國來的。不過也有例外。有一次 Eric 看到很多學生在使用 Windows 系統的電腦。「他們會用Windows？」 Eric 問到，「當然了」導遊非常驕傲的回答。「Windows 可是微軟發明的」，Eric 說。導遊略帶猶豫的說：「是的」，似乎還沒有完全理解這位攝影師的意圖。「可微軟是美國貨哦！」 Eric 說。導遊無奈承認道：「或許吧……」。

不過這些還不足以表現 Eric 鏡頭中所呈現的那個鮮活的朝鮮。

2014年，探訪朝鮮的 Eric 與平壤一位沒有離開過這座城市的 20 歲女大學生——金小姐環遊了整個朝鮮。看看下面這些 Eric 的攝影作品，從中你可以看到一位 20 歲的朝鮮女孩眼中的朝鮮，這也許會對我們更有啟發。

註：金小姐此前在平壤大學外語系攻讀英文，由於行為良好獲派接待 Eric Lafforgue 作為獎勵。由於朝鮮對於信息的嚴格把控，金小姐完全不知道 Lady Gaga，iPad 以及很多我們習以為常的事物，比如，她一直認為漢堡包是金正日在 2009 年發明的。

朝鮮的戰爭博物館中，畫中的美國人正對著墓地懺悔。金小姐說參觀過這裡的美國旅行者都會請求朝鮮人原諒他們曾經在這裡犯下的一切罪行。

金小姐說朝鮮與美國不同，沒有恐怖主義，所以並不會有人偷自行車，更不會有人因為偷自行車而坐牢。

朝鮮地鐵里的乘客引起了 Eric 的質疑：「我在美國網站上看到說坐地鐵的朝鮮人都是演員。」而這毫無疑問引起了金小姐的憤怒——「 Eric先生，他們胡說八道！我最恨美國人了！」

為了證明朝鮮人不但看世界新聞，還看美國新聞，金小姐舉了一個例子：「比如說，我知道美國人已經登上月球了！」

Eric 好奇朝鮮有沒有受到過經濟危機的影響。金小姐則回答說：「沒有那麼嚴重，我們又不是美國這樣的資本主義國家！」

對於平壤，金小姐曾像Eric介紹道：「平壤是一座適宜居住的首都城市。這裡有山有水，有公園，交通便利，也沒有污染。由於在戰爭時期這座城市被毀了，所以現在什麼都是重建的，非常嶄新。」 Eric 很驚奇：「美國人幫你們重建城市的？」「是的先生，是美帝國主義。」

之所以要在高速公路上擺石塊，金小姐解釋說是為了預防美國人和他們的傀儡開坦克進來。如果碰到坦克，這些大石塊會倒塌下來堵住他們的去路。

「Eric先生，今天您可以看到美國兵帶著他們的傀儡哦！」

「傀儡？？？」

「就是韓國兵啦！我們都這麼說。」

Eric 問到：「美國遊客不能來朝鮮嗎？」 「他們當然可以來！但是我們只允許他們在這裡呆三天。而且我們使勁讓他們花錢！哈哈哈！」金小姐笑著說。

看到 Eric 和一些美國的旅行者聊了幾句，金小姐跑來提醒不要和他們說太多話。「有什麼問題嗎？」 Eric覺得奇怪。「我們覺得她就是一隻狐狸。」「狐狸？」「就是間諜。」原來動物中以狡猾著稱的狐狸在這裡是間諜的代名詞。

金小姐不喜歡任何一個美國人，因為這些美國人什麼事都喜歡插一腳。她也堅信全世界都在反對美國——「查維斯，卡斯特羅，卡扎菲，巴沙爾阿薩德，丹瑞，艾哈邁迪內賈德……所有人！想想關塔那摩灣吧！」

金小姐說在朝鮮沒有無家可歸的人，因為朝鮮的體系比美國的更加發達。

一張貼在平壤小學裡的招貼畫。牆上寫的是《成為戰士，消滅美國人是最令人興奮地事》。金小姐解釋說，因為美國人欺負朝鮮很久了，所以在朝鮮從小就要教育孩子仇視美國。

金小姐堅信每天晚上的斷電都是美帝國主義的錯。

Eric 很好奇為什麼孩子們一看見他就跑。金小姐則解釋道：「因為你頭髮很短，孩子們以為你是美國傘兵」

金小姐說平壤非常安全，晚上可以隨便出門，而且不會被美國人襲擊。不過事實上，她並不允許 Eric 晚上出門。

Eric 曾聽說金日成是海報上唯一會笑的人。金小姐則說這些都是美國的宣傳，「您自己看吧！」

在金小姐的眼中，這家「商品齊全」的商店足以擊破美國人說朝鮮物資匱乏的謊言。之所以裡面沒什麼人，主要是因為大家都在上班。

在餐廳里貼一張卡路里消耗表。雖然金小姐也承認清津曾鬧過大饑荒，但現在她堅信朝鮮政府是非常關心本國人民健康的——「這張卡路里表可以讓我們的孩子不會像美國人一樣那麼肥胖！」

金小姐說朝鮮 15 歲以上人群的識字率是99%，和美國一樣。

射擊的靶子上畫的是美國大兵，上面的字則寫著「消滅美帝國主義」

「誰是美國的敵人？」 Eric 問。

「美國人首先與自己為敵！」

是的，對於美帝國主義這個頭號敵人，朝鮮人一直保持著憎恨，但同時，他們也喜歡帶有美國文化或標誌的東西。大叔頭頂的 Nike 帽子，學生身上米老鼠圖案的衣服，朝鮮特色的可口可樂……雖然它們大部分都是山寨產品，但電腦里運行的 Windows 系統，街頭駛過的悍馬車卻是毫無疑問的美國貨。也許朝鮮人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種戲劇性的矛盾與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