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 敏自敘譯介,緬懷今 敏先生辭世7周年(1963-2010)

本文首發於機核網,作者范克里夫大尉

導語:今天是日本藝術家今 敏先生離世七周年。當年第一次讀到他個人主頁里風趣詼諧的自我介紹,印象十分深刻,遂嘗試做了翻譯。在今 敏導演的忌日,讓我們來聽聽他是怎麼描述自己的吧。

你,是誰?

那麼終於把自我介紹貼到主頁上來了,儘管感覺怪怪的,不過也無所謂啦。雖說我覺得大概沒什麼人會對這種話題感興趣,但我打這麼多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果誰有空請務必還是過來讀一下吧。

現在互聯網上有一股自曝風潮,可能我這也算得上是趕一次潮流吧。不過我是想到哪兒就寫到哪兒,希望今後的我以後讀到這些東西的時候,能夠會心一笑。

這真是太對不起父老鄉親啦。雖說原本沒想把照片也貼出來,但還是恬著臉幹了。

其實這張照片呢,是在接受「mc Sister」的採訪時被拍下來的(關於mc Sister在今 敏個人主頁的NOTEBOOK欄目中有所涉及)。拜「Perfect Blue」所賜我也拍了不少照片,但這張把我拍得最最牛逼,我真是愛死這張了。

姓名的來歷

今 敏,讀作Kon Satoshi。在醫院和其他地方總有人叫我「今瓶」、「今年」或者「現敏」,但還是希望諸位能正確地發音。我也總是想,大家在寫我的名字時能在姓和名之間來個半形或者全形的空格就好啦。要是寫成「今敏」,首先是非常難看,其次總讓人覺得這只是個沒有姓的名字,也讓人搞不懂這究竟是哪國人士。

據說我的名字來自於「見機行事未知先覺」,父母說如果我生出來是女兒身,就管我叫「今 鼎」。

也有人安慰我說儘管這名字不好念但寫起來很方便,或許這安慰還真挺有效,所以我也並不討厭自己的名字。因為我覺得筆名這東西不夠真誠,所以到哪兒都是用真名的。畢竟是父母所賜的名字,必須珍惜。

以前有一位美術監督曾經把我的名字寫成了「令 敏」,雖然遠看字是很像,但請大家千萬別只按字面上來記我的名字啊。

另外就是在「MEHHODS」(機動警察2的造型畫集,角川書店出版)這本書里的訪談錄中,我的名字被寫成了大大的「今 畝」,亂搞也要有個限度吧!畝?那到底是誰呀!搞出這玩意的人之後也沒來向我道歉,簡直是不能原諒。這也太沒禮貌了!

這事兒還有下文呢。後來又要出一本叫「MEMORIES OF MEMORIES」的雜誌增刊,出版方想對我做一次訪談,我也答應了。結果拿起電話來,對面那漫不經心的傢伙原來就是那個亂寫我名字的編輯!

當時我就劈頭蓋臉地開噴了:「亂搞人家名字的原來就是你?干蛋呢?連基本的禮貌都不懂還當個毛的編輯!傻屄!」

「再讓你來又要把名字搞錯了吧,給我換人!」

我說完這話之後他們就再也沒來聯繫過。因此,那本書里也沒有刊載我的訪談。

誕生的奇蹟

我生於1963年,也就是昭和38年的10月12日,是天秤座的。據說我降生在札幌的天使醫院。真的我不騙你,我真的不是在橋底下出生的。再說我小時候就長得像哥哥,等長大上了年紀後又越來越像我爸,從這兩點來看當時我爹娘在醫院裡絕對沒有錯抱別人家的孩子——再說這種劇情早就過時一百年啦。

當時和我媽同一個病房的某位人士曾說「這孩子長得像漫畫里的人」,也許正是拜他這句話所賜,當時我就具備了成為漫畫家的潛質了呢。可他這話也真是太沒禮貌了!

根據世界統一天秤座同盟的聖典,我的一生將會比較平衡。雖說我也承認自己的性格優柔寡斷,但身邊的朋友卻沒一個這麼認為的。你們真是太沒禮貌了!

我原本的確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但我用意志克服了這個缺點,成了個相當努力的人。不過即便是現在,當我面對罐裝汽水自動販賣機的時候還是經常露出本性呢。

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的緣由,但似乎是由於我媽身體上有些不方便,因此原本是不該把我生下來的。據說醫生曾經勸阻過她,但她還是決定生產,托媽媽的福,這才有了現在的我。所以我一直心存感激。你說是對誰心存感激?醫生?不不,我是感激我媽啊。話雖如此,當我翻開一本舊相冊的時候卻發現我媽在照片上挺著個大肚子一邊開懷大笑一邊在溜冰,她是這麼解釋的:

「反正生不下來也無所謂,所以我在場上摔得可歡了,哈 哈 哈 哈!」

這有啥好笑的!

血型的命運

我是A型血,據說日本人中A型最多呢。儘管有人說我畫畫細緻是血型的天賦,但也有很多A型的人畫畫相當粗枝大葉,所以這也不能一概而論。

也沒人規定不能給我輸血,所以要是出了事故請毫不猶豫地給我灌呀。

因為我是無宗教人士啦。

家人的肖像

我只有一個老婆。家裡的幾種熱帶魚也是家庭的一員。

我原本住在四人家庭:父親、母親、哥哥還有我。我是個典型的次子,總是模仿哥哥搗亂的樣子,以便遭到父母的訓斥,可以說我是看著大人的怒容被拉扯大的。哥哥大我五歲,在學校更是比我高了六個年級。我剛上小學的時候,哥哥已經是初中生了,上學放學路上幾乎沒有一起走過,再說年齡差得太遠,我也不怎麼和他一起玩。加上哥哥高一還沒上完一個學期就退學去了東京打拚,所以相處的時間非常短。因此我爸媽常說自己生了兩個「半吊子的獨生兒子」,也許他們說得有道理。

現在我哥哥在從事音樂工作,他名叫「今 剛」,正確發音是Kon Tsuyoshi。雖然有人管他叫「金剛」(Kon Gou),但正確地讀出別人的名字是基本禮儀啊。他是個吉他手,我這弟弟和他見面的次數實在是太少了,非常抱歉。

語言的偏斜

我以前是說北海道方言的。總是不經意地冒出「穿手套」這樣的話,其實這一點真的挺可愛呢。不過還沒到人一累就大喊「怕怕」的地步(譯註:北海道方言里的「疲憊」發音接近標準語的「可怕」)。自從來了東京,方言都忘得差不多了。不過呢,我想要是再回到北海道的話,應該還是會自然而然地順口說出來吧。而且要是能用方言來寫文章,那可就太爽啦。

身體上的苦惱

我外觀上的特徵,最明顯的恐怕還是個子過高。性格上我這人還是挺低調的。真的我不騙你。

我很瘦。小時候這讓我很苦悶,別人甚至給我起了很多外號比如「豆芽菜」、「骨頭仔」和「竹籤子」。不過我就是這種怎麼吃喝都長不胖的體質,所以實在也是沒轍。最近我的肚皮有些發福,我真是愛死它了。

由於近視和輕度散光,我從上高中起就一直戴著眼鏡了。也不知現在鼻樑上的是第幾代,總之大約每三年會換一種鏡框的造型。換眼鏡的原因么,比如喝醉酒給壓壞啦、喝多了忘記眼鏡放在哪啦……哎,怎麼都跟酒有關啊?雖然視力還沒差到離了眼鏡就沒法生活的地步,但我一旦看不到東西的細節部分就總是坐立不安,與其說這是職業病,不如說是性格使然吧。

至於臉上的鬍子應該是大約四年前開始留起來的吧。因為那時候我正在繪製連載漫畫,所以很少見人。正所謂兩耳不聞窗外事,搞得日夜顛倒連今天是星期幾都分不清了。最後還是因為臉上的鬍子漸漸增長,這才讓自己有了點仍然活著的實感。有段時間沒打理,結果發現留起鬍子來自己看上去還挺牛逼的,之後就一直留著了。

我的額頭很寬,不,應該說是越來越寬了。儘管最近髮際線似乎暫時不再後退了,但脫髮問題確實曾讓我擔心過好一陣子。不過我也無意違抗自然法則,所以還是接受了這個現實。

性格

再沒有比我更溫厚的人啦(我覺得應該是吧)。

漂泊的靈魂

我生在札幌,緊挨著南高中的筒子樓就是我出生後的第一個住處了。我當時可愛得不得了,南高的女生看到嬰兒時代的我都會靠上來要求「拿來玩玩」啊、「抱抱」啊。看那時候的照片,還有給我做了女孩妝的呢。過去的這些可愛相,現在在我身上是一丁點兒都沒剩下來。真是太不像話了!

我大約三歲的時候,跟著調動工作的父親一起去了北海道的釧路,住在住吉町由他公司提供的單棟住宅里。剛一搬家我就迷路了,結果被不認識的路人帶到了警察崗亭去。在崗亭他們似乎問我爸爸是誰,我就說「黃顏色的大卡車」,於是便很順利地被送回了家。我父親是日本通運的職員,一說黃色卡車自然警察也就明白了。父親是坐辦公室搞事務工作的,當然不可能出來開卡車啦,所以說我終究還是個頭腦簡單的小小孩嘛。

釧路這地方冷得要死,我瘋狂地愛上了捕蟲和假面超人節目,在釧路的城山小學大約上到四年級,生活中倒也沒什麼大的起伏。然後父親又調回札幌工作,我也跟著一起搬了回去。

札幌市裡的藻岩山山麓有所伏見初中,那學校附近有一棟名叫「伏見庄」的筒子樓,我就住在這棟樓里。

儘管剛從鄉下地方突然轉到北海道大都市札幌來,學習成績似乎總是趕不上,但總的來說過得還是波瀾不驚:我暢遊藻岩山,蹬著自行車在市裡飛馳,和朋友們打煙火大戰,在家裡臨摹漫畫。就這樣我升入了初中。

當時認識的朋友中有個叫瀧澤聖峰的現在當了漫畫家。打那時起我們就混得很熟,二人也一起畫過畫,但實在沒想到居然後來吃了同一碗飯。至於我么,現在已經完全成了「自封的漫畫家」了。不過也是有人說我是「漫畫家(笑)」的。

上初二第一學期的時候我又搬到釧路去了,大概還是因為父親工作調動的關係吧。

話雖如此,不過這「漂泊的靈魂」到底體現在哪兒了呢。

我這城裡人(笑)轉學到釧路本地的東中之後,自然而然學習成績又顯得相當優異了。不過對於班上原本那些「好學生」來說這可不怎麼好玩。結果我算是體驗到了「被疏遠」這個詞兒的含義。

這所中學校規很嚴,而且有些規定很荒唐,這對處於青春期的我來說可以說是火上澆油。一有什麼事,我就要和校方和老師理論,逐漸變成了一個不受大人待見的小孩。在這個時期,我的人格似乎已經初步形成啦。不過這個大家就不要深究啦。

另一方面呢,我迷上了動畫片「宇宙戰艦大和號」,和班上的幾個女孩一起成了動畫迷,我也走上了現在這條不歸路。遠足的時候,我在巴士里自豪地宣布自己將來要做個「動畫員」,結果被狠狠地恥笑了一通。現在怎麼樣?我差不多不是正在干這行嗎?——「動畫導演」。我頂住了他們的嘲笑,終於報了一箭之仇啦。

就這樣,我這班級和學校里的刺兒頭就進了湖陵高中,總之它在當地還是所「重點中學」(笑)。

也許是我這次真的很想融入班級,所以改頭換面了的緣故,由於引人注目的瘦長身材、飄飄長發和優異的學習成績,我不僅在班級里、甚至也廣受諸位校園叛逆少年的側目。男生們對純真的我(笑)自然是敬而遠之,所以我也理所當然地把大部分時間拿來和女生們共處了。這似乎又戳到了某些人士的G點。在畢業典禮上我覺察到氣氛有些不對,似乎有人計劃好要讓我吃點苦頭。不過也許是因為那天天氣太好、充滿了節慶氣氛的緣故,我還是順利地畢業了,高中三年也沒有捲入任何暴力事件。我也變得越來越自負了。

就這樣我在釧路大約度過了五年光陰,這地方冬天冷得駭人聽聞,而且我覺得這兒的文化方面也是凍土一塊乏善可陳,就這樣我越來越憧憬東京,在這種心境的驅使下成了個貨真價實的鄉巴佬。而且我發育得有些過分,身高超過了一米八,讓媽媽直嘮叨說找不到合適的被子。到最後住旅館的時候也找不到合身的浴袍了。我還養成了時刻注意頭頂以免撞頭的習慣。

趁高二暑假的時候我去了東京,借住在目黑的哥哥家裡。我開始去「代代木講座·美大高考複習班」聽課,現在回想起來,我似乎從那時就開始想要「靠畫畫吃飯」了。之後一放長假我就來聽這個講座,或許正是由於這個原因吧。

儘管武藏野美術大學的視覺傳遞設計系錄取率只有1/17,我卻毫不畏懼,戰勝了其他考生,一鼓作氣金榜題名,開始了東京的生活。

我住進了大學附近小平市小川町的一棟破舊公寓。之後雖然經常缺衣少食、遭人白眼,卻也在這裡捱過了將近九年。我記得剛住進去的時候每月租金是三萬八千日元,等搬走的時候也不過上漲了五、六千而已。不隨便漲房租,真是個不錯的房東。

住進公寓第一年我就養了一隻貓咪,它和我共處了半年左右,後來我回鄉探親的時候把它也帶了回去。從那以後它就一直住在我札幌的老家了。

後來我把上學時候畫著玩兒的漫畫投去參加「Young Magazine 千葉徹彌獎」的評選活動,獲得了「優秀新人獎」。這是僅次於大獎的獎項,於是我的自負便更進一步啦。

以此為契機,我也萌生了「以後大概能當上漫畫家吧」這樣的痴心妄想。

雖說我大學時候學的是所謂平面設計專業,但自從參加千葉徹彌獎評選後,我便開始給雜誌畫稿、給漫畫家當臨時助手,幹些私活賺點小錢。當時還在講談社供職的伊藤正幸先生曾邀請我在他的「Hot Dog Press」雜誌上為「業界君的故事」(「業界くん物語」)專輯的策劃畫過一些插畫。連Nankin先生和南希·關女士(譯註:關直美)也參加了這個專輯。伊藤正幸先生現在已經是名聲赫赫的大作家了,而南希女士現在也是人氣爆棚的「電視專家」啦——儘管我記得自己只和她見過一面。我也要向他們學習呀。

因為大學實在太有意思了,所以我申請多讀了一年。不過父母的負擔也隨之越來越重,我便畢業踏上社會,成了個「自封的漫畫家」。那時候我應該算是個窮光蛋,但仍沒能把酒戒掉。那時候我每年就畫幾個不知何時才能發表的短篇、給印刷品畫點小插畫,要麼就給別人打打下手,那麼我究竟是怎麼憑著這點收入活下來的呢?至今仍有很多人對此深感懷疑,但我可絕對沒有干過違法的事兒哦(應該是沒幹過)。

第一次獲獎之後,我又獲獎兩次並拿到了獎金,用這筆錢我買了錄像機和LD激光影碟機,這兩台機器為我立下了汗馬功勞。以大友克洋先生為首,我從很多朋友那裡借來不少錄像帶和激光影碟,記得當時我經常整天沒日沒夜地看著電影。當然身邊也少不了酒瓶子了。我總是看錄像帶看得酩酊大醉,睡醒後又繼續看,到了太陽下山便又開始灌黃湯,就這樣一邊看錄像一邊灌到第二天天亮為止。腦袋還清醒的時候我還一邊看一邊做筆記,酒過三巡之後筆下就開始龍飛鳳舞了。現在打開當時的筆記本還能看到很多胡言亂語寫在上面,想必那時候肯定是醉得不輕吧。或許是因為那時還年輕,居然沒把身體搞垮,想來也讓人覺得不可思議。我記得當時只是有些胃痛而已。

《老人Z》

我的連載漫畫儘管只是出道第一作,但運氣不錯,總算是出版了單行本。我收到了一筆名為「版稅」的報酬,數目可是不小,錢一到手都就立即萌生了「馬上搬家」的念頭,可人算不如天算,我還沒來得及著手實施便進了醫院。因為我患了甲型肝炎,在家裡折騰了倆禮拜,又住了一個月的院才回去上班。那時我正參加「老人Z」的製作,這是我第一次參加動畫片的攝製工作。

打那以後我也陸續接到不少活兒,第二冊單行本漫畫「World Apartment Horror」也給我帶來了一筆可觀的存款。我終於能前往朝思暮想的東京二十三區生活啦,為此我必須先確保進軍東京的橋頭堡,於是便悍然搬進了東京攻略的最前線——武藏野市。

參加「奔跑吧!梅洛斯」的製作也差不多就是那時候的事兒。我四處尋找新居,卻碰了不少釘子,比如「房源緊缺」啦、「自己的工作讓社會上感到此人毫不可信」啦、「工作不順利」啦、「簽約當天下暴雨」啦,還有就是「奶奶去世」。但種種阻力都無法讓我動搖,我本著「想住一間好房子!」的慾望,憑著不屈的鬥志總算是搬進了新家。

離開長年居住的公寓時,往事忽然湧上心頭,我感傷得幾乎眼淚都要冒出來了。實際上冒出來的卻是攢了有六百袋的各種垃圾。六百袋,額滴娘嘞,我都扔了些什麼啊?

從新家走到JR武藏境車站只要三分鐘,雖說每月房租高達十一萬日元,但小日子過得倒很快活。

如果先不提工作室的工作,那麼在這間屋子裡我最初經手的工作是「MEMORIES·她的回憶」的劇本寫作。從那以後,我記得我在這屋子裡做過「機動警察2」的layout並畫了漫畫「熾天使」和「OPUS」。

不知是不是地氣旺的緣故,我還記得這間屋子總是被酒友們擠得滿滿的。年底和新年開宴會時,喝到酒館打烊我們就把我的寓所當成避難所,總之這裡是用途多多,但目的只有:喝酒!最後也不知是誰幹的好事,我還在這兒吃過一個味道奇妙的仙人掌。這麼苦的東西對我來說還真是空前絕後了,我也記得當時吃下去後彷彿眼前還出現了奇怪的幻覺。不過雖然我翻來覆去吐了這麼多槽,但我們在房間里做的事兒可都是合法的哦。

我應該是在這兒住了有四年吧。其間也有一陣子精神狀態並不太好,但後來總算是挺了過來。我剛恢復精神,朋友就給我介紹了一位女朋友,結果交往還不到一年就訂婚了。在重要的事情上我可是當機立斷的,這也是我一個技驚四座的特點。

關於婚後的新居我們討論來討論去,最後搬進了武藏境車站另一邊的一棟單棟住宅。於是我就在這間房子里住到了現在,早年想住進東京二十三區的野心也成了黃粱一夢。在這裡,我眼看著「熾天使」和「OPUS」接連太監掉,後來在動畫公司拍攝「Perfect Blue」的時候經常累得幾乎送命,而時時接納撫慰我疲憊身軀的,也正是這個家。

儘管說這個很害臊,但我作為漫畫家也出版過單行本。

單行本「海歸線」

(1990年講談社出版)

(特別收錄短篇「キンチョーの夏」)

最初的連載作品,儘管連載了三個月,可周刊雜誌的時間要求很緊,因此無論劇情還是繪畫方面我都不滿意。不過即便給我足夠的時間,以當時的水準也只能達到這個程度啦。話雖如此,但這畢竟是自己的書被出版了,所以還是很感動的。特別是那筆版稅也讓我興奮不已。但是本書出版後我很快就患上甲型肝炎,大約住院了一個月。或許是之前積累的疲勞和酗酒的緣故吧,真是因果報應啊。

順帶提一句這本書現在已經不會重印了。

算了,無所謂啦。

單行本「World Apartment Horror」

(1991年講談社出版)

(另收錄短篇「我們」、「顧客」和「JOYFUL BELL」)

這是同名電影(大友克洋導演)的漫畫化作品。給本片寫故事的正是區區在下。我記得大友先生為了拍這部電影,和我談起不知該選擇那些素材,因此我才參與了進來(那應該是「AKIRA」完稿後我們到吉祥寺的Kirin City酒館喝酒時的事兒)。選定的主題是「只有外國住客的公寓和前來強賣土地的黑幫成員」,看來大友先生是想把當時搞得沸沸揚揚的外國人黑戶問題和恐怖片要素糅合起來吧。電影的劇本是信本敬子寫的,她現在已經是位著名的劇本作家了,最近的作品中有大家應該很熟悉的「白線流」。

在周刊雜誌上連載了5回。我希望在本作中體現出一種紛亂的感覺,並且想要改變一下畫風,結果被人評論為「畫得太糙」。

順帶提一句這本書以後也不會重印了。

算了,無所謂啦。

以上這兩本就是我所有的單行本漫畫了,而且兩本以後都不會重印。但俗話說上帝關上了門又打開了窗。令人欣慰的是,這兩本漫畫都發行了海外版,儘管印量很少。

接下來介紹的作品,不要說出單行本了,就連故事本身都沒畫完,也不知當時在雜誌上開這些連載究竟是福是禍。嗯,不過我覺得要是不把它們畫出來,也就沒法介紹給大家了吧。

「熾天使」2億6661萬3336之翼

(原作:押井守)

ANIMAGE(德間書店)1995年5月號~1996年11月號 全16回

由於我在劇場版動畫「機動警察2」中幫忙做了layout,因此押井守先生邀請我為這部作品作畫。

故事講的是世界上蔓延著一種一旦染上就必死無疑的「天使病」。為了解開疫病之謎,少女塞拉和三位賢者長途跋涉前往中亞腹地,等待著他們的是敵人的陷阱和詭計……當時押井先生說本作是一部規模宏大的娛樂作品,所以我才接下了這份活兒。結果他的劇本里儘是大段大段的對白,劇情卻一直在原地踏步沒有進展。我想刺激他一下讓他把故事展開,便改用了娛樂性較強的作畫方式,結果把他給嚇跑了。真是太對不起了。據說押井先生後來私下裡抱怨「漫畫太難搞了」。結果某巨匠聽了這話後吐槽說「難搞的是你自己」。也許真是這樣呢。

也罷,或許是我的想法太天真了,但這部作品真是搞得讓人感覺很糟。從那以後我在工作中便時常注意自己與搭檔是否合得來了。所謂吃一塹長一智嘛。(譯註:在今 敏導演去世後,本作出版了單行本)

「OPUS」

Comic Guys(學習研究社)1995年10月號~1996年6月號 全19回

從1995年春開始在學研的「Comic Guys」雜誌上共連載了19回的作品,這本雜誌現在已經停刊了。作品內容是「由於畫稿被漫畫中的角色搶走,漫畫家竟然追進了自己的漫畫作品世界,經歷了形形色色的冒險」,原本是想搞出元小說的風格來,結果沒能成功。最要命的是還在連載的時候雜誌就停刊了,也實在是沒轍啊。開篇那位漫畫家(作品中的人物)的工作場所等要素都是直接照搬了我當時自己住的房間來畫的。畫自己身邊的東西很有趣,而且不用找什麼參考資料就能享受樂子呢。

連載這部作品時我第一次正式僱用了一位助手,但她後來就失蹤了。如果看到這篇日誌,至少請和我聯繫一下吧。

以下是至今為止參與過的動畫作品

我打算最近為這些作品寫點評論。

老人Z 奔跑吧!梅洛斯 MEMORIES/她的回憶 機動警察 Patlabor2 The Movie 喬喬冒險奇遇 Perfect Blue 必殺公主(第2話) 我帥帥的原畫 千年女優 東京教父 妄想代理人 紅辣椒

「KON』S TONE 通往千年女優之路」

這個網頁里的內容居然能出書,我是萬萬沒有想到呀。不知這是由於出版界門檻太低呢還是我的才能太卓越呢(笑)。無論是何種理由,我還是非常感謝編輯們,他們認同了我這些雜文的價值,並促成了本書的順利出版。

書籍內容

八幅彩色插畫

「遙遠的千年呼喚」

「Perfect Blue戰記」

「NOTEBOOK Selection」

「Who am I ?」

「WORKS」

「後記—因為我原本就對這行感興趣」

由執導電影「Perfect Blue」「千年女優」 開創新一代動畫的導演獻上 製作現場壯絕的幕後故事和爆笑秘聞 網羅導演從觀察日常生活的眼力到創作作品的態度 刻薄滑稽的敘述 所有想成為創作者的人士必讀之書

(以上引用自腰封)

既然是「想成為創作者的人士」必讀,那已經身為創作者的人不讀也沒關係。其實我是在胡扯啦,請務必購買。送給我一份禮物吧,它的名字叫「加印」;帶給我一個福音吧,它的名字叫「版稅」。(譯註:本書已引進中文版《我的造夢之路》,質量上佳!)

今  敏 (Kon, Satoshi)

1963年10月12日,生於北海道。

1982年 畢業於北海道釧路陵湖高級中學,進入武藏野美術大學視覺傳遞設計系學習。

1985年 於講談社的Yong Magazine雜誌發表漫畫作品,作為職業漫畫家正式出道。

1987年 從武藏野美術大學畢業。

1990年 出版第一本單行本漫畫「海歸線」(講談社出版)。第一次參加動畫片的攝製工作,在「老人Z」中擔任美術設定。

1991年 出版單行本漫畫「World Apartment Horror」(講談社出版)。為「奔跑吧!梅洛斯」擔任layout。

1992年 在「MEMORIES」三部曲中擔任「她的回憶」的劇本、美術設定和layout。

1993年 擔任「機動警察2」造型設計。擔任「喬喬冒險奇遇」第五話的劇本、分鏡和演出。

1994年 在德間書店的Animage雜誌上連載「熾天使」(未完)。

1995年 在學習研究社的Comic Guys雜誌上連載「OPUS」(未完)。

1997年 執導「Perfect Blue」。

1998年 開始製作原創動畫「千年女優」。

1999年「千年女優」製作中。

2000年「千年女優」完成。

2001年 製作原創動畫「東京教父」。

2002年 出版「KON』S TONE 通往千年女優之路」。「千年女優」公映。

2003年 「東京教父」公映。製作原創電視系列動畫「妄想代理人」。

2004年 「東京教父」發行錄像帶和DVD。「妄想代理人」播映,共發行錄像帶/DVD六卷本。

2005年 將筒井康隆的小說「盜夢偵探」製成動畫長片「紅辣椒」。二人客串了虛擬酒吧的酒保配音。

2006年 「紅辣椒」公映。

2010年8月24日,因胰腺癌病逝,終年46歲。

原文:「譯介」今 敏自敘

From 機核丨也愛看電影

歡迎關注知乎專欄:機核丨電子遊戲救世界 機核丨不止是遊戲

更多內容請訪問www.g-cores.com,玩遊戲的,都是朋友


推薦閱讀:

參與260多部日本動畫製作委員會的Aniplex,是一家怎樣的公司?
對動畫《寶石之國》第一話的考據和簡評
這些最基本的動畫作者你了解嗎?(日本)
如何評價2018年1月新番《BEATLESS-沒有心跳的少女》?
《寶石之國》考據與簡評04:可是王的故鄉,空無一物呢

TAG:今敏 | 日本动画 | 动画电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