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漫版「法國大革命」——評電影《國王與小鳥》

法國動漫電影《國王與小鳥》，講述了一隻小鳥帶領群獸推翻國王暴戾任性統治的故事，堪稱動漫版的「法國大革命」。故事中，國王任性妄為，一個不開心就把臣民關進隨時隨地存在的機關地牢。

一天夜裡，畫作中的牧羊女、掃煙囪的小夥子和國王肖像同時復活，牧羊女和小夥子互相表露心跡，但是國王肖像企圖把牧羊女據為己有，於是這對情侶就四處奔逃，但是最終還是被假國王動用權力抓住，牧羊女被迫暫時委身假國王，小鳥和小夥子被關進地牢。在地牢里，小鳥煽動和組織起猛獸們闖進假國王婚禮現場，推翻了假國王的統治，打碎了一切舊的國家機器和推倒了所有城市設施。

看完這部動漫，我有四點思考。

一是反對種族歧視和階層等級，提倡個人解放。

故事中的掃煙囪小夥子是黑膚色人種，復活夜老長者就提出，牧羊女和他的顏色不一樣，他們不可以在一起。但是牧羊女和小夥子還是毅然選擇了逃離，最終結局也得圓滿。掃煙囪的小夥子身份低微，卻敢於和權力等級頂端的國王抗衡，顯然表達了對種族和階層界限的蔑視與反感。這也正與法國大革命所提倡的「自由、平等、博愛」和人的解放所契合。

二是反對權力任性與反權威。

故事中的真假國王秉性一致，無論誰當政，都恣意妄為，魚肉臣民，把他們作為玩樂的工具。國王可以隨意處置臣民，而且還根據自己的意願訂立了惡法，王國的臣民籠罩在恐怖統治當中。最終在小鳥的煽動和組織下，臣民終於忍無可忍，奮起推翻了國王的統治，任性的權力嘗到了應有的後果。

故事還反映了對不合理權威的反對。復活夜老長者說，書上說牧羊女就應該嫁給國王。牧羊女的選擇是對這種天生命定思想的沉重一擊，世上本就沒有什麼絕對真理和神仙天命，每個人都有能力、有資格把握自己的命運。

三是烏合之眾與組織力量的區別。

當小鳥和掃煙囪的小夥子被國王關入一群獅子野獸之間時，小鳥通過慷慨激昂的演說與獅子野獸們化敵為友，結成同盟，將這些勇猛的個體組織起來。在小鳥來到之前，獅子野獸們雖然都勇猛善戰，但是意志消沉、逆來順受，絲毫沒有反抗意識；當小鳥一番添油加醋的即興演說結束後，猛獸們的反抗意識被激發、個體的力量被組織起來，這些烏合之眾就變成了洪水猛獸。

這就是具有煽動性的言語與思想和有組織力量的可怕之處。法國大革命時路易十六認為「是伏爾泰和盧梭毀了法國」，說的就是言語和思想的力量。路易十六召開三級會議，又無心地把資產階級和農民的第三等級受壓迫者想像激發出來，加之社會活動家的煽動，對政權不滿的力量終於被組織起來。法國大革命的造反派攻佔了巴士底獄，而動漫中的反抗者衝出了地下監獄。

四是反思激進革命。

小鳥領導猛獸們打倒了國王統治，取得了革命的勝利後，將一切舊政權遺留下來的基礎設施都推倒毀滅，昔日科技發達、高樓林立的王國變成了一片廢墟。舊政權坍塌以後，新政權並沒有著手建立新秩序，而是氣急敗壞地毀掉舊政權的一切象徵。

我們不禁反思，難道舊政權就沒有任何值得保留的嗎？一個政權積幾代人之力創造的物質財富就這樣打碎，於新政權又有何益？誠然可以說，此舉是為了破除舊政權在新社會的一切記憶與認同，但是需要明白，革命的真意乃是打破舊的國家機器中不合理的成分，需要革新的更多是制度而非毀滅物質，重建新秩序和建設新國家才是正道。

法國大革命也是一場激進革命，包括路易十六及其王后和羅伯斯庇爾等眾多政治家都命喪斷頭台，大革命推倒了舊秩序，但是沒有建立有效的新秩序，社會產生權力真空，革命演變成了一場嚴重的國家內耗，直到拿破崙執政才恢復了國家穩定。而且激進革命後往往出現的又是高度集權的獨裁者，這是革命本身存在的悖論，革命的發起與勝利需要強有力核心的指引，一旦革命成功這種地位也就穩固下來，民眾對領袖的崇拜只會更加狂熱。

革命的幻想讓人對之心懷憧憬，但強大的破壞力也讓人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