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拆電影】如何評價《佛羅里達樂園》的別樣童趣？

明天就是第90屆奧斯卡提名公布之日啦！

今天開始關燈拆電影也陪伴大家正式進入頒獎季，深度拆解本屆奧斯卡各大熱門電影，and the Oscar goes 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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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一冰

童話里都是騙人的

「低配版」公主的奇幻童年來自關燈拆電影00:0008:24

8分半感受《佛羅里達樂園》另類童趣

幾年前我跟著學校交流項目去美國佛羅里達的迪士尼實習了三個月。

迪士尼的產業從樂園到餐飲，娛樂再到零售，連大學教育也可以提供……

這才不是米老鼠，根本就是八爪魚，觸手伸進奧蘭多市的角角落落方方面面。

而整座奧蘭多市也幾乎都仰賴著米老鼠帶來的旅遊經濟支撐。

隔壁環球影城在爸爸面前只能縮在一旁畢恭畢敬。

因此世上也只此一處迪士尼世界（Walt Disney World），其他地方只配叫迪士尼樂園（Walt Disney Land）。

實習完成後，佛羅里達的奧蘭多便成為我魂牽夢繞的地方，夢裡都想游過太平洋去半島晒晒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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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那邊的天氣是常年溫熱的，冬天也有20度上下。

因為人口不多，又是平原地帶，所以天空特別寬敞。

每天下午兩點都有一場準時的暴雨。

挨過十分鐘後就能看到天邊掛著彎彎的彩虹。

運氣好的話還是雙彩虹。

夏天太陽要過9點才剛剛落山，忙完一天工作還可以有閑心邊喝啤酒邊欣賞黃昏的魔幻時刻。

對於初次遠離國門的我來說，奧蘭多是一片仙境，和迪士尼塑造的童話世界如出一轍。

當年老迪選址於此肯定也有這層用意。

旅遊城市，服務業自然相當發達。

服務業在美國是個看臉色吃飯的職業，小費可得看顧客心情給。

於是你出門所見的奧蘭多人，總是彬彬有禮，一團和氣的樣子。

多年來我一直想再回到那個地方，再吸一吸仙境的氣息。

直到今年沖奧的這部《佛羅里達樂園》出現，它像一根繡花針似的，無情戳破了這個夢幻泡泡。

故事發生在一座叫Magic Castle（魔幻城堡）的汽車旅館裡，每晚只要38美金。

那是相當便宜了。

要把上圖想成城堡，真是需要些想像力的。

比鄰Magic Castle的是迪士尼世界四大主園之一的Magic Kingdom（魔幻王國）。

就是裡面有真城堡的那個。

一個Castle，一個Kingdom。一股山寨味，誰尊誰卑顯而易見。

旅館外表還漆成淺紫色，使勁想和「魔幻」兩字沾點關係，結果還是顯得相當庸俗。

小女孩夢妮和媽媽海麗蝸居在一個只有一張床一個馬桶的小單間里，她們從來不能準時交房租。

其他住戶的家庭狀況基本相似，單親，學歷低下，收入非常有限。

孩子散養，也缺乏家教。

如果說迪士尼是仙境，那麼這裡便是人間。

人間沒有仙女，不能靠喝露水填肚子。

他們領救濟糧生活。

海麗有前科，難以找到穩定的工作，她帶著夢妮上街倒賣冒牌香水。

導演將鏡頭拉得很遠，人物顯得很小，好像觀眾正從遠處隱蔽的位置觀察母女兩的行為。

剪輯上甚至出現了電影作品中少見的同景別跳切，更突顯一種「隨手記錄」的粗糲質感。

小勾當被識破，海麗不得不帶夢妮跑路。

當夢妮問為什麼不能賣香水的時候，海麗非但沒有把脾氣和不滿撒在她身上，反而是耐心地為她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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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妮撒嬌走不動了，海麗一把把她背在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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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從不是家裡的明珠、寵兒，但在某種意義上，夢妮被呵護得更好。

雖然她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好母親，但在某種意義上，海麗做並得不比她們差。

到實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海麗也不惜出賣自己的身體來換取租金。

對她們來說，生活的最大矛盾才不是能不能買上一件漂亮衣服，而是今晚頭頂上是否有片遮雨的屋棚。

夢妮在廁所里洗澡，一門之隔是海麗在屋內賣淫。

震耳欲聾的嘻哈音樂像一層保護傘遮掩住外面的骯髒交易，保護起女兒天真的想像。

夢妮在浴缸里為盜版芭比梳妝。

每個女孩都曾把芭比想像成自己來裝扮，誰管她是不是白人的面孔？

芭比是我們假想的自我，把愛傾注在她身上，就彷彿自己受到了關照一樣。

在這狹小的衛浴間里，夢妮便如她手中的芭比，是一方天地里受盡愛護的公主。

如果不抬頭看看天堂，我們又如何了解自己是活在地獄？

貧窮讓夢妮從沒想過仰望，於是她們便把自己的生活想像成童話。

她向新朋友詹茜挨門介紹旅館裡的住戶。

「這個男的經常被逮捕。」

「這戶的女人自以為和上帝結了婚。」

「沒人愛坐電梯，因為裡面一股尿味。」

瞧這架勢，住戶們好像都是她的賓客似的，她了如指掌。

也許在小夢妮的世界裡，Magic Castle還真是一座城堡，她就是住在裡面的公主。

有趣。

真城堡里沒有真公主，假城堡里倒有一位。

哀而不傷，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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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我想到一部從開播以來一直半溫不火的美劇《老媽》。

女主艾莉森·珍妮最近靠《我，花樣女王》拿了金球獎最佳女配，演的角色和《老媽》里如出一轍，一個嗑藥酗酒的毒舌老太婆，戲路基本沒什麼突破。

《老媽》經常成噸發送雞湯，告訴你無酒精的清醒世界多美麗。

好像是戒毒所拍的宣傳片似的，只要保持清醒，生活就會越來越好。

但雙女主又都是物質狂，嚮往貴婦生活，憧憬高端商品。

所以每當她們回到那個「破爛」的家時，總感覺自己是piece of crap（一塌糊塗）。

於是循環往複，她們再接再厲。

但你看海麗和夢妮的「家」呢？

租賃條約上甚至不允許租客連續30天住在同一間屋子，所以每個月娘倆還要搬出去湊合一晚上。

隔壁旅館漲價了，她們又付不出錢。

Magic Castle管理員鮑比好心自掏腰包請她們住，結果還被隔壁旅館拒絕。

原因是海麗的作風太差。

最終兩人只好去詹茜家湊合一晚。

一個母親，得求助六歲女兒的夥伴，才能保證娘倆有地方住。

不能更慘。

但一想到不必風餐露宿，海麗和夢妮又樂開了花。

生活吃低保，幸福感也吃低保。

你看夢妮的笑臉，竟然比含著金湯匙的寶貝們更燦爛。

一對比，《老媽》就像是給富人看的窮人笑話，給窮人看的精神補劑；

而《佛羅里達樂園》則是人間實景。

人間就是，你努力了都不一定有回報，三十連抽都不會出SSR。

這不是玄學，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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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羅里達樂園》中有大量手持拍攝的鏡頭，即使一些畫面不夠穩定，存在抖動，也會被「慷慨」地剪進影片中。

全片還鮮有背景音樂，不設後期配音，使用現場收聲。

這是導演肖恩·貝克刻意追求的「真實感」。

在肖恩·貝克的電影中你很難分清演員是在演自己還是別人。

肖恩·貝克

他的上一部作品《橘色》講述了兩個變性人的故事，於是他真的請來了兩名變性人出演，二者都是從未接觸過電影製作的普通人。

沒有演員經歷，卻演得格外逼真，因為他們能在劇中人身上找到自己的切面。

《橘色》劇照

《佛羅里達樂園》也是一樣，小演員們只管在片中玩耍取樂就好，完全沒有演的痕迹。

以至於不少觀眾看過該片後感嘆：差點忘了小孩子是多吵鬧，多煩人了。

再看《房間》里雅各布·特倫布萊的演繹，他貼心、懂事得不像個孩子應有的成熟。

《房間》劇照

吵鬧和煩人，可能就是童真吧。

所以當影片最後夢妮對著詹茜哭起來，她的眼淚看起來有點假，因為那是演的，並不是真的想哭。

海麗的選角也差不多，布里亞·維納特是肖恩·貝克從Instagram上找來的小網紅。

通身張揚的紋身，彩色的頭髮，曼妙的身材，粗獷的性格，是布里亞的本色。

片中唯有威廉·達福飾演的鮑比是個需要「演」的角色。

他像個騎士一樣默默守護著孩子們。

看起來難以親近，實則外冷內熱，常和夢妮玩些小遊戲。

看到猥瑣男靠近，他會毫不猶豫地出手。

即使是責備夢妮，也是出於關心。

鮑比作為「魔幻城堡」的維護者，也小心呵護著孩子們的童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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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本片在IMDb上有著7.9的高分，但打分區還是不乏2星或1星的差評。

理由是：全片沒個劇情，多拍點威廉·達福就好了。

普通觀眾觀影時期待看到的是真善美，他們喜歡鮑比是因為他不像個真人，他太善良了。

但肖恩·貝克喜歡拍邊緣人物，他說：「只有把他們搬上銀幕，邊緣的人才能不再邊緣」。

這世上的絕大多數都是邊緣人物，我們之中真正能活在世界中心的又有幾個？

所以才會有人管馬雲叫爸爸，管王思聰叫老公，管韓寒叫岳父。

跟名人掛在一起，彷彿自己也成了天之驕子。

當普通生活被搬上銀幕，他們就厭了。

工作十年，從為下月的房租發愁，變成為下季度的房租發愁。

工作二十年，從為房租發愁，進化成為房貸發愁。

誰又不是為了頭頂上有塊雨棚而不懈努力？

影片的背景聲中時不時地傳來轟隆隆的螺旋槳聲，又一架觀光直升機飛到了社區上空。

在奧蘭多，遊客花100刀就能俯瞰全城。

恐怕他們根本看不到這座Magic Castle，因為目光都被隔壁的Magic Kingdom吸引了。

但是Magic Castle真實存在著，我們也真實存在著。

我們在天之驕子腳下，微微反射著他們的光。

有一天Magic Castle的門口來了幾隻神秘大鳥，它們像童話中的精靈一樣造訪了這座低配小城堡。

鮑比驅趕它們，生怕會影響生意。

大人們已經無法繼續生活在美好的童話中，勞動和掙扎是他們的常態。

唯有孩子依然能在想像中歡笑取樂。

我們能做的，是拼盡全力保護他們的純真。

夢妮和夥伴來到一處待拆的廢墟。

我們看到的是髒亂蕭條，夢妮卻已經規劃著把傢具放在哪裡。

我們小時候玩過家家，本質是也是在演繹著自己的童話劇。

「佛羅里達樂園」是「迪士尼世界」落成前用的代號。

在大人眼裡，它是待建的工地的別稱，但是孩子們已經能用想像在其中玩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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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最後，詹茜拉著夢妮的手不斷向前奔，周圍慢慢變成Magic Kingdom里的街景。

她們當然跑不進100刀一張票的迪士尼。

她們只是回了家。

孩子眼裡的Magic Castle和Magic Kingdom又有什麼區別呢？

管他是不是低配版的童話，只要有座城堡，我就是公主，這才是最重要的事啊。

電影結束，我也終於明白，

其實大人才更需要迪士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