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個從來都不疑惑的基督徒嗎——基督教的懷疑精神（後記）

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信仰與死磕》，回想我自己信主的經過：

我，一直在和這個世界糾結。

我知道我的狠，所以對於人總歸是有罪的這件事從來就不曾懷疑。

我上學期間最好的朋友通常學習成績很差。我有時也會跟他們打架，但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他們，從沒意識到成績好，就應該凌駕學習差的之上。當我看到班幹部趁老師不在把我的朋友叫到黑板前，用力把她的頭抵到黑板上去的時候，我心裡的恨就生出來了。強烈的恨意讓我巴不得班上所有的班幹部、優等生去死。我自己還是小隊長，這讓我羞恥萬分。後來我把小隊長的徽標埋土裡了。

然後我成了班裡「特立獨行的豬」。學習成績第一，卻拒絕當幹部，最後一批入團，和小混混勾搭，晚上徹夜飆車。

從童年、到青春期、到大學，我一直試圖與「特權世界」劃清界限。老師是特權階層，班幹部是，優等生是，八面玲瓏人緣好的更是。家庭富有的倒不一定。因為他們通常不快樂。我和不快樂的人在一起比較快樂，覺得有著戰友一樣的情誼：能並肩作戰的、犀利的、富有洞察力的、憤世嫉俗的度過每一天。

然而每一天，我都很痛苦。

直到有一天，過去一直以來的憤怒和苦毒在我心裡破土而出。

我四面出擊，胸中充滿暴戾。

然後我就赫然看到了自己的惡。因為我傷害了愛我的人和並非什麼特權階層的無辜的觀眾們。

我一直以為我恨的是惡人，發的是義怒，痛斥的是虛偽，像耶穌做的那樣。可是怎麼一轉身就走到了這一切的反面了呢？我發現，當恨意升起的時候，我是無法控制它的方向的。換句話說，即便我的初衷是針對傷害過我和我的朋友的人，這恨意卻往往同時傷害了我絲毫不很、有可能還很喜歡很愛很尊敬的人。

《詩篇》37篇，說，

「你當倚靠耶和華而行善，住在地上，以他的信實為糧。」

「他要使你的公義，如光發出；使你的公平，明如正午。」

「你當默然等候倚靠耶和華，耐性等候他；不要因那道路通達的，和那惡謀成就就心懷不平。」

「當止住怒氣，離棄忿怒；不要心懷不平，以致作惡。」

這最後一句話從英文直接翻譯過來，就是，「心懷不平導致做惡」。

在我的戰場上，我一直企圖以我的「義」，來對抗世界的惡。殊不知人的「義」和世上的「惡」本是來自同一個源頭。

前兩天把C. S. Lewis 的Mere Christianity又讀了一遍，讀到最後一頁，

There are no real personalities anywhere else. Until you have given up yourself to Him you will not have a real self. Sameness is to be found most among the most natural men, not among those who surrender to Christ. How monotonously alike all the great tyrants and conquerors have been; how gloriously different are the saints.

真正的「個性」是什麼？「自我」是什麼？正義和真實又是什麼？你看那日光之下，豈有新事？那芸芸眾生，何等雷同？我一直以來的憤怒、不平、懼怕、孤單又是什麼呢？原來，這一切，都是失樂園的原罪，是與永生之輪斷裂開的迷途，是永恆里的幽靈，是不認識造我們的主，而毫無盼望的遊盪。

這是我信主早期的經歷。那個時候，靈魂找到了錨，卻還不知道原來信徒的道路是一條很長很長、越走越窄的路。

我為什麼要說馬大呢？因為她警戒了我以後要走的路。靈魂找到了錨，不是終點，而是起點。

在馬大身上，我們很多基督徒都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主耶穌借著拉撒路的死親自來minister她。

約翰福音11章，耶穌多次單單對著馬大說話，這不是約翰的閑筆，這是有深意的。馬大是什麼人呢？她是拉撒路的姐姐，是熱心服事主的人，是信耶穌「是基督，是神的兒子」的人。換句話說，她是個信徒。對於一個已經相信了耶穌是神的兒子的人，耶穌為什麼還需要單單來minister她呢？

因為馬大和尼哥德慕有一樣的問題。

當耶穌說，「你兄弟必然復活」的時候，馬大回應說，「我知道在末日復活的時候，他必復活。」然後耶穌說，「復活在我，生命也在我！」我們現在知道，耶穌的意思是他要在當時當地就復活拉撒路！然而馬大並沒有明白。以至於當耶穌要人把墳墓前的石頭挪開的時候，馬大阻止他，「主啊，他現在必是臭了，因為他死了已經四天了。」

看，馬大和尼哥德慕一樣，被自己的神學觀束縛住了，她要神以她的方式、按照她的時間和agenda來行事，她看不到神在做一件新事，因為她以為自己已經懂耶穌了。從她的宣告就可以看出，她擁有「耶穌是神子」這個真理，但從她的言行可以看出，她並不知道這個真理意味著什麼。耶穌要minister她讓她親身經歷親眼看見這個真理的長闊高深遠遠超過她那有限的理性編織出的窄窄的盒子。

所以我講尼哥德慕和馬大的故事，勉勵弟兄姐妹，其實也是自勉。我們以前的牧師說過一句話，他說，信主越久，越覺得不認識神。我當時不明白，但如今卻越來越明白，不是不認識神，而是越來越認識到神的超越性，神的神性！他真的是按自己意旨行事的神啊。怪不得保羅寫著寫著羅馬書的時候，禁不住讚歎：

深哉，神豐富的智慧和知識！他的判斷何其難測，他的蹤跡何其難尋！ 誰知道主的心，誰做過他的謀士呢？誰是先給了他，使他後來償還呢？因為萬有都是本於他，倚靠他，歸於他。願榮耀歸給他，直到永遠！阿門。

無法不讚歎啊。那奧秘的知識和智慧，那難測的判斷難尋的蹤跡，他卻不向我們隱藏，只要我們允許真理的聖靈引領我們，神要向人顯明他的心意。

真理只有一個，我們要窮其一生尋求明白和經歷它！認識神，才能敬畏神，謹守他的誡命，盡人所當盡的本分（傳道書12:13）。

求真理的聖靈幫助我們，破碎我們心中一個又一個局限我們認識神的藩籬，帶領我們走向真理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