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量頭顱無量血,可憐購得假共和

無量頭顱無量血,可憐購得假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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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年砍柴 2007年10月10日 武昌起義96年之際

「無量頭顱無量血,可憐購得假共和!」偶爾看到這兩句時,心底里猶如雷擊,一 種無力、悲愴感一下子淹沒了我。我立刻想起了鑒湖女俠秋瑾曾寫過的兩句詩:「拋卻十萬頭顱血,要將乾坤力挽回。」百年來,拋卻的何止是十萬頭顱,可共和之夢開花結果了么?回首百年坎坷路,幾多感慨,幾多傷心。

  流血也罷,犧牲也罷,百年來太多太多了,清末的仁人志士,無論是變法的譚嗣同,還是革命的秋瑾,許多人並不害怕流血。最壯烈的當屬黃花崗起義,那些青年才俊,受過良好的教育,文雅而英俊,皆是人中龍鳳,誠如唐德剛先生在《晚晴七十年》中所 說的,他們個個有方面之才,卻充當了衝鋒陷陣而身亡的卒子。這樣的犧牲精神更能顯出那代人的血性與氣度,還有無解的焦慮與迫切,他們等不及了,願意採取與子偕亡的極端方式,用血肉之軀去博浪一擊,衝擊舊帝國那座冰山。陳天華滔海是如此,徐錫麟刺殺上司是如此,黃花崗諸君們的飛蛾撲火亦是如此。

  到了晚清那個拐點,無論是保皇派,還是革命者,只要對時勢有起碼認知的知識人,都明白再也不能這麼過,再也不能這麼活了,中國需要大變,但不是重複過去的改朝換代,用天命已移來解釋神器從一個家族轉移到另一個家族手中,他們在探索新的路。

    冥冥中似有天意,辛亥年十月十日,雙十相逢,就在古老民族走在十字路口的時刻,江城一群受過新思想影響的低級軍官和士兵,進行了一場看起來很魯莽的造反,大清國那個破房子就劈里啪啦地倒下去了。等孫文回到國內,各省先後掛出光復的旗幟,清室不得不遜位時,中國人選擇了「共和」-----儘管多數人並不甚清楚共和的真正涵義,以及共和政體下要有哪些相應的制度配套,但多數國人特別是受過教育的知識人,他們起碼有這種共識:中國不能再請出一個皇帝來供臣民三拜九叩,中國只能選出受民驅使的公職人員,比如總統,比如議員。

  從此以後,任何一個暗懷帝王夢的獨裁者,膽敢把舊龍袍傳出來,無論他多麼有權謀,有實力,必定身敗名裂,袁世凱是最好的例子。袁世凱將忽悠、嚇唬等傳統謀術用到極致,促使清帝退位,使中國避免了大範圍的戰爭,功莫大焉,選他當總統以示酬謝未嘗不可。那部由漁父加夜班起草出來的《臨時約法》公布後,不少人認為有約法在,選袁大頭當總統也罷,選孫大炮當總統也罷,哪怕選黎菩薩、黃克強,都不重要,因為江山社稷因共和體制屬於四萬萬中國人,而非某個家族。

  彼時中國對共和、憲政理論有相當了解,並有較好的操作能力者,也就是漁父、任公等有過留洋經歷並見識卓犖的精英,他們也低估了皇帝夢對中國人的誘惑力,一個人處於九五之尊,並將皇位傳至子孫,這樣的夢哪能一下子在國人腦子消失。時值今天所謂有名號的皇帝吃過的御膳、沒名號的皇帝吃過的紅燒肉,皇帝們用過的器具,平民百姓都願意斥資一試,何況袁大頭這個中原世家出生的庶出子,當了皇帝後,才能出那股小老婆生的鳥氣。可是他忘了,那件龍袍已滿是跳蚤,強行披上只能惹麻煩。哪怕他驅逐了孫黃,弄死了宋漁父,一個青年病夫蔡鍔南陲舉起保衛共和的大旗,袁大頭皇帝夢未圓卻飲恨而亡。

  自袁世凱後,所有的獨裁者或半獨裁者都心知肚明:共和這塊招牌掛出來後,誰也不敢冒天下大不諱,將共和的牌子給摘下。可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一直是中國政客的傳統謀略之一。不讓換招牌,可以借殼上市,以「共和」之名行獨裁之實,在龍袍外面罩上一件時髦的馬甲。可打著時髦旗號的獨裁專制,某種意義上比名實相符的帝制還要可怕,因為前者污染了人們美好的理想以及美妙的漢字。

  若無對最高統治者以及統治集團有效的監督體制,哪能讓大小官吏謙虛謹慎地當公僕?若無具體的憲政制度對每一個具體公民的自由、財產進行保護,將人民主權的籠統口號喊得震天響又有什麼用?其實哪種政體沒有漂亮的外衣,納粹不是以維護民族利益的面目出現么?帝制時代統治者也宣稱:「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一個共和政體里怎能出現最高指示不過夜、億兆黎民高呼萬歲的怪像?怎能讓一個知識人因說幾句話而打進黑牢慘遭割喉?怎麼能讓敏感詞一串串比帝制時代避諱的字還多得多?

    我們曾有過通過和平手段建立真共和的機會,清室退位後的1912年初自不用說;袁世凱死後的1916年初是一次機會;國民軍北伐名義上統一中國的1927年是一次機會;1945年秋日寇投降中國的國際聲望和國內民氣達到頂點時是一次機會。可惜,我們的前輩總是輕易丟失了機會,不願意或不耐煩在會議桌上談判、妥協,而是沿襲歷史的慣性操起了傢伙,打鬥得血肉橫飛,你死我活後分出個高低。

  九十六年前,我們這個古老帝國決定告別帝制,掛出共和招牌時,亞洲的鄰居們還在幹什麼?橫跨亞歐大陸的俄羅斯還是沙皇統治一群農奴的國家;日本是天皇統治下的軍國;韓國是它的殖民地;東南亞被英、法、荷等國瓜分;西亞的穆斯林們還停留在政教合一的中世紀;印度的幾億人尚是英國女王在遠東的忠實臣民。而我們,我們已經宣稱是一個共和國了。可今天看看周圍,印度的人民黨執政時國力得到提升,可因為對弱勢者的生存改善不夠被選票趕下來;日本的首相卸任後搬進普通公寓過著平常人的日子;韓國的民選總統已步行跨過了三八線,去斯大林體制加東方君主制混合體的兄弟那裡尋求民族和解;被西方孤立的宗教國家伊朗,總統進自己的國立大學講演能允許學生公開抗議;連明朝末年將永曆帝奉送給清廷邀功、一直對中原王朝稱臣納貢西南小邦,僧侶們顯金剛目、發獅子吼,被軟禁的反對派女領袖尚能對公眾現出蓮花般的微笑。

可古老的華夏,是不是還有人做著千秋萬代江山一統的夢?我們這個民族的百年共和路,為什麼是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是上天故意折騰這個民族嗎?這樣的天問,到哪裡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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