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南征北戰》成為了經典？

02-27

《南征北戰》大概是兒時最早看過的電影，也是最喜歡最刻骨銘心的電影。當初這電影看了無數遍，頗覺百看不厭。電影里的人物情節不用說，許多台詞到現在也都依然記憶猶新，這大概就是經典電影所以成為經典的原因吧。

《南征北戰》是五十年代初拍攝的，導演是成蔭和湯曉丹，都是名導演。湯曉丹和湯化達十多年後又共同執導了《紅日》。《紅日》是根據吳強同名小說改編的，題材與《南征北戰》類似，講述當初陳毅粟裕麾下的華東野戰軍在孟良崮圍殲國民黨軍王牌七十四師和擊斃師長張靈甫的故事。《紅日》演員陣容強大，彙集了張伐舒適康泰楊在葆等一批名演員，劇本基礎應該說也不錯，但總體拍攝水平彷彿並未超越十多年前拍攝的《南征北戰》，至少由人物形象的豐滿生動程度看，《南征北戰》似乎更勝一籌。此外《南征北戰》台詞生動，正反派人物的不少台詞為當初許多觀眾耳熟能詳甚至可以脫口而出，也是《紅日》所不及的。

《南征北戰》同樣講述華東野戰軍消滅國民黨軍的故事，整個故事情節就是描述解放軍如何先大踏步撤退，後大踏步前進，然後在運動戰中消滅了國民黨軍的過程。那故事多少有點簡單化，國民黨軍也顯得很不堪一擊，但單就觀賞性而言，故事還是比較吸引人的。尤其對於當初我們那個年代的少年兒童來說，喜歡看的就是這類所謂「好人打壞人」的戰爭電影，在那個年代的電影里《南征北戰》應可算是當之無愧的經典戰爭電影吧。

《南征北戰》的人物塑造比較成功。正面人物的最高領導是師長和師政委。那個師長說話帶四川口音，大概有點模仿陳毅陳老總的意思，戲雖不多給人的印象卻很深。在師部召集的軍事會議上，他那句「蔣介石的算盤從來都是由我們來撥動的」成了一句名言。還有片尾他登高站在坦克車上對萬千戰士發表勝利宣言似的演講鏡頭也讓人難忘。那個師長的扮演者叫陳戈，之後很少見他出演電影。但他後來還演過一個《抓壯丁》里的偽保長，也說一口四川話，洋相出盡十分搞笑，使人難以相信他就是那個《南征北戰》里的解放軍師長，足見其演技的高超。政委在片中的形象稍顯蒼白，是由日後與湯曉丹共同執導《紅日》的湯化達出演的。

《南征北戰》中給人印象最深的應是基層首長高營長，那個形象充滿正氣勇敢智慧和果斷卻毫無矯揉造作假大空的感覺。頗讓人覺得親切自然肅然起敬。國產片中的解放軍基層首長形象，我覺得高營長是塑造的最為成功的。高營長的扮演者是名演員馮喆，無論形象還是演技，都是超一流的。馮喆身上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清新瀟洒氣質，與眾不同，別人難以模仿。他後來還主演過《金沙江畔》《羊城暗哨》《鐵道游擊隊》《桃花扇》等電影，扮演角色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馮喆的音色也很好，曾給《列寧在一九一八年》里的高爾基配音，那電影里列寧與高爾基就什麼叫做好人的問題發生爭論，十分有趣。馮喆讓高爾基的中文說得地道而傳神，配的十分好。馮喆後來文革之中被迫害致死，死時不滿五十歲，令人唏噓感嘆。好在他塑造的高營長等銀幕形象依然長存於喜歡他的觀眾的記憶之中。對他在天之靈也算是一種慰藉吧。

片中還有其他幾個正面人物，戲份不多但都很生動。比如那個說話帶山東口音的張連長，自己對於部隊撤退思想不通，卻又必須服從命令還要作戰士的思想工作。還有那個同樣山東口音由鐵牛扮演的小胖子解放軍戰士，笑嘻嘻充滿樂觀主義，他的那句「大炮不能上刺刀，解決戰鬥還得靠我們步兵」也是那時候的一句名言。還有仲星火出演的解放軍機槍手劉永貴，張瑞芳出演的女村長都各有風采。

反派人物也演得十分精彩。尤其是反派主角張軍長，剛愎自用驕傲自大，形象極其生動。那形象本有張靈甫的影子，但影片最後安排他戰敗之後用小石塊砸腦袋自殺不成，做了解放軍俘虜，明顯是嘲笑影射杜聿明的。張軍長是老演員項堃扮演的。項堃演技高超，扮演國民黨高級將領無人能出其右。他此後出演過《烈火中永生》（就是紅岩）中的國民黨少將徐鵬飛，還演過《停戰以後》裡面的國民黨高級將領。每個角色都被他詮釋得栩栩如生，又各具特色。項堃曾說他演電影不搞即興表演，而是事先認真揣摩領會角色內心，然後設計表情動作予以刻畫。他在電影里表示對對手不屑一顧時鼻翼微微張開，說話帶點鼻音，表情似笑非笑，性格刻畫入木三分，著實令人難忘。項堃之後還演過《火燒圓明園》里的顧命大臣肅順等角色，那時他已經年事漸高，稍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反派人物李軍長戲份很少，但被老演員陽華演得同樣無比生動令人難忘。在高級將領軍事會議上他遭到張軍長譏諷時的無奈又不甘心而且不以為然的表情，極其生動形象，同時又有些滑稽，每次電影放映到此，影院里總是蕩漾起笑聲一片。李軍長在鳳凰山遭到解放軍圍殲時，通過步話機向張軍長呼救時的台詞「請看在黨國的份上，伸出手來拉兄弟一把」是我們兒時玩打仗遊戲時經常使用的說詞。

最後還有一個張軍長邊上的參謀長，戴副眼鏡形象斯文又有點狡猾。那是上影老演員白穆出演的。雖是戲份很輕的配角，也是十分出彩的。他安慰張軍長不必灰心的那句台詞「不是我們無能，實在是共軍太狡猾了」可謂是經典中的經典，在許多地方被無數次引用過。

總之，《南征北戰》稱得上是一部經得起時間考驗的國產經典電影。拍攝至今已經六十多年，如今看起來仍然津津有味，絕不輸給現在拍攝的國產戰爭片。有意思的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八一電影製片廠曾經翻拍過《南征北戰》，情節完全一致，換了一批演員，黑白電影變成了彩色電影。但比起老片，新片差得不值一看，以至於很多人根本不知還有彩色版的《南征北戰》。經典無法複製大概也是經典之所以成為經典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