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戰爭我們有什麼可說的呢——《五號屠場》
如果你聽過廣島和長崎,你也許也聽過考文垂,但是你聽過德累斯頓嗎?德累斯頓,是德國一座充滿古迹的城市,曾經是薩克森公國的首都,城市裡布滿巴洛克建築,被稱為「易北河畔的佛羅倫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由於它文化中心的地位,德累斯頓成為一座離硝煙較遠的城市,裡面還有許多盟軍戰俘,在二戰中被俘虜的馮內古特就被關押在這裡。但在二戰即將結束之前,盟軍忽然決定對德累斯頓進行無差別的大轟炸,德國人、猶太人和盟軍戰俘一起葬身火海,而馮內古特因為躲在一個地下屠宰場里,成為僅有的七名生還美國戰俘之一。轟炸的原因呢?當然不是為了快速結束戰爭,而是由於在50英里外行軍的俄國人,既然被蘇聯佔領不可避免,為什麼不幹脆留給蘇聯一堆沙子和屍體呢?當馮內古特從廢墟里出來見到轟炸後德累斯頓的慘狀之後,「我的反應之一當然是笑。上帝知道,這是靈魂在尋找寬慰」(馮內古特《沒有國家的人》),這位被政府和軍方放棄的戰俘站在廢墟里,可以想像他對所謂「正義」的失望透頂,和對戰爭的極端厭惡。

我們可以看到馮內古特的大膽和決心,他在書的開頭部分,就用幾頁的內容介紹了本書的梗概,後文完全按照這個梗概來發展,沒有任何變化。作者似乎開宗明義地對想要在本書尋找刺激和懸念的讀者下逐客令,而對想要體味戰爭真實景況的讀者預留了坐席。有賴於馮內古特精確的描寫,在這裡你可以讀到噁心愚蠢的種種場面,和戰爭對人揮之不去的噁心影響,甚至它直接用一種敘述者的方式來表明這種影響,在書中任何噁心、可怕、愚蠢、殘忍的場景結束的時候,都有一句麻木的「就他媽是這樣」(so it goes),據粗略統計,這句話在全書出現了一百來次。在對裡面人的愚蠢深表同情之後,它也許會把你對戰爭的興趣降到最低。這本書在美國摻和越戰的1969年出版,引起軒然大波,屢次被禁。甚至有人認為本書提前結束了越南戰爭,是否是這樣,恐怕要每個人讀完之後自己下判斷。
這部小說乏味嗎?看起來是的,一早就交待好的,如同印在盜版香港影碟封套上的故事梗概,細緻的生活描述,似乎宣告了它的乏味。但實際情況是,一向看小說很痛苦的我,居然不知不覺讀完了這本200頁的小說,我覺得太短了,即便把這部小說增加到2000頁,我估計也可以津津有味地讀完,因為它的描述實在準確而有趣,我很少有興趣去了解一個小說主人公生活的一切細節,但這是我第一次想把一個虛擬人物生活的方方面面摸到,但是很遺憾,小說結束了。關於馮內古特在語言藝術上的造詣,我就說這麼多。這部小說在其它方面也獲得讚譽,比如,他也被稱為是偉大的科幻小說,經常讀科幻小說的讀者都知道科幻小說有「軟」和「硬」之分,硬的科幻小說如同重新組裝的科學論文,裡面的理論硬的像把頭撞在花崗岩上;軟的科幻小說只提供一個淺淺的總體世界觀,毫不費力就可以看懂,這部小說軟得好比少女的腰肢。我們可以把這種歸類視為科幻小說界的自抬身價,因為從文學的任何方面來看,《五號屠場》都要比絕大多數科幻小說高的多了。--------------------------附:《五號屠場》經典語句摘錄------------------------------·基爾戈·特勞特狂笑起來。一顆鯡魚卵從他嘴裡飛出,停落在瑪吉的乳溝中。·順便說一下,特勞特寫過一本關於「搖錢樹」的書,樹的葉子都是二十美元的紙幣,花是政府債券,果實是鑽石。這棵樹吸引人類來到他的根部,互相殘殺,這樣屍體就成了樹的養料。事情就是這樣。
·比利的床頭小桌上還是有些生活氣息,兩粒藥片,一隻煙灰缸有三支帶口紅印的香煙,其中一支還在燃燒,還有一杯水。水沒有一點活的跡象。事情就是這樣。空氣想從死水中出來。小氣泡爬在杯子壁上,無力出逃。·羅伯沃特是個大個子,但並不十分強壯,看上去好像是用鼻屎捏成的。·又是一陣很長的沉默。上校漸漸陷入死亡,在自己站著的地方被淹沒。最後他哭泣著喊道:「記住我,夥計們!記住瘋狂鮑勃!」他一直想讓部隊里的人這樣稱呼他:「瘋狂鮑勃。」·在大蕭條時期,這個小家庭去西部做了一次旅行,她在聖菲的禮品商店買了一個。像其它許多美國人一樣,她試圖從禮品屋找到的東西中建立起生活的意義。
·這種槍可以放進馬甲衣袋隨身攜帶,但威力大得足以在人體上打出一個大洞,「一隻美洲小夜鷹從中穿過都碰不到翅膀」·在美國軍隊中,隨軍牧師的助理通常是個滑稽角色。比利也不例外,他既沒有打擊敵人的實力,也沒有幫助朋友的能量。·「聽到有人寫反戰作品你知道我會怎麼對他們說嗎?」「不知道,你究竟會怎麼說,哈里森·斯塔爾?」「我會說:你怎麼不寫一本反冰川的作品呢?」當然,他的意思是,戰爭不可避免,阻擋戰爭就像去阻擋冰川那樣徒勞無功。·比利跟前的一個美國人哀號著說,除了腦漿身體里什麼東西都拉完了。過了一會他說:「出來了,出來了。」他指的是腦漿。·小說沒有開頭,沒有中間,沒有結尾,沒有懸念,沒有道德說教,沒有起因,沒有後果。我們喜歡我們的書,是因為能夠從中看見許多美妙瞬間的深處。·一個穿黑制服的士兵坐在坦克頂上,獨自一人享用著酣醉的野餐。他朝美國人吐唾沫。吐出的唾沫擊中羅蘭·韋利的肩膀,給他掛上了一條鼻涕、黑香腸、煙葉汁和德國烈酒混合而成的綬帶。·韋利也是初次接觸戰爭,和比利一樣。他也是個補充人員。作為火炮組的一員,他幫助從五十七毫米口徑的反坦克炮中發射過憤怒的一炮。大炮一聲尖嘯,就像拉開了萬能上帝褲襠上的拉鏈。推薦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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