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遊記

在一個風雨如注的清晨造訪一座城市，應該算是足夠尊重了。尤其是南京這座城，似乎無論是在憧憬中還是記憶里都應該遇見這幅情景，面對這張容顏。

清晨的南京安謐而嚴肅，夾雜著些許蒼茫。雨珠倏然滴落，涼，就這樣沿著格子傘蔓延而下，在25度的天氣里，不言不語，不徐不急。這座城市就像一位習慣穿著經典款西裝的紳士，即使偶爾變化著不出格的顏色和棉布上的暗紋，依然流露著沉穩莊重的氣質，就算在最喜慶的日子裡，或者在玩笑的間歇里，他的存在大概也會讓人敬畏三分。是的，這很南京。

城市的氣質多是人造就的，而南京的氣質是歷史造就的。南京人沒有什麼不同，也沒有那麼莊重，他們和絕大多數南方人一樣，操著日語一樣的口音，說話中氣十足，司機開車瘋狂，服務員不是殷勤諂媚就是愛答不理。這些，似乎不是城市的一部分，就像弄堂里的竊竊私語，是永遠也無法被法律和威嚴歸置的。反倒是城市就孤零零的佇立在那，有著自己的性格似的，為熙儴的人群提供著住所，然後自己一點點變老，越來越有味道，越來越寬容。

第一次來南京，中山陵就毫不客氣地給了我一個下馬威，上山時大雨瓢潑，大概是考驗我的耐心。而我就在他兇巴巴的考驗下咬著牙爬上去了。後來我一直想不清楚，為什麼我不願意也等等雨小再去呢？若非是被大先生招去了魂，連雨披都沒有，頂著個證明給別人看我還沒瘋的小傘就上山了。有趣的是，這般狼狽竟讓我滿足，讓我固執的相信我所見的中山陵與眾不同。拾百級而上，早已不知濕寒為何，均勻漸趨急促的喘息以後，我終於見到了墓中主人的容顏。石刻的孫中山正襟危坐在山巔的正堂。堂門大敞，對面就是綿延起伏的青山翠巒。然而，浩然正氣的牌匾下，大先生的面容並不從容，他的臉上沒有笑，平靜的嘴角，微落的眉，沒有不可一世的銳氣，也絕不內斂羞澀，只有平靜注視，有一點點憂心，卻和著群山的浮沉嘗試消解著。胸中的百般不舍，心中的博愛，意志中的天下為公雜糅在一起，無論是矛盾還是和解都告一段落了。大先生就這樣平靜的注視著群山，平闊如夷的群山，安頓著自己的靈魂。塵世如過場，儘是局中恨，恨無終，愛無垠，煙雨蒼茫淺薄情。

當我回過頭準備離去的時候，雨水漸稀，但面對煙霧迷濛的蒼山卻再移不動身體。雨水激蕩起的一縷縷的輕煙在山脊間躍動著，和著藍色的屋宇淡赭色的牆，動靜之間，儘是坦然。

在玄武湖公園觀鳥，邂逅了一位拍鳥的老先生，老先生花甲之年，動作不敏捷，心卻是在一片鳥語林中瀟洒徜徉，和他攀談，眉眼中親切異常，與他提起前方綠林有聞棕臉鶲鶯，老先生興奮異常，連稱不錯，樣子就像提前知道生日禮物的小孩子。

夫子廟只吃了個肚圓，不得不承認鴨血粉絲實在太好吃！配上撩人的辣子，無論何種疲憊也蕩然無存了。

我始終在尋找旅行的意義，卻又在遠方不斷的迷失著。走走停停些許地方，亭台樓閣，江河湖海，山邱溝壑，市井名城，每每急急得走，眼睛匆匆的看，心中升騰起百般體會。最是珍重竟是異鄉……還是年輕，只能在夜夜裡偶然喚起鄉愁，愁苦有時，思念有時。無妨，日子也只是走，人也只是慢慢長大，等到開悟之時，自然懂得路盡鄉心是歸程了吧……

南京，這座城市就是這樣了吧，有緣與否都不重要，打過照面，相見也應儘是笑顏了。期待新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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