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春心事

今日去別家公司駐場，座位在窗邊，窗明几淨，日光照進來，悠悠然的很愜意。窗外是一座矮山，山上草木豐茂，綠意盎然，一片綠色之中，點綴了一些黃色的花串，我知道這種花，但現在忘掉名字了。

我知道這邊的山，一般春天的時候，先是開櫻桃花，再開梨花，現在這些都凋謝了，只剩下這個我忘掉了名字的黃花，怪孤單可憐的。不知道再過幾日，這黃花都凋謝了後，還是否有別的花替代。

由於窗戶是關著的，所以聽不見風聲，只能看到草木搖曳的樣子，能想像到風吹過枝葉間的境況。這山上的草木就是被這熏暖的春風吹變化的，一開始是肥肥嫩嫩的淺綠，一吹，就成了深綠，豐腴的枝條也乾癟了起來，在枝葉的變化間，春天也就離去了。

我以前有個習慣，在以往的春天，總愛寫詩詞，所以春天每日的樣子，大概都能注意得到。今年就懶了許多，不大寫詩詞了，所以對於春天的流逝就不大注意了。等到好不容易關注了後，才驚訝地發現，怎麼春天過得這麼快。在我感覺中，春天才剛到來呢，怎麼一下子就是殘春了？這種巨大的落差真是讓人惆悵。假如每一天都清楚地記得，惆悵就均勻地分攤到了每一天，那麼每一天的惆悵都不會很多，但如果將惆悵一直積累，然後一時之間全部襲來，就讓人很難以接受了。就只能讓人在窗邊久久凝眸了。

今年我的腳步總是比春要晚些，欲去尋春春已去，到頭只剩一場空嘆息。三月的時候，興沖沖地去看櫻花，可是到了一看，已經樹樹飄零，殘花無幾。在樹下久坐，時時有花拂過，往下一看，滿地殘紅，擠擠挨挨地將地都鋪滿了。花的決絕真是令人詫異，前幾日尚還熱情無限的招待遊人，後幾日，就乾乾淨淨地落完了。不管你是多憐惜她，她都是不顧的。

三月末的時候，又興沖沖地去看油菜花，那片油菜花我三四年前去過，整個山坳處都是油菜花，黃燦燦的一片。我以為今年去時還是如此，所以帶著父母去了。可去了一看，哪裡還有油菜花，都凋落盡了，花都結成了豆莢子，綠油油的一片。哎，就是這麼平易近人的油菜花也舍我而去了。

今年的春紅，在最絢爛的時候，我似乎都沒看過，但在凋落的時候我卻又看得異常清楚。今年的春天，並不憐惜我了。

前幾日讀詩，讀到蘇舜欽的詩《夏意》：別院深深夏席清，石榴開遍透簾明。樹陰滿地日當午，夢覺流鶯時一聲。突然覺得很難過，一般來說，傷春的話，莫如讀傷春的詩詞，那「花褪殘紅青杏小」的傷感直接揭示了春在流逝，面對去而不可挽回的春，傷感是自然的。可是讀蘇舜欽的《夏意》，卻讓我有勝於讀傷春詩詞的悵然。大概是這首詩中的夏實在是太燦爛，太慵懶，讓人直覺地知道，春天已經全然過去了。下一個春天是明年的了，而以前的春天卻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而直接促使我寫下這篇文章，並把題目寫成《殘春心事》的，是因為今天看到了季兄在朋友圈中談及我在前年夏天寫的一篇短文《買花心事》，他說我寫這篇文章的心情與他那時的心情是相若的。前年寫那篇文章，是因為為花傷感，今日心情，卻又是為春傷感了。所以就情不自禁地寫了這個題目，並瑣瑣碎碎地寫完了這篇文章。

2018/4/11於貴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