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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家緣何不願與媒體交流?| 「知識分子」調查

?圖源:Shutterstock

「在科學的所有用處中,培養出少量的、專業知識水平很高、高酬金的牧師式的專家是不夠的,事實上也是危險的。相反,某些最重要的科學發現和科學方法必須在最大的範圍內使公眾得到了解。」

——摘自卡爾·薩根《魔鬼出沒的世界》

撰文 | 王大鵬

責編 | 李曉明

知識分子為更好的智趣生活 ID:The-Intellectu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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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8日一早讀到《中國科學報》要聞版上的一篇評論《科學家,請大膽發言!》頗有感觸,為什麼科學家在面對記者的時候會有所顧慮呢?科學只有傳播才能發揮最大的效力,因為知識的力量「不僅取決於其本身價值的大小,更取決於它是否被傳播以及傳播的廣度和深度。」同時沒有傳播的研究應該是未完成的研究(research not communicated is research not done)。

當然,要破解這個難題需要雙方都進行反思,畢竟一個巴掌拍不響,同時科學家和媒體也應該建立和諧的關係,不能「剃頭的挑子——一頭熱。」

走出校園後,公眾大多從媒介渠道繼續獲取科學方面的知識,對於大量的讀者、聽眾和觀眾來說,這些渠道是無所不在的,特別是在新媒體蓬勃發展的當下,信息呈指數式增加。越是這樣,越需要科學家積極地發聲,澄清事實,破解謠言,傳播正確的科學知識。

可以說,科學新聞出現在大眾媒體中的歷史和大眾媒體渠道存在的歷史一樣悠久。只不過不同歷史時期或者在不同文化情境下,撰寫這些科學新聞的人會存在一些差異。比如在科學建制化和科學家職業化前後,很多科學家還十分願意同媒體進行交流,他們或接受採訪,或撰寫文章,畢竟他們感到他們應該把自己擁有的知識傳播給公眾,也意識到了科學研究需要公眾支持,並且他們欣然地利用那個時代的媒體渠道和公眾分享他們開展科學探索的故事。

但是,隨著科學研究發展出了自己的專業語言,人才培養機制,成果傳播渠道和平台,同公眾進行交流的模式發生了變化。科學記者逐漸成為了銜接科學家與公眾的紐帶,因而科學家、記者和公眾也被稱為科學傳播的鐵三角,所謂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我們常說:科學家是科學知識、科學方法、科學思想和科學精神的發現者、生產者、創建者。因為科學家處於科學研究的最前沿,在其所屬的領域裡遊刃有餘,所以同專門從事科學傳播的機構和媒體相比,他們可以最大限度避免科學知識在傳播過程中出現差錯,保證科學傳播的正確性。通過調查我們發現,絕大多數科學家都認為科學傳播十分重要,但是他們與媒體交流的頻率卻不是很高,更不要說他們會主動聯繫媒體傳播自己的科研成果了。那麼為什麼有些科學家在媒體面前會保持緘默呢?

要回答這個問題就需要對科學家與媒體之間的關係進行反思和考察。

和其他所有的新聞內容一樣,科學新聞在本質上傾向於是片段性敘述。記者們更願意就某個議題的具體事件寫一些短文,而不是長篇累牘的主題式報道。這背後的原因是大多數媒體生產過程的快節奏,特別是在當前媒體內容生產實時更新的情況下,新聞生產周期無法等待長達數月之久的科學過程的完成。而且科學記者也不可能全景式報道科學新聞。首先是因為沒多少普通讀者更關注和自己相關的內容。其次還要考慮傳播分層的問題,記者在寫文章時已經在心裡描摹了一個讀者群,所以面面俱到也不可能寫出好的新聞報道。此外,記者們往往只針對科研過程的某一個環節或片段撰寫稿件,並且希望讀者們能夠從這些隻言片語中勾勒出全景,並對該科學研究感興趣。這樣就難免會給很多科研成果的傳播帶來一些片面性,也會導致公眾對科學的理解有所偏差,進而讓科學家對記者產生誤解。比如我們開展的一項調查就顯示,超過一半以上的受訪科學家認為媒體報道往往誇大其辭或者斷章取義,使科學家不敢再發言,並且認同許多複雜的科學研究結果被記者過度簡化的比例也很大。出現這種情況的一部分原因在於新聞記者沒有邀請同行進行可能的正反兩方面的評議,即專業主義缺失。

此外,不得不承認的是,當前我們處於一個流量社會中,在這種情況下,「標題黨」成為了獲取公眾關注的敲門磚,而且「標題黨」這個潮流似乎愈演愈烈,似乎不「標題黨」無「爆款」儼然成為了潛規則。各位是否還記得有關「餓死癌細胞」的說法,即便當事人對這種做法也是哭笑不得,此外還有施一公《生命科學認知的極限》的演講轉眼就變成了《施一公:我的認知再度崩塌了,世界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可以說這種做法無意或有意地傷害了某些科學家,讓他們對媒體產生了不好的印象,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旦有不好的經歷,那麼他們可能會選擇「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而且這種消費科學的做法確實不值得推崇和讚揚,長此以往,科學或者說科普會被「玩壞了」,甚至是「搞丟魂了」,最終讓公眾越來越不理解科學,這無疑脫離了科普的本質和精神。

?表1:科學家對有關科學新聞的看法

與此同時,科學記者的角色也在悄然地發生變化,他們從起初科研成果的宣傳者轉向對科學技術的批評和評論。科學新聞更多地著眼於倫理爭議和專業知識的局限性,當然這也無可厚非,作為「第四權」和「把關人」的媒體需要為公眾提供必要的科學信息,這其中肯定會涉及到反映科學局限性的內容,這也是對一個限定條件下開展的研究工作的解讀,必然需要探討它的適用範圍。雖然一些新聞報道頌揚科學對社會和經濟發展的貢獻,但是討論經濟社會進步所帶來的風險以及解決潛伏於科學家所知的或者應該知道的危險的報道變得更加普遍。1917年科學作家迪姆斯﹒泰勒說道報紙強調的是事件的爭議性方面,比如科學會議,因為「沒人對化學有強烈的興趣,但是每個人都喜歡爭吵。」這也印證了科學新聞向評論轉變的趨勢,當然對爭議性話題進行報道是傳播科學的好機會,這更有利於傳播正反雙方的觀點,讓公眾理性地看待科學研究。

當然,我們也需要承認,科學家其實不太了解媒體的工作機制,這可能也是造成科學家誤解媒體的一個原因,畢竟科學新聞的生產有系統性的流程,從選題,采編,成文,編輯,到最終出現在讀者面前會有很多環節,科學家不可能全部了解。

?表2:科學家對大眾媒體工作機制的了解程度

還有一個問題是在如何看待科學研究和科研結果方面,科學家和記者有著不同的視角和看法。

記者希望科學給出答案和確定性,而科學主要是對它試圖回答的事情提出疑問和問題。記者在一個故事中首先要尋找的東西是一種情感,而科學家認為越中立越好。記者尋找的是結果,即使這個結果只是部分的或者暫時的,科學家很少會離開實驗室驚呼「我找到了」,並且他們希望謹慎行事。記者喜歡就做出革命性發現的單個科學家進行報道,而科學家把科學看作是一項累積的協作的事業。記者尋找的是爭議,科學家尋找的是共識。記者通常匆匆忙忙,因為他們有嚴格的截止日期,並且要使報道符合他們擁有的空間和版面,無論如何他們都要帶回來結果。科學家按照研究的本質的速度在開展工作,他們可以獲得(並且經常獲得)消極的結果。

雖然當前很多熱衷於科普的科學家都有自己的自媒體平台,但是我們也不能否認媒體在科學傳播中的作用,因而也有必要理順科學家與媒體的關係,打通科學傳播的鏈條。

一方面,科學家應該主動且積極地通過媒體發聲,傳播自己的科研成果和科學界的共識,通過與媒體建立積極和諧的關係改善科學傳播的質量和品味。在這方面有很多值得參考和借鑒的素材,比如科學家關懷聯盟出版過科學家與媒體打交道的圖書,歐盟等科研機構也出台過相關的指南,當然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所以最終還需要科學家們去實踐,去接觸媒體。

另外一方面,媒體也應該維護好與科學家的關係,經常有科學家抱怨媒體在某些科學報道方面的問題或失誤,這也就相應地要求媒體記者提高科學素養,遵循專業報道規範,做好前期功課,做出高質量的科學新聞報道,只有這樣才能獲得科學家的信任,從而避免《中國科學報》所報道的這種情況。

為了進一步了解科學工作者對於科學傳播工作的個人意願和具體想法,《知識分子》特發起此次問卷調查,邀您共同探討科學傳播工作目前的問題所在和未來的發展方向。

請點擊下方鏈接,如實填寫調查問卷,謝謝您的合作!

cornell.qualtrics.com/j

製版編輯:黃玉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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